那人心神一动,莫名被她的气势所惑,手里力速无故放慢半分。刹那间,刀口被人用内力震开。

“放肆。”

耳边再度响起的男声寒比冰霜,似乎哪里听过?

连映瞳抬眸,头顶树木的茂密枝叶割开艳阳,碎落成点点细金晕染男子一身好似鎏金。他正巧垂眸,四目相对。

她眨眨眼睛想尽量看清楚,突然眼前清明,一双碧绿眼眸如翡翠通透若水,就这样毫无预警映在她眸中。

疼在心底九年的名字,一下子冲出心底禁锢,溢在唇边。

“玄之......”

一句认错人,阻止不了她

眼前这张容颜,与九年前相比褪去少年的青涩,深邃五官多了成熟稳重,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觉。碧绿色眼瞳目光沉静,听了她说的话浓眉微拧。

尤其注意到连映瞳眼神紧紧盯着他的脸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男子不苟言笑的唇角抿紧成一条直线。

“走吧。”男子嗓音低沉吩咐道,又轻轻咳嗽两声。

“主子,您的药......”侍卫话说一半被男子眼神喝止。

连映瞳缓过神,见他要走,不由喊道,“玄之!”

她一时着急抬脚要追,因为突如其来的激动脚发软,山间杂乱石块磕碰受伤未愈的脚,她重重摔倒。

男子正欲转身,见她摔倒,只是匆匆掠她一眼,裹紧厚重大氅,“你认错人了。”说完继续转身就走。

取斗篷回来的厉璇方才见这一幕心惊,慌忙赶来去扶她。

“郡主,伤到哪里了?”

顾不得膝盖疼痛,一心专注在他身上,连映瞳疾呼,“玄之,你别走!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男子脚步停下转身,厉璇看清是谁,立刻行礼道:“奴婢见过闽越王爷。”

“原来是厉姑姑,好久未见,姑姑可安好?”

听上去他认识厉璇良久,口气没先前冷漠。

“承蒙王爷还记得奴婢,一切尚好。”

“你是宫中内司女官,怎么会在这?”

“奴婢如今伺候常宁郡主。”

终于,他瞥了眼连映瞳,厉璇会意,“王爷,这是安陵王的女儿常宁郡主。”

“成俊的女儿长这么大了?”他很漠然的应了一句。

“郡主,这位是闽越王爷,你的叔父。”

连映瞳愣住,眼前这一幕换做她弄不懂。

闽越王?叔父?!

这一声叔父没机会喊出口,他突然咳的厉害,匆匆离开。

她脑袋乱成一团,他说她认错了人。可那张容颜明明就是玄之。

玄之是爹爹故友的儿子,据说出生商贾之家。今天见到的男子是王爷,两者身份南辕北辙。

整个下午她问璇姨关于闽越王的事,奈何璇姨嘴巴严密。慕容尉迟没选错人照顾她,该她能知道和不能被她知道的事儿,璇姨非常有分寸。

她睡不着,既然璇姨不说,她就再问别人。

玄之,是一直支撑她走下去的希望。

连映瞳凡事要弄的清楚明白,两人仅仅容貌相似?亦或者......

“皇姑姑,我是常宁,你睡了吗?”

连映瞳脚伤未好又添新伤,白天摔的挺狠,走路就疼。她搂着慕容兰心,依偎皇姑姑怀里她有种特别安心温暖的感觉,就像以前爹爹抱她那般。

他根本是禽/兽

她的伤处淤青了好大一块,慕容兰心搓揉她受伤膝盖格外心疼。阿麟命人准备数十种药带来,绝对有道理。

厉璇的话突然浮现耳边,慕容兰心凝向身边连映瞳,如最恣意盛开生机勃勃的蔷薇,年轻朝气,吸引人目光。

母后真的容不下她了,带出宫暂居庵堂是唯一能保护瞳瞳的办法,最棘手的还是慕容尉迟。慕容兰心没来由一阵心惊。

连映瞳一点未留言慕容兰心神色变化,她脑袋里装满闽越王的事。

“我今天见到闽越王。”她思忖片刻还是问了。

“嗯,怎么了?”

她支支吾吾半天,“他眼睛是碧绿色的。”明摆着想套话,心里对慕容兰心愧疚感作祟,说话底气不足。

“他与皇上都是先帝的皇子,母妃是胡姬,天生碧绿色瞳眸。”

连映瞳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啊,不过宫里没人提起他,每年太后寿辰,也不见他回来庆贺?”

“皇子成年便要离开宫中,前往自己的封地,之后未经皇帝传召,不得擅自离开封地回来。”慕容兰心详细解释给她听。

“他离开帝都多久了?这次是才回来吗?”关键问题,九年前玄之离开南溟,她坐等答案紧张得手心冒汗。

“小孩子问这个做什么?”慕容兰心话锋一转,眸中疑惑望向她。

连映瞳一怔,随即笑着掩饰,“没什么,就是好奇随口问问。”

“你对闽越王的事儿问个不停,也没有听你提起皇叔父一句。”

无端提起慕容尉迟,她有些愤恨小声抗议,“为什么非要提起他?”如今这个恶劣的男人在她心里就是只恶狼,随时准备伺机扑向她,令连映瞳又厌恶又害怕。

“你和皇上怎么了?”离宫前慕容兰心找不到她,连阿麟也不见。

“他不可理喻!”还能如何?“他根本就是......”禽~兽两字喉头打转还是和血咽下。

她难以启齿告诉皇姑姑,所谓的皇叔父曾经对她做过什么。

“你乖乖听话,别惹他生气。皇姑姑保证,他永远都会将你当成侄女来疼爱。”现在阿麟还有耐心和她玩,一旦耐心全无,常宁岂是他对手。

连映瞳沉默,只将自己蜷缩深深埋入锦被里面不再吭声。

所以,她并没察觉慕容兰心的担忧还有她话中深意。

所以,第二天她鬼使神差跑去后山再试试运气。

即将入夏天,山里再阴凉,唯独他着厚重的大氅,那么显目。身影挺拔伟岸,却透着孤寂,她没来由鼻头一酸。

“叔父。”她想多靠近他一点,无论用何种办法。

闽越王步伐顿住,浓重的眉习惯性微拧,对一脸笑容的她漠然颌首,擦身越过。

不同寻常的心思

他对连映瞳的冷漠非但没有令她望而生畏反而激发她潜在的勇敢,她紧紧跟随他身后,脚受伤走路太快疼的厉害,娇艳明媚的小脸却始终带着微笑,锲而不舍继续对他说话。

“我来为昨天的事道歉,不知道那些是用来入药的,我保证不会再乱碰它们。”

“不知者不罪。”

好冷漠,她说了半天,他就回答五个字然后再无下文。

他不愿意说,她干脆主动找话题,“你身体好点了吗?我有宫里带出的药,效果非常好。”

“不必。”

“你准备去哪里?这里附近有好玩的地方吗?我第一次来,能不能......”

他猛地停下脚步,她一路喋喋不休说的神采飞扬,他听得眉头深皱。“常宁是吗?”

“嗯!”连映瞳连忙点头,仰头注视他。

“你该知道本王身份。”

她心头莫名一怔,与玄之一模一样的容颜,语气个性截然不同。眼见他迟迟得不到她回答神情变的渐渐不耐烦。

“我知道,皇姑姑与我说过。”她手指攥着衣角。

闽越王面无表情掠她一眼,冷着一张脸,“本王现在没功夫听你闲扯这些。”说着轻轻咳嗽几声。

“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她嘀咕一句。

他肤色本就比一般人白,又在病中,更显得白的有些过分,双颊因为咳嗽微微浮现病态的红晕。

“侄女的关心,皇叔心领了。”他一句话提醒她两人之间辈分关系。

若是慕容尉迟这么说,连映瞳巴不得如此,听他一说,她小脸堆积满满郁闷。

“皇姐在庵堂,本王正要过去。”他不愿意再和她多言,说完迈开步子就走,比之前还要快。

哪里能甩掉她,连映瞳卯足力气跟过去。

庵堂内,檀香袅袅四散,慕容兰心跪拜佛前,一夜未眠,她的担心始终放不下。

“皇姐。”庵堂外有人轻声道。

慕容兰心回神看去,立身庵堂外碧绿色眸子的他,还有紧跟他身后,小脸憋红不住喘息的小人儿。“常宁,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遇见皇叔就一同来庵堂了。”她随口编了谎话说出,就见他瞥了她一眼,连映瞳心里顿时忐忑。

慕容兰心招招手让她靠近,拿了丝帕疼惜地擦去连映瞳额头汗珠,随后又对他道,“碧霄,进来喝杯清茶。”

“不用了,我不信奉佛祖,入佛堂怕有所得罪。”慕容碧霄顿了顿,接着道,“皇姐,我来和你辞行。”

“你要去哪里?”连映瞳一时反应过激,脱口而出急问道。她刚得知他的名字,他却马上要离开。

面对慕容兰心的诧异,连映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慢慢低头。她不想被皇姑姑发觉她对慕容碧霄有不同寻常的心思。

他不会准的

慕容碧霄启程离开,如同他忽的出现在她眼前,都那般悄然无声。除去知道他的名字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信佛祖,为什么要来庵堂?若是没有来庵堂,她又怎么会遇见他?她凝视面容慈祥的佛祖,得不到答案。

“心神不定,再想什么?”自从碧霄离开,这个丫头变的终日神情恍惚。

连映瞳依赖这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皇姑姑,碍于不能说实话,她有些心虚不敢看慕容兰心,只是叹口气,“好闷。”

“你想随皇姑姑回迦兰郡住吗?”

连映瞳精神一振,而后摇头,“他不会准的。”

慕容兰心明白她说的是谁,确实他不会答应,但事到如今她真的不能再让常宁回到宫里。

“你真想去,皇姑姑有办法令皇上答应。”

“真的?”

“皇姑姑骗过你吗?”她将连映瞳唇角轻轻朝上拉起个弧度,“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我们明天就走,迦兰郡很美,你一定会喜欢。”

半夜,连映瞳睡的迷迷糊糊被慕容兰心叫醒,她乖乖听话跟着坐上马车,不知怎的困的厉害,她一直在睡,中途口渴醒来喝了水,感觉天色仍旧黑着,又沉沉睡去。

“公主,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宽敞马车内,厉璇靠在角落有气无力对慕容兰心道。

她瞧了眼香甜睡去的连映瞳,端庄温婉的脸庞凝重却异常坚定。

“璇姑姑,你是宫里老人,你见过后宫的女人有谁能真正快乐生活的吗?你没说错,慕容氏的每一个人,哪一个对情爱不是固执疯狂到可怕。先帝如此,阿麟也会如此。留常宁在宫里更不是明智之举。忤逆母后的下场,你见识过。阿麟由你带大,你忍心将来他与母后为常宁起冲突,从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闪电划过夜空,一瞬间照亮马车,慕容兰心脸色发白,原本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些血腥片段霎时涌现脑中。

厉璇终年不变的冷漠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与慕容兰心眼神交汇,彼此心照不宣,有些秘密不能见光,要死死压在心底,就等死了带进棺材永远葬在地底。

她看着连映瞳,一副不知世事恬静表情,厉璇慢慢阖起眼帘,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在南溟边界,慕容兰心早已派人等候,再赶几个时辰她们就要到了。

天气变的有些闷热,远方雷声闷响阵阵,快入夏了,雨水变的繁复。山雨欲来,狂风乍起,天空被大片乌云藏匿。

在农舍避雨,药性未过连映瞳昏昏沉沉睡着,根本不知自己快到南溟边界。

一阵响雷,她不安的翻转身体,本能蜷缩身体。

好像有人抱着她,温暖且熟悉的感觉,连映瞳不由自主贴过去,身子动了动找准舒服的位置头埋在来人怀里。

你不可以要她

习惯是一种危险又不可抑制的行为,温暖熟悉的怀抱陪她度过一个一个被噩梦惊醒不敢睡去的深夜,在雷雨交加时刻,消除她内心恐惧伴着她安然入眠。

窗外电闪雷鸣,疾风吹熄烛火,最后一丝光亮映出他的容貌,俊美非凡颠倒众生的一张脸,眉梢眼角的戾气却因为她依赖亲近的姿态,渐渐敛去。

“皇叔父......”她发出梦呓,连她自己从未有意识到口中会念叨这个男人。

趴在他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口蹭蹭,像小动物那般找寻令她心安的气息。睡姿不佳,一条腿抬起压住他,露出莹白纤细的小腿,脚踝烫伤红肿未有痊愈,膝盖那里又添加好大一块淤青。

手指轻轻触碰她的伤口,只听她暗暗抽气,皱了眉头。

“为什么总让自己受伤?”他忽然低声开口。

睡梦里她水润漂亮的唇微微撅起,每次她对他说的话表示不满时总会出现这个表情。胭脂唇不点自有嫣然色,他修长手指在她唇上来回抚过。

他吻过,并不愉快的接吻,她的第一次,惊慌失措,唇上被咬出的细小伤口,两人的血交融,带着血腥的美却成了他戒不掉的瘾。

她粉色舌尖不经意掠过他指尖,黑的纯粹的眸顿是成了幽闭的夜,稍微抬起她下颌他低头吮吻。

她尚未清醒,好乖巧的任由他温柔渐渐挑开她的齿关,唇与唇的胶缠,她想再逃离早已不能,温柔暴烈的深吻足以令生涩的她窒息。

白净的小脸晕染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她急促呼吸,他等着她平复气息,然后再度吻上。

身后传来东西落地声,清脆刺耳。

慕容兰心手里瓷碗打落碎了一地。

“阿麟,你疯了!”不可置信的惊呼,从慕容兰心中发出,巨大的震惊击中她心口快要不能呼吸。

慕容尉迟爱怜的眼神停留在她睡颜一刻,然后从容起身走向慕容兰心,她眼中的震惊愤怒在他意料之中。

“你不可以这样对她!”

“朕并不是她皇叔父,皇姐你知道的。”

“名义上......”

“朕要她。”淡色的唇勾起完美弧度,笑起来惊艳,那淡笑的眼里,勾人的欲/望强烈。

如果她没有来送水给常宁喝,那今夜也许他真的会对常宁做出疯狂不可原谅的事儿。慕容兰心不能承受所见所听的事实,朝后连退几步,捂着额头,她即将面临崩溃。

“阿麟,皇姐求你,求你放过常宁,连家灭族,还不能平息你的怒火吗?”

慕容尉迟突然笑了,“朕封瞳瞳为妃,让她生下慕容氏的子嗣,她是连家的人,自然保留了连家一方血脉。”

慕容兰心扑过来扯紧他衣襟,扬起脸她早无往昔端庄仪态,一丝疯狂眸中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