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觉得那是江城不爱她了,那个背影带着一丝落寞,带着她看得到的无奈,但,她却没有追上去,阻止他离开的脚步。

那时候的她太过任性和骄傲,她以为自己与江城的关系不会终结于此,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待她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他在为着另一个女人挑选结婚戒指。

怨谁呢?大约是她自己懦弱吧。

“江城已经结婚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宋雅致,你要不要脸。”

“老宋!”

早就知道爸爸生气了,不会说出太好听的话,但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她会从爸爸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爸爸说她不要脸呢!

宋雅致苦笑,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亲生爸爸会说她不要脸,就如同她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来不曾想到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会亲手拆散她和最爱的男人一样。

可是,它就这么发生了,她的爸爸,亲生爸爸就站在她的面前,眼底是愤怒,说出来的话是毫不留情,冰冷的刺骨,让她的心生疼生疼的。

尽管,她其实还从爸爸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后悔,可是,这句伤人的话终究还是被她听到了,无法就此抹去,她也做不到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爸,你真的以为是我对江城念念不忘吗?你真的以为,你的亲生女儿是这么不要脸,想要做小三的人吗?那我只能说,爸爸,你真的从来就不了解我,你从来就不了解你的女儿。呵呵,我怎么忘记了呢,爸爸不是从我小的时候就天天忙着应酬,忙着谈生意,还有,忙着找女朋友吗?”

终于,她还是说出来了,这个她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还是让她控制不住说了出来。

但,后悔吗?

宋雅致想,并没有的吧。

抬头看到爸妈错愕的眼神,看着爸爸眼底的不可置信,看着妈妈眼中的惊讶,突然间,宋雅致有种莫名的畅快感,很阴暗的想法,但确确实实存在。

“芽芽…”

“妈,你不用再说了,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都以为我年少无知,所以什么都不懂吗?那个时候,我都看到了,你们两个吵架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出轨?婚外情?多可笑,我居然还去问老师,这两个名词到底是什么意思。爸,妈,你看,我傻不傻?”

那是她小学的事情,年少无知,只知道爸爸妈妈在吵架,吵得很凶,她害怕,只能记忆着争吵中最频繁出现的两个词语,第二天傻傻去问老师。

她清楚记得老师突变的脸色,她也清楚记得自己后来真的明白后心里到底有多难过,多么害怕有一天,爸爸不再是她的爸爸,或者是,妈妈不再是她的妈妈。

这就是她的童年,是她从不愿意回忆的童年。

尽管,在她小学毕业,在她懂事后,爸爸的身边再也没有了所谓的红颜知己,但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的爸爸曾经与妈妈争吵的画面。那冰冷没有感情的声音,激烈的推搡,还有,那几个不堪入目的词语。

她知道自己该永远保留着这个秘密,她明白自己应该永远将这些放入心底,她只要记得,她的爸爸犯了错,但改正了,她的妈妈仍旧包容着爸爸,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可是,在今夜,在爸爸居然用这样的一个词语来形容她的时候,她彻底失控。

“爸,其实我都知道,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时候,你们一个个都不会在家。小时候我以为是自己不懂事,是我自己学习不好,所以你们一个在外应酬,一个天天在外打麻将,谁都不愿意回家,谁都不愿意陪我。后来我知道了,但我却什么都不能说,你们明白那种感受吗?我才多大,别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我却眼睁睁看着你们吵架,知晓原来我的爸爸背叛了我的家。”

“真的是我不要脸吗?爸,那大约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叫遗传!”

宋雅致知道,这是多么狠的一句话,但是她控制不住,多年来憋在心底的秘密让她在这一刻终于宣之于口,终于全部发泄。

原来,她真的是恨着爸爸和妈妈的,不仅仅是因为逼走了江城,还因为童年时,她所面对的。她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只能傻傻的天天等着爸爸和妈妈回家,天天想着,是不是只要她做个乖孩子,是不是只要她好好学习,爸爸和妈妈就会和好如初?

“芽芽…”宋爸爸浑身的愤怒就这样消散,他很想上前拉住宋雅致解释,然而,当他向前靠近时,女儿毫不犹豫的后退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只能无力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这样吧,爸,你也别给我找什么财务经理的儿子了,我不会去见的。当初你们用什么理由拒绝了江城,今时今日,难道还需要我用同样的理由去拒绝你们看中的所谓上进的小伙子吗?爸,妈,你们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还要要求我?”宋雅致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话越来越狠,心越来越疼,“过去我总说你们爱慕虚荣,看不起江城,今天,你们说我不要脸,好像是扯平了呢,我们果真是一家人。”

没有再去看爸爸和妈妈的神情,宋雅致转身就走。

关上家里大门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胡乱抹了把眼泪,宋雅致掏出手机,编辑短信,下意识发送给那个已经熟悉的号码。

“秦景笙,求收留求包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真的有点绝望,突然间变得很消极,钻进死胡同了,所以,大家原谅我在心情这么不好的情况下撒了一盆狗血吧。

22

秦景笙开车来到宋雅致小区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浅绿色连衣裙的姑娘,不顾形象蹲在花坛边上,不知在碎碎念着什么。

熄火,下车,一步步向着宋雅致靠近,只是,这个姑娘大约真的是难过了,居然都没有看到他车子里的灯光,仍旧一个人默默蹲着,一手放在他看不清是什么的花瓣上,一手撑着下巴。然而,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秦景笙看到了宋雅致身上浓浓的落寞。

在秦景笙的印象中,这个姑娘外表所表现出来的强势不过都是为了掩盖内心的孤独和脆弱,所以,此时此刻,当她看到这个月光下的背影表现出的失落,让他莫名有些心疼。就如同是多年前的自己,明明很难过,却仍旧假装潇洒。

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与宋雅致一样,蹲在花坛边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怎么了?不是求收留吗?还是你想就这么在花坛边上留一晚?”

带着调侃的声音,在她最孤寂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暖,宋雅致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在秦景笙的面前哭,不能一次次让这个男人看到她脆弱无助的一面,可是,她到底还是高估自己的控制能力,就如她一次次在爸妈面前失控,一次次说着最恶毒的话语一般。当她转头想要靠近这份温暖的时候,嘴中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她终究还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又一次落泪了。

满心的委屈和懊悔,在这一刻全部一下子弥漫心头,她不是没有后悔过这么赤果果在爸爸和妈妈面前说出了从小时候以来,爸妈一直小心翼翼守着的秘密。在自以为爽快过后,其实,她更多的是悔恨,是难过。

“秦景笙,我又做错事了。”宋雅致低头,任泪水滑落,“秦景笙,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

明明是很柔和的路灯,但是对上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秦景笙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起了那一晚,在“镜花水月”醉酒的宋雅致,她也是这样,默默哭泣着,一遍遍叫着“江城”的名字,一次次问他,她是不是一个坏女孩。

他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宋雅致,他才会在她失意的时候,给她一个肩膀,在她一时冲动,提出两个人凑合着一起过的时候,就这么毫不犹豫与她去了民政局领结婚证。其实,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对宋雅致这个女孩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情感。他更加不知道,这条凑合的道路上,他们还能走多远。

但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的不忍心看到宋雅致哭得这么伤心,不忍心这个姑娘傻傻的,一遍遍问着他,她不是很讨人厌。

其实,宋雅致怎么会是讨人厌的姑娘呢?相反的,她有时候脆弱得让人怜惜。

“傻姑娘,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吗?你是个好女孩,从来就不是坏女孩。”叹了口气,秦景笙轻轻将仍旧蹲着的姑娘拥入怀中,当怀中出现一团温暖的时候,他却明显感受到了女孩的颤抖。那是不安与恐惧,是他无法想象的悲伤。

“宋雅致,不要把什么都闷在心底,你很好,真的。”

宋雅致躲在他的怀中,哽咽道:“我不好,你一定无法想象,我对我的爸爸妈妈说了怎样的话。你更加想象不到,在我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之后,我的心底竟然有报复的快感。秦景笙,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我真的很坏,是不是?”

宋雅致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心理阴暗,她很难过自己在一次次的愤怒中失控伤人,也失落,自己的爸妈大约是真的要放弃自己了,否则,连秦景笙都来了,为何她却不见她的爸爸和妈妈离开家去寻找她呢?

宋雅致,你真坏啊,又坏又矫情。

明明做错事情,说错话的是你,为什么你还想着要爸爸和妈妈先来低头?

“我以为我已经好了,我以为我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我以为我自己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夜夜买醉,有一点点的不顺心就朝爸爸妈妈发火,我也以为,我不会再把已经与我远去的江城放在我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可是,原来,当我今天口不择言,当我今天居然把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和阴暗的一面说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什么都放不下。”

“秦景笙,怎么办?我很难过,很绝望,很想逃离这个世界。”

如果能够一睁眼就不用面对这些烦恼,那该有多好。假如,一睁眼,她还没有与江城分手,那该有多好,那她一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懦弱,一定好好争取一回,那么,也许此刻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也许此刻,她也不会这么难过,这么不甘。

可是,哪里来的假如,事实是此刻她躲在另一个人的怀抱哭泣,很无力,很绝望,却又很温暖。

“秦景笙,我真坏,你看,我还对着你喊着前男友的名字。秦景笙,你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应该。”宋雅致抬头,望着秦景笙眼底的那抹温柔,忽然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很久以前,当她的妈妈小心翼翼试探她与面前这个怀抱着他的男人的相亲情况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来着。她很直接,很冷的说她的亲生母亲贪慕虚荣。可是,后来呢,她跟这个她直斥妈妈贪慕虚荣的缘由的男人结了婚。

那么,她又是什么?

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但是,宋雅致知道,她又做错了。

心底是浓浓的自我厌恶,却又总是下意识寻找着秦景笙,这个本该与她不该牵扯上任何关系,却因为一次冲动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秦景笙牵起宋雅致,起身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的蹲立,小腿酸麻的厉害。他伸手,搂紧了站不稳的宋雅致,眉心微皱,这个傻姑娘到底是在花坛边蹲了多久?

*********************

当秦景笙带着宋雅致来到欢娱旗下的摄影工作室的时候,他有些犹豫,当他打开那扇只属于自己的休息室时,他却突然笑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要带这个傻傻的,就像个炮仗一样的姑娘来到他如此隐秘的私人空间,但是,他是确确实实带她来了,甚至,好像并没有什么不甘不愿的情绪在里面。

宋雅致第一眼看到的,是房间正中央那个大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孩的背影,女孩长发及腰,穿着浅蓝色的上衣,黑色的短裙,手上挎着一只小小的花篮,穿梭在异国乡间的小路上。

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却也是陌生的。宋雅致看不到女孩的正脸,但是,光从这样的背影,她就知道,必然是个美丽恬静的姑娘。

也许,这就是秦景笙一直喜欢的姑娘,一张简单的照片,即便是她这样从不懂摄影的门外汉都能看到摄影师对这张照片中的女子的情感。

所以,宋雅致下意识看向身旁同样注视着照片中的女子的秦景笙,她想问他这个女孩是谁,然而,当她看到他眼底她从未见过的柔情时,所有的疑问和八卦都再也问不出口。她不该去询问的,即便她是他的妻子,可她却清楚的知道,这个照片中的女孩大概在秦景笙的心中永远是最美的。就像是这张照片中所表现出来的一样,恬静的少女,安逸悠闲的环境,这个男人,只希望他的女孩永远快乐无忧。

秦景笙啊秦景笙,当初的你是有多么喜欢这个女孩,才会一直默默将自己的情感放在心中,唯有这样一张照片才寄托了你心底最深的爱意?

这一刻,宋雅致的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只有惋惜和惆怅。

“她很美,就像我也永远会为了江城与爸妈争论,因为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即便他再不好,却也是我心底最深刻的记忆。”宋雅致移开目光,视线扫向一旁一张张各异的风景照。

很美丽的照片,宋雅致觉得,自己简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随着照片,看着一个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风景。

“你看这张。”秦景笙没有回答宋雅致的问题,径自带着她走到一幅对他而言最特别的照片面前。照片里并不是什么美景,也不是帅哥靓女,照片里只有一个吹着口琴的孩子,她穿着破旧的衣裳,在寒冷的冬天,在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女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大大的眼眸里,是一种渴望。宋雅致轻而易举就能从那双大眼里看到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看到她对于生活的渴望。

“23岁那一年,我在法国的街头看到这个女孩,她一个人坐在大街上,不同于其他的流浪艺人,她只是安静得坐着,吹着并不好听的口琴。身前的茶杯里,是少得可怜的硬币。”秦景笙看着照片中的女孩回忆着,“那时候的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开心,甚至一度觉得人生并没有什么意思。可是,你不会明白,当你穿梭在人群,却看到这样一个孤独却希望好好活下去的女孩时,心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她很小,明明看着很可怜,但当你站在她身边,听她安静的吹口琴的时候,其实,很奇怪,我竟会觉得心中是平静的。”

“是不是很惊讶,一个大男人,却在小女孩的身上感受到了平静,也是从她的琴音里,我听到了希望。在那之后,我出了一场车祸,很严重,几乎没有机会像此刻一样站在你的面前。在昏迷的时候,我好似还能听到女孩的琴音,那时候,我就明白了,生活从来就不是完美的,从来就不是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生活就能如你所愿。生命的颜色并不是顺风顺水的单一,而是你经历后的多姿多彩。其实,芽芽,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如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宋雅致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停留在照片中小女孩嘴角淡淡的微笑。随后,她上前一步,右手抚上小女孩的脸颊,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如果我最后还是做不到,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呢?

宋雅致看不到身后秦景笙的神情,但是,很快,她就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还有那一句明明贱贱的,却让她不争气的再次落泪的话。

他说:“没有怎么办,我总会看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芽芽和小秦的开始比较特别,所以注定现在他们两个对对方始终都只有同病相怜的感觉。怎么说呢,等到有一天,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彻底醒悟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要后悔今时今日作为知心妹妹或是知心姐姐的角色了?

23

宋雅致回到家的时候,是第二天下班后,厨房里,是妈妈忙碌的身影,然而,大约是昨晚她的话说得太狠,她没有见到她的爸爸。

妈妈没有如同往日她回家那样,站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嘘寒问暖。宋雅致看了看妈妈忙碌的背影,在心底纠结到底该怎么开口,要怎么告诉她,其实,她今天回来只是想要搬离这个家。

她不知道在她说出这个秘密之后,她的家会变成什么模样,她更加不知道,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到底该怎么面对她的爸爸和妈妈。她明白,从小时候到现在,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她的面前提及爸爸当年的事情,不过是为了维系这个家庭的和睦,为了她仍能有个完整的家。就像是后来,爸爸改了,妈妈选择了原谅,而她,同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默默回到房间,拉出行李箱整理自己的行李,宋雅致仍旧在脑中打着稿子,想着当她拎着行李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她又该怎么跟自己的妈妈解释呢?

很快,东西整理完毕,看着小的可怜的行李箱,宋雅致叹气,只整理了这么一点衣服,带走这么一些东西,是不是其实也代表着,也许不久之后,她仍旧会带着他们回家?

将行李箱拎到客厅,宋妈妈急了,一把拉住宋雅致的手,问道:“芽芽,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妈,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的,经过昨晚,我想,你跟爸爸应该都不大希望在短时间之内看到我吧。那是你们心底的伤疤,也是我童年生活中的阴影,我不想再留在家里一次次伤害你们,伤害我自己了。”宋雅致没有激动,只是平平静静告诉她的妈妈,“妈妈,每一次跟你们吵架,我都很难过,吵完之后心底的难过让我一次次后悔。即便我再怎么提醒自己,不能再对着你们发泄我心底的不满,但是,当我看到你们的时候,我无法迫使自己遗忘,当年你们对我,对江城所做的事情。我无法理解你们的做法,所以我每次看到你们,总会下意识提醒自己,看,我跟最喜欢的人分手了,缘由却是我最爱的爸爸和妈妈。”

“芽芽,不是的,我们当初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很想告诉面前已没有儿时小女孩娇态的女儿,从头到尾不是他们狠心,很想告诉她的女儿,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当她看到女儿眼中的冰冷,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宋妈妈突然很无力,她并不曾后悔半年多前的做法,假如时光倒流,她依然会这么做,但是,她很无奈,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她的女儿说出这一切。

她的不忍,却让芽芽这么难过,可假如不这样,那么,芽芽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宋妈妈不敢想象,所以,只能这么任由她唯一的女儿一次次失控,一次次发泄,唯一盼望的,只是时光能够治愈女儿心底的悲伤,能够让她的女儿获得真正的幸福。

宋雅致并不想听妈妈挽留的话,也不愿意见到妈妈依旧用那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对着她,于是,只能将方才打的腹稿如同背诵课文一样,一口气说出,“妈妈,你别担心,我会去找安晓楠,如果是晓楠,妈妈总该放心的吧。我不是永远离开这个家,只是我们大家都应该需要时间去平息这半年多以来心底积压的怨恨和火气。从前我说过,我从不愿意与你们争执,当我恨得要死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如果我不是你们的女儿该多好,甚至,我还想着大约以后与你们的关系就这样了,不亲不近,平平淡淡。可是,妈妈,相信我一次,我这次离开不是为了要远离你们,我只希望,下次等我再回家的时候,我跟爸爸和妈妈不会再有争吵。”

人生短暂,她不愿将时间都耗在与爸妈的争吵之中,不可自拔。

她也不愿她的婚姻真的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秦景笙很好,她想要努力一次,如若不能成功,那么,她会选择离婚,各自放手。

宋妈妈紧紧抓着宋雅致的手,最后还是松开了,她没有多说些什么,有些无力,却没有阻止,只是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忙碌。隔着两扇门的距离,宋雅致看不到妈妈的表情,但是,她明白自己心底那股名无法言说的心酸。站了不知道多久,她重新拎起行李箱,打开大门,离开。

楼下的花坛边上,秦景笙坐在车里,看到宋雅致拎着行李箱的身影,下车打开后备箱,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箱子,诧异的问:“只有这一个?”

宋雅致苦笑,她怎么能告诉他,即便她暗自告诉自己要努力和他好好生活,但实质上,她并没有那么多的信心真的能够与这个男人一直走下去。所以,她只是带了一个季度的衣服,只是带着并不重要的东西,为自己,为秦景笙赌上一次。

“嗯,以后有需要再拿,反正我又不是永远不回家。”她笑着解释,却也明白,依照秦景笙的聪明,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过都是他们两个各自假装不知道罢了。

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愿让秦景笙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他,于是,她再次说道:“今晚我们能先别回家吗?我约了我闺蜜晓楠,我想告诉她我们结婚的消息。”

她不愿意告诉自己的爸妈,她其实已经跟秦景笙结婚了,但是,她也不愿委屈了秦景笙,让她周围任何一人都不知晓他们的关系。

她不敢看向这个男人的眼睛,只能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她在紧张,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愿意与她一起去见她的闺蜜,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愿意踏进她如今仍然显得有些混乱的世界。

毕竟,就在昨晚,她又一次亲眼看到了这个男人对心底那个姑娘深深的爱意。尽管她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但她从未如此清楚的明白过,身旁的这个男人,曾经几乎用尽生命执着的喜欢着一个姑娘,或许,直到此刻,直到他已经领了结婚证,她相信,他依然不会忘记她。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宋雅致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在秦景笙的心中占据所有的角落,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做不到,知道自己无法代替那个他曾喜欢过的姑娘。

多奇怪的想法,不会嫉妒,不会嫉恨,只是想要这么平平淡淡与身旁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可是,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又想要得到温暖,又想要平平淡淡,不争不扰,又不愿意付出爱?

是的,她不愿意去像对待江城一样去爱秦景笙,她害怕了,退却了,只能守在自己的世界,守着那条线,远远的看着,却又忍不住靠近秦景笙带给她的温暖。

她很自私,但仍旧忍不住想要留在秦景笙的身边。

很久很久,宋雅致都没有听到秦景笙的回答,久到她几乎丧气,久到她几乎想要逃离,她终于又听到了他淡淡的,带着漫不经心,却又出奇认真的声音,他说:“芽芽,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怎么着也得回家换个衣服,打扮的好看一点,对不对?”

呵,宋雅致笑了,很想调侃几句,却在对上秦景笙的眼眸时突然安静了。他的眼底没有一丝往常的随意,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又或者,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让她放松,让她不至于这么紧张,这么无措。

宋雅致一直就知道,当这个男人真正为你考虑的时候,你永远都无法抵抗。

**************************

与安晓楠约好的地方依旧是两人的大本营“雅典娜”,一如往常,安晓楠永远是早到的那一个。当宋雅致看到安晓楠原本的笑意在看到她身旁的秦景笙瞬间消散时,她的心“突”的一声开始变得忐忑。

安晓楠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她,却对着她隐瞒了自己结婚的消息,这下,她又该怎么对安晓楠解释?

下意识拉着秦景笙的衣服下摆,宋雅致忽然间不敢走到安晓楠的身边,对着她介绍秦景笙的身份。如果,到了此刻,她想说秦景笙是她的朋友,这还来得及吗?

秦景笙有些好笑的看着宋雅致拉着他的衣服,那胆怯的模样让他觉得有趣。他开始打量起同样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他的女人,这个居然能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雅致害怕的女人。

“你好,我是秦景笙。”他主动伸手,在看到安晓楠用质问的眼神望向宋雅致的时候,又忍不住加上一句,“芽芽的老公,秦景笙。”

“…”

宋雅致清清楚楚的看到安晓楠突变的脸色,带着不安,她立马放开抓着秦景笙衣摆的手,带着讨好说道:“晓楠,我…”

“宋雅致,你最好别说话,先跟我出来。”这是安晓楠第一次在宋雅致的面前摆脸色,不是不想骂宋雅致,只是气到极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去教育面前低着头,难得乖巧的宋雅致。

跟着安晓楠去“雅典娜”的走廊边上,宋雅致如同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面色冰冷的安晓楠身旁。

“说吧,多久了。”

宋雅致红了脸,咬着唇喏喏道:“跟江城同一天。”

“卧槽!宋雅致,你疯了吗?”

这是安晓楠第一次在宋雅致的面前爆粗,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愤怒。

“宋雅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秦景笙?不就是你之前相亲的那一位吗?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要跟人家领证,还是跟江城同一天?宋雅致,我问了你很多遍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可你呢?为什么不问我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假如我知道你那几天的反常是因为打着跟秦景笙结婚的主意,我就算辞了工作也要天天24小时看着你!”

这就是她最好的闺蜜,宋雅致傻傻站在她的面前,突然控制不住的想要哭一场,隐瞒在心底多时的事情终于告诉了安晓楠,终于不用欺骗着她,独自一人默默纠结。宋雅致上前抱住了安晓楠,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抱着她。

“晓楠,我也以为这是场儿戏,但其实,我现在无比认真。”

不管是对秦景笙,还是对她自己,或许从前是因为一时冲动,但她现在,是真的想要好好跟秦景笙过日子。

她累了,她希望,秦景笙就是她最后的港湾。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其实,芽芽和晓楠才是真爱吧,是吧是吧是吧?

哈哈,芽芽和小秦正式开启同居模式,沫子很期待,你们呢?

最后的最后,沫子专栏求包养,文文求收藏~~

么么哒~~

24

回来的路上,秦景笙并没有开车,一路与宋雅致漫步在江堤边上,秦景笙突然发现,其实,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纠结。

“你们关系很好?”在这样一个夜晚,他轻易就能看到宋雅致嘴边的微笑,回忆起方才在餐桌上,安晓楠对他的处处针对以及宋雅致难得的温顺和乖巧,秦景笙笑了,眼底只有温柔,“你朋友很关心你。”

关心到为了灌他酒,反而让自己喝醉了。

一个姑娘怎么能够把一个汉子喝趴下?

果真是宋雅致的闺蜜,与她真是一样。

“嗯,那当然,安晓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遇到安晓楠之前,我只跟表妹萌萌玩,遇到安晓楠之后,大概我才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是知心朋友的那种。我朋友不多,往往很多人不能忍受我的臭脾气,可是晓楠不会,不管我做了什么,她总是站在我的身边。就像这一次,即便我瞒着她与你结婚的消息,尽管她气得恨不得抽我一顿,但是,最后,她最最关心的还是我幸不幸福,快不快乐。”

说起安晓楠的时候,宋雅致的眼中有着异样的光彩,双眸闪闪亮亮的,这抹光让秦景笙看在眼底莫名有些嫉妒,有些不舒服。宋雅致在他的面前,不是嚣张得让人哭笑不得,就是哭得稀里哗啦,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带着一丝孩子气,语气温柔,带着浓浓的依赖。

她就在他的耳边,诉说着她与安晓楠的关系,说着她们从前的趣事,那样的兴奋,那样的满足,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儿时与冯逸泽和周诺一起玩耍,一起四处寻找美食的情景。

那大抵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后来…

秦景笙回忆起异国他乡的日子,看着身旁仍旧在叽叽喳喳的姑娘,心底是滚烫的温暖。

“喂,秦景笙,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怪过我,怪我明明跟你结婚了,却不准你告诉你的妈妈,也没有告诉我自己的爸妈?”

七月的夜晚有些闷热,宋雅致走在回秦景笙家的路上,身旁的男人拉着她小小的,粉色的行李箱,眉眼柔和。她停下脚步,踌躇着该如何向他解释。只一瞬间,她却觉得自己最近仿佛真的是陷入了怪圈之中,不是向爸爸妈妈解释自己搬出家门的原因,就是跟安晓楠解释自己一时冲下的后果,再然后,就是对着秦景笙。

她不愿意让身旁的男人误会她,不希望身旁这个带给她温暖的男人有一天对她冰冰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