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凡看了一眼贝律清,後者依然没有表情,於是路小凡回答:「那我出国。」

贝律清的手终於顿了一下,他终於抬起了眼,他终於问:「路小凡,你这些年在我身边转悠究竟是为了什麽?」

为了什麽,路小凡觉得这个问题贝律清自己能回答,但是他用这样的口气问自己,路小凡又不敢说你明知故问麽,於是只好讪笑道:「大概…大概是因为哥比较疼我吧。」

贝律清跟贝律心两个人都这样直直地看著这个唯唯诺诺的男人,这个男人从来就是他们决定要或者不要,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他们两个,原来他一个也不要。

「那就这麽办吧!」贝沫沙算是为了家庭当中这段孽缘,丑闻敲下了最终审判的法槌。

第二天,贝沫沙一点也没有耽搁,很快就有人过来押送路小凡离开贝律清的居所,他的护照几乎超乎寻常的速度被办理妥当。

路小凡一边收拾行李,贝律清一边在旁边看著,那表情就象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者家里的阿姨在收拾东西一样,目光看似落在路小凡的身上,但又象是根本只是一个障碍物刚巧挡在了他的眼前。

路小凡知道自己这一走也许真的要跟这个男人道别了,再也见不著他,晚上也不会梦见背著他爬山,以後想说声再见也不可能了,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

他把东西一样样放进自己的箱子里,拿起围巾跟贝律清说一声:「我带走喽。」

贝律清没有吭声,也都没有理睬他,他讪讪地厚著脸皮把东西还是塞进了箱子,最後他拿起手机说一声:「我带走喽。」

他一样样说过,一样样塞进箱子里,这一次他没法再把东西丢进垃圾筒,因为这一次他知道,因为知道,他们没有以後。

路小凡跟个囚犯一样被押送著去见了贝沫沙最後一次。

贝沫沙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你要办理的护照,这是你要的机票,後天下午三点离开这里前往法国…这里面是给你换好的一点钱,你还有什麽其他的要求吗?」

路小凡连忙道:「没有了,麻烦你了,贝爸。」

贝沫沙听到这个称呼,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就不多说了,你自己保重吧。」

春天对於京城来说是非常好的日子,阳光明媚,干燥少雨,路小凡坐在京城的飞机候机大厅里,手里握著他的飞机票,膝盖上放著手机,灯光一闪一闪的,突然铃声就响了。

他连忙抓起来,道:「喂?」

那边顿了一会儿,才挺冷地道:「是我,不是我哥!」

「哦,律心啊…」

贝律心冷冰冰地道:「我只是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出了国跟我哥就方便了,你出去了,我爸肯定好几年不会让我哥出得去…你不要等他了。」

「哎!我明白的…」路小凡反覆说了好几遍,然後才道:「你哥哥也很快就会娶宋倩玉小姐,他也不会想得起来找我的。」

手机那头沈默了一会儿,贝律心才开口道:「你这个人真的很讨人厌,知道吗?」

「抱歉了。」

「一副很没出息跟没有骨气的样子。」

「让你失望了…」

贝律心好像有一点鼻塞,道:「你变成变态,跟我没有一点关系的。」

「是的。」路小凡嗫嚅地道:「你不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你别做梦了,我为什麽要对你过意不去啊!」

「嗯…」

贝律心烦燥地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做真正的夫妻,你肯离婚那就再好也不过了,那份协议书我会签的。」

「哎…」

贝律心隔了很久才道:「我爸对你还是很客气的,你不要怨他。」

「我明白的…」

「再见…路小凡。」贝律心飞快地挂掉了电话,路小凡觉得这样最好了,因为他不用说再见,那就不用骗她了。

他坐在大厅里,看著时间一点点的接近,他在想贝律清这一次不会例外了,因为每一次都是他离开之後,然後主动找贝律清,从来没有例外,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了,於是他关掉了手机。

这个时候交易对於贝律清,卓新,林子洋来说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农业部终於在今天宣布将会开放土豆市场,这意味著大量的美国土豆将会涌入中国的市场,消息一出土豆合约价格一落千丈,大量的空单的涌入,使得土豆的价格一降再降。

林子洋与卓新互击了一下掌心,笑道:「真是一年抵十年啊。」

此时路涛踱出了办公室,对外面的沈至勤和气地说道:「一切都还正常麽?」

沈至勤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只是嗯了一声,路涛便好像放心地点了点头,走到窗前给人参树盆景浇了浇水。

机场上路小凡已经开始拿著登记牌排队,此刻的贝律清看著盘面不停跳动的资料,不知道在想什麽。

路小凡最後一个站在飞机的楼梯上端,他站在机舱门口又往回看了一眼,此时离三点还差五分锺,离开往巴黎的飞机起飞还有五分锺,离期货市场收盘还有五分锺。

贝律清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林子洋站在一边与卓新在闲聊,路涛抬手像托住什麽稀罕的物事似的托了一下人参树的叶子。

然後…

期货盘面上的土豆突然以直线上升一样的价格快速飙升,整个曲线图如长针破土而出,不停地往上攀升,速度之快让很多交易员都几乎来不及反应,林子洋回过头来惊叫了一声。

贝律清睁开眼睛微微愣了一下,脸色刷地一下子变白了,他大声道:「快,斩仓!」

林子洋与卓新几乎是扑到了桌面上,打开所有的联动账户,多方的力量根本容不得他们做任何的抵抗,一个接著一个爆仓,快到他们都来不及斩仓。

林子洋眼见著巨额的财富瞬眼间化为乌有,手抖的几乎握不牢鼠标。

卓新更是坐在椅子眼见著自己的仓位爆仓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挽救余地,以至於连坐都坐不稳,噗通一声连人带椅狼狈地翻倒在地。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原本应该一落千丈的土豆价格突然拔地而起。

万达公司在期货市场收市的最後五分锺,以六十个亿的多单轻轻松松一次性击破了所有空单仓位,几乎歼灭了所有空家,成了最大的赢家。(注21)。

交易大厅一片混乱,贝律清与林子洋倾刻之间遭受了灭顶之灾,而路小凡的飞多机正慢慢地滑出了跑道,他看著窗外在想不知道一次性所有的大小账户都爆仓的贝律清现在在做什麽。

这一把应该会把贝律清这几年来从证券市场上捞到的都还了回去吧,说不定还要卖上一二块地。

隔著飞机上的窗户,有一些镜头如幻灯片一样从长镜前滑过。

林子洋笑著道:「这等小事咱兄弟还算这个细账。」

路涛笑了笑道:「咱做证券的别的不会,就爱算细账。」

路小平志得意满地小声道:「我猜这个农副产品多半是玉米…律清最近对玉米的单子特别关注,进进出出做了好几笔,都不大,但点踏得特别奇怪,像在试水。」

路小凡低著头慢慢地道:「菜场上玉米涨了快五毛钱一斤了,我听人家卖玉米的老板说今年种玉米的人少,明年的货更加不足…玉米期货怎麽会跌呢?!」

林子洋笑道:「哟,这名字怪亲切地呀!」

沈至勤面无表情地道:「小市民,起个好名否则人家记不住。」

路小凡看著李文西脸挺真诚地道:「李先生想做哥的那票可以跟他合作,真的…我哥靠不住…」

路小平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为什麽要跟贝律清合夥算计李文西,李文西不是咱们最大的客户之一吗?」

路涛笑了笑,拿起水壶给他的人参树浇了浇点水,好脾气地解释道:「这个市场就是这样,进来的都是鱼,有时大鱼吃小鱼,有时小鱼也吃大鱼,有人亏了才能有人赚了。」他转过脸来挺和气地笑道:「鱼养肥了就是为了吃的。」

假如人生应该是一部没有剪切过的毛片,让我们看看当中那些被剪切的部分吧。

第17章

高个子不见了,路小凡其实也没有觉得太内疚,毕竟他又不是做神父的,没那麽多多余的感情来怜悯不幸的人,而且高个子欺负他还欺负地挺狠的。

几天过後他如同往常一样走过某条巷子,又看到高个子在跟人打架,他本来不想看的,因为路小凡一点也不想惹麻烦,可是他看到高个子的脚下有一堆繁体的性感杂志,看起来这场架是因为争地盘而引起的。

高个子打架挺狠的,因为他就算拳头不凶,但禁不住他能挨拳头的狠劲,很快就把另一个争地盘的人吓跑了。

高个子弯著腰在寒风里收拾著杂志,路小凡突然想起了他过去在学校里面前呼後拥的样子,他走了过去,挑了一本杂志,他当时在想要是高个子认出了他,他丢下杂志就跑,但是高个子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吭声,继续弯著腰理杂志。

路小凡就拿出钱买了一本杂志,然後又在某个角落里把杂志扔了,他每天都去买杂志,然後每天都扔杂志。

终於有一天高个子开口了,不是感谢而是破口大骂道:「我操你妈,我用得著你来可怜吗?」

他说著连杂志都不要了背起包就走了,路小凡只好抱著他一大堆的黄色杂志辛苦地跟在他的後面,吃吃地道:「我,我没让哥…打你的!」

高个子被他说烦了掉头就来了一句:「滚!」

路小凡抱著他的杂志,想滚也没处滚,只好不辞辛劳地跟在他的後面,嗫嚅地道:「真的,我没想过会这样的。」

高个子干脆跑了起来,跑到一片矮房子那里消失了踪影,路小凡问一所房子前面的老太太有没有看过一个高个子,那老太太一指道:「是不是瘸子他家儿子啊,住在後巷子第三个门洞里。」

路小凡一路摸索过去,看著那破旧的门洞都有一点不敢相信这是平时穿著光鲜亮丽的高个子的家,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一瘸一拐的男人,听说是高个子的同学挺热情地就把路小凡迎了进去。

高个子见路小凡进来,眼都红了,上去就把路小凡往外推。

瘸子男人连忙拉他,道:「至勤,你怎麽还是这副脾气,为什麽就不长记性?!」

高个子一被瘸子男人拉开,他掉头就进屋去了。

路小凡蹲在屋外闲聊才知道他们家姓沈,这个高个子当然就叫沈至勤,他当年成绩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麽高考没考好,正好R大学扩招专院生,瘸子就瞒著他把自己的腿叫人撞伤的赔款给他买了学位。

那个时候会捐钱买学位都是家庭富裕的人家,沈至勤又特别地好强,所以穿衣服都要穿好的,没钱就去打工,贩杂志。

林子洋逼退他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让警察抓了一回他卖黄色杂志,这样沈至勤因为打架记了一次大过,贩卖黄色书刊进了局子又是一次大过,二次大过合并退学处理。

路小凡回去的路上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内疚,他觉得因为自己让一个人的命运从顶峰一直滑到了底谷,而且好像再难以翻身的样子。

他开始三天两头往沈至勤那里爬,一去就会拎点东西过去。

他的零花钱也不多,再说家里常要他贴一点,他就跟著沈至勤卖杂志,但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特别容易招人来打架,沈至勤没几天就把他赶跑了。

路小凡就开始捡破烂,什麽好卖的卖一卖,贝律清请他出去吃饭,他就盯著那些剩下的饭菜,不管有多少一股脑打包带到沈至勤那里。

瘸子大叔就会用这些高档饭店里做的剩菜剩饭煮上一大锅咸泡饭,三个人趴在院子里的小木椅上吃得热火朝天。

沈至勤说什麽路小凡都不反对,但说起贝律清不好,路小凡那是会生气的,他生气也不是不来,而是不理会沈至勤。

慢慢的沈至勤也摸透了他的脾气,知道贝律清就是路小凡的逆鳞,绝不能反著刮,连反著摸都不行,便再也不提了,路小凡也见好就收,所以两人便挺有默契地都不提贝律清。

有的时候谈谈出路什麽的,路小凡因为到底受到上层熏陶比较多,指点沈至勤道他认为未来的几年将是经济的天下,证券行业肯定会办得越来越红火。

其实路小凡到底看透了证券多少也未必,如果贝沫沙跟卓新的爸爸换个位置,他可能就会说未来的农业会越办越红火。

瘸子大叔的腿被人撞伤了一直没好好医治,不久就开始恶化了,路小凡就会今天塞一点钱,明天塞一点钱。

沈至勤开始不肯要,但架不住形势比人强,於是便给路小凡打借条,路小凡连连说不用了不用了,沈至勤就把借条往他身上一扔,道:「朋友借钱也是要打借条的。」

所以路小凡是有朋友的,他的朋友就是沈至勤。

瘸子大叔的腿到底没有治好,钱没了,儿子也没读成书,心总是有一点灰的,最後伤势恶化转化为骨癌症去世了。

沈至勤在他的爸爸灵前跪了三天,便把房子卖了四处去寻找炒股的机会。

他自己开过账户,还亏了不少,当中有不少是路小凡的钱,但他每次都会认真地给路小凡打借条,他四处飘泊了挺长一段时间,终於在天津万达碰到路涛才安定了下来。

隔了好两年沈至勤才又跟路小凡联络,告诉他,他借路小凡的钱帮路小凡在期货市场开了个账户,赚得钱是路小凡的,亏了算他的。

路小凡连连道:「没必要的。」

沈至勤骂了一声屁,道:「记得把借条还我!」

所以路小凡去天津,不是去找路小平,而是去找沈至勤。

他也不是没账户,只不过他的账户的名字叫沈至勤。

李文西来找路涛谈合作,沈至勤告诉了路小凡,道:「你自己决定,你要恨这个男人呢,就别吭声,要不恨这个男人呢,就告诉他李文西要对付他。」

路小凡吃著碗里的咸泡饭,道:「我不恨他。」

沈至勤白了他一眼,路小凡接著一句话低头道:「但我想要恨他,然後特别想让他恨我。」

「那你别告诉他!」沈至勤道。

「但是…李文西对付不了他!」路小凡捣著咸泡饭道:「他对付不了我哥,加上路涛也不行。」

沈至勤冷哼了一声地道:「别把贝律清看得太高,李文西有资本,出手也狠,怎麽就对付不了贝律清,你等著贝律清变成穷光蛋吧。」

路小凡拿起可乐吸著,隔了很久才问:「我哥还在玩游戏吗?」

「嗯…」沈至勤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路小凡嘴里的哥这次是指他的亲哥哥,道:「看样子贝律清倒不是照顾你哥哥的面子,先让他熟悉熟悉,他大概就是想你哥玩游戏…不过他大少爷有的是钱,每个月花上一万多块钱看你哥得瑟成那个样子,开心开心也挺值的。」

路小凡好像突然就没了喝可乐的兴致,他小声地道:「我哥不是这麽肤浅的人…」

沈至勤不禁脱口了一句:「妈的…」

「他对你还好吗?」路小凡突然转移了话题。

「谁?」

「路涛。」

「妈的,你想什麽呀,我跟他可不是你跟贝律清那关系…」

「哦…」

「你哦什麽!」

「你们进展真慢!」

「呸!」沈至勤涨红了脸。

「上一次路涛跟我聊天的时候,提起一种可能,那就是如果能准确地知道我哥买进什麽样的期货品种,买多少手,在什麽点布仓,那麽他们在理论上可以以有限的资金在很短的时间一举令他的爆仓。」(注22)

「嗯?」沈至勤掉转过头来。

「他不是在说可能,他其实挺想那麽干的吧,他想让我哥也尝尝一落千丈,一无所有,尝尝你当年的滋味!」

沈至勤涨红了脸道:「跟我有什麽关系,期货市场就是天天大鱼吃小鱼,每一个人进入市场都是鱼,刚巧贝律清这条鱼挺肥,被路涛看上了也不稀奇。」

路小凡摇了摇头,道:「要我哥一落千丈挺难的,就算他自己没钱,律心的妈妈很有钱,而且他也可以销假去当外交官。」

「你妈的,贝律清最厉害行了吧!」

「但是他一定会很受打击,他现在这点资产都是他自己赚回来的,而且里面还有很多其他朋友的资产,而且你知道我哥做事情从来不失败的。」

「你妈的…」

「假如慢慢地弄,我哥很容易就发现了,他特别的聪明。」

「你妈的…」沈至勤涨红了脸道:「你到底什麽意思啊…」

路小凡慢吞吞地道:「我有办法知道他会买进什麽样的期货品种,买多少手,在什麽点布仓,如果你能一次性让他爆仓,我就帮路涛…因为只有那样,咱们才有可能赢我哥。」

沈至勤把头扭转过来道:「你说真的…」

路小凡抬头道:「真的…不过你们做完了这把,要想办法快点逃走比较好。」

沈至勤冷笑了一声,断然道:「你想太多了,你真以为他们是一手遮天的,更何况现在上海帮跟京城那帮人斗得这麽厉害,我们也有靠山的!先收拾一下贝律清就算是给上面一点敬礼。证监会真的管到期货市场,那也未必就是贝律清的老子当官!」

路涛拿起一只软绵绵的黄小鸭靠垫放到了路小凡的面前,指著它的眼睛道:「你看,微型摄像头在这里,不过你确定一定能让我们收到麽?贝律清他们约定的计划也许只有那麽最後一次是正确的,如果你不能保证它一直在贝律清坐的那位置上放著,那麽我们就看不到了。」

路小凡双手抱著黄小鸭,道:「没有事的,我家阿姨的习惯很好的,她从来不会乱摆东西,哪里放的东西永远只放在哪里,一点差距都不会有。」

路涛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相信小凡的眼光。上一次你对玉米的判断让我们可是大有收益,没有那一单,我都未必能对贝律清动手。这样吧你到了国外把账户告诉我们,事成之後,我把你这次的提成划拨过去,相信你在国外能过得很自如了。」

「不了,不了!」路小凡连连摇头转头对沈至勤道:「至勤你把我的账户都清了吧,我要把钱都提出来。」

沈至勤略微惊讶地道:「你真要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玉米赚的那几百万能滚成好几千万啊!」

路小凡不好意思地道:「我哥很厉害,我要早一点跑路。」

沈至勤跟路涛都有一点神情古怪地看著路小凡,末了沈至勤长吐了一口气道:「随你的便。」

路小凡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又晃了晃,眼睛里面的一些东西好像就又被倒回了心里。

飞机攀升著离开京城,越飞越高,由高及远地看上去,那片土地是如此的辽阔,多少的小人物在上面匍匐著艰难地前行,他们努力生存著,渴望著,梦想著会有一个华丽的转身。

灿烂的阳光下,京城静默地看著人来,又无声地看著人走,那些巍峨的建筑,沈默的宫殿,它们自有傲慢。

路小凡死死地看著越来越小的土地,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一次性收拾完了贝律清,他没有路涛跟沈至勤那麽乐观,他几乎是用马不停蹄一样的心情在逃跑,并且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来。

如果没有贝律清,没有贝律清,路小凡现在也许就是一个像路爸那样的普通农夫,不会那麽好,不会那麽坏,他会有一个像路妈那样勤俭,泼辣的媳妇,生上一个允许的孩子,再超生二个,贫穷但热闹。

路小凡并不恨自己变态了,但是他会恨自己变态了却是一个人。

他不想恨路妈,也不大愿意恨路小平,更加不会恨贝律心,但是他要恨这个数次给了他梦想,又从他那里拿走的这个男人,他想要他想起他,想起他就恨,想起他就腿颤,想起他,一直想起他,他要他记他一辈子。

注20:电为三向,缺一向就不通电了,陕西骂人的话,意同缺根筋。

注21:真实案例为国债期货

注22:爆仓是期货术语,意指保证金不足,强行交割。

第18章

路小凡在法国落地,又坐大巴车到了马德里,最後在葡萄牙的一个小镇上落脚长期居住了起来,他隔了差不多二年才敢联络沈至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