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人生最大的冒险,偏偏他寻了九年,最后仍是同样的命运。

徐自妍无力挣脱他的手。

他刚刚许诺她最美好的未来,给她最甜美的梦。

理智如她竟也以为电影不会散场,美梦可以成真。

却仍然无疾而终,如华美的电影在最绚烂的时分无声无息地落幕,连流泪亦不能。

曲终人散,于她曾经天真的那刻。

第二十五章(上)

很长时间里徐自妍再没有见过林文彦。连擦身而过也没有。她从不知晓C城竟是那么大。上天吝啬的时候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愿给你,任仅余的幻想消耗殆尽。

她开始和孔静殊并肩作战。筹备期的“听语”诸多琐事,孔静殊又是追求完美的人,事必躬亲,半点细节都不肯放过。徐自妍从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多年来雷厉风行惯了,往往一言不和就与她争执起来,就差没有掀翻桌子。所幸孔静殊温柔大度,每每以退为进,以柔克刚。渐渐小有进展。徐自妍看在眼里,如同自己的孩子孕育成长,竟是难言的喜悦。

唯一令她不喜的是,作为静殊的朋友,钟浩放暑假后常常会过来帮忙。徐自妍自是十分不愿意见到他,偏偏他阴魂不散。她恼怒时曾经威胁孔静殊,有钟浩便没有她,静殊却无视她的威胁,只说不会参与她和钟浩之间的深仇大恨。

徐自妍知道,孔静殊嘴上说不参与,实际摆明是放任他们碰头。

只是她做得非常隐蔽,徐自妍奈何不得。

其实钟浩并不招惹徐自妍。

他一直都很害怕徐自妍,也或者说其实是心存愧疚。只不过有些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控制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改变的。唯一能令他安慰的是,天长日久,徐自妍看到他顶多将他视为透明人,虽然偶尔交谈的口吻仍然充满冷嘲热讽,但比较起从前已是很大的进步。能到这一步,足够钟浩烧香拜佛。

黄梅季节到了,总时不时下起阵阵瓢泼大雨,那日雷声滚滚,雨丝如注,钟浩和苏笑君见不方便出门办事就兴致勃勃在“听语”下棋。徐自妍原本是要离开的,偏偏看到棋盘就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如同被下巫蛊,全然不受理智控制。

他们自是出神思考,一时并没注意到她的靠近。安静的眼眸里竟有丝丝炽热的光芒。

直到苏笑君连出昏招,她才忍不住出声嘲讽道:“这样的臭棋也敢拿出来显摆。”

明明是一副聪明面孔,却原来是笨肚肠,亏她以为他天赋异禀,聪明绝顶,真是失望。

钟浩不意她突然出现,骇了一跳,手中的棋子倏地掉落,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徐自妍仿佛有一些不经意的变化。眉梢眼角的淡漠稍稍敛去,是另一种凌厉的光华。

苏笑君闻言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我只听说观棋不语真君子。”

徐自妍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从来都不是君子。”

苏笑君失笑道:“好,你既然手痒,我就退位让贤。说真的,我跟钟浩下棋,这么多年来从没有真正赢过他。这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他专喜欢在受到打击时用这一招从我这里挽回他失落的自信心。所以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上,至少别输得太惨,不然我会笑话你的。”

徐自妍唇角勾起些微的嘲讽,“别把所有人都看作跟你相同的水准。”

苏笑君耸了耸肩,起身站到另一边,微笑着不做声。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些许狡黠的光芒。徐自妍冷眼瞅了瞅手足无措的钟浩,不由冷笑。

“你还愣着干吗?难道是要我来帮你下这一步?”

钟浩慌忙摇头,深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对准棋盘,思忖许久才肯落子。

徐自妍眉梢轻微一跳,秀眉悄悄打了个结,眼底的冷漠不屑渐渐散去,仅余全神贯注。

苏笑君缓缓勾起一抹浅笑,无声无息地离开。

徐自妍思维敏捷,最初的生疏褪去便落子如飞,钟浩却深思熟虑,每一步都小心谨慎。棋过中盘,钟浩紧蹙的浓眉越发纠结,倒是显得人格外稳重成熟,有种内蕴光华的气质。

一局终了,徐自妍终究技高一筹,却也不过赢了半目。

“我输了。”钟浩的声音听不出是失落还是解脱。

徐自妍沉默些许,眼里流露些微恍惚不定的追思。“你的棋艺比我想象得好。”

钟浩略带自嘲地笑笑,“如果让白老师知道我退步这么多,恐怕会很失望。”

徐自妍眼里光芒一闪而逝,想也不想地问:“是白起华老师?”

钟浩略微讶异,但很快点了点头,回答:“我曾经拜在白老师门下学习,只不过天赋有限,到底成不了气候。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后来见识多了心就凉了。”

“白老师,是很优秀的老师,能拜在他的门下是你的福气。”徐自妍微微感叹,冷漠的声音倏然柔软非常,带一丝淡淡的惆怅。

钟浩一愣。“你曾经也是白老师的学生?”

“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徐自妍恢复往日的淡漠神色,听不出半点感情,“不过曾经受他指点过,勉强也算有师徒之宜。”

钟浩吞吞吐吐,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白老师是爱才的人,为什么你没有拜他为师?”

徐自妍讽笑了声:“你当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运气做自己想做的事?当年白老师确实想收我为徒,只不过徐翰明不肯答应我学棋而已。”

她天资聪颖,又一心学棋,白起华无意中看过她比赛,对她的天分甚为称赞。可当年徐翰明坚持她不该玩物丧志,而应该一心求学,不肯答应让她拜师。妈妈几次与他争执未果,冷战多日,也因此气出一场大病,她心疼妈妈,所以不得不妥协,放弃了下棋。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碰过围棋,妈妈知道她的心事,总觉得亏欠了她,此后更不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而徐翰明却认为她是迷途知返,更加严格要求她的学习成绩。

钟浩不置信地说:“怎么会,当年我妈妈不许我学棋,是他极力赞成,我才有拜白老师为师的机会。他那时是真的全力支持,虽然我最终没能有上升的潜力,但这点上我始终是感激他的。”

“是吗?”闻言,徐自妍脸色益发难看,讥讽的味道更甚,“果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我是不是该恭维你的运气?”

钟浩自知失言,目露恳切:“你别这样,也许徐叔叔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你,所以才会想办法在我身上弥补。当年因为我年龄不小的缘故,白老师起初不愿意,是他几次三番求白老师,白老师是被他的诚心打动,我那时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热心,我妈妈也不能理解,他如果要讨好我也未必要这么做,他是因为你,因为你才希望我能走一条不同的路。”

第二十五章(下)

“够了!”徐自妍不客气地打断他,“你不要为他辩解,他怎么想跟我没有关系,他想怎么讨好你们母子三人跟我更没有关系。你不用在我面前展示你们母子三人的本事!”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是我们伤害了你,我也不想。”钟浩额头沁出冷汗,他不知道他该怎么跟她解释,不知道该怎么让她相信,他其实跟她一样不曾快乐。

徐自妍冷笑:“怎么,炫耀完你的资本,又开始装作微服私访的上帝,解救众生?”

她居高临下的嘲讽终于击溃钟浩最后的底线。

“这些年我的心情也不比你好过,你失去你的妈妈,可我也失去了我的爸爸!我妈妈伤害了你妈妈,可是徐叔叔何尝没有伤害我爸爸?在这点上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恨我是因为你爱你的爸爸,你恨我们夺走他,那我今天在你面前就是完完全全的罪人。可你不是!你不觉得你这样恨我对我不公平吗?我没有得到我真正想要的,却要承受你的仇恨,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徐叔叔根本不是我要的!”钟浩肩膀剧烈颤抖,沙哑地低吼,眼里痛苦的神色不再强忍压抑,充满无能为力的悲哀。

徐自妍微微一颤,继而冷笑道:“因为你姓钟,你是钟浩,你是钟采薇的儿子。就算你痛苦也是你自找的,你没有资格问我要同情!”

“我是没有资格。”钟浩苦苦地笑,眼里仿佛有些微的晶莹的光,“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活在煎熬里,没有真正开心过。我知道在你面前我们全家都是罪人,都应该下地狱。我知道我不能奢求你原谅我们,或者原谅徐叔叔。我只是一直都那样奢望,就算不能跟你成为朋友,也不要变成你的仇人。因为我负担不起你的仇恨,真的负担不起。”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直到最后似乎隐隐哽咽,低垂的脸庞有种模糊不清的空洞。

“不要假惺惺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博取同情,钟浩,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承受你该承受的东西,包括所谓的仇恨。说这些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徐自妍把棋盘一推,站起身,漠然地望了他一眼,与他受伤的目光不期然地相撞。

那样疼痛的眼睛依稀哪里见过,熟悉得不由让她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徐自妍深吸口气,收回视线,直到走出门,她才突然意识到为何钟浩那样的眼神会令她熟悉,令她心绞痛。

她分明曾在镜子面前看到过自己相同的眼神。

在林文彦离开后长长的时间里,依然没有消失。

徐自妍甩门而出的时候,苏笑君正形容懒散地倚在门前,“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不欢而散。”他低沉的嗓音懒洋洋地响起,勾起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欠扁。

徐自妍把眼一横,“你时间真不少,有闲情听别人的是非。”

“你可不是别人,自妍。”苏笑君喉口逸出声轻笑,语声低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没来由得觉得心在颤动,失神片刻,凝神道:“不敢当。请不要妨碍我做事。”

“下雨天要学会给自己放假,静殊她是不会介意的。”他眨了眨眼睛。

“很抱歉,这不符合我的工作信条。我不像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有家人的供养可以衣食无忧,可以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徐自妍一板一眼地说,不带任何表情。

苏笑君眼珠一转,轻笑道:“原来你是在嫉妒我,那我养你,只要你给我机会。”

徐自妍哼道:“好大的口气。”

“基本上我是相信事在人为。”苏笑君抿了抿嘴,一语双关。

“苏笑君,你闹够了没有?”徐自妍低低地问,略显沧桑的眼眸里有无可奈何的神情。

苏笑君神情一敛,认真的表情令她感到压力倍增。“我从不把感情当作胡闹的事。”

也许旁人看来,徐自妍冷漠固执、不近人情,不是容易亲近的对象。更不会是好恋人。但是他很明白,身边的前车之鉴使得她比任何人都害怕万劫不复的结果,在付出前早已为自己设下重重障碍,自以为不会受到伤害,事实上早已伤了自己而不自觉。

她其实是个自虐的女人,林文彦的离开对她不啻是个打击,但她始终看不出痛苦的迹象,只是偶尔目光会停留在看不到的地方,清清浅浅的迷蒙和空落。她并非如想象中深爱林文彦,但是林文彦的放手再一次验证了她潜意识里对爱情的不安全感,会让她更加裹足不前。但是他不担心,他比她更有耐心,他一定不会松开手。

他的眼神清澈却总是见不到底,每每他用这样专注的目光凝视她,徐自妍总会觉得隐隐生疼。他让她害怕,也许是因为他的优秀,也许是因为他们不能忽视的年龄差距,她宁愿他是玩闹,好过直面他的认真带给她的心悸与惶恐。

“苏笑君,如果你期待一场恋爱,那么多的是等待你垂青的女孩子。”那些女孩青春貌美,活泼娇憨,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苏笑君眼眸越发深邃。“徐自妍,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停止你没有边际的猜测,你为何不能说我对你没有任何信心?”徐自妍反唇相讥。

“是吗?难道是因为我年轻,所以你对我没有信心?”苏笑君挂起高深莫测的笑意。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那么漫长的将来你又能承诺什么?苏笑君,一时的新鲜感根本没有可能持续长长久久,你所谓的认真是因为我跟你那些同学不同,没把你放在眼里,所以你才锲而不舍。你是想证明你的无往不利。你是把我当作你的试验品,不是吗?”

她连续的诘问咄咄逼人,气焰一阵高过一阵。苏笑君暗暗觉得好笑。

“亲爱的自妍,以你的脾气,你认为有多少人愿意拿你做实验品?”他戏谑地问。

徐自妍一愣,顿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苏笑君乘胜追击道:“何况,以年龄来衡量成熟度或者对感情的执著度更是完全没有必要。有很多人过了半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爱谁。”

他无意的话却说中徐自妍的心事,她顿然脸色煞白。

“苏笑君,不要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她淡然提醒。

他笑了笑,欺身向前一步。“难道,你没有发现,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拒绝过我吗?”

她被他的提醒骇了一跳。

她不知道他对她意味着什么,这些年并非没有出现过向她表白的男子,她却从来断然拒绝,不留分毫余地。可他到底是不同的,如他所言,她从未真正拒绝过他。她容忍他的存在,因为唯有在他的面前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喜怒哀乐。

“我以为你足够聪明,没想你让我失望了。要不现在让你尝尝知道被拒绝的滋味?”

苏笑君伸出食指轻轻摇晃,一脸刻意的忧伤:“别,我求你了,我的心脏特别脆弱。”

徐自妍恨不得赏他个暴栗。“苏笑君,你再巧言令色结果也都一样。麻烦你把时间用在刀刃上,对你对我都比较好。”

苏笑君却悠悠叹息。“自妍,你要怎样才能看到你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那些被刻意遮盖的才有可能是真相。

她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却不能给予回应。

看不到的东西慢慢就会忘记,人总是没有长心的。

她是,他也不会例外。

第二十六章(上)

自那日下棋徐自妍与钟浩不欢而散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钟浩了。然而他最后受伤的眼神却一直在她脑海里固执盘亘,迟迟不能消失。有时她难免问自己对钟浩是否太过苛责,可是又怎能不去苛责?那样刻骨铭心的恨意总要有人来承担。

傍晚时分,空气中的燥热终于褪去几分。徐自妍看到孔静殊接通电话,短短几句话而已,期间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挂完电话后却欲选豕。

“你有话要跟我说?”徐自妍直截了当地问,她看不得别人吞吞吐吐的神情。

孔静殊仿佛松了口气,口吻却是轻描淡写。“没有。”

徐自妍不由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追问,她既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

“钟浩病了。”孔静殊见她无动于衷,只得清了清嗓子,“电话是笑君打来的,他说得很模糊,不过听起来好像很严重,而且说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其实他一直有抑郁症,虽然他看起来是个阳光的男孩子。所以我跟笑君想你能去看看他。”

“他生病跟我有什么关系?”徐自妍淡漠地反问。

孔静殊轻轻叹了口气。“冤有头债有主。”

“除非他与钟采薇断绝关系。”徐自妍微微冷笑。

“他有妈妈,跟没有其实没多大差别。”孔静殊露出深思的表情,“钟浩长得很像他爸爸,从小跟他爸爸感情很深。所以他的妈妈更偏爱钟凝。那件事发生以后他一直没能调节好自己的心理状态,进了我们学校以后也一直在做心理辅导,大约一年后才慢慢接受现实。可是跟他妈妈却一直疏远了,即使是暑假,他也不肯回家,宁可在学校宿舍里住。”

“不要一个个都自诩上帝的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徐自妍不耐地说。

“有没有意义你心里还不明白吗?”孔静殊微微一笑,道,“钟浩有很强的耶稣心里,上一辈的事情本来与他没有关系,但是他始终觉得他亏欠你,所以他在你面前一直都抬不起头。心病需要心药医,他是心里的结打不开。”

徐自妍嗤笑:“也许这也算是报应的一种,我不明白跟我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孔静殊叹息道:“难道你真的看不出,钟浩对你的感觉不一样?”

徐自妍不可思议地盯住她,发现孔静殊无比认真地点头。

“我不认为这种玩笑有任何的价值。”

“起初我也不能确定,不过现在大约□不离十。如果不是因为特别在意你,他不会每一次面对你都手足无措。”孔静殊若有所思。

“你似乎忘记了他的年龄。”徐自妍淡淡提醒道。

孔静殊似笑非笑道:“也许你特别吸引情窦初开的少年。”

徐自妍沉默会,说:“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最好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有些东西自己没法控制的。”孔静殊淡淡一笑,“当年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不原谅,不过对于钟浩我总觉得他对你的感情来源于心底的罪恶感,也许当他消除这种罪恶感,对你反而能够真正释怀。钟浩是我的朋友,我知道我有些强人所难,但是如果你肯去看他,或许胜过药石百倍。”

“你说这么多,不过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一切为他着想而已。”徐自妍淡声哼道,“而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需要为他操任何心。”

孔静殊看她离开时看似决绝的背影,淡淡而笑。

只是没有任何关系,而不再是深仇大恨吗?

徐自妍呀徐自妍,你到底是心肠柔软的人,即使你有副最冷漠的面孔。

所谓钟浩生病其实是天气燥热,打了一下午球体力不支中暑昏迷。他这段时间情绪不稳睡眠不足食欲不佳,好胜心倒没有减弱,明明身体状态欠佳却不肯合理休息。苏笑君将他送去医院急救,他才悠悠醒转来。此事被苏笑君嘲笑许久,最后答应他将功补过。钟浩将信将疑,然后看到他给静殊打电话,一脸凝重的表情,语声低沉,不由好奇。

“你干嘛这么严肃?活像我命不久矣。”苏笑君挂完电话并没有走过来,在窗边遥望许久,目沉如海。长长的沉默下,钟浩摸不清他的意思,出声问道。

苏笑君闻言笑眯眯地把手机收好,走到他跟前很友爱地拍了拍他的头。“你昏迷后倒是学聪明了。”

钟浩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连忙把脸往后躲,一脸警惕地问:“说,你到底说了什么?”

“添油加醋。”苏笑君满脸贼兮兮地笑,“我说过将功补过,就会让你看到想看的人。”

钟浩狐疑:“你说的到底是谁?”

“一般意义上是女人,特指你很想见的女人。”苏笑君一本正经回答,眼里却透着促狭的笑意,“用不用我再提示得准确一些?”

“你别!”钟浩大声道,发现自己的失态,嗓音直直低了下去,“她根本就不可能过来,我连做梦都不敢想。”

直到苏笑君露出奸计得逞的狐狸表情,钟浩才意识到他是在戏弄自己。

“苏笑君!”他连名带姓大吼,真正出离愤怒。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心事瞒不过苏笑君,可骤然间一丝不剩,怎么也觉得难堪。

“原来你的精神状态很不错。”带一丝淡淡的漠然,却仿佛是天籁。

钟浩扭转视线,明明看得到她,却仍有种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徐自妍会来看他,他曾以为就算他得了绝症,她也只会拍手称快。

“知道你要来,他怎么也得起死回生。”苏笑君脸不红气不喘,回答得天经地义。

“既然他生龙活虎,那我可以‘放心’地走了。”徐自妍冷嘲热讽。

苏笑君眼明手快,抓住她手腕,生拉硬拽将她按在钟浩床头前,笑嘻嘻地说:“别,大热天你来一趟不容易。你先休息休息,我给你买饮料去。可不能怠慢你这位贵客。”

徐自妍几番要挣脱,偏偏他力道大得惊人,愣是甩不开。她呼了口气,耐住性子,沉声道:“我最多给你半小时。”

她明明望着苏笑君,钟浩却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沉默了很久,轻声说:“谢谢。”

“留着你那点力气谢谢你那两位喜欢撒谎的同学算了。”待苏笑君离开,徐自妍嘲弄地冷笑,“你似乎除了受伤来博取同情就没有别的招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