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玻璃菊的那种雅致紫。

挑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贾赦从天猫商城里买了个特大号仿藤编花盆,板正的长方形,看着倒是不出挑,却是店铺里容量最大的花盆了。贾赦很是干脆的把地里的玻璃菊尽数移植到了花盆里,一株都没留。再将玻璃菊从头到尾细细的查看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闪失后,才唤了两个小厮把花盆装入事先准备好打了孔的木箱子里,小心翼翼的抬了出去。

终于,一切准备妥当,贾赦和玻璃菊一道儿坐着马车往京城驶去。

说起来,这是贾赦头一回离开京城那么久,再度入京,竟有种熟悉的陌生感,叫贾赦不免有些唏嘘。

“大老爷,咱们往哪里走?”坐在车架上的小厮兴旺回过头问道。

贾赦早已挑选了攻略目标,当下便故作深沉的道:“去九爷府上。”

兴旺:…………

但凡是在贾赦跟前伺候的,都知晓他在偷偷鼓捣些甚么,却没一个人知晓究竟是啥。因此,当今个儿贾赦带着装了花盆的木箱子出来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可即便如此,也没人会想到贾赦要寻的人竟然是当朝九阿哥。

按说当今圣上子嗣众多,像九爷这种既非嫡又非长,且身上没实差,头上没爵位的光头阿哥真心算不上啥。尤其还听闻九爷不好旁的,只好那黄白之物,竟是硬要自甘堕落成为商人,就连圣人多次训诫都不愿更改。

可甭管九爷再怎么上不了台面,那也是阿哥,是圣人的皇九子!

——那就不是已经没了国公爷的荣国府能高攀得上的。

兴旺都吓得不会说话了,贾赦索性高声唤车夫,径直往九爷府驶去。

这个时候,贾赦就不得不感谢自己有个名头响亮的爹了。虽说荣国公贾代善已经过世多年,可多少还算是留了点儿名声。最起码,当贾赦拿出“荣公贾代善嫡长子袭一等将军爵的贾赦”名帖时,门房不单接了过去,还请他进偏厅喝了一杯茶,又唤了两人帮着一起将装了玻璃菊的木箱子搬了进去。

贾赦耐心极好的等了又等,他深知想要见皇阿哥没那么容易,就算有好东西也得叫人看到了才成。幸而,就算不冲着他拿出来的帖子,也应该会因着他塞过去的银子给点儿方面。

至少,要叫九爷看到他送的菊花。

事实上,九爷还真就看到了。

临近晌午,九爷正无聊着,琢磨着是该去街面上逛逛,还是去骚扰哥哥弟弟们。还没等他琢磨出来,贾赦的帖子就送到了他手边。

送贴上过来的是九爷跟前的大太监,名曹三全。别看名儿不显,出了这门也是个爷,还是人人巴结抢着拿他当祖宗伺候的爷。贾赦这帖子能在这么短时间里递到他手里,就足以证明钱确实到位了。

“爷,您瞅瞅这个。”

光钱到位了可没用,身为九爷跟前第一红人,曹三全只有愁钱花不完,压根就瞧不上那几个钱。之所以急急的递上来,是因着他先去瞅了一眼贾赦送过来的礼物。

曹三全一面将帖子呈上去,一面走到九爷跟前,先替九爷换了盏温茶,又走到九爷背后替他捏肩捶背。

“荣国府?贾代善家的?”对于过世仅三年多的荣国公贾代善,九爷倒是略有些印象。

贾家一门双国公,且都是太子的人,虽说如今贾代善没了,宁荣二府皆不如往昔,可贾赦……太子门下的奴才跑来给他送礼?!

“给太子送了不成?”

曹三泉忙道:“并不曾,说是全在这里了,一点儿都没留。爷您先前不正发愁着送点儿啥新鲜玩意儿给宫里的宜妃娘娘吗?奴才方才过来时略瞅了一眼,那贾家送来的礼物,居然挺别致的。”

九爷倒不怕贾家做甚么手脚,原先贾代善在世时那叫荣国府,如今不过就只剩下个空壳子了,莫说太子早已没将贾家当一回事儿,就是他这个没差遣也没爵位的皇阿哥都不带理会的。

当下,九爷索性道:“还愣着做甚?呈上来!”

自个儿的奴才自个儿明白,先不说曹三全的胃口有多大,就算今个儿贾赦真能将人说买了去,若是礼物称不上别致,那他也不会开这个口。内务府出来的奴才,又在宫里待了十几年,全都是人精。

很快,两个小太监便抬了巨大的木箱子进来了。

九爷倒是不着急,捧着刚沏好的茶,也不喝,只这般把玩着,一脸“看你个狗奴才能折腾出啥玩意儿”的大爷样儿。

这不,木箱子放好后,曹三全故意走到箱子跟前,拿身子挡了挡,又叫人开了箱抬出了花盆,极是小心的搁在了地上。

“爷,您瞧!”

九爷下意识的看过去,只一眼,就看傻了。

本以为就荣国府那家底,送来的该是古董玉器或者名家字画,万万没想到,送的竟是两盆近乎一样的花卉,且还是从未见过的珍稀菊花。

花蕊呈深紫色,慢慢的往外过度,直到变成蓝紫色。尽管看着不如红黄二色来得尊贵大气,却自有一种淡雅到极致的感觉。

菊花这玩意儿,九爷这辈子真心见过不少,可泛着幽幽荧光的紫色,却是生平头一次看到。

这么一大盆菊花起码有上百朵,或是绽放,或是含苞待放,再不然就是娇羞的躲在花苞里,可它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皆呈现出过度极为自然的紫色,从深紫到蓝紫,越看越觉雅致……

“好!好!真是好花!”

九爷一声赞后,立马吩咐人备车,他要入宫,立刻将菊花给宜妃娘娘。

曹三全赶紧提醒道:“爷要不要分下盆?这可是全部了。”言下之意,爷您倒是给自个儿留点儿赏玩赏玩。

听他这么一说,九爷当下就犹豫起来。正好,目光瞄到那花盆极不出彩,索性大手一挥:“叫花匠过来分盆,给爷分成……四份。府里留一份,回头三份我都送到宫里去。”

给圣上送一盆,给太后送一盆,然后就可以送去给他母妃了。

瞧着九爷美滋滋的傻笑着,曹三全一面赶紧吩咐下去,一面在心中暗暗取笑贾赦,忙活再久又有何用?东西是好的,可他家爷记着东西却未必就能记住人。这不,一看到好东西就往宫里搬,到时候各处一请安,再去宜妃跟前说会儿话,只怕不到太阳落山压根就不会出宫,哪里还会记得他这个送花人。

没多久,菊花分盆装好了,马车自然也早就备好。这要是搁在以前,九爷一准快马加鞭进宫去了,不过如今有精贵东西在身边,自是不能这般任性,只得上了马车,叮嘱看着花盆的曹三全:“仔细着点儿,要是磕了碰了,看爷饶不饶你!”

“爷您尽管放心,奴才一准护得好好的,就是奴才的肉掉了,这花儿也没事儿。”

自然是没事儿的,哪怕这四九城里龙子龙孙多得是,九爷的牌子挂出来还是有人愿意给面子的,剩下那些不用给他面子的又多半都是他兄弟,可九爷的狗脾气摆在这儿,就算是直郡王和太子殿下,都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因而,这一路畅通无阻平平安安的就入了宫。

一入宫,九爷就先叫人给圣上和太后送花,他本人则亲自前往翊坤宫。

彼时,九爷出宫建府尚不足两年,对于这偌大的紫禁城还存有依恋之情,加上其母为四妃之一的宜妃娘娘,极是容易的就被召见了。

翊坤宫里,宜妃正同跟前的周嬷嬷说着闲话,见着自己蠢儿子过来,只略抬了抬眼皮,嗤道:“又得了啥好玩意儿?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递牌子进来了?知晓的,道你孝顺,不知晓的,还当你这个皇阿哥出宫建府是专程替我找乐子的。”

“我又没差遣又没爵位的,不给额娘找乐子还能做甚?”九爷笑嘻嘻的凑上前行礼问安。

宜妃见他跑得一脑门子的汗,赶紧叫人送茶水。九爷笑着拦了下来:“这大热天的,额娘索性赏我个冰碗呗!”

“你几岁了?”宜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旁的倒也没说啥,这侧过脸看了身畔的周嬷嬷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的退下去吩咐了。

这档口,九爷也使眼色叫曹三全将花盆抱了上来。

要不怎么说这俩是亲母子呢?这会儿宜妃扬了扬眉,嘴角微微上挑,只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尤其说是在期待着儿子的孝敬,不若说是等着看好戏来得更为恰当一些。

不过很快,宜妃也愣住了。

翊坤宫这边,因着宫墙高大,宫室偏小,窗户开得也不大,其实瞧着还不如九爷府邸。也因此,便是在白日都会点上几盏灯。这会儿已是下半晌了,宫室内四角都点了灯,朦朦胧胧的灯火竟衬得那菊花愈发的淡雅,恍惚间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叫人忍不住屏气凝神。

“好花!”宜妃回过神来,大赞道,“没曾想你还真能办成一件事儿,回头可得叫她们瞧瞧,我儿有多孝顺。”

……

……

待日落西山,曹三全回了府,招来干儿子问说:“荣国府那位爷呢?”

干儿子忙行礼道:“喝了一盏茶就走了,还让小的帮忙问候九爷,说他明个儿还来。”

第007章

头一天无功而返实在不算甚么,贾赦原也没指望送一次花就能刷到九爷的好感度。不过说完全不失望也是假的,他还以为凭着自己的身份和那一堆的玻璃菊,好歹能见九爷一面,没曾想白等一场。

思来想去,贾赦还是觉得问题出在菊花身上。玻璃菊是稀罕,至少在如今的大清朝属于闻所未闻的品种。可也许就是因为这个闻所未闻,九爷才反而不稀罕了。

那就改变策略,送本土的高档货!

原先贾赦打算第二天送金环菊的,如今既改了主意,那就得另外寻个好的。他在花圃四周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清新脱俗的清水荷花上头。

清水荷花是名品,虽属于菊花类,长相却偏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这才因此得了这个名儿。尽管贾赦打心眼里不觉得九爷跟这花搭调,可兴许人家就好这一口!

不过,这一回贾赦为了显得更上档次,直接在天猫商城里买了个中等大小的冰裂纹陶瓷釉面花盆,又从花圃里挑选了一株开得最为灿烂的清水荷花,还特地在花盆里头铺了一层浅浅的碎彩石,精心装扮后,于次日一早再度赶到九爷府上。

门房极是客气的接待了贾赦。贾赦是不知情,他们却知晓昨个儿自家爷往宫里跑了一趟,回来时乐颠颠儿的,又见贾赦再度抱了花盆过来,自是忙不得的上前套近乎,连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了。

只是今个儿,贾赦依旧没能见到九爷。

书房里,胤禟盯着那盆清水荷花沉默了足足半晌。

一旁的曹三全倒没怎么看清水荷花,他只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瞥着自家主子,半晌才小声探问道:“爷您看……”

东西绝对是好东西,这点眼力劲儿曹三全还是有的。叫他不解的是,自家主子瞅着也是欢喜的,怎的这么一副为难的模样?这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就这么一株让爷怎么分盆?”胤禟退坐到了椅子上,不一会儿又再度起身上前继续盯着清水荷花。

这下曹三全倒是懂了,还难得厚道了一次:“许是不好养?只单得了这一株?”

胤禟身形一顿,认真的思量了一番,越想越觉得这话在理。昨个儿那菊花看着是漂亮,可论名声,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清水荷花相提并论的。而清水荷花素来就以娇贵难养出名,兴许还真叫这奴才给说中了。

所以,还是老问题,他到底是该呈上去表功,还是留下来自个儿把玩?这真是愁死他了。

可怜的胤禟,他并不知晓贾赦之所以只给送来这么一小盆,完全是因为觉得抬太多既费劲儿又掉价,这才临时改了主意,他那花圃里清水荷花还剩下不老少。

也因着没法分盆,胤禟最后还是决定先搁在府里把玩几日,再送去宫里。既是要把玩,那自然得抓紧时间,他索性推拒了跟老十约好的把酒言欢,又叫人去后院吩咐福晋,这几日就歇在书房了。

正因为如此,贾赦又没见着人。

好在有了昨个儿的事情打底,贾赦倒是看开了。九爷嘛,人家可是皇阿哥,一般二般的东西能镇住他?还不如索性将他当成一个难推倒的boss,每天例行一刷,天长日久,总有成功的一天。

这般想着,贾赦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撂下话,潇潇洒洒的离开了九爷府上。

等书房那头胤禟终于冷静下来,遣曹三全将贾赦唤进来细谈时,人家都已经回京郊庄子上去了。当然,曹三全的干儿子仍颠颠儿的跑上前来,谄笑着道:“干爹,那贾将军说,他明个儿还来。”

曹三全:…………

贾赦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于他而言,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事哪能半途而废。回头他就将花圃里的众菊花又仔细的打理了一番,顺便排了个序。

玻璃菊和清水荷花已经送过了,那就直接不用管了。接下来,入了贾赦眼的是龙吐珠,这玩意儿也是外来物种,鹅黄的花蕊、淡紫的花瓣,显得格外清新夺目。

唯一的问题是,盆栽龙吐珠一般用的都是小号花盆,每盆栽三株左右,每株只有一朵,端的是小巧精致,惹人怜爱。

于是,胤禟又差点儿被逼死。

更让胤禟无奈的是,这回贾赦跑得更快,索性连茶都不喝了,瞅着小太监把花盆抱进去后,他直接撂下话,转身就走。不过片刻时间,曹三全再度返回时,就已寻不到贾赦其人了。

曹三全那干儿子乐呵呵的道:“干爹,贾将军说他明个儿……”

“滚滚!”曹三全啐了他一口,回头又叮嘱道,“等他明个儿再来,你给我把人留住!”

留不留的,得看贾赦自己的意思,说到底他也是御封的一等将军,要是他自个儿不愿意留下,九爷府上的小太监还真就拿他没法子。

这不,第四日贾赦送了一盆绿菊花系的碧海翠龙,却是交给门房后,连坐都没坐,留了话直接就走。

第五日贾赦送的是千金难求的仙灵芝。

第六日是墨菊,要说这墨菊,胤禟有幸得见过一回,那是进上的贡品,也不过是紫红花色,贾赦送来的这盆,花色极浓极黑,惊得胤禟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到了第七天,贾赦则干脆送来了九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七彩菊。七彩菊花不稀奇,稀奇的是,它们长在一个植株上,却是一朵一个色儿。

然后,人家还在忙着搬花,贾赦就走了。

曹三全这两日已经挨了胤禟好几脚,叫他务必要将送花人给留住。可问题是,贾赦他不是九爷门下的奴才,人家是有爵位在身的,再说也没的强行将送礼的人拘下来不让走的道理。

没奈何,挨了踹的曹三全只能在自己干儿子身上找补:“明个儿要是再不能将人留下,自个儿滚去领板子!”

第八天……第八天他直接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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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昨个儿贾赦离开九爷府上之后。

也是贾赦这几日太高调,一天不落的往九爷府上跑,且每回都能被迎进门,虽说待的时间并不长,可瞧着九爷府上对贾赦的态度,却不得不让人往深处想。

偏生,贾赦此人也是个高调的主儿,虽说这几个月他都老老实实待在京郊庄子上种地的,可在此之前,却是京城里极为出名的纨绔子弟,且人人都知晓贾家一门两国公,皆是太子的门下奴才。

如今倒是好,太子的门下奴才见天的往九爷府上跑,还回回都带上重礼,这算是个甚么说法?

自然,这些消息也传到了荣国府。

其实贾母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这是因为荣国府自打没了荣公贾代善后,就立马一落千丈。贾政倒是在朝为官,可区区一个从五品工部员外郎,搁在京城这地方,一脚下去能踩死好几个。

这不,直到第六日晚间,外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贾母才堪堪得到消息,只忙不迭的叫贾政次日请假,非要将贾赦弄回荣国府不可。

于是,贾赦直接被堵在了出城的路上。

考虑到名声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贾赦也没反抗,只老老实实的跟在贾政身后回了荣国府,拜见数月未见的贾母。

贾母从昨个儿听说了最新消息后,就浑身不得劲儿。连夜叫了大夫进府诊治,喝了药才勉强睡下,结果一夜噩梦连连,若不是珍珠拿了鼻烟叫她嗅,只怕这会儿还起不了身。

待贾赦进了荣庆堂正堂,瞅了一眼脸菜色的贾母,赶忙面无表情的跪下请安,同时还瞥了贾政一眼。贾政自是同他一道儿跪下,且贾母不叫贾赦起,他就得一直陪着。贾母自是看明白了,平白又多气了一回,却也只能无奈的叫起。

半晌,贾母缓了缓神,才开口道:“听说你能耐了,竟是攀上了九阿哥?”

贾赦一本正经的点头回答:“您说得对。”

尽管计划还未完全成功,不过贾赦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一定能打开九爷的心房,成功攀上这根高枝。

自然,听了这毫不掩饰的话,贾母再度气得满脸扭曲:“混账东西!你可知晓咱们家一直都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你身为荣国府袭爵的继承人,竟干出了背主的事情来。你你你、你简直就是拿咱们这一府的人开玩笑,拿你弟弟的前程不当一回事儿!”

贾赦惊呆了。

忒么没人告诉他贾家是太子|党啊!!

真要说起来的话,他倒是知道宁国府贾蓉娶了义忠亲王外室养的私生女,贾家和他走得很近,哪怕后来新皇登基,还是有脚踏两条船之嫌。但是如今他处在红楼世界,却导入了清朝副本,所以如今的贾家该是跟那位被二废二立的倒霉催太子关系暧昧?

脚踏两条船,尼玛迟早要翻!

他现在宣布跟家里人断绝关系还来得及吗?!

兴许是贾赦面上的震惊太明显了,贾母都被他这副神情给噎了一下:“你这是甚么意思?不知道一仆不侍二主还是怎的了?”

不等贾赦开口,贾母长叹一口气,又道:“幸好这回是九阿哥,你要是今个儿跑到直郡王府上送礼,我还不如只当没生养过你这个儿子!”

贾赦继续保持惊呆状。

“罢了,九阿哥虽说有些混不吝,可他出身高贵,又极得圣宠,便是放下身段当了商人,也不过只得了圣人几句斥责。你若真有心同他交好,我自也不反对。可你不能拿了自家的钱财又借了亲戚的银子,转个身儿投奔了九阿哥,却将一府的人丢在脑后!”

彼时,夺嫡大热门还是太子殿下,同时直郡王因占着个长字,又手握兵权,很是有一争之力。可八|九十就不同了,哪怕他们抱成一团,都不会被人看在眼里,概因排行靠前的阿哥太多了,至少要等到太子头一次被废,直郡王被斥责后,才能显露头角。

也因此,贾母完全不曾将九爷视为太子的对手。就像她所说的那般,今个儿要是贾赦想不开去投靠了直郡王,她怕是真的会下死手。换成非嫡非长,没实缺,还自甘下贱当商人的九阿哥,接受度一下子就高了不少。

然而,贾母依旧很是气愤,她气得不是贾赦另择主子,而是气贾赦光自个儿往上爬,却压根没想过要给贾政谋点儿好处!

一想到贾赦搭上了九爷的路子,府里却没得半点儿好,贾母就气得恨不得打死这个自私的混账东西。要知道,就算胤禟再不起眼,那也是当朝皇阿哥,圣人的皇九子。

这会儿,贾赦也渐渐缓过来了,瞅了一眼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贾母,他终于悟了。

“老太太您的意思莫非是打算叫我帮二弟牵线搭桥?怎的,他上峰收了咱们府上这么多钱,还没给个准话儿?这也太欺负人了!”贾赦义愤填膺的道,“得了,我叫九爷帮忙给二弟活动活动。”

贾母心下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嗤笑道:“你叫九阿哥帮忙?你甚么时候这么关心政儿了?”

“老太太您这话说的,贾政可是我亲弟弟呢!”贾赦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紧接着面上神色一变,为难的道,“活动自然是可以的,九爷这般的和气善良,想来是不会拒绝的。可老太太您打算掏多少钱?不是我太实在,而是九爷这人罢,他不要名,单好一个黄白之物。”

胤禟是甚么德行,那是四九城闻名的,贾母也是了然。

问题是,胤禟是好财没错,可贾赦本人呢?若是能花钱走通这条路,贾母自然是乐意,可哪个能保证钱财究竟会落到谁的手里?说真的,就贾赦这为人,贾母完全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