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林嘿嘿一笑。

杨重光这个年纪还没进学是奇怪,但是又不关她们的事。

他寄人篱下,肯定有很多事情不能顺心遂意,但这是石家的家事。

周榭又小声抱怨:“于姑娘这人,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又林把饭盒放下:“她大概要回京了吧?”

“是吗?没听说啊?”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于佩姿不是石家的正经亲戚,她是朱慕贤的表妹。朱慕贤进书院读书,她也不好再留在石家。

于佩姿应该是心中恐慌吧?她平时的个性未必会是这样,处处带刺。但是眼下她和朱慕贤分离在即,朱慕贤这一读书,说不定会读个三年五载,两人都见不着面。三年五载中的变数太多了,京城到于江又路途遥远,书信来往也不方便。于佩姿的心里又怎么会不惶恐?

她没有别人可以倚靠,她全心全意信赖着的只有朱慕贤一个人。

她怕,他要是把她忘了怎么办?他要是变心了怎么办?他…要是前程远大,从此再也见不着面,更怕他会娶妻生子,弃她于不顾。

这时代的女子,终极的幸福,就是找一个良人托付终身。

不但于佩姿,连同她自己,周榭,石琼玉…所有人都不例外。

又林捧着饭盒去了李老太太屋里,正好四奶奶也在。对于晚辈的孝心,李老太太当然来者不拒。

“哟,你到人家家去探病,居然还连吃带拿的,当心惹人家笑话。”四奶奶吩咐人把饭团拿去热,拉着她的手问:“外面冷不冷?中午石姑娘招待你们吃什么了?”

又林笑着一一答了,又问李老太太和四奶奶中午吃了什么,合不合胃口。等饭团热好了端上来,李老太太奶奶尝了一个,笑着点头说:“果然味道不错,京城的人就是比咱们吃得富贵。这个…是用鸡汤煨过吧?”

又林挑起大拇指:“奶奶您真厉害,一下子就尝出来了。”

“这有什么。”李老太太接过布巾擦了擦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大煮干丝不也是用鸡汤煨么?和这个作法其实差不多。还都见了什么人?”

“没见着石伯母和石伯父,听说石伯父到清淮的庄子上小住,石伯母今日有事,所以都没有见着。”

四奶奶摸着又林细软的头发,轻声说:“你回去换衣裳歇一会儿吧。”

又林应了一声,又转头看李老太太。李老太太笑着摆手:“去吧去吧,中午煮了汤圆,还给你留着呢,让小英去厨房给你盛。”

芋头豆沙汤圆入口甜糯,热腾腾的,可惜不敢多吃,怕积了食。小英盯着她吃了几口,就把碗接了过来:“姑娘今天做客玩得可玩心吧?回来得这么晚。”

“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啊,临州好象来人送了信来。”

“姑姑送信来了?说了什么事没有?”

小英摇头:“这个可不知道。今天上午看见周家嫂子进来,说临州打发人送了东西,还捎了信来。”

刚才四奶奶在李老太太屋里,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

姑姑回去也有半年多了,不知道冯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年过刚完,年礼也送过了,照理这会儿不应该再送信儿来。肯定是有什么事。

又林既替姑姑担心,也担忧冬梅的处境。

四奶奶和李老太太虽然都不大识字,但好在捎信儿来的人说的很明白。

那位新姨娘有孕了。

第四十二章 春暖

捎来的信又林的姑姑也没放心让别人代写,就是她口述,表姐冬梅写下来的。上头的字尽量写得工整,而且并没有错字和污迹。

足见写信的人十分用心。

这信四奶奶给又林看了,又林还给李老太太和四奶奶读了一遍。信上都是大白话,倒没什么难懂的。说到家之后一切都好,请娘和哥嫂放心。吴姨娘已经进了门,大面上倒也规矩。冯焕松和他大哥因为琐事吵了一架,冯家长房和二房的关系现在并不太好。信上没说吴姨娘有孕的事,不过来送信的是又林姑姑当年陪嫁过去的人,是可靠的心腹。

又林读完这信,倒是放下一桩心事。

看来冬梅表姐日子过得不错。在李家的时候,她识字还没这么多,更不要说提笔写信了。而且那时候她和姑姑之间的母女关系也实在谈不上亲近。可是过去了这么半年,冬梅能识得、书写不少字,而且还替姑姑写这样私密的家信,可见她的处境,还有和姑姑之间的母女关系,都有了很大的改善。

另一方面,姑姑也有进步啊。以前捎信来,总是抱怨诉苦居多,现在居然会说一切都好——离乡远游的人,总是会对家乡的亲人报喜不报忧,恐年迈高堂忧虑伤身。这个道理,又林姑姑活到今日,终于明白了。

虽然懂事的晚了些,可总比老天真到底要强。

冯姑父不是最信赖他大哥的吗?怎么会因琐事闹翻呢?

姑姑信上没细说,想必传话的人一定详细说给李老太太和四奶奶听了。这其中无非是婆媳相忌,妯娌不合,斗心眼儿,使绊子,挑拨、欺瞒…活脱一出精彩的宅斗戏。

姑姑终于学聪明了。懂得争斗了。

以前那个任性的直脾气的姑姑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又林出了一会儿神,真说不上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是每个人都必须长大——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又林抬起手,对着窗子看。指缝间有光亮透过。

她将来也会嫁人。一样要面对公婆姑嫂妯娌那些人,李老太太、四奶奶、七婶婶,还有姑姑她们走过的路。也是她将要走的路。她们做过的事,也一样是她要做的事情。

七婶婶预备了一个看起来就好生养的丫鬟。想让她生下个儿子来。四奶奶对可能挤进自己家门的陆秀云毫不留情,姑姑对那个吴姨娘又要拉拢又要打压…

又林不知道自己将来是不是会象她们一样,残酷的铲除异己。

又林不觉得她们这样做是错的,为了自己的家庭,为了孩子,为了活下去,怎么做都不为错。可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自己到时候是不是做得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二天下了一场雪,因为于江并不常下雪,所以小孩子兴奋得要命,周榭说他家的几个兄弟一夜都没踏实睡,几次起来看雪还下不下,生怕雪只下一点儿就停了。又林一天都听着隔壁吵吵嚷嚷,男孩子们一点儿都不怕冷似的,在雪地里又叫又跳,雪球到处乱飞。好几个越过院墙砸到了又林家的院子里。

又林也捏了一个雪球,放在窗台上。

周榭比她文雅多了,是用一只薄胎描金盘子盛了洁净的雪,也是摆在窗台上看。

周家几个半大小子玩雪玩得大半衣裳都湿了。乐极生悲,被周大奶奶拎着耳朵教训,一人灌下了一大碗浓浓的姜汤,周家的姜汤又林是领教过的,姜象是不要钱一样的放,一口汤下去,眼泪立马呛出来。李家的姜汤好歹放些糖,周家的一点儿不放。又林总觉得,与其说那姜汤是为了驱寒,不如说是周家大奶奶在变着法儿给儿子们点教训。

雪一化,天显得更冷了。檐下结了长长的冰棱,有人折了冰棱在手里玩,还有人就吮起来。小英看得直咋舌:“他们就不嫌牙疼。”

又林只是笑,小英劝她:“姑娘你可不能吃那个,都是冰疙瘩,吃了要闹肚子疼的。到时候生病受罪,别人可替不了你。”

“我知道。”

雪一化,天就渐渐暖和起来了。春暖花开,屋后的的桃花杏花儿都开了,一片粉粉嫩嫩的,四奶奶怕孩子被蜂子蜇了,总不让他们到花底下去。减了棉衣,裁制春装,四奶奶惊喜地发现又林长个儿了。翻出去年春天的衣裳现在往身上一比,竟然显得有些短促紧巴。

“娘您看,这会儿的孩子就是吃衣裳啊,长得真快。”

李老太太点了点头:“可不是么。女大十八变,咱们大妞妞越变越好看喽。”

又林抿着嘴笑,别人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其实又林琢磨着,她再漂亮,也不可能比妹妹玉林更漂亮。人家先天基因好啊!

而且李老太太是亲奶奶,四奶奶是亲娘,她们看自己,那是怎么看怎么好,评价极不客观。又林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顶多是过了一冬天捂得白净了些。

桃花儿落了,树梢挂上了指肚大的青毛桃的时候,又林姑姑又捎了信儿来,说是吴姨娘生了个丫头,母女平安。冯家老太爷身子骨越发不好,已经卧床不起了,郎中说,只怕熬不过今年夏天。冯家老太太一惯偏心,老太爷一死,只怕冯家长房二房就要分家。老太太不用说,肯定是跟长子住。分家的时候,只怕也会偏着长房。

又林姑姑自己有钱,并不在乎冯家那仨瓜俩枣的家什,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头,无论如何不能退让。

这倒不是简单的钱财的问题。分家是大事,在这种大事上都退让了,任人宰割了,以后人家只会越发的踩到他们头上来,当他们好欺负。

再说,他们是当爹娘的,不能不为孩子考虑,借着分家这事,也得让他们知规矩懂世情。

如果冯老太爷真去世,李家肯定要去吊唁的,这可马虎不得,须得提前预备起来,省得到时候顾前顾不得后。而且冯家要分家的话,不用问,做为娘家兄长,李四爷肯定得过去给妹子撑一撑腰壮一壮气。

冯家虽然曾经是官宦人家,可李姓也是大族,不是任人随便欺负拿捏的。

第四十三章 周岁

段夫子对又林和周榭这两个女徒弟非常满意,周榭细心,只要什么事说透了讲明了,她必定牢记不忘,很少出错。又林呢,年纪小些,可是非常聪明,且对数算、理家之类的特别在行。段夫子夸奖她时,又林低头做害羞状。她想,夫子您不知道后世专门有个科目叫统筹学呢。怎么合理安排,让有限的人力和物力最大限度发挥作用,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周大奶奶和四奶奶也对段夫子十分满意,教了大半年,姑娘们的言谈举止明显更有法度了,比如又林,已经很少再蹦达跳脱了,遇事也不会什么都放在脸上,看着稳重不少,周榭呢,倒是更大方了开朗,没象过去一样对面家里的仆人也那么腼腆,她会很自然地分派她们作事,有次罚灶房一个没看好火的婆子月钱时,也没手软。

两位主母的感谢直接反映在物质馈赠上,于是段夫子也更尽心了。

周榭转过年虚岁十三,已经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周大奶奶细心看着挑着,周榭的行情是相当好的,不少人家明里暗里探问周大奶奶的意思——周家就这么一个女儿,陪嫁必定丰厚。更重要的一点是,周大奶奶有五个兄弟,她自己又生了四个儿子,周榭呢,一看她的脸盘和腰身,那没跑,也是个益夫旺子相。这会儿人们最看重的还是这个。再加上周榭现在还跟了女先生学习,更加分加了不少。

又林看看自己细细的胸骨和腰胯,再看四奶奶瘦的模样,自己在这一点上是无论如何赶不上周榭了,这是先天条件决定好了,除非她再投一次胎投到周大奶奶肚子里去。

对于周榭的好行情。四奶奶并不忌讳。周榭比又林大呢,又林要议亲至少得比她晚三年,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不存在急夺优势女婿资源的问题。

又林有次听到李老太太和四奶奶商量这事,只觉得无语…她这年纪搁现代还没上中学呢,家里人居然已经开始攒嫁妆准备把她嫁出去了。

好吧。入乡随俗随俗…要是自己能控制控制…就晚两年再生。

早生的话,身子都没长开。那纯粹是自杀啊。这年头儿靠着稳婆、几个土方…虽然有郎中,可郎中是男的,又不进产房,风险大大的!但是,对女人来说,生儿子是立身根本,生了个儿子。在婆家站稳了脚,下半生有了倚靠,风险大,收益也同样很高。所以女人们前仆后继,为了生儿子,真是拼了命也要上啊。

不说别人,就说四奶奶吧,当时怀上德林情形就不怎么好,百般保胎,生的时候又险些没命。现在还一直吃着药,冬天的时候不大敢出屋子。但是即使这样,四奶奶还惦记着再生一个。毕竟一个儿子还是太单薄了。有两个,就更稳固了。

又林没了再听下去的兴趣。慢慢走开了。

上辈子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因为考试太苦,感叹着说:“唉,过去的女人都不用考试,到时候父母给找个人嫁了就行了…多幸福。”

要是现在女人知道后世的女人可以上学、找工作、自己找丈夫,还能离婚,更要羡慕得死。

不,不是,她们根本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地方,有这么幸福的女人生活在那里。

二舅母生的儿子周岁时,四奶奶带着又林他们姐弟三个一起去了越秀的舅舅家。

又林还好,德林和玉林可是头一次出远门,从于江到越秀坐船要一天多,德林高兴得要命,一刻不停地在船上乱转,四奶奶实在受不了,不得不把他紧紧看住,这要掉进水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玉林毕竟是小姑娘,文静得多。她还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只不过眼睛也是一直盯着舷窗外头,看着河岸上的一切,有人赶着车,有人在走路,有人在河边洗衣裳,旁边就有一个在淘米洗菜的。不远处还有人牵着牛在河边喝水。

四奶奶看着孩子们看得着迷,用帕子拭了一下眼角,一旁胡妈妈看着了,说:“这水面上反射着太阳光,太刺眼了,把帘子放下来吧?”

“放一半吧。”四奶奶说:“瞧他们那个劲头儿,怕是饭都不想吃了。”

德林只听见个饭字,回过头来说:“吃饭?吃饭!”

一船的人都笑了,四奶奶说:“真是个馋猫,光惦记着吃。这才半晌午呢,吃什么饭?你要是饿了,让人拿点心给你吃。”

又林找出点心匣子,给德林拿了一块儿糕,也给了玉林一块,不多给,怕他们吃了点心一会儿就不吃饭了。

两个孩子教养都很好,拿着点心规矩的坐好吃了。玉林下巴上点了点碎渣,又林拿帕子给她擦了,玉林抬起头来朝她甜甜的一笑。

又林也冲她笑了,转过头来却看到四奶奶正看着她们,目光略有些奇怪。专注,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探究。

四奶奶对玉林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没短她东西,但是也不亲近。这次,是玉林头一次被带着出门,去的还是亲近的舅舅家。

不,不止四奶奶,全家人都极力淡化着玉林在家中的存在。

对四奶奶来说,这个孩子是丈夫有别的女人的证据。虽然她已经不在了,可人过留影,雁过留声,她留下了孩子,这令她的存在无论如何抹煞不了。

对李老太太来说呢?她是个十分注重规矩的人,玉林的母亲出身不好,就算赎身从良了,可从前的经历肯定让李老太太如鱼哽在喉。

对李光沛自己来说…当时可能是为了传宗接代,也可能是逢场作戏,或者他就是看中了玉林生母的美貌——原因已经不可考,但是对他来说,大概…象是一个污点。李光沛对玉林的态度虽然要温和关切得多,可是和又林不能相比。

这些,玉林都还不懂。她还小——但是她会长大,慢慢的,总会明白。她会明白她喊娘的人并不是她的亲娘,会猜想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迟迟不能写上族谱,会明白家里的人为什么对她另眼相待。

尽管这些并不是她的错。

又林很喜欢这个小妹妹,她不光模样生得好,性格很乖很文静,很听话,尤其比较亲近又林。

而且她还聪明。

又林给德林念书,德林还懵懂的时候,玉林已经奶声奶气跟着念了,一篇百家姓没几遍她就能复述出大半篇。这要是个男孩子,简直天生是个念书种子,将来说不定会中举登科,光耀门楣。

真可惜。她要是自己的亲妹妹就好了,那她也不会受这么多区别对待。

上一代的是非对错又林不想评判,可是玉林并没有做错什么。

德林缠着又林,问岸上都是什么,又林一样一样讲给他听,玉林也跟着听得特别入神。傍晚时他们的船停靠在岸边,在船上地方不那么宽敞,四奶奶不放心德林,搂着他睡,又林就和玉林一起睡。

白天一整天都兴奋着,玉林这会儿也累了,可还是不肯睡,躺在那里,小手摸过来拉着又林的两根手指,小声喊:“阿姊。”

又林嗯了一声,问她:“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又林也听不见她说话,她已经睡着了。

舅舅家喜气洋洋,上上下下张灯结彩的,比孩子出生和满月时更热闹。这时候小孩子夭折率太高,这个孩子到周岁时依旧结实健康,足以让人放下一大半心事,因此这周岁办得更隆重。

那孩子长着一头黑黢黢的头发,的确很壮实,不光能满炕乱爬,还能摇摇晃晃的走几步。笑起来咧开只长了几颗糯米牙的小嘴,特别可爱。

四奶奶尤其爱得不行,抱着就舍不得撒手了,小孩子也会嫉妒,德林扯着四奶奶喊娘,又张着手让抱。舅妈指着他笑:“这么大点儿的小人儿,他也会吃醋啊。”

又林笑着说:“我也吃醋,我娘抱了表弟,那舅妈快抱抱我吧。”

舅妈笑着把又林揽在怀里:“你弟弟吃醋也就罢了,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玉林羡慕地看了看四奶奶,又看看二舅妈。

四奶奶朝她招了一下手,玉林愣了一下,然后才迈步走到四奶奶跟前。

四奶奶分出一只手来揽住她,玉林似乎有点不太习惯,也可能是一下子得到这样的对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在四奶奶的膝盖上。

后来又林听到舅妈这么劝四奶奶:“你这样就对了嘛。她娘做过什么,和孩子又没关系——再说,大人也不在了,撇下个孩子,她知道什么?你好好待她,她将来自然也孝顺你。”

四奶奶只说:“我也不指望她孝顺我,只要将来别成个仇人就行。她生的也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四奶奶没说,又林猜着,肯定不是夸赞,要么就是说不安分,要么也是类似的意思。

女人就没有不八卦的,二舅妈压低声音问:“听说她那个娘,当年很是有名气的?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四奶奶提起这个很不自在:“我也没见过,魏妈妈去过两次,只看见一眼,回来以后说生得很是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