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妈妈应了一声,又说:“其实那树不是咱们家的——是原来老宋家的树,已经让虫蛀空了,风一大经不住,就倒过来了。”

李老太太唔了一声,慢慢捋着念珠。

按理说,邻家的树倒了砸了自家的墙,这请泥瓦匠修墙的事儿,他们家自然要出人出力。不过老宋家的宅子已经卖出去了,这树当然也跟着换了主人,新邻居脾性作派都不熟悉——

既然李老太太不发话,那魏妈妈也就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家请人整一整也就罢了,犯不着为了这个再去和新邻居吵嚷。万一对方不是那通情达理的人,从此邻里间起了龌龊,以后怕是没有清静日子了。

再说,这树是宋家在时有的,也是宋家没照管才蛀的。新主人刚买下房子,只怕注意不到这棵树不牢靠。就算注意到了,也料想不到今天的风雨这样大。

其实下人们的消息有时候比主子还灵通。四奶奶和又林是刚知道买房子的人家是谁,可是其实家里头的下人,倒是早就知道了。因为主人家虽然不便往来,下人们进进出出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家长里短,早混了个脸熟。

要让下人们凑在一起不说主家的八卦是非,那简直比让他们不吃饭不睡觉还要困难。

魏妈妈说:“搬来的倒也不是别人家,老太太还记得前些日子往咱们家来的朱家的那位哥儿?买下宋家房子的就是朱家。”

李老太太有些诧异:“他们家不是住在京城么?”

“正是。不过想来老人家年纪大了,惦记着叶落归根吧。”

其实这是个体面的说法,直接说他们家坏了事,被罢了官,在京城住不下去,未免太刻薄,叶落归根总是比丧家之犬听起来中听。

李老太太摇了下头:“听说朱家的祖籍是杭州府的吧?”

魏妈妈笑着说:“还是您记心好,一点儿不错,听说,他们老家正是杭州府的。但是听说朱家这次是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块儿回来的,老太太听说就是咱们于江人。”

“是吗?”李老太太问:“是咱们这儿的人?姓什么知道吗?”

“听说娘家是姓董的。”

姓董…李老太太想了想,多少年岁月变迁,她又是个女子,镇上姓董的人家不少,并不知道哪一户的亲戚。

还有些话,当着小孩子的面不太好说,魏妈妈晚间又过来了一回,沏上茶,向李老太太细细道来。

“听说这次迁回来的只有老爷子和老夫人,对外头说的是,一来老夫人想念家乡,叶落归根,二来因为小孙子贤哥儿在这里读书,做祖父祖母的思念孙子,所以才迁来了于江,也方便就近照顾。”

“这…”李老太太久历世情,哪能听不出来这其中的蹊跷?叶落归根,归杭州府还说得过去。照料孙子的话,遣几个得用的仆妇僮子来,可不比这老两口儿自己过来的强?

“据说朱家老爷子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官罢了不说,只怕会祸及家人呢。所以京城也不能住了,才要回来的。这位朱老夫人生了三子一女,长子这次也受牵累丢了官,次子一直没出仕,老三呢,早年就亡故了,只撇下了孤儿寡妇。这次只有老两口回来,儿子媳妇们却没有一个跟来…”魏妈妈把声音压低了些,其实她不必这样小心,玉林已经被带走哄睡了,外面雨还下着,没人听得清屋里头的声音:“听说他们家长房和二房为了争产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呢,把老爷子都气病了一回,现在还没痊愈呢。”

李老太太点了下头。

人人都想子孙繁盛,但是儿孙多了,难免磕碰争闹。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当爹娘的罚哪一个帮哪一个?再说,要是儿孙有志气有出息,自然不会只惦记着爹娘的那点儿家底儿。

三个儿子死了一个,剩下的两个这样没出息,也难怪老两口伤心,李老太太也是有儿孙的人,当然明白那种感受。

早年再风光有什么用?到老来晚景凄凉——

而李老太太自己虽然早年没少吃苦,现在儿子媳妇却十分孝顺,儿孙绕膝,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第二天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仍旧下个不住。这在于江并不稀奇,这里的夏天本来就多雨,有时候阴雨绵绵半个月都不放晴,眼下这场雨实在算不了什么。

第58章迁居

一早,后头朱家就打发了人来,措辞十分客气,就是为那株倒了的树致歉来的,说是原来想把那树伐了去,只是事情一多没顾得上,又没想到突然就来了场风雨,这么砸了李家的院墙,很是过意不去。等这天一放晴,就赶紧请了人来把那树和院墙一起赶着收拾了。

四奶奶倒是没有说什么,这树又不是朱家栽的,人家这些日子忙着整修房舍,一时腾不出手来也是有的。这一半人祸,一半天灾。朱家那管事也有了年纪了,姓唐,两鬓都白了,穿戴行事都十分体面,一看就是积年的老家人了。四奶奶也没怠慢,请他坐了吃茶,他只不肯,说事情多,还得回去照看着。

“也好,那我也不多留你了。等朱老爷和老夫人到了,我们就过去拜望两位老人家。你们家贤哥儿这些日子功课可忙?天气炎热要多注意身子,若是得了闲,常来我们家走动走动,我们老太太可时常念叨他。”

唐管事笑着应着:“我们小少爷也说,平时在这里,多蒙老太太和四奶奶照应他,老夫人也说要好生谢谢四奶奶您哪。”

“又不是外人,可不必客气。”

雨一停,果然朱家就让匠人来修整这一段围墙的缺口。那棵已经被蛀空的树也伐了。剪断砍掉的枝杈也收拾得一干二净,事情办得让人十分舒心。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个通情达理好相处的邻居,那自然是一件幸事。宋家的宅子卖给朱家,真算是卖对了人。

八月初六,黄历上写着宜动土,宜迁居,朱家安安静静的迁了进来,只放了一挂鞭炮,既没宴客,也没怎么张罗。按着这时候的风俗,迁居是件大事,总得祭祀、宴客。但朱家既然只有老俩口来静养,不算正经搬家,也就犯不着折腾。

虽然他们没操办,可是两家挨得这么近,又沾点亲戚,总不好装不知道。四奶奶备了一份儿礼,命人送了过去。朱家收下了,又回送了两样东西,分别是蒸饼和腊肉。按于江的旧俗,搬迁之时,要用新锅灶蒸一锅饼,还有从旧居带来的腌腊肉,分赠给来道贺的亲戚和邻人。这朱家虽然是从京城迁来的,可看这行事作派,主家必定是地道的于江本地人无疑。朱家老爷子是杭州府人,那老太太肯定是于江人。

从朱家下人传出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朱家的仆人大部分都是从京城带来的,但是厨娘是在本地雇的,烧得一手地道的于江菜,象白汁蹄髈,银鱼羹都做得特别好。李家在上次满月酒请客时,还请她来烧过菜。这位厨娘年轻时在大户人家做事,后来嫁了人,凭手艺谋生,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过了几日,又林见着了这位朱老太太,朱慕贤的祖母。

以前宋家还在时,又林是来过的。那时候四奶奶过来,带着她一起。但是她对这院子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她只记得,这院子以前没有这么敞亮,屋角堆放着乱糟糟的杂物。这重新粉刷一新之后,看起来和原来真是完全两个样子。屋角摆着两只大瓷缸,里面栽着茶花,开得蓬蓬勃勃的,显得生机旺盛。

因为天气炎热,门窗上都垂挂着细竹帘子,在前面引路的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梳着双鬟髻,穿着竹绿色的长背心,下头系着裙子,走路说话都很有规矩章法,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调教得出这样的下人。

四奶奶当然也都看在眼里,心想着这就是差距啊。瞧人家,虽然是落魄归乡,可是身边这些人的举止做派规矩都一丝不差。这一比起来,自家里那些丫鬟媳妇子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别人还罢了,女儿身边的两个。一个小英,毛毛燥燥,傻乎乎的,做活儿也不灵巧。另一个翠玉更糟糕,才多大点儿就知道涂脂抹粉,把腰勒着,裙脚系得也高,又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太过轻佻。

女儿眼见着一年大似一年,也该找婆家了。到时候肯定得陪嫁两个丫头吧?难道就陪送这么两个货色?

四奶奶暗中摇头。

不成。

什么东西都好办。只要有钱,嫁妆定能置办得体面。可是这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丫鬟打起帘子,四奶奶和又林进了屋。

朱老太太正端坐着,一旁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四奶奶问过好,又林也上前请了安。

朱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哟,这就是大姑娘啊?过来,站近些,让我瞧瞧。”

又林朝前走了一步,朱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生得好齐整,”又看看四奶奶:“鼻子嘴巴生得象你母亲。”

“嗯,其他的都象我爹。”

四奶奶也跟着笑:“我就说,幸好眼睛不象我,不然小小的眯缝眼,可看不清做活。”

朱老太太爽朗地笑起来。

她头发已经全白了,但脸色红润,声音响亮,看起来精神好得很,并没有什么颓唐哀怨的神情。

朱老太太也很欢喜。虽然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可是日子未免寂寞。旧相识也没有几个了。这李家姑娘虽然只是小镇上的姑娘,但行事说话都落落大方,听说是专请了女先生教导的,生得也清秀,一点儿没有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气。李老太太送了见面礼给又林,又让人倒茶拿果子招待客人。又林也没有假客气,还兴致勃勃的和朱老太太讨论桂花糕白绵糕哪个更适口。桂花糕香是香,但是人们常常只吃一块儿就不再吃了,太香太油太甜了让人觉得起腻。白绵糕虽然没有它香,也没有它甜,刚一吃的时候觉得淡而无味,口感远远不如桂花糕,但是很耐吃,不知不觉的能吃个大半盘,肚子就填饱了。

朱老太太点头说:“可不是这个理儿么,我以前也是爱吃桂花糕的,可是有了年纪以后,一吃那个就容易咳嗽。”

四奶奶笑着说:“她小孩子家,哪懂得什么,说错了话您也别怪她。”

这是当娘的谦虚,其实四奶奶心里也很以女儿为豪。瞧瞧镇上,年纪和女儿差不多的姑娘们,哪个有自家女儿这么聪明懂事大方的?再过个一两年,只怕说媒的人真会踏断家里的门坎了。

正说着话,外头丫鬟回话说:“少爷和杨少爷来了。”

又林规规矩矩站到四奶奶身后去,朱慕贤和杨重光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第59章拜望

双林知礼的低下头,等朱慕贤和杨重光向朱老太太请过安,又向四奶奶问好,然后才轮到她。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李姑娘好。”

又林回了个福礼,颇为拘谨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不是她真拘谨,而是四奶奶最近管她越来越严了。各种耳提面命——总的意思就一个。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转眼也是要说婆家的人了,李家纵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要注意男女之别。

朱老太太说:“好啦,我这儿有客,用不着你们陪着,你们去换衣裳吧。也别老一天到晚的看书,眼睛都看坏啦,既然回了家来,就好好儿歇歇。”

一般人家的长辈,只有一心巴望孩子读书的,催逼还来不及,哪会象朱老太太这样?少不得被人说一句爱之适足以害之。老人家只知道心疼孙子,宠过了头,反而把儿孙养成了废物。

但朱老太太并不是那样不明事理一味放纵娇惯孩子的老糊涂,她所要表达的,只是劳逸结合四个字。

朱慕贤笑着说:“我们顶着大太阳赶了半日路,祖母连一杯茶也不舍得给吃?”

朱老太太也被他给逗笑了:“一杯茶还是有的,再想别的就没了。”

朱慕贤大概正在变声——听声音来声音有些哑,象是叫破了嗓子的鸭子一样,听起来不算悦耳。杨重光却除了一开始问安,之后便一言不出,完全成了背景。

又林抬起头来对两人各打量了一眼。

少年人总是一个尴尬的年纪。褪去了孩童时的肥嫩可爱,可是成年人那坚实成熟的轮廓还没有成形,就象出壳一个多月时候的小公鸡,绒毛已褪,翎羽未成,看上去瘦仃仃,惨兮兮,斑驳潦倒,无所适从。要象孩子一样撒娇他们已经做不出来,可要象成年人一样圆融世故他们又还做不到,青黄不接,无所适从。

又林想,自己还不是一样?身体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射了某种激素一样,胸部疼痛难忍,微微的鼓涨起来。这对又林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上一次的体验与记忆早已经淡去,这一次身体的改变,同样让她不知所措,连站立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微微缩起肩来。这样一来,衣裳不会摩擦到身体。

四奶奶当然注意到了女儿的身体变化,她既欣慰,又有些感慨,一面张罗着给又林做新的小衣内衫,一面给女儿教导传授身为过来人的种种经验体会。

又林只希望快快度过这段尴尬的时期。

朱慕贤正问朱老太太朱老爷子怎么不在家中,朱老太太说:“他哪里闲得住啊,昨天说看到湖边有人捕鱼,没用叉也没用网,用的是鱼鹰,把他给稀罕的啊,昨天没看够,今天又去啦,中午想必又不回来了。渔家捕上来的鲜鱼一烧,再来二角老酒,就够他乐的了。”

听起来象抱怨,其实不难听出,朱老太太对朱老爷子的这种消遣方式是乐见其成的。

多出去走动走动,总比闷在屋里发霉的好。又林跟着李光沛也曾经去看捕鱼,船家会用烧鹅、咸蛋和捕上来的鲜鱼待客,还有船家自酿的酒,甜中带酸,只有淡淡的酒味儿。

嗯,朱老爷子才来几天,已经很象一个地道的本乡人了。

这就很好,入乡随俗,处处为家。看来这位传说中被罢了官的朱老爷子,倒是个很豁达的人。

朱家现在看起来虽然十分简朴低调,看下人的行事,朱老爷子原来做的官肯定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官,大起大落的,经常有人扭转不了心态。这祖孙三人倒还好,一片和乐融融的。

朱老太太要留饭,四奶奶婉言推辞,说家中事忙。反正今天不过是礼节性的上门来拜望一下,目的已经达到。头一次来就在别人家中留饭,实在有点儿冒失。朱老太太也不强留,只说:“你这姑娘我很喜欢,有空就过来,陪我说话解解闷。”

“您喜欢她,那是她的福气。”

过了一天又林见着了朱家老爷子。他已经过了六十大寿,鬓发斑白,但是腰杆依旧挺得直直的,穿着一双浅口的布鞋,并没象一些官老爷那样走路非刻意迈着外八字步——似乎那些人觉得不这样不足以体现做官的赫赫威势,也可能他们穿着官靴,走外八字更舒服更自然。

朱家老爷子负着手缓缓从巷子那端走过来,身后跟着个长随,一手里提着两条用草绳串起的鱼,一手里捧着张大荷叶,上面堆着好几个大莲蓬。李光沛笑着上前招呼,施了一礼。朱老爷子点了点头,说话十分和气。

“您这是打外头回来?”

“嗳,去湖边儿看了看。这于江当真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的。”

两人寒喧几句,末儿朱老爷子还非把那两条鱼送给李光沛了——李光沛推辞不过,只把两条鱼接了过来。又林隔着门吃吃笑,看自家老爹穿的十分体面,手里却被迫拎了两条鱼的模样,实在是滑稽。

朱老爷子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林觉得这人不可能隔着门缝看见自己站在门里面,可是那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心里一虚,朝后退了一两步。

那目光象是带着股穿透力似的,好象已经猜到了门后头有人。

都说人老成精,这种在官场中浸淫沉浮几十年的人,可不能小看。

李光沛邀他到家里品茶,朱老爷子摆摆手说:“赶明得了闲儿再去讨你的茶吃。这儿什么都好,就是下棋都寻不着个对手。”

李光沛笑着说:“您要是不嫌我愚钝,我倒也能陪您消遣消遣。”

朱老爷子顿时眼前一亮,跟酒鬼闻见了酒香,色鬼见着了美女一样——看来这人对下棋很有瘾头啊。

“那可一言为定了。”

李光沛笑呵呵的站在那儿目送朱老爷子,直到他也到了门前,才转身进了自家的门,一眼就看到又林站在门后头,正朝他嘻嘻笑。

“你这丫头,不声不响站这儿做什么?”

“我想着爹你快回来了,想出来迎一迎你啊。”又林很有眼色的把那两条鱼接了过去,让人送去厨房,又说:“结果一到门口听您和人说话,就没出去。”

第60章买人

晚上用那两条鲜鱼做了菜,鱼头烧豆腐,剩下的鱼身片肉剁糊做了鱼丸。

李老太太有了年纪的人,喜欢吃软烂的东西,鱼头烧豆腐又鲜又嫩,软滑适口,那豆腐筷尖一点即破,得用调羹来舀。李老太太胃口好,还添了一次饭。

又林笑着说:“难得您今天胃口好,要不,吃完了咱们出去在园子里转转,消消食。”

玉林渴盼的目光盯着李老太太看,李老太太点了下头:“成,一块儿去。”

园子里栽了好几棵石榴——原来这里栽的都是些花树,合欢、紫薇都有,果树是又林出的主意。石榴多好,春天能看花,秋天还有甜甜的石榴吃。三五棵石榴树,可以结许多的石榴,不但自家够吃,还可以分送亲戚四邻。

这会儿花是早谢了,石榴都长得有拳头大了,表皮还是绿的,但是向阳的那一面已经微微泛红了。

玉林好奇的用手摸摸,石榴皮坚实光滑,还带着光泽。

又林笑着把她的手拉开:“没有熟哪,还不能吃。”

“那什么时候才熟?”

“总得到中秋的的时候吧。”

玉林点了点头,还是不舍得把目光移开。

这孩子看什么都新奇。她很少能出门,李老太太对她的管束也很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生活得象又林一样,李光沛和四奶奶都看重她,教导她,她跟李光沛去过杭州府,甚至还去过更远的地方。李老太太对大孙女也是十分偏疼,并不因为有了孙子就不重视她。可是对玉林,李老太太象是生怕这孩子长歪了·坏了品行一样,对她管束的特别严,即使是识字,也只是三字经,百家姓这些书,要么就是让人给她讲烈女传之类的,连诗经都不给她看——诗经里还有讲两情相悦的诗呢。

李老太太年青守寡,玉林母亲的出身始终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又林摸摸玉林的头。

她改变不了家里头长辈们的想法。不…不止他们这样想,这时候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嫡庶有别,出身决定了一切,李老太太对玉林的严格不但不会被人诟病,反而会被所有人一致赞同。

又林扶着李老太太的手,经过水池子边的石子铺的路时,又林特意扶着李老太太慢慢挪着步子从上面走过去:“您慢些走,别嫌硌脚。”

李老太太笑了:“就你点子多·不过常打这上头走一走,倒还觉得人真是轻快不少。”

又林抿嘴一笑,玉林乖巧的扶着李老太太另一只手,也跟着慢慢的走。

玉林最喜欢晚饭前后这段时间,因为又林总是相着她,有什么东西·有德林一份,必定也有她一份。

但是玉林也很懂事,能要的东西她要,不能要的她也不会撒娇耍赖。前两天家里小厮捉了蝉,给了德林玩耍,玉林也十分羡慕。那蝉趴在窗棂上,时不时的叫上一两声。德林十分宝贝,玉林也很想要一只,但是玉林是养在李老太太那里的·蝉鸣太过聒噪·因此又林就不能给玉林也弄上一只蝉了。玉林也很乖,又林把道理一说,她就马上说:“蝉会吵老太太,我不要。”

这样乖巧的孩子…也由不得又林不疼她。

“朱家老太太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