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锦凤忙说:“我也要。”

她穿着件素纱衣,被浸湿了贴在身上,发似乌云,肤光如雪,衬着红扑扑的脸儿,美得让人目眩。小冬虽然平时看惯了,可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她的美貌。

姚锦凤的身形曲线玲珑优美,从头到脚都像是上天精心琢磨的艺术品。

这么一位佳人,真不知道她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又有什么人有福气将她娶了去。

小冬吃得眉开眼笑,脸儿被热气熏得红红的,鼻尖儿上除了一层细汗。

“今天下雨,要不然往后面去,还有露天的池子,风一吹过来,池上的水烟跟雾一样。”四公主轻声说:“我小时候和幕后来了一回,玩着玩着却找不着跟着的人了,四下里和野地一样,什么也看不见,吓得大哭起来。”

小冬在心中描绘了一下那种人浸在泉中,水烟袅袅山风微茫的情形,向往地说:“嗯,下回我们也去。”

“那说定了,回头一起去。”

沈蔷和小冬你拉我一下我戳你一下,互相泼水嬉戏。姚锦凤泡了一会儿便起身上去。小冬有些意外,一手还掰着沈蔷的手指头,“咦?你不泡啦?”

“热。”她说:“你们玩,我出去歇歇。”

小冬没觉得什么,沈蔷的手却微微一僵,抬起头来:“你这样子怎么去外面?”

“那有什么。”姚锦凤从屏风后探出头,一手拧辫稍儿的水,一手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衣裳,很快换好了衣裳穿束齐整,笑着说:“我去去就来。”

小冬想了想,问四公主:“四姐姐,你知道观星台吗?”

四公主说:“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我哥哥说,观星台筑在宫中最高处,从那儿能俯瞰整个京城。”

“那倒是,不过一般除了钦天监的人,也没人上那儿去。”

“我就是想从高处看一看京城是什么样儿。虽然住在京城里,可是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可不知道呢。蔷姐,等天晴了咱们一块儿去吧。”

沈蔷往外看了一眼,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第五十九章 探病-40

小冬像被泡塌了架的面条儿,软绵绵地趴了下来。红绫替她梳了头发,又捧过纱被替她盖上。

“郡主睡一会儿吧。”

“嗯…”小冬迷迷糊糊地问:“锦凤姐呢?”

“姚姑娘还没回来。”

小冬眯着眼,又想起来,“嗯…那蔷姐姐呢?”

“沈姑娘也说要出去散散热。”

哦…真有这么热吗?一个两个都往外面跑。

小冬眯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根本没睡着,红绫轻声问:“郡主,起来了吧?该回去了。”

小冬打了个呵欠,觉得这一觉睡得真是神清气爽,懒洋洋爬起来任红绫穿衣穿鞋。

沈蔷已经回来了,坐在一边儿发呆。

小冬好奇:“你不是去找锦凤姐了?”

沈蔷转过头,怏怏不乐:“没瞅见她。”

红绫吩咐着:“都仔细收拾,别落下什么东西。”

小冬穿鞋下地,姚锦凤恰从外头进来。

小冬泡了温泉,又美美睡了一觉,脸儿显得红倒是没什么。姚锦凤去外面转了小半天,外头雨细风凉,她的脸倒显得比小冬还要红润。

“咦?这就回去了?”

沈蔷看她一眼:“你要舍不得,就住下好了。”

小冬也真有点儿舍不得走,不过她也知道,让她出来玩玩儿可以。要住下,非得有安王点头,赵吕陪同不可,不然这一大一小绝不能同意。

红绫将小冬换下的衣裳收起来交给丫鬟捧着,笑着说:“再不走,天黑前可回不了府了,王爷和世子难免要挂心。”

她是真没说错,小冬她们回去的半路上就遇着安王打发来接她们的人了,两拨人会成一路朝回走。一进府门,赵吕就赶了过来,捧着小冬左看右看,发现她齐齐全全一根儿头发没少,才松了口气:“妹妹气色倒好,康泉那好玩儿么?”

“好。”小冬用力点头:“下回哥哥再带我去。”

“好好,”赵吕那头点的叫一个快:“下回我陪妹妹去。对了,去见父亲吧。”

小冬应了一声,赵吕牵着她的手一起去见安王。小冬看看前后,只见赵吕一个人:“秦哥哥呢?”

赵吕噙着笑说:“他有事儿,忙着呢。”

小冬还想问他忙什么,已经走到了廊下,安王在屋里说了声:“进来吧。”

自从圣德太后被扳倒了,安王好像比以前跟忙了。小冬赵吕进去后先请安,小冬一头扎进安王怀里:“父亲好些天没在家里用晚饭了。”

安王摸着她的头发,似乎还能感觉着温泉水留在上面的淡淡潮意。

“温泉好玩吗?”

“嗯。”

“今晚咱们一块儿用饭,让厨房多做两个好菜。”

“好。”

小冬老实地坐到安王旁边的椅子上,听着安王问赵吕今天学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出,揪着安王玉佩上的穗子玩。

结果那两人的话绕回她身上:“小冬,今天在康泉,你见着皇后了?”

小冬抬头:“见着了,还见着了四公主,三皇子。皇后娘娘气色不十分好,是不是去康泉休养的?”

安王问:“皇后说了什么吗?”

“没有啊。”小冬想了想,除了两句客套话,什么也没说。再想想,泡温泉时四公主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她倒想起另一件事来:“父亲,蔷罗纱有什么说法吗?”

“也没有什么。”

小冬问完了就知道自己没问对人,对于这些闺阁女儿们感兴趣的话题,他怎么说得上来?这些应该去问胡氏才对,她才是这上头的行家里手,吃穿用度样样提得起放得下了如指掌。

“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小冬顺口说:“今天我们泡温泉,四公主问红绫身上穿的是不是蔷罗纱。”

那是今年开春小冬得的份例里头,她一个人可穿不了这么多。出了红绫和红英,还给赵吕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书香墨香也都各做了一件,反正是在里头穿,也不打别人的眼,今天巧了,让四公主看见。

大概是比较贵。

这蔷罗纱又密又软,明明看着薄,可是掂在手里却沉沉的很有质感,拿来做了贴身穿的,别提多舒服了。

晚上果然多做了两个菜,都是要下大功夫的,也是小冬爱吃的。

小冬早注意安王似乎不动荤,一个人用饭的时候桌上全是素的,于是特意拿汤匙舀了鸡丝和虾丸给他,安王也就笑纳了。

小安一回头看见赵吕眼巴巴瞅着自己,仿佛饿了三天没得吃上饭一样,忍着好笑,给他也舀了一勺,赵吕这才眉开眼笑。

小冬咽了一口饭,想起秦烈来。他的手不知好些了没有,要还是包成个大球样儿,饭又怎么吃呢?

这事儿她一直惦记着,晚上她回去问胡氏:“胡妈妈,秦哥哥的手受了伤,我去看看他——要带什么东西去?”

探病好像不太好空手去,可是大家都住在一个府里,难道带篓水果拿捧花?

这个不用她操心,胡氏已经打点好了,有药丸有吃食,十分妥当,小冬只管空手总过去就行了。

秦烈来王府这么久,小冬还是头次到他住的地方来,院子离得不远,还没进院门,秦烈已经迎了出来。

小冬先看他的手,虽然还包着,可是只是缠着手腕。

“手怎么样了?”

秦烈活动了两下,笑着说:“好多了。”

小冬问他:“晚饭吃了吗?你要写功课怎么办?”

秦烈老老实实一一回答:“晚饭吃过了,这两天正好没什么要写的功课,就是有,也不用急着交,多等两天补上也行。”

盒子里装着治跌打的外用药,还有码得齐齐的点心之类,秦烈笑着说:“我又没什么重伤大病,不用这么麻烦。”

小冬心说反正不是我备的,根本不麻烦。

“今天你们去温泉了?”他说了这句,小冬已经在肚里替他接了下半句,果然两人一个张嘴一个心想,同时冒出句:“好玩么?”

今天已经好几个人问过了,赵吕问了安王问了胡氏问了,小冬就知道秦烈肯定也得问这个。

“挺好的,就是不能泡太久,要不身上都没力气了。”说这话时,她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侍儿扶起娇无力”那句诗来,忍不住给雷得哆嗦了一下。

茶端上来还没喝,门外有人说:“世子来了。”

话音未落,赵吕已经一掀门帘走了进来。

第六十章 邀约

赵吕看看小冬又看看秦烈,笑了。

小冬怔了一下。

赵吕在门边,灯影在他脚边长长地拖曳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赵吕已经长高了,也长大了。他现在已经不像小冬初见他时那样稚气未脱。他长高了许多,已经有了少年长身玉立的姿态。

在赵吕眼中,小冬也长大了。

记得头次看她的时候穿着短袄,头上扎着绒花,坐在床边上,脚沾不着地,悬着,鞋头还有两个小绒球,乖乖地一动也不动,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脸蛋儿闳通通的,像个布娃娃一般。

赵吕也说不上来当时什么感觉,他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不同母,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早就没有了印象。可是有的时候,难免会想起来这个妹妹。然后见着小冬的时候,那些模糊的想象像画纸上散碎凌乱的细线陡然间重叠结合在了一起,染上了鲜亮的颜色,然后吹一口气,画中人活了过来。

他想象中的妹妹,就是这个样子,一分都不差。

而那个时候他也知道,姚青媛的病,好不了了。

这个像娃娃一样又乖又可爱的妹妹,也和他一样,成了没娘的孩子。

赵吕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变得高大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照顾好妹妹,把她失去母亲的缺憾也补给她。

以前赵吕总羡慕别人家母慈子孝,姐妹兄弟和乐融洽。从小冬被接回来,赵吕就再也不羡慕旁人了。相反,他觉得别人得倒过来羡慕他。

谁家还有这么可爱懂事听话的妹妹?更不要说妹妹对他也是一样好。

赵吕像一只看守宝藏的恶龙,警惕着每个靠近的人。

这倒和男女之情没关系,毕竟小冬离淑女窈窕还差着老远。

他就是不想让别人在妹妹心中抢了原本该属于他的地盘。

以前沈静来时,他曾经对沈静生过提防之心,不过那时候他也没细想,而且沈静和小冬也不亲近。

可是这个秦烈…

赵吕暗地里磨牙。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赵吕的心理,小冬多少也明白一点。

呃,作为被两只小狗争抢的肉狗头,小冬觉得…嗯,还是有那么点虚荣的。

果然赵吕没等说两句话的功夫就说天色不早了,把小冬给拉走了。

小冬试探着问:“父亲好像…有心事?”

她本来只是顺口问问,安王这些天忙得很,今天却早回来了,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很轻松。

“是啊。”赵吕小声说:“现在正嚷嚷着要立太子。”

啊…这可真是件大事,丝毫不逊于圣德太后移宫的重要性。

小冬竟然一点也没发现,可见她实在不是个精明的人,起码她没有一点儿灵敏的政治嗅觉。

太子,就是下一任皇帝。

“那,是谁呢?”

“这个…”赵吕小声说:“多数人说是要立嫡。”

那就是三皇子了。

“也有人说要立长…”

没有老大,那老二就是老大。可是二皇子那个出身,那个样子,比三皇子实在差得远。

“还有人说当立贤,现在皇子年纪都不大,也都没成亲没做过什么事,看不出谁更贤明。”

呃,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那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