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顿时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姑爷这二子比什么公子啊少爷啊先生啊等等不知好听了多少倍,怎么听怎么顺耳。

这喜不是白道的,自然要打赏,秦烈掏红包构得心甘情愿,出洞房的时候走路都来走飘的一般。

红芙职了衣裳来给小冬换了,胡氏轻声说:“郡主累了吧?渴不渴?饿不饿?”

她不说小冬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小冬的肚子顿时唱起空城记。

第71章 洞房

胡氏真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儿,虽然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可是她出去没一会儿,就端了吃食回来。

“郡主先垫垫肚子,不够的话我再去要些。”

“不用了,那些鱼肉劳膻的我现在也吃不下。”清淡的就很好。

小冬拿起筷子,却想到比有件事儿比吃东西还要迫切。

洗脸。

换了三盆水,小冬才算把脸洗干净了。擦干净水珠的时候,她真有种“皮肤在呼吸”的感觉。刚才端出去的两盆水,尤其是第一盆,简直浑得象面汤。小冬总算明白宫里淌出的那条河为什么叫胭脂河了,要是宫中的女人都把洗脸水倒进河里,那河底的红泥能淘澄出来胭脂可一点儿都不夸张。

她一直不喜欢浓妆粉饰,这还是两辈子加起来的头一回。

做新娘,都难免这一回吧?现代的那些新娘子,结婚时不也都化得面目全非么?

“胡妈妈你们吃了么?”

“我们刚才已经垫过肚子,您快吃吧。”

小冬笑笑,埋头吃面。就是一碗简单的拌面,就着四样小菜,还有一碗汤,小冬被折腾得一身燥热,先喝了半碗汤,又吃了好些酱黄瓜丝儿,面条倒没吃多少。

“前头开席了?”

“是啊。”胡氏说:“今天来了不少人呢,我还看见五附马和六附马了。”

“啊?他们来了?”

“六附马和秦公子是有交情的,五附马八成是顺带被拉来的。怎么说以后他们也算是连襟啊。”

这倒是。小冬和几位公主是堂姐妹,那秦烈和这几位附马可不就成了连襟么?

“这厨子的手艺真不错,做的和王府里的味道很象。”

胡氏笑了:“这就是那个刘婆子做的。”

“咦?”

“这边新宅子修缮完了也不过是间空宅,姑爷在京城又没有什么服侍的人,现在宅子里的人都是王爷世子安排的。”

小冬眨眨眼——呃,这下秦烈可真成了入赘了。

不过反正他也不在乎。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小冬现在才有功夫好好打量这间新房。帐子是她亲手绣的,红芙她们将床上的罩单揭起,顺便将上面那一兜撒帐留下的东西全收拾了起来,小冬刚才还在发愁这床上乱糟糟的要怎么睡觉,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收拾好了。

屋里的一切都让小冬觉得熟悉——都是按着她在玉芳阁的习惯布置来的,床放在哪里,衣箱在哪里,妆台在哪里,连窗子的朝向,还有屋里焚的香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让小冬一点都不感到陌生,好像并不是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而是还在王府里头生活一样。

小冬虽然看过房舍样图,可是屋里的布置她没有过多关注,只是关心过家俱的样式尺寸。

胡氏替小冬打散头发,重新梳了一个偏云髻,簪了一朵大红的绢花在她鬓边。镜子里映出小冬的脸庞,洗去了脂粉之后,她的肌肤带着红晕,眸光璨灿。胡氏在身后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包括了许多含意。

“您歇一会儿吧,姑爷只怕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小冬点点头,她也的确累了。”

靠着软榻,她迷迷糊糊的,听着前院急急传来的喧嚣。

安王府这会儿怎么样了呢?安王在做什么?赵吕呢?宾客想必都散了吧?玉芳阁也已经人支楼空。

她翻了个身,不知过了多久,小冬忽然觉得脸上暖暖的,痒痒的。她睁开眼,秦烈坐大她旁边,朝她微微一笑:“累坏了吧?饿不饿?”

“我已经吃过了。”

“吃的什么?”

小冬板手指数给他听:“拌面,酱黄瓜、凉笋,火腿…”

秦烈笑着说:“那我白担心了,我还想跟你说这屋里有点心呢,让你先垫垫。”他打开了只抽屈,果然取出一只八格漆盒来,里面装着小冬喜欢的各色糕点。

“你预备的?”

“那是,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你啊。”

小冬一笑:“你吃了么?前面席散了?”

“还没有,我先溜回来的。”秦烈说:“刚才先寻了点东西垫过肚子了,要不空腹哪能喝酒。还多亏了你前儿让人给我的解酒药呢,我敬酒前吃了一粒,果然有效。”

“那是哥哥给的。”

赵吕虽然总是对秦列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可是事情已成定局,以赵吕那种护短的性子,当然不能让自家妹婿被人灌得烂醉如泥。那解酒药是宫内的方子,据说很是有效。

他身上还穿着大红吉服,呼吸间带着一股酒气。并不很浓重,但是…小冬觉得或许是他们离得太近了,所以她才觉得秦烈身上这么热。

“你还出去吗?”

“不去了,才装醉被人送回来的,前头有人替我支应着。”

“那把衣裳换换吧。”小冬指指他脚下的靴子:“我看你穿这个不大惯。”

“嗯。”

小冬坐起身来,屋里就他们两个,没有旁人。虽然没做过照料服侍人的活儿,但小冬也并不生疏,她从衣箱里找出一套便服来递给秦烈。秦烈已经把头上的纱帽取了下来,还松开了腰带。小冬把衣裳朝他手里一塞:“给你。”

秦烈笑嘻嘻的把脸凑近:“你不帮我换吗?”

“呸,自己去换。”

小冬脸通红,秦烈嘿嘿笑着捧着衣裳去洗浴更衣,小冬想起以前看的小说里头,新郎新娘洞房之夜也不换衣也不洗脸,直接就抱一抱滚床单——新娘顶着一脸的粉新娘一身的臭汗,都不觉得难受?

秦烈回来时完全是一副居家打扮,小冬还是头一次看见他披头散发光着脚的样子,他只穿着里衣,披着袍子就进来了。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膀上。

“头发也不擦干。”小冬拿了块布巾:“坐下。”

秦烈十分听话的做了下来,小立替他细细的擦头发。秦烈舒服的朝后一靠,感喟的说:“有媳妇真好啊,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呢。”

小冬噗一声笑出来:“这话说的,好像你以前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当然不是看。”秦烈一挥手:“在外头赶路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就算回了遂州,也难吃上口热饭。在京城就更不用说了,起先那几个小子争着要帮我洗衣服干杂活儿,可是一个两个哪是干这个的料啊,衣服洗破丢过好几件,东西也丢三落四——”秦烈握着小冬的手腕:“其实…这些都不要紧,就是,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身边空,心也空。现在好的…”

小冬轻轻挣脱他的手,换了块干布继续擦拭:“你就是觉得新鲜,过不了三天你就该觉得吵了。”

“不会。”秦烈笑嘻嘻的样子像是偷吃了蜜的猫:“我想你吵我一辈子。”

小冬脸上发热,岔开话问:“梅花呢?”

前一天梅花就被先送走了。

“刚才在门外还见着它呢,吃的肚尖溜圆的,今天宴席丰盛,倒让他饱了口福了。”头发擦得半干,温热微潮的发丝透出一股皂角的清香。小冬拿木梳替他缓缓将头发梳顺。秦烈的头发又黑又硬,发梢还带着微卷。小冬视线朝下移。秦烈的眉毛浓而挺,鼻子高高的,睫毛又黑又长。

“什么时候了?”

“已经二更了。”

小冬看看那张大床——挂着大红锦帐,垂着并蒂莲幔子和吉祥如意结穗。

“早些睡吧。”

小冬手顿了一下,低声说:“好。”

忽然间腰身一紧,秦烈回手将她抱了起来。小冬差点儿放声大叫,急忙掩住了嘴。一双眼乌溜溜圆滚滚的瞪着秦烈瞧。

秦烈笑着说:“换我来服侍你了。”

他将小冬抱到床前才放下,蹲下身去,小冬的脚朝后一缩。

“别怕。”

秦烈动作轻柔,替她将鞋子褪去。

小冬的脚生得小巧,裹着白绫袜子,看起来就象剥了壳的小菱角。秦烈解开袜上的织带,将她的袜子也褪子下来。

小冬脸来火烧。

洞房…洞房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没吃过猪肉,可猪走那是早见识过的。

但见识归见识…

有的事就算纸上谈兵来过一百回,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一点儿用也不顶。

秦烈缓缓起身,坐在小冬身旁,伸手将她鬓边戴那那朵绒花小心摘了下来。拔去簪子之后,小冬的头发滑得象水一样披了下来。他那副认真而温柔的神情,让小冬的羞窘不安莫名的都消散开去。可等秦烈的手伸过来要替她解衣带,小冬终于忍不住了,将脸一侧:“我自己来。”

“不,让我来。”

秦烈出乎意料的在这件事情上并不退让,小冬好象没见过他为什么事情坚持过。

衣结是刚才红芙替她系好的,和平时的系法不同,现在这个结叫如意结一据说还有个别名叫合欢结。

小冬的脸红得象火烧,低着头咬着唇。

外衫脱去后,小冬身上就只剩下白绫里衣了。红烛的光晕映在衣裳上头,那衣裳看起来不是白色的,而是一种淡淡的暖暖的浅绯色。

第七十二章结发

“那个…”

“嗯?”

小冬指了一下:“蜡烛。”

秦烈回头看了一眼:“那是喜烛,不能吹灭的。”

可是…屋里这么亮堂,让人窘得不知该看哪里。

秦烈再伸过手来,小冬一缩腿,躲向床里。

秦烈一笑,伸长手臂按住了她的肩膀。小冬回头看了一眼,感觉自己和秦烈这会儿简直象是童话故事里的大灰狼和小白兔一般。

她刚才嗑睡的时候,屋里焚的香可能换过了,闻起来有股甜甜的香,就象某种果子,熟得恰到好处,饱满而晶莹的果肉里透出来的香气一对新人,新郎馆儿和新娘子,在洞房之夜,会做什么?

嗯嗯,十个人里九个的想法都染着桃红色吧?

其实桃红色是有…小冬和秦烈一人端着一盏纱灯,正在床上东摸西索。刚才明明看着红芙她们把床收拾干净了,可是往后一躺,小冬立马儿被硌得哎哟一声。

秦烈变身大野根的过程被硬生生打断:“怎么了?”

“这儿还有。”

她手往身下模摸,摸出一颗花生来。

秦烈接过来看了者,花生染得红红的,小冬这么朝后一仰.正好被花生壳子棱角硌着。

“再找找。”

秦烈端了灯过来,满床的摸。这不光床上有漏的,被角也缝了许多进去。小冬挑起被边儿的线往里摸,一摸一个准。

摸着模着她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我觉得咱们俩跟两只老鼠似的…”

可不是么,过冬的老鼠大概也是这么东一颗西一颗的藏粮食。

秦烈停下来,坐着笑完,再弓起腰继续摸:“你摸模枕头里头,没淮也有东西。”

小冬照他说的去枕头里摸,枕头里倒是没有粮食,可是模出一把八个小馃子来。

好么,这下又有钱又有粮,过日子真不用愁了。小冬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缝进去的。

不知道旁人新婚夜是怎么过的,两个人足足干了大半今时辰,小冬累得头晕眼花,往枕头上一歪,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也太实在了,装几个意思意思就行了呗,怎么缝进这么多去。”

“心疼咱们呗。”秦烈把殃灯放在床头,转过身将帐子放了下刚才的那种不自在又来了。

帐子一放下来,这张床似乎就与外界隔绝了,自成一个小小的独立的世界,暖被香衾,两个枕头并挨着,上头绣着鲜亮的鸳鸯戏水,一左一方,亲亲热热的挨在一起,雄的歪过头来,用喙替雌的梳理尾巴上的羽毛。

小冬往后缩了缩,指指床头的灯。秦烈笑着看她一眼,探起身,揭开灯罩,轻轻把烛火吹熄。

帐子里头一团昏暗,屋里头却还燃着龙凤喜烛,烛光从外面透进来,小冬能膜朦胧脆瞧见秦烈的轮廓。他的半边脸庞有一层柔和的晕光,小冬眨了下眼。

原来秦烈…这般俊美。

以前都不觉得。

他的手模慢伸过来,指尖滑过小冬的额头,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捧起她的脸庞。

小冬觉得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掌心情别的热,几乎要将她的肌肤灼伤 。

他的唇比掌心还要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