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事出有因。

小冬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秦烈的手背上画图圈“锦凤姐…咳,锦风妹妹也一起来了,真让人想不到。”

“是啊,我也意外。”秦烈被她的手指划得痒痒的.不光手背痒似乎那感觉通过手背,手臂.一直传到胸口:“李大哥对她可是着紧.怎么会放她陪娘一起来的?回采我得差人去问一声。”

“嗯…我想最好也问问父亲,她回来要不要紧,会不会还有什么危险。”

“应该是不至于。”秦烈的唇在小冬的脖颈上厮磨,把她的领子都给弄松了“不过最好…晤,还是不要让她出门得好。

她当年在京城待浊认识她的人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节外生枝…”

小冬被他扶住肩膀扳转过来、一句话没来及说嘴唇就被结结实实堵住了。

第七十五章闲话

第二天小冬起身时简直万分痛苦。秦烈昨天晚上也实在太…

秦烈还睡得沉沉的没有醒,小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揪着他的鼻子扭了两下,秦烈一抬手,小冬倒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来,结果秦烈没有醒,蹭了两下枕头又睡着了。

小冬不甘心,小声嘟囔一声:“色狼!” 她换了件高腰襦裙,先去了厨房。红芙拿了一条白底粉花的围裙来替她系上。

未来婆婆无辣不欢,小冬却是尝之落泪,所谓众口难调就难在这里。一家人吃饭尚且如此,旁人就更别说了。

忙活一通,端上来齐齐整整的清粥小菜,包子酥饼蒸糕加烧麦,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姚锦凤十分诧异,过来扭了扭小冬的脸:“小冬妹…多亏她硬把妹字咽下去,改说:“小冬嫂子,真是看不出来,你几时学会的这等好手艺?”

小冬朝一边躲:“别动手动脚的。也不全是我做的。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喜欢吃那腐皮菜卷儿,不知道我做的合不合你口味。”

姚锦凤笑着,凑近小声说:“合不合我的口味不要紧,合干娘的口味才行啊。”

小冬脸微微发红:“那你们在遂州,平时早上前吃什么?”

“那可没这么丰盛,有时候一张烙饼一碗汤就打发了,忙起来顾不上吃的时候也有的。你只管放心吧,干娘不是个挑剔计较的人,淮保会夸你的。”

果然秦氏也说小冬能干,差不多每样都尝了一口,加起来吃得可不算少。小冬难得见着这么大饭量的女子“一其他人吃的简直就是猫食。宫里头有些为了想苗条的嫔妃,那吃的还没有猫食多呢,简直是鸟食。姚锦凤饭量也不错,粥喝了两碗,自己就把那腐皮菜卷儿吃了半盘子。另外半盘被秦烈给扫空了,不知是不是昨晚做了剧烈运动看耗了过多体力,吃的比平时还要多。小冬替他盛了两次粥.姚锦风干脆犯威粥的盆子端到秦烈跟前:“你爱喝多少自己喝吧。”

吃饭的人捧场,做饭的人只有高兴的。泰氏夸赞小冬,秦烈也跟着面上增光,嘿嘿直笑。

“娘,妹子,你们逛了那么多天的路,好生歇着,我先到铺子里去者寿,若没事我就早些回来。”

“去吧。”

姚锦凤冲他摆手:“行了行了你自管去吧,我们又不是为着瞧你这张脸才来的,有小冬嫂子陪着你,你爱干嘛去干嘛去。”

秦烈朝她样了样拳头,做了副凶相,又朝小冬笑了笑才走。

看来这些年他们处得极好,真如一家人亲兄妹一般。小冬一直挂念姚锦风,现在亲眼见她过得的确很好,也很替她高兴。

秦氏笑着说她:“看着娇摘滴的,没想到手艺还这么好.比我可强多了,锦凤这上头也不行。早年我做姑娘的时候性子野,锅铲菜刀碰都没碰过一下。嫁了人之后也没干过这些,到现在除了焖锅饭煮锅粥的,旁的都不会,就是那饭还经常焖糊了。锦凤也是,炒个鸡蛋,不是咸得要死,就是糊了一半,要么就总吃出鸡蛋壳儿来。”

被揭了短,姚锦凤也不恼,笑嘻嘻地说:“以后咱们可有口福了。”

小冬本以为秦烈自己做得一手好饭菜,又开了美味居这么有名气的店,该与秦氏的言传身教有关系呢。没想到这位婆婆只能算是门外汉。呃…难道秦烈的好厨艺其实就是这么被逼出来的?

嗯,大有可能!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别人指望不上,可不得自己努力小冬觉得又是骄傲,又是心疼。秦烈童年、少年都经历坎坷,吃了不少的苦头。

“我陪娘在宅子里转转吧,虽然地方不算太大,后头也有个花园。

刚吃过饭走动走动,也好消化。”

“好好,昨天急慌慌的,睡得也早,我正想好好看看。”

小冬和姚锦凤一左一右陪着泰氏先将宅子看了个大概,进了花园里头。前面一片石榴花多半都开谢了,枝上挂着青青指肚大的小石榴。

姚锦凤用手肘碰碰她,小声笑着说:“瞧瞧,花开藏不住,花落子离离。大哥今年可也不小了,你什么时候,嗯?”

这个嗯字是往上挑着的,里面的意味深长.小冬瞅她一眼:“你都嫁了人了还不改改脾气。他对你可好?对了.我听秦烈说,你家那位身边有两个孩子?”

“他对我是没说的,时时处处都让着我。这回上京来我非要跟着干娘先来,他也依着我。不过提起孩子来…不是两个是三个.还有个女孩儿呢。”说起这事儿来,就算直爽如姚锦凤也叹了口气:“快不要提了。半大小子淘得出奇,不是今天打了东家的小子,就是明天又惹了夫子发怒。我家那一位别的事情上前有决断,唯独这件这事儿就束手无策。要是自己的儿子,那打骂随心。

嗯,那是侄子不是儿子,到底有顾忌。

“有好几回棒子都举起来了.那两个抱一起放声大哭,又是喊爹,又是喊娘的,他就打不下去了。”

“不是还有个是女孩儿么?女孩子总要乖巧听话些吧?”

“哪儿能啊。”姚锦凤摇头:“我觉得我性子就够野了,她从小没了娘,也没有人管教,性子又刁又野不说,鬼心眼儿还多。就是上次逛山会,我还叮咛半天不许乱跑乱走,一转眼儿三个孩子全没影儿了,找了半天,你猜怎么着?两个哥带着妹子跑进那杂耍班子里去了,一个拿着锣当当的敲,另一个抱住了人家耍的那猴儿不撒手。让他们回家吧,非要把那锣和猴儿也带回去…天天跟他们耗着,我觉得我肯定要短命。”

小冬忍不住笑。不是她幸灾乐祸,实在是忍不住。

“那你这出了远门,孩子怎么办?”

“李家自有人照看…”

她们拉在了后头,泰氏问:“你们俩说什么呢?”

姚锦凤说:“没什么。干娘,咱们上亭子里坐坐?”

“再往前走走吧。”

小冬却想起另一件事儿来,轻声向她打听:“对了,你可知道…那个林家的事?”

“知道啊。”姚锦凤并不避讳,坦然说,“他们家在遂州很有名的.和姚家还沾着亲呢。”

呃,小冬倒把这事儿忘了。

“那林家现在怎么样?”

“怎么样?”姚锦凤冷笑一声:“可别提了。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没一个好东西。上头老太太看上了人家的花园子,林家把人家逼的没了活路,只能卖了宅子花园迁走。中间的老爷们买个妾就能花几千两,一年到头不分寒暑都要吃上百里之外溪里产的鲜鱼做的鱼羹,下头他们家的奴才骑马踏坏了人家孩子的腿只当没事,常言说树大有枯枝,这余是从根子上就烂了。戌天的醉生梦死,挥金如土,没几年就掏空了,现在只剩一个祖宅还没卖,各房都不肯分家…”

想不到情况有这么糟。

“对了,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们家?”

小冬想了想,小声把那天有个姓林的人找上门来的事情说了,姚锦凤还没等听完就勃然大怒:“我知道这人是谁!是林家二房的林俊民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有次在街上还想调戏我来着,吃喝嫖财五毒俱全。他什么时候来的京城?现在住哪儿?我找人去好好收拾他!”

“哎.小声些。”

姚锦凤气咻咻地说:“这种东西活在世上除了作孽再没旁的用处。我只听说他惹了个大麻烦,林家又大不如前兜不住这事儿,不得不让他出外避风头,原来是跑到京城来了。想必是钱花完了,知道秦烈娶了王府郡主,就想上门来讨便宜!他也不想想当初林家是怎么对待干娘和大哥的…”

“怎么?”

除了把人赶出来,林家还做了什么呢?

“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告诉你。”

才刚坐下歇了没一会儿,外头有人来回话:“老夫人,夫人,世子爷来了。”

小冬一怔:“哥怎么来了?”

今天并非休沐日,昨天寨氏她们到了之后小冬虽然遣人往安王府送了个口信儿,但是没想到赵吕今天就赶了过来。

赵吕穿着一身天青色便装,满面笑容的进来。先向秦氏请安,秦氏笑着说:“快别多礼了,论理该我去府上拜会才是。”

赵吕见了秦氏,也不大不小吃了一惊。等见着姚锦凤,更是惊奇。好在他涵养功夫个非昔比,脸上一点儿不露,客气话一套一套的。并转达了安王的意思——请他们晚上一起回安王府去吃饭。

秦氏倒也没客气,点头说:“我也想见见王爷,一别都这么些年了…”言下十分感慨。

赵吕没想到小冬这位婆母如此貌美年轻,心里琢磨着,安王提起她来的神情也与以往不同,她现在又这么说,难道说这两人…从前管有过什么非同一般的交情不成?

赵吕没留下用饭,小冬送他出去时,赵吕摇头:“秦烈的母亲…倒是好生年轻。”

还很貌美。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和自己妹妹说。

“嗯,我昨天见了也差点不出话来呢。”

“对了,姚锦凤也一起回来了…晤…”

小冬看他的脸色:“怎么?”

“哦,没事。

”赵吕说:“最好别让她出门,以免有什么麻烦。”

“嗯,昨天秦烈也是这样说。”

第七十六章旧事

安王府没有女主人,固然在某些意义上少了麻烦。可是也有更多的不便。比如秦氏是女客,安王府却没有女主人招待。于是等安王和秦氏说过话,小冬自己又当主人又当客人,领秦氏看了自己在玉芳阁住过的屋子,屋里的一切原样照旧,窗上的纱才换过,案上摆的鲜花也开得生机勃勃,床上挂着花鸟鱼虫的帐子。小冬眼尖,看到有一本书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未曾收起。下人是不可能在她的屋子里坐在榻上看书的,想必不是安王来过,就是赵吕在这儿盘恒过。

小冬心里微微有些酸楚。不论是安王还是赵吕在这里消磨时间,睹物思人,都让她觉得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这些天回来得确实少了些,新生活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以后一定要勤回来。反正新家与安王府离得不远,她就是一天过来蹭三顿饭,也是方便。

这么些年来她也算乖巧听话,承欢膝下,忽然嫁了出去,安王必然觉得耳边清静寂寥。小冬的书大半已经搬到新家去了,玉芳阁的书房里放着一些她以前看过学过现在用不到的书,有好些是在集玉堂上学时用的。秦氏啧啧称赞:“这些书你都读过?”

“也不曾全读过。象上头摆的那几套就是充门面的,从搬进来了一页没翻过。下头这些也是从前看的。”

“能识字看书可了不起。我就识字不多,还是成了亲之后烈儿他爹爹手把手教的,可惜我那时候年轻坐不住,总没耐心学,只是为了让他高兴些,才顺着他的意思学学,写不了三五个就要开小差打岔子,又要茶又嫌热…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咱们去花园儿逛逛吧?安王府后面的池搪里养了不少鱼,天天有人喂食,长得肥大头耳的,都有两尺来长的呢。”

秦氏点头说:“好。对了,烈儿可知道今晚咱们到王府来了?”

“知道,已经派人给他送信儿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小冬她们说了这么会儿话的功夫,一转头却没见着姚锦风。小冬唤了两声,不听她应声。出来寻她,姚锦凤从屋后秋千架旁绕了过来。

秦氏说“你跑到外头做什么去了?”

“我想去看看我以前住的屋子还在不在。”

小冬看她神情,猜她大概不只是旧地重游才生感慨。

其实,勾起人们的回忆和情绪的,往往并不是旧地。

而是曾在这旧地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有句话叫做物是人非。姚锦凤曾经住过的屋子纵然还一切如旧,但是过去的一切,终究是过去了。

不过她没多说什么。

晚饭十分丰咸,算是宾主尽欢,安王府的厨子做起遂州风味的菜肴来也是十分地道,秦烈特别说,冷水豆腐糁花鱼和酥叶排骨三道菜,就是遂州本地的厨子只怕也做不出这个味儿来。

安王只是一笑:“小冬的母亲也算半个遂州人,府里的厨子也就学了这么一招半式的。”

小冬舀汤的手微微一顿。

是了,姚青媛也算得是遂州人,不过小冬也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遂州来了京城,所以她总是会不经意的忘记这一点。

秦氏不知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点惆怅与黯然,桌上的气氛沉了下来。小冬忙岔开了话,说起池搪里的那大鱼来“这鱼日子过得也太舒服,胖得都快游不动了。该叫人每天少喂些鱼食。”

赵吕摇头笑着说:“妹妹不要太狠心了,一条鱼能活多少年啊?

以它的年纪,就算不是那池子里的鱼祖宗,也是鱼爷爷,鱼叔伯了,妹妹最是心慈意软的,就权作是敬老,这鱼食就不要苛扣了。”

一桌人都笑起来,把刚才的低落给盖了过去。

用过了饭,安王再三留容,小冬笑着说:“反正离得不远,天也不算晚,就回去吧。父亲要不嫌我吵得你烦,我以后天天来蹭饭吃。”

果然按王笑着说她:“嫁了还这般淘气。”又对秦氏说女儿顽劣,盼她好她管教之类的场面话。

这话每个当爹当娘的都会说,什么不中听说什么,简直要把自家孩子照得一钱不值,可是听这话的人却万万不能把这话当真了。有句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纵然自家孩子真是一无是处,在父母眼中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宝贝。秦氏虽然直爽,可这个理儿她也饶得过来,然后有来有往的,也对安王把秦烈褒贬一番,意思秦烈能有这条命都是安王给的,长大了更是多亏安王扶持教导,又青眼有加将爱女许配给他,从情,恩,义各方面把安王捧了一通。小冬和秦烈两个人你瞅我我瞅你,忍着笑听着。

没想到呀,秦氏说起这些来也一套一套的一一果然人老成精,不管是不是性子直的,人情练达即文章。

不过她语气诚恳,说的也有八九分都是事实。秦烈出生时安王可不就出手相助了么?不然这母子二人的性命保不保得住实在难说。秦烈来京城上学也是住在安王府,还有,四海聚宝能在京城扎下来发展壮大,其中肯定也有安王的照拂。不然的话,能这么太平稳当?京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而权贵们若起了巧取豪夺的心思,这麻烦也是无穷无尽。

回去路上秦烈骑马,小冬她们娘仨坐车。虽然天黑了,可京城街上的热闹喧嚣丝毫不亚于白天。天气炎热,街上来往的女子穿着鲜妍明丽,有的是抹胸帛裙,有的是胡服披砂,也有戴着帷帽的,也有面上遮着幅纱的,秦氏大为惊异:“这么晚了,街上还这么些人?不是有宵禁的么?”

“还不到时候呢。夏天总是热闹些,吃完了饭,总有人想出来走一走。冬天就要冷清得多了。不过上元的三天是没有宵禁的,那时候人们可以尽情玩乐。娘要是想逛咱们也让车停下,下车转一转?”

秦氏摇头说:“不用了,今天大家也都累了。日子长着呢,以后再来逛也不迟。”

晚上躺下之后,小冬明明已经疲累,却睡不踏实。好象有什么事情隐约地在心头掠过去,可她偏偏想不起来。翻了个身,秦烈伸手搂住她,低声问:“睡不着?”

“嗯。”她睡不着第二天还能补眠,寨烈可是要出门的:“没事儿.可能是热的。”

秦烈在床头模了两下,小冬只觉得面上微微一凉,秦烈拿了竹扇替她扇凉。

“不用扇,也没那么热。”

“没事儿,你闭上眼儿,心里静静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被扇风的人当然舒服,可是挥扇子的人该多累啊。

小冬靠着秦烈的肩膀,小声问:“你今天不忙么?也累了一天了。”

“我不要紧的,我是习武之人,体格可比你好。”

小冬捏捏他胳膊上结实的肉块儿,笑着说:“是啊,象蛮牛似的。”

秦烈的头凑过来:“哞——蛮牛来了。”

小冬咯咯直笑,在他胸口敲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