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后世的人总说礼教吃人。

五公主绮年玉貌,沈静才高八斗,可是他们都不快话。

小冬又想到赵吕。

赵吕的亲事,到底八字有一撇了没有?

赵吕的婚事会如意么?

安王在这上头很开明,想来只要身家清白,别的都不会挑剔。

安王虽然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可是骨子里却是个最离经叛道的人。他一点儿也不在乎门第,礼教这些东西。不然小冬也不能嫁给秦烈。

“郡主,想什么呢?”

“晤,我在想,我将来的嫂子,会是什么样儿呢?”

这个话题红芙也很好奇,兴致勃勃地说:“我猜,肯定很漂亮。世子爷又年少又英俊,未来的世子妃肯定也是个美人,站在一块儿才般配嘛。”

“其实,长相倒不重要。”起码,小冬觉得这一点上头,她了解赵吕。

美人没什么稀罕,生在皇家,见得美人还少了?

重要的是,要一起生活,要合得来。

开朗,善良,两人有共同语言,再有一两样共同爱好就更难得了。嗯,还要能干,王府里外能管得好理得清,还要孝顺,当然,就算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也不能生得太过不去了——小冬这边说着,红芙那边就笑:“郡主,照您这样挑,那可得找今天上的仙女来了。”

真的?

小冬一琢磨,也笑了。

“我的哥哥,就是娶个仙女也不为过呀。”

是的,自己哥哥是最好的,当然要娶一个举世无双的好妻子。

第126章 心意

想着念着,赵吕终于从成岭回来了。

大概是在军中的时日久了,赵吕身上那种少年的青涩气息已经褪得极淡,现在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将官了。小冬把特意给他带的礼物拿出来,其中有一柄短刀,可以插在靴子里头,带着防身最是方便不过。

小冬拔了根头发交给赵吕,在刃口上一碰,便断成两截。

赵吕失声说:“好刀。”

“嗯,是秦烈特意找人磨了好久才到手的。”小冬不太懂这个,想象传说中的“吹毛断发”就是这样吧?

她忽然想起当年姚锦凤刺伤三皇子的那柄刀来,也是一样的锋锐。

两兄妹坐下来互诉别来之情,小冬跟赵吕说话没有和安王那么多顾忌,说到枫林渡的时候,便把惠延上他们的船,想逼娶石秀,但是一转眼他自己反而丢了性命的事情说了。赵吕皱起眉头来,问得很细。可是惠延究竟势力如何,功夫怎么样,枫林渡的大概情势,这些小冬可不熟悉:“哥哥要是想知道,等秦烈回来问问他,他对地一带是极熟的。”

赵吕点了点头。小冬凑近前,小声问:“哥哥,我听人说.你要定亲了?”

赵吕刚才那种锋锐之气顿时烟游云散,咳嗽一声,不自在地说:“哪儿的话,没有的事。”

真没的话他何必不安啊。

小冬嘿嘿笑着,心里有个小人儿挥着邪恶的叉子摇着尖尾巴叫嚣不停。

“哥,你跟我说说嘛。”

“真的,没到定亲那份儿上…不过是有一回我回京城来,有天出门时下大雨,正遇着那位姑娘的车坏在路上了,我就送了她一程。后来又将她的车修好了给送了回去,就见过那么两回面。”

“那,你心里喜欢不喜欢她?”

赵吕的脸都红了:“别胡说。”

“那怎么闹的人人都说你要定亲了呢?”

赵吕喝了口茶,比刚才镇定了些,慢慢的告诉小冬。

其实,还是后来送车的时候惹的祸。赵吕吩咐家人修那车,家人不知道车是哪家的,只当十分要紧,于是送去了内府宫坊请人修理。这么一来就让别人注意上了。等赵吕把那车再给那位姑娘送去,宗室里几个和赵吕关系较近的子弟已经把这事儿传开了,纷纷说赵吕这是有了意中人,都同车出游了等等之类。小冬听得直笑,可也没被赵吕给蒙混过去。别人传不传的是一回事,赵吕自己怎么想的才最重要。

“那,是哪家的姑娘啊?”

赵吕有些局促,手紧紧攥着,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见过的。”

“我也见过?”小劳顿时又疑惑又好奇。

她见过的,年龄适宜家世不错的姑娘里头,好象赵吕从没对哪个有意思。

怎她才出去这么短短几个月,就有这么突飞猛进的发展了。

“你可还记得,有一回我带你去四海聚宝,路上遇着堵车。

那时候,那位姑娘…嗯,后来在四海聚宝里头还又见着她一面。”提起那时候的事情小冬印象还很深:“啊,难道是…那位殷姑娘?”

赵吕点了下头:“嗯,就是她。”

天哪…小冬拼命回想殷姑娘的模样。

她和殷姑娘见过两回,一回是在书院的赛花会,一回就是在四海聚宝。那时候虽然约了再相见,可是后来遇到许多事情,再加上自己又出嫁了…所以竟没有再见过。

她记得,殷姑娘温婉端庄,生得也是清丽秀美。和小冬认识的其他姑娘相比,她有一种、天然的从容和淡泊,那种饱读诗书出身良好的世家小姐风范,让小冬印象很深。

“原来是她呀。”小冬靠着赵吕,想了一会儿:“可是大家都这样传开了,哥哥你是男子,这倒没什么。可是若是旁人议论起殷姑娘来,她是没出阁的姑娘,这可不太好吧?”

“嗯,那些人倒不知道是她…”赵吕又端起茶猛灌了一大口。天气又不热,他还出了这么多的汗。

要说他对这事不紧张,小冬头一个不信。

怪不得安王让她自己来问赵吕呢。单看现在赵吕的表现,小冬就心里有数了。

殷姑娘倒是真的很不错。

赛花会那时候是头一次见面,殷姑娘给她和赵芷让座,是个很体贴大方的人。而且也有才,她做的诗虽然没得头名,可也是被评了奖,得了彩头的。后来在街上那一回,并不是她的车撞了人,而是正好有人倒在她的车前,她让人将这病患送医,而不是袖手不理,可见心地是好的。

这样的一位姑娘,小冬都情不自禁的想喜欢她。

嗯,赵吕要是喜欢上她,那也一点都不奇怪。

“哥哥你后来没见过她么?”

“也不是…就见过一回。”

“嗯?”还见过?有戏啊。

赵吕一看她的神情,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冬忍着笑:“我想的是哪样啊?”

赵吕一向逗不过她,只好说:反正不是。”

“那你告诉我啊。”小冬抓着他摇晃撒娇:“哥哥…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赵吕心一横:“就是送过车之后,过七月节的时候,又见过一次。”

这还叫没什么?

小冬差点跳起来。

七月节其实是两个节日连一块儿了,七夕节在前,七月节在后,京城的七月节格外热闹,赏荷,放灯,游园,做诗,饮酒,花会,一连好几天呢。平时难得出门的姑娘也会趁着七月节时出门游赏。还有青年男女约在此时相会相见的,也有家中定了亲的人,趁这时候偷偷相看自己未来的妻子或是相公的。小冬回过神,连忙追问:“你们约好的?”

“不是不是。”赵吕忙说:“是偶然遇见的。”

“那可…”.真有缘啊。”

赵吕低声说:“其实…其实是罗渭他们几个在其中…反正那天我出去了之后,殷姑娘被几个女伴儿也约去了。”

“罗渭他们也知道了?”

“我叮嘱过他们不可乱说,他们虽然爱闹些,可是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这个小冬相信,罗渭虽然冲动点,并非不懂事理。牵涉到人家姑娘的名声,自然不会乱说。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赵吕被小冬一句紧似一句的催问,恨不能地下裂条缝子让他钻进去才好。

“没说什么啊…”

小冬才不信他。

没说什么,那脸干嘛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赵吕实在不够痛快,一次直接说了多好,非得让她象挤牙膏似的向外挤。

“真的没说什么。就是说那天荷花开得很好,嗯,还说起了你。”

“说起我?”小冬纳闷了。

“嗯,就是从荷花说起来的,殷姑娘说她从前见过你,是在赛花会上。”

原来是这事儿。

“那她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自然是知道了。”

下头最关键的一句话小冬想问,却又犹豫了。

赵吕的心思,小冬能猜到六七分了。

可是,殷姑娘呢?

她对赵吕是怎么想的?

在这今时代,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已经不容易。若要那人也一样喜欢自己,就更加不容易。小冬见过了太多人的不如意,所以到了赵吕这里,她加倍紧张担心。

“哥哥…是怎么想的?”

赵吕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和他一样大的宗室子弟,有的孩子已经满地跑了,还有的不算妻室,纳了一屋子的妾婢。而赵吕的要强,上进,还有他的洁身自好,都算是特立独行的。

可是他总是要娶妻的,他得有一位世子妃。不少人关注这事儿,包括圣慈太后在内。

若是赵吕真喜欢殷姑娘,请人打听一下女方意愿,顺利的话,再请人上门去说谋,这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不是小冬自夸,自家哥哥在京城里,可以算是响当当明晃晃的优质夫婿人选。凭安王府的门第,凭赵吕自身的才干品行,哪家的女儿不想嫁?只怕会为了这今天赐良机打破头呢。

不过,殷姑娘肯定不在那打破头的行列之内。

两次相见,小冬心里对她有个大致评价。对旁人来说,能嫁进王府是天大福份。可是那位殷姑娘,看起来并不将权贵看得多么重要。她身上有一种请华淡泊风骨——小冬还真想见一见这位殷姑娘。

赵吕硬生生将话题岔开:“我听父亲说,妹妹冬天回王府过?”

“嗯,是啊。”小冬笑着说:“这已经在收拾了,过几天就搬回去。”

赵吕高兴起来:“这样好。王府地方本来就大,妹妹一出阁,我又不在府里,父亲一个人孤清寂寞。妹妹回去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一时间小冬觉得象是又回到了从前。

赵吕在旁人面前的作派永远不会用到她身上。他对别人时的淡然,客套,应付,在小冬面前从不这样。小冬还记得他从集玉堂下了学,不象别家子弟,一时闲不住,总相约去骑马,游逛,嬉玩。他总是迫不及待地回来,还会顺手捎上些点心,要么就是件小玩意儿。小冬高兴,他就高兴。小冬不高兴,那么他就会想方设法的让她高兴起来。

小冬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赵吕。

他们都长大了,可是哥哥对她的好,她细细的折起来,密密收藏。

她也一样希望安王,希望赵吕,希望她所爱的人们都幸福快乐。

赵吕曾经那样迫切的想把最好的给她,想让她满足快乐。

就和小冬现在的心情一样。

小冬由衷的希望,赵吕可以幸福。

所以,为了这个目标,小冬愿意做任何努力。

第127章 聚

赵吕难得回来,要应酬的人也着实不少。不过小冬一出,众人都得退避。

开玩笑,只要相熟的人.谁不知道安王世子有多疼妹妹啊?有一回小冬过生日,他还曾经亲自抹了脸上台扮戏.演了好一出彩衣娱亲哪。安王府里这一回聚的都是自家人.沈静也回来了,团团圆圆坐了一桌。小冬系起围裙下厨做了两个拿手的菜.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羹端上桌,席上的人齐刷刷的下勺去舀。肉羹一点不腻.柔滑得象豆腐一样,里面除了羊肉.还加了切碎的虾仁,草菇.荸荠.海参和火腿.香得引人垂涎三尺。还每一人一小碗核桃酥,洁白似雪,上头撒着一点芝麻和蜜渍桂花,还不及吃,只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觉得甜香柔软。

席上三个能吃的——秦烈、赵吕.沈静。

前两位小冬不奇怪,只要她下厨.哪怕做出一盘子炒锯末来.那二位都能面不改色的大吃特嚼.可沈静一向斯文。这回吃相居然也如枉风扫残云,完了一抹嘴,捧着茶碗说:“唉.你们真不知道我在河工上那过的什么日子啊,面是黑的,米里掺沙,有人弄了碗蒸野菜给我.那都是美味之极了。”

怪不得——原来是在外头吃了苦头了。

赵吕哈哈笑,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拍:“多吃点苦也没坏处。

我在军营里也是吃大灶饭的、难得回京城一趟.肯定得多揩点油水。”唉.一个王府世子.一个世家公子怎么都象饿死鬼投胎一样。

有人欣赏她的手艺是好事——不过这样也太夸张了些,肉羹小冬自己就一口没尝到。

酒席撤了下去,秋夜微凉,月色皎洁。秦烈和赵吕也是多日不见.两人扯扯拉拉的朝后头练武场去了。沈静留了下来陪安王说话。他们讲的那些人名小冬都不熟悉,想象都是工部的事情。

“我将前头四年的账都调出来比对了.最少的是前年.最多的是去年。今年的料、工、各种使费都算上…”

今天的发髻梳得有些紧,小冬顺手拔下簪子.将髻挑的松些,又把鞋子褪了,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听着屋里低而平缓的话语声。红芙轻声说:“郡主可是累了?不然先去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