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一热,他抿了抿唇,望了眼裴再生大步离开的身形,他展开身形朝瑞凤阁内室而去。

夜朦胧,我和衣躺于床上,手中反复玩转着外公的碧玉,心思飘缈。

隐约听到房间动静,一回神,方见雪鸾已经立于床头。

幸好是雪鸾。

这些日子我的警觉性越来越差,甚至经常神思不能集中,轻缓一口气,“雪鸾,正好,你来了,我有事找你!”

我欲从床上起身,却不想,雪鸾突然将整个身子压了下来,“雪鸾?”我无奈低呼一声,他温热柔软的身子顿时令我浑身一颤,眉眼相对,近距离,他的黑眸如同黑宝石般吸人。

“宁儿,你是喜欢雪鸾的对不对?”雪鸾伸手将我微乱的发捋好,嘴唇慢慢压下,蜻蜓点水般的吻,他的话音越发的温柔,“宁儿,什么事?”

我微笑一下,抬手,从枕下将外公遗留给我号令玄甲军的碧玉交于他手中,“雪鸾,这玉佩你帮我收着!”

刹时间,雪鸾面色煞白,身形一闪,便已经利落的跪于地上,重重的磕下头,“小姐,雪鸾不知死活,多次侵犯小姐,请小姐责罚!”

我无奈叹息一声,看他整个人跪于地上瑟瑟发抖,显然是恐惧至极了,也是,这碧玉虽然普通,却是号令玄甲军的玄铁令。

我如此唐突给他,也难道他会想歪。

他定是以我生气了,其实,内心深处,我并不抵抗他的几番亲近,包括方才,明明可以推开他的,可是,我却没有,只因,他的身子很舒服。

我心疼的看着跪于地上的少年,蹲下身子,伸手将他扶起,这才发觉他的额头竟然被磕破了皮,浸出血渍,牙齿死死咬着唇,身子透凉。

看来,我这一举动,真是将他吓的不轻。

“雪鸾,别这样!”轻声说道,却见他眸中泪光盈盈,“小姐,雪鸾逾距了,雪鸾该死。”

“雪鸾,你想多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突然感到无奈,看着他被自己咬破的唇有丝血渍溢出来,我心中一疼,情不自禁拥住他的身子,微微使力,他便柔顺的顺势靠于我怀中,我轻轻印上他受伤的唇,轻轻舔吻,感觉到他的身子越发抖的厉害,我松开他,“雪鸾,你误解我意思了,玄铁令给你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只是让你收着!”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雪鸾可以帮我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我无法告诉雪鸾我心中的极度不安,甚至是有一种徘徊于生与死之间的疼痛感。

“小姐?”他轻唤一声,小心翼翼,我主动的亲吻于他,使他的语气不可自抑的夹杂了一丝不可置信的喜悦。

“雪鸾,听我说,我将玄铁令与玉狐令都交于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雪鸾,你就帮我继续完成我的心愿。”

“小姐?”雪鸾瞪大眼睛,看向我的眸,是浓浓不解,“小姐,你是不是有事?为什么要这样?告诉雪鸾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玄甲军的,小姐,你可以不信天下人,甚至可以不信你自己,但是你不可不信玄甲军。”

“不,雪鸾,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让你保管,这是命令!”我语气一沉,严肃的看着他,唯有用命令来压制他,否则,他决对不会收下玄铁令与玉狐令。

“……是,雪鸾遵命!”双手接下玄铁令与玉狐令,雪鸾微微沉呤,“小姐,不管玄铁令与白狐令在谁手中,玄甲军仍是会全心效忠于你。”

我微诧异,“玄甲军不是只遵玄铁令吗?”

“小姐,你可知玄甲军赠予小姐的第三件礼物是什么?”雪鸾神色一正,正色道。

初到京到,雪鸾是玄甲军赠我的第一件礼物。

玉狐令是第二件。

我不语,用眼神示意他讲下去。

“小姐已是玄甲军的主人,只要小姐在世一天,都是玄甲军的主子,而玄甲军,无论有无玄铁令都会为小姐继续存活,一代接一代,一批又一批,小姐,玄甲军,赠予小姐的第三件礼物,是他们一生的全部,包括生命,思想,感情,身体,对主子唯命事从。”

我怔忡。

看着雪鸾,我心中翻江倒海。

“主子,要了雪鸾吧,雪鸾的一切都是小姐的,即使小姐今天不要了雪鸾,明天,后天,将来,雪鸾都将永远为小姐而准备,随时准备接受小姐的宠幸,雪鸾是小姐一人的……”

他小心翼翼的探上我的衣襟,我心中挣扎,雪鸾与如夜的脸庞来回交替,只到,身上一凉,感觉衣衫已经半褪,我才陡然大惊,对上雪鸾小心翼翼而又期待的眸,刚刚生起的一点拒绝之心又被泯灭。

我的心跳的狂烈,甚至,我是有些期待他的。

“宁儿,谢谢你。”

雪鸾终于如愿了,他的青涩与如夜的第一次无异,我微笑,抚上他柔顺的发丝,发香四溢,然而,片刻间,我身上发出红芒,屋中异香浓郁。

“宁儿?”雪鸾诧异,我本以为只有与如夜在一起时才会如此,却没有想到,与雪鸾在一起,我身上竟仍然如此。

“雪鸾,无碍,稍后再于你解释。”拥着他的身子,我主动索取。

“宁儿……”雪鸾嘤咛一声,屋中已是一片温馨。

温香楼。

密室中,香如夜置身七星阵中,他的血炎神功已经练至第四层。

想要保护宁儿,他必须有绝世的武功。

柳万水那般厉害,唯有他练成神功,能才保宁儿毫发无伤。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香如夜心神一震,这时候谁会来?他已经吩咐了夜雨等人不要来打扰他了,可这脚步声是为何?

脚步声靠近,他闻到了一丝女子香,是满儿。

他暗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动,亦不能言语,稍有不慎,他便会走火入魔。

云满儿靠近香如夜,凝视良久,缓缓道,“大师兄,从小到大,满儿喜欢了你十几年,可是,你却从不曾看过我一眼,反而还要与别的女子成亲,别怪满儿,大师兄,我爱你!”

香如夜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就在他心事烦乱之际,一条柔软的物体,已经顺着他的鼻孔,进入了他的体内。

他心知不好,当下心神烦乱,乍然睁开双眼,眸中血红,狠狠瞪着云满儿,杀机顿露。

这个女人害他前功尽弃,经脉紊乱,有走火入魔之势。

“你已经中了失心盅,大师兄,说你爱我,说你爱我——”云满儿心中害怕,却宁是大声叫道,果然有效,只见香如夜眸中杀机逐渐褪去,只余一片涣散,“如夜,说,快说呀,说你爱满儿……”云满儿催促。

见如夜的目光逐渐看向他,云满儿心中狂喜,那鬼面人给她的失心盅果然有效。

“我……爱……你……宁……”宁儿二字尚未说罢,香如夜便身形一倒,晕了过去。

云满儿满是激动的嘴脸,在如夜晕倒的那一刻阴沉了下去,她没有听错,即使是中了失心盅,他的心中却依然只有一个宁儿。

“大师兄,别怪满儿心狠,你的宁儿,死定了。”

*

八月初八。

锣鼓喧天,裴府上下一片欢天喜地,天下各路英豪聚集于此,然而,迎亲的人新郎却是久久未到。

我一身大红嫁衣,红妆着面,心中忐忑难安。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如夜人影,我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而真实起来。

定是如夜出事了,否则,他不会不来。

然而,人群当中,我看到了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人。

柳万水!

“哈哈,柳庄主也来了?”人群中,有人见到柳万水竟是目露钦佩尊敬之态,柳万水,在天下人心目当中,仍是绿柳山庄的那位柳庄主,救济百姓的老好人。

“老夫自然要来,仇人大喜的日子,老夫岂能不来?”柳万水说的痛心痴首,老泪纵横。

“这?柳庄主此话怎么讲?”

……

“新郎到——”

突然,一身喜服的香如夜来了。

我顿时欣喜万分,一颗不安心总算放下一半,可是,总是感觉还有哪里不对。

锣鼓声再次响起,将柳万水与众人的对话掩埋,“一拜天地——”司仪是那喜气洋洋的王媒婆。

“二拜高堂——”

这一刻,裴再生,是我们的长辈,我们拜的是他。

“三拜……”

突然,喜乐停了。

我与香如夜的身形也停了。

向他看去,我这次发现,他双眸漠然,了无感情,我的心,顿时乍开了锅。

“如夜,是谁?是谁害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拽住他的衣衫拼命摇晃。

“大师兄!”寂静的人群中传来一道女声。

闻声,如夜忽地起身,机械性的朝那声源处而去。

圣女,血阴教的圣女,如夜到了他身边,一言不发,只是任她摆弄。

我身形微一踉跄,身子直直向地上倒去,却被雪鸾扶住,“雪鸾,阻止皇子们,不论发生什么,切莫让他们轻举妄动,皇室,万万不可于天下人为敌。”

我沉呤出声,抬眸,却见以柳万水为首,天下各路英豪皆是仇视于我。

“原来,她就是西域罗刹,就是她为害江湖?西域罗刹,不想连累裴府上下,你就自行了断,血祭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人命。”

有人说。

我缓缓起身,眼中已是一片冷酷无情。

“雪鸾,切记我与你说过的话,保护皇子们,玄甲军不可轻举妄动,这是军令,不可违抗。”我内力传音,不忍再看雪鸾是何般表情,我只身缓缓走出,“雪宁儿是西域罗刹不错,但是,雪宁儿从未伤过无辜……”

“还与她废话做什么?无数条人命被她害死,今天我等不杀她,将来我们都没有活路。”有人打断我的话。

“对,我们还迟疑什么?杀了她,杀了这个女魔头。”

“为天下死去的各路英雄与无辜百姓报仇,杀了她,为武林除害——”

……附合声不断。

我的眼前一片混乱。

看向香如夜,只见他眼神涣散,黯淡无光,与我对视的,却是圣女得意的笑。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无数的武林高手,各大门派,他们叫嚣着,嘶吼着,杀气,向我逼来。

望了如夜一眼,我悲恸一笑。

身形凌空跃起,朝城外飞去。

要杀,不得在裴府杀。

要杀,不得在天子脚下,京城之内杀。

熠,烨,炫,烁,肖乾,焙,等一行人被玄甲军一把迷魂散困在了裴府中。

易水寒,上官凌,寒星,辰月,随我而去。

喜庆散去。

雪鸾痛哭失声。

叶飞花,圣女,香如夜,三人沉默相对。

夜雨等几位护法与青阳一直未曾出现,不知所踪。

“二师兄,哈哈——你不是恨他么?他变成这样,全是小妹的功劳,二师兄,满意吗?”云满儿笑的极尽妖娆。

“你已经不再是那个文静的满儿师妹,你是我血阴教的罪人。”叶飞花眸露杀机,狠狠的瞪着云满儿。

“二师兄,你不是一直想替小师妹报仇么?现在他变成这个样子,你难道不开心么?”云满儿丝毫不惧叶飞花。

“云满儿,你到底把大师兄怎么了?他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叶飞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颤抖,他是怪他杀了灵姬不错,纵然平日里他与午如夜是如何的不对盘,可是,关键时刻,他却是不忍心看他如此,再大怨念,他们之间二十年的兄弟之情也断不了。

那一声大师兄叫出,叶飞花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声音,至从灵儿死后,他是第一次叫他大师兄。

“哈哈,原来,你所谓的恨,是这么的浅显,看来,在你心目中,灵姬的份量并不是很重?”云满儿笑。

是吗?

香如夜说灵姬该死。

他一直不愿相信,然而,事实上,他早已在骨子里相信了,如夜的话,没有假。没有人比他更让他信服,可是,他却始终不愿接受灵姬背叛他的残酷事实。

如夜为他甘愿将教主之位供让,从小对他极尽容让爱护,他是他的大师兄,他何时骗过他?所以,他的话,即使他嘴上说不信,嘴上说恨他,可是,心中,却仍然信服于他。

“哈哈,二师兄,实话告诉你,灵姬去勾引逼迫大师兄的那晚我也在,那个小贱人,她找死,她活该——”

叶飞花已经忍无可忍。

“二师兄,你最好乖乖的,大师兄他现在对我惟命是从,你若敢轻举妄动……”云满儿得意一笑,“大师兄已经练成了血炎神功的第四层,只可惜,被我的失心盅那么一闹,他便有些走火入魔了……”

叶飞花咬切齿,却无可奈何,他突然感到痛苦,胸中一痛,想起了雪宁儿。

对了,他怎么将她给忘了,今天,一切都太过怪异,来的太过突然。

雪鸾为何不去帮雪宁儿?

不再想那么多,他展开身形,朝城外而去。

城外。

忘情崖。

这里,早已冲刺着浓浓的血腥味,只是,令我想不到的是,易水寒与上官凌竟会站在我这边帮助我。

上官凌帮我,就意味着,与天下人为敌,意味着,他爹上官流云的盟主之位不保,甚至成天下人仇视的对象。

我们几人虽然武功不弱,可,终是不敌天下各大门派,雷风意图解释,可是,天下人之愚蠢怎么会听?他们早已对柳万水深信不疑。

试问,天下自称正义之士的江湖中人,是相信老好人柳万水,还是相信女魔头西域罗刹的一席之言?

今日,注定是一场痛杀。

我一身嫁衣,却染了无数鲜血。

刀光剑影,混乱中,我听到有人叫我,“姐姐——”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是无行的,洪无行,他来了,关键时刻,生死一线间,他居然来帮我。

丐帮,亦成了天下人的公敌。

凡是帮助西域罗刹的人,都是武林公敌。

撕杀中,我看到叶飞花也来了,这个戏弄我的家伙,在这种时刻,居然也在帮助我。

我杀的红了眼,小柄银剑越发的寒冽起来。

各大门派联手,专攻我一人,当那长剑即将刺入我胸口之时,见只眼前人影一晃,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然而,那长剑,却是直直的刺入了那人胸膛。

是他?

是他替我挡下了那一剑,用他的胸膛,替我挡下了那一剑。

看着深深刺进他胸膛的长剑,我失声痛呼,“臭乞丐——”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