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闭门思过,不再掌理后.宫。

贵妃先前的沉默与低调。换了皇上的一丝信任和托付。

惠妃产下皇长子,奠定了在宫中的地位,皇上隆宠又盛。乃是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人。

而淑妃,虽曾宠盛一时,但却如昨日烟花一般,在短暂的绚烂过后,便就消逝。她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在胎中就遭人陷害,而她亦在诞下孩子后不久因血崩不止而过世,皇上哀痛心伤。但帝王宠不过一时,很快就如同云烟,在风中消散。

听到淑妃过世的消息时,明萱正在和丹红一道给雪素腹中的孩子绣虎头鞋上的眼睛,她身子微颤。针不偏不倚插入食指,瞬间便有血珠涌出,她慌忙将破了的手指含在口中,只觉得满嘴都是腥咸的涩味,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天长日久,心意相同,丹红出了明萱的心事,低声叹了口气,便忙安慰她道。“人各有命,这便是淑妃的命,大奶奶何苦要怪责自己?”

明萱摇了摇头,“没有怪自己,淑妃有今日,皆是前因种下的后果。不论有没有纵容她姐姐说话打扮,不论有没有提醒她该有何为不该何为,她都会走上今日这一步的。”

她眼神微涩,白玉一般的脖颈轻垂,“只是忽然觉得有些难过罢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深宫险恶,旁人只到富贵荣宠花团锦簇,却不见荣华富贵之下的阴谋丑恶,入了宫的女人,便像是进了角斗场,要想活下去活得好,只有不停争斗。胜了能站在青云之间俯瞰众生,惠及家族,延绵子孙。败了,便只能做那一缕孤寂凄凉的幽魂。

淑妃的性子张扬骄傲,既不沉稳,也不聪慧,这样的人,进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原本就没有任何胜算,她唯一所能依靠的便只有皇上的宠,可皇上的宠,从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所以,悲戚情伤的皇上原本要为淑妃厚葬的愿望,才会因为皇长子彻底啼哭,俞贵妃一句“避讳”,便就改为薄葬,甚至都没有让永宁侯府顾家的人去送一送,便一口棺木抬进了皇家陵园的偏殿,没有葬仪,无须守制,就好像从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萱正自有些伤感,门外小素笑容满面地进禀,“小姐,家里了客人,姑爷请您去正厅呢!”

丹红忙问,“的是什么客?”

小素掩着嘴笑道,“姑爷不让说,您出见了便知。”

明萱脸上带着些疑惑,却还是乖乖放下手中阵线,整理了一下仪容,这便去了正厅,还未进门,便听到里头传一阵爽朗的笑声,她心中一动,兴奋地撩开厚厚的门幕喊道,“哥哥!”

厅上,一身玄金色锦袍的男子背脊挺直,如同一颗苍劲的松柏傲然屹立在风中,他闻声转过脸,刚毅的面容一下子染上了柔和神采,他起身立起,上前两步,颇是高兴得说道,“萱姐儿,是!”

顾元景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务,万里狂奔到盛京,入宫禀之后,听说明萱和裴静宸在南郊别庄小住,第一件事便是到这。

这半年发生了许多事,裴静宸坏了腿这样的传闻他在临南就有所耳闻,自然是心急如焚的,但皇上交代的密令要紧,他不敢耽搁,只派了几个心腹了一趟盛京城打探消息,后知晓虽然妹夫的腿残了,但却无关性命,明萱这唯一的妹子又起十分冷静积极,他便稍稍安了心。

但一靠近盛京,又听说了皇宫内发生的这些变故,倒让他不安的心又重新生出担忧,是以复命之后,他甚至连永宁侯府都没有,便径直了这里,一是想裴静宸的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二也是有事要先拜托她。

明萱请了顾元景入了座,令小素上了新鲜的茶水,便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他,“这半年没有见,哥哥黑了,也瘦了一些。”

顾元景笑着说,“临南地处偏隅,物产没有江南富饶,烈日当头,又正日吹着海风,那里的人皮肤多偏黑,在那呆了半年,黑瘦一些不足为奇。”

他顿了顿,对着裴静宸说道,“妹夫的腿既是因为余毒作祟,倒可不必太忧心,这位小兄弟是临南苗族的人,对毒甚有些研究,请他替一,或许也不是非那什么西夏毒草不可的呢。黄衣,说是吗?”

明萱顺着顾元景的视线望了过去,注意到他身后立了个瘦小的少年,她皮肤虽然有些微黑,却十分细腻滑润,关节细小,没有喉结,起应该是个女子。

她心里微动,却将这疑问压制下去,十分诚恳地对着那人道,“烦请您替夫君瞧一瞧,他这毒可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解?”

那叫黄衣的女子起十分天真烂漫,她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搭在裴静宸的脉上,过了一会说道,“这毒有些奇怪,若是能有西夏国的毒草解自然最好,若是不得,那便要想其他的法子了。其实,他这毒虽然罕见,却也难不倒,只是这解毒的法子,恐怕们接受不了呢!”

她若无其事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瓦罐,打开之后,从里面倒出一堆蛇蝎虫蚁,笑嘻嘻地说道,“们苗家治毒向都是这样,若找不到对症下药的毒草,就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人家的毒难解,们的毒可有的是法子控制。”

明萱脸色一变,心中约莫猜到这个叫做黄衣的少女应该便是传言中的苗女了。

临南在极南之疆,有着广袤的丛林,因为天气炎热,所以毒湿易发,毒虫毒蛇特别得多,寻常人都不敢靠近那些林子,但独独有苗家无畏这些毒物,反倒可以制约毒虫猛兽,他们使毒解毒的本领天下难寻,但因远离中土,鲜少与人相处,所以性格都比较孤僻,风俗习惯也与中土不同,自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标准。

传言之中,苗女大多生得美艳异常,性子天真活泼,直率爽朗,但却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脾气又多火爆,倘若有人惹怒了她,不会与讲什么道理,必是要痛下杀手的,周朝民俗间的这一套礼仪规矩,在她们身上毫无用武之地。

明萱想着,便有些忌惮起。

只是,再大的忌惮,与裴静宸的双腿相比较起,都要靠边站了,她急忙问道,“不知道您说的方法是什么?”

黄衣依旧笑嘻嘻地说,“很简单哪,叫这些小乖乖们进去相公的双腿里,把积的毒血吸出,虽然在他血脉间难免留下小乖乖们的剧毒,但这些毒可以用要控制住的,只要每次发作的时候用上一颗,就能够永保平安。”

她瞥了裴静宸的双腿一眼,有些嫌弃地说,“总比这样是个废人要好。”

顾元景忙喝了她一句,“黄衣,怎么说话的?他是的妹夫,不许说话这样没规没矩的。”

黄衣欲言又止,想要反驳,但接到顾元景冰一样的眼神之后,便只好咬了咬唇,委委屈屈地忍了下,脸上表情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明萱没有闲情探究这苗女和自家哥哥的关系,心里却在衡量黄衣说的治疗法子的有效性,她想到倘若真的用这以毒攻毒之法,将岂不是就要受到苗女的制约,倘若毒发之时,身边没有解药,那又该如何是好?原本只需要等西夏国的毒草便可以一次清掉的毒,没有道理变成一生的负累。

可她随即又想到,此时离韩修允诺的日期,早就已经过了一两月了,那边迟迟没有消息,难道自己真的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第136章 领人

明萱尚在犹疑,裴静宸已先自开口说道,“多谢舅兄关怀,这双腿虽则行动不便,但却还不至于碍于性命,黄衣姑娘所言虽可解一时之毒,但饮鸩止渴,却也未必是个良方,倘若能得西夏国毒草,那是大幸,倘若不能得,便是命。”

他微微笑起,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腿残不要紧,只要心不残便好。舅兄以为如何?”

顾元景微微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不错,妹夫既然有这等胸襟,倒枉为们担忧一场,也罢,与其饮鸩止渴,将受制于他人,倒不如过得坦荡一些。”

他顿了顿,望向黄衣,声音变得低弱起,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既然被们穿了,也不必再作隐瞒,这位黄衣姑娘,是南疆苗族酋长的幺女,这次去临南执行任务,途中颇有波折,幸得她援手才能安然无恙,只是她性子跳脱,又有些任性,京时她竟偷偷地跟在后头,等发觉时,已然入了京……”

明萱见顾元景虽是有些无奈,眼中却偶尔流转着柔情,心中虽觉得诧异,但倒也没有就黄衣的身份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对着黄衣轻轻福了一福,“多谢黄衣姑娘对兄长施出援手。”

黄衣轻轻哼了一声,“救他是的事,要谢做什么?”

顾元景有些尴尬,忙喝止道,“黄衣!”

他甚为难地对明萱说道。“他们苗家不讲究规矩,她又久居高位,性子很有些不懂事,她也不是有心的。妹妹还请不要放在心上。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还有件事情要求妹妹,。她性子如此,若是跟了去侯府,必是要惹祸的。

收容苗女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她却是酋长幺女,这又是偷跑出的,要是闹大了恐怕侯府不好对皇上交待,所以想求妹子暂时收容她几日。等将临南的事都交待完了,一定立刻将她送去。”

世家大族的规矩,不是黄衣这样的苗女可以承受的,虽然对黄衣颇有些怜,但清醒冷静如他。亦知晓南疆蛮女和中原贵族之间联姻的可能性为零,不论是祖母还是族人,甚至连皇上,都不会同意他和苗女的婚姻,所以黄衣必不可能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不想负她。

亦不想给她虚幻的希望。

可她跟了,甩不脱,他一时之间也无法说服她离开,便只能先与她分开几天,等手上的事情了结。再亲自送她去。

裴静宸眉头微挑,听出舅兄语气中的无奈惆怅,真诚地说道,“既然是舅兄的嘱托,那们必当遵从,只不过寒舍简陋。若是承蒙不弃,那就只好先委屈黄衣姑娘几日了。”

顾元景刚想道谢,却被黄衣截住话头,她跺了跺脚,有些生气地说道,“景哥哥,不远万里跟着盛京,是想要天天都到,日日都和在一起,时时刻刻都不再和分离,想要跟着一起住,可不要住别人的家里,见都见不着!”

她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起既伤心又忐忑,“都答应过了,扮成男人的样子,不开口说话,不惹事生非,去哪就去哪,绝不乱跑,也不会把小乖乖们放出吓到们中原娇气的女人,可还是想着要甩开,把送走,难道就真的那样不喜欢吗?”

这话顾元景一时不知道该怎样答,若是不喜欢,那是骗人的,他不是冷心冷面的人,在临南这半年她是怎样对他的,他心里都如同明镜一般,不仅感激,也有怜惜,甚至还有一些意。

但他清醒地知道这份感情注定如同流水消逝,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因此理智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将她拒之门外,他不能对异族女子动心,否则族中不容,皇上猜忌,他这些年生死之间博取的功名,都将化诸流水。

拼了命得的这一切,不能放手,因为他肩头还尚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父母的冤恨,长姐的委屈,幼妹的倚靠。

半晌,他冷下了声调对着黄衣说道,“倘若不想住在这里,也可以,盛京城亦有官家驿站,贵为苗族酋长之女,只要知会礼部一声,自然会有官员安排住处。”

黄衣听了,咬着嘴唇的牙齿越发用力,起十分受伤,只是倒也因为这些冷情绝情的话慢慢安静下,良久,她委委屈屈地说道,“不要生气,既然要住这里,那就住这里好了,只是,只是要时常才好!”

情里,谁先沉溺谁投入更多,谁就需要妥协,因为得太深,才越害怕,害怕自己在他眼中不够美好,害怕没有像他喜欢的样子转变,害怕步步紧逼会将他推得更远,黄衣害怕,所以即便心中再不满,她也必须要妥协。

顾元景松了口气,又对着她交待了几句,这才起身对着明萱夫妇告辞。

明萱忙令人带了黄衣去客院,心中却还余惊未平,她对着裴静宸说道,“哥哥他似乎是喜欢上了这个苗女……”

她并不是个迂腐之人,前世所受的教育令她对这种异族婚姻能够保持祝福心态,情感上说,她才不在乎顾元景将娶的妻子是贵族小姐还是平民百姓,是中原佳媛还是异族妖姬,只要她的哥哥真心喜欢,他们两个彼此相,这便就够了。但理智却不允许她这样想。

周朝的封建礼教等级森严,不是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够轻易打破的,除非皇上赐婚,否则像黄衣这样的异族女子是决然不可能嫁到中原贵族的,便是嫁了,身在门阀之间,作为永宁侯府的四奶奶,总要出门应酬交际的,那些从小受着贵族教育的世家女子尚且还需要小心谨慎,黄衣一个眼中没有规矩礼仪的外族女子,又该如何自处?

裴静宸叹了一声,“不必为了舅兄担忧,他是沙场上出生入死过的人,比之旁人多了几分洞察和清醒,行事也自然会有他的分寸,对心怀抱负的男子而言,这世间有比男女情更加重要的事,他所要的妻子是能够与他比肩而立,替他安顿后宅,平衡世家之间联系的女子,在大局之前,情反而只是一件小事。”

他目光微凝,望着明萱的眼神充满了柔情,“阿萱,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这般幸运的。”

他的妻子是他的所,既是他心中所系,又能与他共同进退。

明萱的心情因为裴静宸这一句平实的告白而略好受了一些,她转头过去扶住他肩膀,低声说道,“罢了,哥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有自己的判断,亦有自己的选择,不论他最后作了怎样的抉择,这个做妹妹的,只需要坚定地支持他便好了,至于黄衣,只要她住在庄上一日,便以最上等的贵宾礼仪待之,也不枉她对哥哥的一片深情。”

她不知道顾元景和黄衣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南疆那等严酷的生存条件,顾元景又说是有救命之恩,想必他们曾共同经历过万分波诡云谲的历险,患难之中生真情,不论黄衣最后能不能成为她的嫂子,她也愿意在力所能及处厚待她一些。

到了晚间,明萱正与雪素一道在正厅闲话,突然一阵猛烈地拍门,过不多久,罗叔满面不解地进禀,“小姐,姑爷,外头了一队过的军士,说是奉命给小姐送东西的,请他们将东西放下,那个为首的军士非不肯,他说东西贵重,不可再得,他们主子交待要亲手交到您手上的。”

他为难地问道,“老奴请小姐的话,要不要请他们进?”

明萱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说道,“快请!”

不及须臾,果然便有一个军士进了正厅,他抱拳说道,“属下是卫国将军麾下的千户长,奉了将军命令给裴家大少奶奶送礼物,将军说,男人无信不立,他做出的承诺从都不会反悔,此处有两株奇草,还请裴家大奶奶过目。”

他往后一喝,便有属下抬进一个黑色檀木制的大箱子,打开之后,便是载种了花草的两盆盆景,起虽然不太常见,却平常无奇。

明萱心中微颤,不知道怎么竟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她强忍住鼻中酸涩,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态,但眼角却仍旧不知不觉流下湿痕,她不顾端庄形象,俯身过去细细观摩那两株草药,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丹红忙去包了几个厚厚的荷包递了上去,“几位不远千里给们姑爷送药,辛苦了,这是一点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给几位军爷拿去上买酒喝。”

那些军士倒也没有客气,纷纷接过谢过。

明萱站了起,走到那军士面前深深鞠躬,然后沉声说道,“韩将军雪中送炭,这份恩情夫妇记下了,等他凯旋而归,外子定然要去请他好好喝一杯,以谢他成全之德。”

听说前方战况正酣,她想了想觉得不论从前怎样,韩修能够记得送药已经令人刮目相了,她不管是否出于礼貌都该稍许关怀一下他的状况,只是又怕她的关心会令韩修会错了意,让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感情,又重新起了纠葛。

正当她犹豫之时,忽然听到那将士说道,“将军送给裴家大奶奶的礼物,不仅只是这两株奇草,他还在盛昌药记寄存了几个人,请大奶奶若是得空,前去将人领了吧。”

第137章 被人所害

明萱心中一动,脸上现出惊喜神色,忙问道,“莫不是何贵他们?”

何贵因战事被扣西夏,如今也只有韩修有这个本事能将他们救出,除了何贵之外,她也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人会与韩修有关,她心中急切,很盼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倘若何贵真的了,那雪素便能重展笑容,那未出世的婴孩从此便有了父亲的疼惜,而自己的愧疚之心也能够有所纾解。()

那为首的将士含笑说道,“大奶奶慧眼,正是何贵一行,说起这次若不是他们,将军要得这两株奇草恐怕要更费周折,前线战火正急,虽然万幸没有伤了性命,但那几位身上都挂了些彩,到了盛京怕他们支撑不住,便先将人送去了盛记药行。盛记的老板是将军的故人,最擅跌打损伤,有他妙手,何贵他们定然是无碍的,这会子大奶奶派人去接,正是合适。”

他抱了一拳,“属下急着西疆向将军复命,这便跟裴家大奶奶告辞了。”

说罢,那军士便转身。

明萱心上圈出几层异样的涟漪,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他有没有受伤?”

这话说完,她立时便后悔不迭。

韩修的性子如何,哪怕她从前不知道,在那么多次交锋之后,总也有些了解的。他确实以匪夷所思的方式伤害了明萱,又因为权势娶了别的女人,她也有些搞不清楚,这个男人对她到底是纯粹的占有欲还是真心所。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他心中有着特别的位置。

以他从前那样志在必得的决心,能够有今日这番局面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个男人做出放手的决定定是十分艰难。倘若自己再流出一丝关怀,她很害怕他又会卷土重。

谁料到那军士闻言竟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他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疆场之上,刀剑无眼,将军不是铜墙铁壁之躯,自然难免要受些小伤,不过裴家大奶奶还请放心,将军无碍。临行前。他曾交代过,倘若大奶奶问及他,便让将这封信交给您,倘若您一句不提,便只当没有这事。”

他轻轻吐了口气。“您不知道,这一之上,觊觎这封信的人不在少数,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带过的,若是当真送不出去,这去的上怕又要费一番周折了。”

那军士说完,朗声招呼着随行的其他兵士,“兄弟们,咱们走!”

明萱目送他们离开。这才低头望向手中紧攥着的信,杏黄色的纸,封着鲜红的火漆,她的眸光定在那一抹鲜艳的红上久久不能移开,过了良久,她才叹了口气将信封往怀中一放。对着丹红说道,“去请长庚替到盛昌药记走一趟,将何贵他们接。”

丹红笑容满面地拍了拍雪素的肩膀,喜不自禁地去了。

雪素似乎被这个突如其的消息冲懵了,她愣愣坐在那里发呆,脸上一副惊喜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的表情,所谓近乡情怯,大抵便是如此了,一直到丹红走了,她才讷讷地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明萱,“小姐,这……这是真的吗?何贵,何贵他没有死,他好端端的,就要见了,小姐,这是真的吗?”

她一只手不断抚着渐渐有些隆起的腹部,另一手却撑着台几。

明萱轻轻抚着她坐下,笑着说道,“是真的,让长庚去接了,顶多再过两个时辰,们夫妻就能团了,雪素,是真的,小宝宝的爸爸就要了。”

她的心情大约从都没有此刻这般欢畅过,困扰多日的所有问题似乎一下子就全都解决了,瑶枝和碧桑这两株西夏奇草真真切切地在她眼前,玉真师太很快就能够替裴静宸将腿上积余的毒给清掉,休养些日子,他就能站起,可以自由行走。

而一直觉得无比愧疚的雪素,也终于等了与何贵相的日子。

但巨大的欢欣过后,明萱又有些发起愁。

她虽然不知道西疆战况到底如何,但打仗嘛,总是刀锋尽显的,能将这两株奇草寻,还替她将何贵一行送,这份恩情实在太大,将她该如何报才好?说什么百篇心经换的允诺,这些不过只是明面上的说辞,她心里知道,这次是真的欠了韩修好大一个人情。

怀中那封信仍在,明萱觉得方才还明朗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下。

她吩咐小素好生陪着雪素,自己却出了正厅,徐徐走向后头院子里的主屋内室。

裴静宸仍在午休,此处隔着前院有些距离,外面的熙攘和喧闹一点都不能影响进,他自从受了毒,精神便要比从前差上一些,每日中晌必要歇一个午觉,已经连续数月。

明萱令守的小丫头们散了去,蹑手蹑脚地进到床榻之前坐下,低头望着那副安静美好的睡颜,他的眉毛浓墨,像一座山,他的睫毛微卷根根分明,他的鼻子挺直,他的嘴唇微薄嘴角总是带着好的弧度,他的下巴刚毅有着分明的棱角。

这个像是入了画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呢,明萱心里一阵甜。

裴静宸似是察觉到了灼灼的目光,他睁开双眼望见浅笑的女子,喉间发出一阵好听的闷笑,“怎么样,对夫君的容貌还算满意吗?真的这样好,能让得如此入神?”

他顺势起身,靠在床头,抱着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明萱嘴角弯起一个好大的幅度,笑着说道,“食色性也,每个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俗人,怎么能免俗?既然上天厚待,赐一个这么英俊的夫君,若是不多瞧几眼,岂不是浪费?谁让的夫君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呢。”

她目光盈盈,对着裴静宸说道,“快起身吧,已经让人套好了马车,等下们就出发去白云庵。”

裴静宸的目光中有些不解,随即似有了悟,他错愕问道,“难道是?”

明萱点了点头,“韩修令人送了瑶枝碧桑,他曾经说过,这两株奇草的叶子是毒,根茎确是解药,知道了这点,再有师太的巧手,的毒可以尽数解掉了,从此以后,不仅能够自由行走,这毒素也再不会成为困扰的原因。”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眶湿润,显然激动地有想哭的冲动。

她顿了顿,又说道,“这咱们可是要欠了韩修一个好大人情,他不止送了瑶枝碧桑,还把何贵等人都给平安带了,现在人在盛昌药记,已经让长庚去接了,估摸着过不多时,便能够了。

所谓奇草有价,人命无价,将等韩修了,咱们思量着也一份大礼给他,否则……不想欠他的。”

裴静宸目光微垂,常常的睫毛颤动,掩藏住了心底事,“也不想。”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脸上出笑容,“不过终究这是一件好事,的腿能够治好,雪素何贵一家团,也不用整日愁眉苦脸了。既然有了解药,的腿便不急于一时,咱们还是等见过何贵,再去白云庵吧。”

明萱一边帮着他起更衣,一边将怀中的信递了过去,“他令人捎了这封信,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帮拆开。”

她猜不到这封信中的内容,但是以她从前和韩修的关系,她觉得很有必要跟裴静宸一起这封信,一面滋生不必要的误会。虽然很她很信任她的丈夫,但有些可以很简单避免的误会,她实在觉得没有必要用之考验这份信任。

裴静宸却笑着推了去,“这是给的信,自己就好了。”

他俯下身去,凑在明萱脸颊,温暖的唇在她耳边轻轻划过,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眸像是闪闪发亮的星熠,跳跃着火苗,令人沉溺,又觉得无比坚定安心,“一直都信的。”

正如她信他一般,他也对她深信不疑。

明萱便也不再客气,将火漆挑开,抽出里面的信纸,她才刚了几行,脸色已然巨变,握着信纸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

裴静宸见她面色骤变,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便觉得不对,连忙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一边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信上怎么说?”

明萱过头,几乎是哽咽着对他说道,“韩修信上说,四年前他当着众人的面当众悔婚,一是因为要震慑当场宾客,为皇上贬姐姐的皇后之位造势,二却是他的私心,他当时想若是声名败尽,他与许还会有再一次的机会。他说,他只是忠君之事,并没有存害父亲的心思,皇上的打算也只是等裴皇后册封之后,就会将父亲放了的。”

她语气越发颤抖,“但是有人……有人浑水摸鱼,害死了父亲。父亲他不是悬梁自戮,而是被人所害的!”

第138章 千算万算

何贵是被抬着的,担架之上人还昏迷未醒,雪素担忧惊惧地扑了上去,差点要急疯了,一紧紧抓着何贵的手,跟着担架抬进了她屋子。

年关将近,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好在雪素的屋中,明萱派人给她烧了最好的银炭,何贵躺在温暖的被窝之中,脸色逐渐由苍白转为浅淡的红。

长庚见雪素哭得伤心,急忙安慰着她说道,“何大哥肩膀上中了一箭,先前在上时没有好好处理,伤口有些化脓,盛昌药记的医正给重新处理了下伤口,因为刮去腐肉会很疼,所以给他用了一些麻沸散,这伤势无碍,只要好好养着就能好的。麻沸散用了两个时辰了,约莫着和何贵大哥过会就能醒的,何大嫂莫再哭了。”

他这些日子和雪素相处,觉得她宽厚善良,又坚强,对她很有好感,所以语气也比平时要柔和一些,“流泪伤身,何大嫂,就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再说,何贵大哥待会醒了,着这副样子会难过的,小姐和姑爷了心里也不好受。”

雪素听了,勉强止住哭声。

丹红便令小丫头去打了盆热水,替雪素擦干眼泪,“长庚说的很是,小姐和姑爷听到表哥了,一定会马上过的,哭成这样,小姐又该愧疚自责了。”

话音刚落,厚厚的门帘便被撩开,明萱推着裴静宸进了屋。

长庚怕他们担心。便抢着将何贵的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又道,“爷派出去跟着何贵大哥一起去西夏国的那十几位兄弟也都了,点过了,一个都没有少。虽然有两个伤得不轻。但万幸没有性命之忧,瞧他们都伤的伤,病的病。所以就先做主安排他们去客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