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九阴笑了,“他有他的计划,他支开我大概是不想将我牵扯进他的计划里。”旁的她不清楚,但她太清楚裘衣轻这一点了,他如此精于算计,却每每将她从他的算计里摘出来,倒叫她扫兴。

白微看着她惊奇不已,慢慢坐在她身边笑了,“我从前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令嗣王爷如此倾心,如今是明白了,只有王妃这样的才配得上衣轻公子。”

这倒叫九阴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也只是因为裘衣轻的动态她掌握的一清二楚而已……

比如此刻,裘衣轻咳嗽了几声她都听的明明白白。

不止是裘衣轻,她还听见裘望安偷偷带着青丝嬷嬷离开了宴席,一路小跑的嘟囔着说要拿兔子琉璃花灯来给她玩。

可左找右找找不见,青丝嬷嬷忽然想起来什么的道:“下午时奴婢命小秋将二殿下准备的中秋宫灯送去各个宫中,只怕是小秋弄错了,将那两盏琉璃花灯也送去了。”

“这也能弄错!我给其他宫的是普通宫灯,给宋姐姐的是琉璃兔子灯,怎么不瞧好了送!”裘望安气道:“叫小秋来,问问她送哪去了。”

没一会儿小秋便来了,问起来她倒是记得,说有两盏特别漂亮的琉璃花灯是最后送去了烟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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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望安带着青丝嬷嬷匆匆忙忙去了烟云殿,那里住的是不得宠的一个妃子,他没进去,只是叫青丝嬷嬷进去将那两盏宫灯换回来。

他站在殿门外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瞧见的离烟云殿不远的一处废弃大殿,那处大殿叫菁华殿,据说之前是先帝的书房,后来走水一场大火将那殿烧塌了,虽然他的父皇又将大殿修葺完好,但不知为何父皇却没有用过这处大殿,在修葺好之后就常年锁着殿门。

小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因为他每每跑来这一片玩时就会被匆忙带走,奶娘会说这里不吉利。

既然不吉利为何又要修好它?又有何不吉利的?

青丝嬷嬷从烟云殿中出来,手中抱着个盒子,“二殿下在瞧什么?”

裘望安转过头来,接过盒子随口问道:“嬷嬷可只那边的菁华殿为何成年锁着,说不吉利吗?”他打开盒子正是那两盏琉璃花灯,他心满意足的盖好盖子要走,本也就没打算听到回答,因为宫中忌讳太多,许多问题是不能问也不能答的。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听见青丝嬷嬷淡淡的声音,“因为那座大殿曾经烧死了先帝和前太子,也就是嗣王爷的父亲。”

裘望安抱着盒子愣在了那里,回头傻眼的看青丝嬷嬷,“嬷嬷说……堂哥哥的父亲和先帝是烧死在那座大殿里的?可我母后说先帝是因病去世,而堂哥哥的父亲……”他没有再说,他确实问过母后堂哥哥的父亲去哪里了,母后没有答他,反而冷着脸严肃的让他日后再也不要问起这样的问题,因为堂哥哥的父亲……是想谋权夺位害父皇的人。

可青丝嬷嬷却说他是前太子?那他若没死,如今继承皇位的不就是他吗?怎么会谋权夺位要害父皇?

“二殿下想过去看看吗?”青丝嬷嬷一双黑漆漆的眼望他,“您不是问过奴婢,为何奴婢说嗣王爷不进宫反而好吗?或许去看了,您就明白了。”

裘望安抱着盒子鬼使神差的跟着青丝嬷嬷朝着那座黑洞洞的大殿走了过去。

好黑啊,这座大殿一盏灯也没有点,黑的仿佛坟墓一样。

青丝嬷嬷走在前面,他一步步跟在后面,台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人守在这里,因为无人敢靠近这座不吉利的大殿。

他们站在了紧锁的殿门口,漆红的大门在夜色下红的醒目。

“您跟奴婢来。”青丝嬷嬷带着他绕到了西墙下的一个窗户旁,她伸手轻轻一推,那扇窗户就被推开了。

里面散发出一股陈旧的木头气味,他借着月光看进去,打扫的十分干净,里面放着许多“旧物”,他还看见一身盔甲旁放着的一把剑,那把剑雪白雪白,和堂哥哥之前送他的那张白弓看起来材质一样。

“这里面放着的都是嗣王爷父亲的遗物。”青丝嬷嬷道:“他死后圣上便将他所有的遗物归纳到了这里,一样也没留给嗣王爷,后来倒是赏给过嗣王爷几样,比如有一张弓,嗣王爷最喜欢的一张弓,圣上在他双腿残废终生不能上马之后赏给了他。”

裘望安听的心一点点收紧,是真的吗?父皇……父皇真这样对堂哥哥吗?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对堂哥哥?堂哥哥该多有难过……

“那还有嗣王爷小时,画师为他们一家画的画。”青丝嬷嬷朝里面指了指,“二殿下可要看看?嗣王爷小时候与现在不大一样,小时候他十分爱笑。”

裘望安吞了吞喉结,不知为何他又好奇又害怕……他犹豫着将宫灯交给青丝嬷嬷,从窗户翻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往里走,走到那幅画下,总算是看清了——画上有三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立在他们身侧的白衣少年。

想来就是堂哥哥和他的父母。

他仰头看着画上的白衣少年,那居然是堂哥哥?堂哥哥那时……笑的骄阳一般,眉眼之间意气风发,和如今那么那么的不一样。

外面远处传来脚步声,青丝嬷嬷在外急道:“有人来了,二殿下快躲起来!圣上严令禁止不许人靠近此处,若叫人知道二殿下定是要受责罚的!”

他慌忙扭头看见窗外一队人提着灯笼从远处朝这边过来。

“躲起来二殿下!奴婢躲在外边,等人走了二殿下再出来!”青丝嬷嬷将窗户猛地关上。

大殿里一片漆黑,裘望安慌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出去,可那一队人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殿外不远,灯光照进来,他只能快步走向角落里的衣柜,拉开衣柜暂时躲了进去。

刚刚躲进去,拉上柜门就听见脚步声停在了殿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开门。”

是父皇!

门锁被打开,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他在柜子里听见了轮椅的声音,以及堂哥哥闷闷的咳嗽声……

“太医留下给衣轻诊脉便好,其他人退下。”他的父皇道:“月圆之夜朕正好与衣轻说说话。”

堂哥哥闷咳着哑声道:“止水,退下。”

“是,爷。”止水应声退了出去。

之后是殿门关上的声音,他在衣柜里紧张害怕的浑身冒汗,大气也不敢出,他从衣柜的缝隙里往外看,看见亮起来的大殿,他的父皇端坐在一张椅子里,而对面就是脸色惨白的堂哥哥。

太医正要为他诊脉,他挥手打开了太医的手,看着父皇,苦笑了一声道:“我已经快死了,皇叔还不放心吗?这么多年……皇叔折磨我折磨的还不够吗?如今安儿康复,皇叔又得龙子,我这颗棋子对皇叔来说已经没用了。”

父皇坐在椅子里慢悠悠的笑了,“衣轻如此说,倒叫皇叔于心不忍了,本来皇叔想留着你慢慢过冬天的……但你进来很是不乖,你的嗣王妃与二皇子走的那样近,可是你的意思?”他挥手让太医退到一边,“你该好好管教你的王妃,安分守己,这样朕还会让你多活些日子,让你的王妃……多陪陪你。”

裘衣轻的眼神瞬间冷了,从他口中听见“嗣王妃”三个字都令他恶心。

第56章

柜子里好黑好闷, 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敢喘气,缩在角落里从那一线光里惊恐的盯着他的父皇,他从来从来没有过一刻觉得父皇这样可怕。

他听着父皇的话恐慌极了, 是他害了堂哥哥吗?明明是他去缠着堂哥哥, 父皇为什么要怪堂哥哥和他走得近?

堂哥哥咳了起来, 咳的仿佛要将肺吐出来,痛苦的手指紧紧攥着轮椅扶手哑声说:“无论我多安分守己皇叔都不会放过我的……不是吗?”他抬起眼来盯向了父皇,他那双眼睛是滔天的恨意,“这么多年,我像个活死人一样,皇叔可有过一日放过我?今日皇叔将我带到你烧死我父亲的这座大殿, 不就是也想了结我吗?”

裘望安的所有呼吸卡在喉咙里,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想让自己不要发抖, 可堂哥哥的每个字都令他发抖。

父皇……父皇真的烧死了堂哥哥的父亲。

父皇,今日还要杀了堂哥哥?

裘景元无奈的笑了一声:“衣轻啊衣轻, 你就是太聪明了, 所以朕才不能留你,朕每每看见你就会想起你父亲来,他也如你这般聪明出色, 打小他就比我聪明, 比我受宠, 我与他同是一母所生, 可我的母亲待他比待我百倍好, 我的父亲以他为傲,十三岁将他立为太子,满京城都夸赞他,天之骄子。而我,只是他的陪衬。”

他坐在椅子里,微微倾身去看裘衣轻,“无论我做的多好,多努力,只要有他在父皇就不会看到我,太子之位就永远不会轮到我,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所以你就骗他入宫,在这座你们一同读书的菁华殿里活活烧死了他。”裘衣轻不想听他这些话,“你还要重修这座菁华殿,将他的遗物摆放进去,做出一副你念旧情的样子。”

“不,朕重修这座菁华殿是因为梦见你父亲被困在此地日夜咒骂朕。”裘景元盯着他幽幽道:“所以朕要让他好好在此地看着,看着朕是如何坐稳这天下,如果替他抚养你这个爱子。其实你若没有这般聪明,或是没有这般恨朕的话,朕也不会如此待你。你若如望安一般,或许朕会许你老死在嗣王府中,你也不必如此痛苦了。”

“即便是望安……”裘衣轻抓着扶手的手指发白发青,喉头里涌着腥甜的血,他拼命的往下压,压的声音又涩又哑,“若他亲眼看着父亲是如何被烧死,看着母亲被勒死在自己面前……皇叔认为他就不会恨你了吗?”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角落里的衣柜之上。

他的眼好亮好红,透过缝隙望过来裘望安差点以为他看见了自己,心慌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敢呼吸,堂哥哥抬起发青的手指指向了他所在的衣柜,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当年我就是躲在衣柜里,看着我母亲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被皇叔的人活活勒死被吊上了房梁。”裘衣轻一直盯着那衣柜,笑着说着,“皇叔知道那时我有多怕吗?我的母亲盯着我被勒的拼命挣扎,一直一直在向我摇头,我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脖子断了一般垂在一边,一点点不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她那天穿的鞋子,她戴的簪子……”他忽然急咳起来,仿佛再也压不住那口腥甜,趴在扶手上浑身发颤的将血咳了出来,落在冰凉的地面上,落在他的衣袖上。

他抬起头来,唇上满是乌红乌红的血,衬得他白似雪,好像要在今夜化掉一般。

他看向裘景元弯着唇笑了,“皇叔今日要不要也用同样的方式将我勒死在这里?”

裘望安的心骤然不跳了,他满脸满掌心热热的液体,他分不清是自己的汗水还是眼泪,不要不要……他浑身发麻发冷,此生他从未有过这一刻如此巨大的恐惧,淹没他。

“皇叔不是已经为了定好了死期吗?”裘衣轻轻轻笑起来,“今夜,此地,对不对?”

裘景元在灯火下望着他的这个侄子,他生的十分像他的父亲,可眉眼之间带着他母亲惯有的凛冽,他盯着他时总会让他不舒服,他太聪明了,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所以这些年即便是知道他整日昏睡时日无多,他也会时不时派人去诊脉,确定他必死无疑才会安心。

他其实今夜没有打算让他死在宫里,不吉利,燕音才刚刚怀上孩子,但如今他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突然不想再留着这个侄子过冬天了。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朕今日就成全你。”裘景元看向了太医,“拿药来。”

“不劳皇叔了。”裘衣轻直起身靠近了轮椅里,乌红的鲜血从他的口中一缕缕冒出来,留在他的衣襟上,止不住一般,他就那么望着裘景元笑,“我自己给我自己个了断。”他笑的一口鲜血咳了出来,染满他的下巴和衣襟。

裘景元猛地起身,“太医!”他盯着裘衣轻攥紧了手指,他这是……自己服毒了?

“别让他服毒!”他两步走到了裘衣轻的面前,他还在笑仿佛这么多年难得的快意一般。

太医慌忙上前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捏开了他的下巴。

他笑着歪了歪头,乌红的血流在太医的手背上,他瞧着裘景元笑道:“皇叔是怕我服毒死在这里,朝中旧臣议论是你毒死的我吧?皇叔算盘打的太好了,要我死,还要我配合你扮演好你仁善的美名。”

裘景元的脸色难看至极,裘衣轻本就快要病死了,他只需要再给他一碗他喝了几年的“药”就足以送他去了,可偏偏他自己服毒,临死也不让他好过!

“圣上……”太医脸色也变了,忙跪下道:“是‘封喉’剧毒,他藏在牙齿里,恐怕是在进门前就服下了,已经……已经毒发了。”

“皇叔来不及送我出宫了,我即刻便要死在此地了。”裘衣轻歪靠在轮椅里笑着望他,“正好,用我的血来给皇叔冲冲喜,侄儿祝皇叔求子得子,生下来是会喘气儿的。”

裘景元勃然大怒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那衣襟上全是血,他一用力就能将他从轮椅里拽起来,他像是痛苦的低吟了一声,身体剧烈痉挛起来,“你……”

“滚开!”殿门外一声冷叱打断了他的话。

有人急忙叫了一声:“夫人您怎么来了?!”

他手里气息奄奄的裘衣轻忽然拼尽全力挣扎了一下,扭头看向了殿门外。

嗣王妃来了?

他也看向殿门外,却看见了一晃晃的光,那光像是……

“走水了!圣上水榭那边走水了!”有人在外禀报道。

“什么?”他一把将濒死的裘衣轻丢回了轮椅里,还没走过去,大殿就被人猛力推了开。

裘衣轻在轮椅里挣扎的攥住了扶手,看到一袭白色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她的衣袖被风吹开,发髻上的绒球被吹荡起来,她站在灯光下,月色外,像要飞走一般。

她那双眼望进来落在他身上,裘衣轻第一次在她眼神里看到呆愣和慌张。

她怎么来了?他不是吩咐过要白微和老太傅护送她回府去的吗?她是怎么一路闯过来的?那些侍卫……

一群侍卫拔了刀。

裘景元蹙紧了眉头盯着门口的宋燕呢,她好大的胆子和本事,是怎么冲过侍卫,冲到门前的?

他刚想喝侍卫拿下她,背后忽然有人哑着声音急喊道:“不要再碰宋姐姐!”

他脊背一僵,猛地扭过头去只见衣柜门被推开,里面步履蹒跚的走出一个人,是……望安。

他双目赤红,满脸满眶的眼泪和汗水,盯着他,又盯向那群拦住宋燕呢的侍卫。

望安怎么会藏在这里?他藏了多久?都听到了什么?

裘景元心沉到了冰窟里,看着他这个好儿子越过他朝门口扑过去,一把推开那些拿刀阻拦着宋燕呢的侍卫。

“父皇还要杀了宋姐姐吗!”他护着宋燕呢,骤然回头朝他怒喝,他在发抖,他一直在发抖,可那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恨意。

他都听见了。

裘景元看着他那双眼心寒到底,他这个儿子傻到被裘衣轻收买,站到了他那边去……

裘望安的手被拉了一下,他颤抖了一下,扭头看见宋姐姐一双冰寒至极没有的眼睛,他心一下子就垮了。

“圣上。”九阴慢慢朝前走了一步,抬手将一样东西丢在了殿门里,“水榭失火,您新封的燕音娘娘不见了,皇后娘娘命我来请圣上过去。”

那东西是皇后的通行令。

她怎么会冲过来?她有的是办法畅通无阻,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

“燕音不见了?”裘景元变了神色,快步朝她过去,刚走到殿门口就看见水榭方向洞天的火光,他心里记挂着宋燕音的安危,任何人出事她腹中的孩子都不能出事,他也来不及多与宋燕呢计较,挥开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快步跨了出去,“愣着做什么!将救火队全部召进宫来!”

“圣上。”宋燕呢却在背后叫住了他,问他,“我可以接我相公回府了吗?”

裘景元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回头去看宋燕呢,她还站在殿门口转过身来望他,眼睛之中无悲无喜,一身白衣被风鼓吹的翩然似仙,这个女人太不一样了……她既没有惊吓,也没有恐慌,更没有悲伤和愤怒,她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与他说,能不能接他相公回府。

若不是走水,燕音不见了,他倒是愿意与这个女人计较计较,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看了一眼殿中的裘衣轻,他像是已经断气了垂在轮椅里,也好,趁着走水先送他回嗣王府,免得那些旧臣闹起来徒增麻烦。

“德善,你派人与李太医一块护送嗣王爷和嗣王妃回府。”他吩咐道:“好生将他们送回府,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出府。”先派人守着嗣王府,等他解决完这边的事再说,他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了德善和六名侍卫。

九阴走进了大殿里,她走到裘衣轻的轮椅旁,垂眼看见轮椅里的裘衣轻,他软绵绵搭在轮椅之中,像被抽去了筋骨的狐狸,他黑色的狐绒之上全是暗红的鲜血,他的下巴上、脖子上也是。

“夫人……”止水走进来,看见轮椅上的裘衣轻手中的剑就掉在了地上,“爷……”

死了吗?

九阴慢慢的伸出发僵的手指探在了裘衣轻的鼻翼间,没气儿了。

裘衣轻已经没气儿了。

九阴看着她一直没关闭的系统栏,裘衣轻的【生命】状态栏里满格的生命没有清零,但却变成了灰色。

她问过系统,系统说它也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

“裘衣轻。”她低低叫了他一声,“我接你回府去。”她看了一眼红着眼发愣的止水,道:“抱爷回府。”

她转头看了一眼这座大殿,这里摆满的各种物件,和墙上挂着的那幅画,裘衣轻和他父母的画。

原来,曾经的衣轻公子是那样的,骄阳一般。

她什么也没再说,一秒钟也没有再多留,带着止水和裘衣轻离开了大殿,春桃还在殿外等她,瞧见她和裘衣轻吓的脸色惨白惨白。

“宋姐姐!”裘望安跟在她的身后,却被德善拦得住。

“二皇子,您不能去……”德善刚要拦下他。

裘望安忽然伸手拔出了身侧侍卫腰间的佩剑,抬剑架在了德善的脖子上,红着眼眶怒道:“滚开!”

德善吓的不敢再动再说话,这些侍卫谁敢跟二殿下真动手?只能看着他就那么拎着亮闪闪的剑,跟着嗣王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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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道出宫门,他们一道上马车,被侍卫监护着送回了嗣王府。

裘衣轻被止水抱入王府,抱进卧房,安放在了榻上,一路上他的眼泪没有停过,他吓傻了,他感觉……爷没气儿了。

侍卫守在嗣王府外,九阴命春桃和止水在房门外守着,将康大夫带了进来。

房门紧闭,屋子里只有她、康大夫、裘望安和榻上的裘衣轻。

康大夫慌张的为裘衣轻诊脉检查。

九阴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他双腿发软的跪坐在了榻边,丢了魂一般喃喃:“没气儿了……王爷,王爷的身子已经僵了。”

九阴站在榻边仔仔细细的想着这句话,‘身子僵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说,裘衣轻已经死了,没救了,是不是?

她也仔仔细细的看着康大夫的脸色,她心里想着这是裘衣轻的计划,他怎么会死?他处心积虑的算计,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因为裘景元的几句话就自己服毒了呢?

如果裘衣轻死了,康大夫只怕不会是这副模样,还有止水,他只怕当场就自尽了,对不对?

可是,她看着裘衣轻灰掉的状态栏,看着已经发僵的裘衣轻,她还是慌张了一会会,她还没有和裘衣轻双修,她才刚尝到了甜头。

她慢慢坐在裘衣轻的身边,握了握他的手指,是僵了,又冷又僵,她即便是猜测他在假死,可她还是有些难过了起来。

“对不起宋姐姐……”裘望安跪在她脚边哭了起来,他头发也散了,衣襟也被汗水湿透了,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亮闪闪的剑,他失魂落魄难过至极,他看着宋姐姐那副样子心都被掏空了,“你打我吧,宋姐姐你……你拿剑杀了我吧,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堂哥哥,我明明可以早点冲出来救他……”

九阴侧过头来看他,伸手摸了摸他泪津津的脸,“你知道吗,今日是我的生辰之日,可我却做了小寡妇。”她喉头发酸,也不知自己在难过什么。

她对裘望安笑了笑,笑的裘望安心碎成粉灰,恨不能立刻死在她面前,恨不能杀光所有欺负她欺负堂哥哥的人,包括他的父皇。

第57章

人怎么会这么难过?开窍之后怎么会这么痛苦?像是把心碾碎了一样,比他做傻子时、在道观时、被取笑欺负时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万万倍。

他痛苦的抬不起头来, 满脸的眼泪流不尽, 他将颤抖的额头抵在宋姐姐的膝盖上, 将手里的剑塞在她掌心里, “你杀了我吧宋姐姐……你杀了我给堂哥哥抵命吧。”他哭的看不清地面, 他不知道除了这个他还能说什么, 他记得几天前他和堂哥哥宋姐姐还坐在院子里吃饭, 堂哥哥待他那样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