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语,赵氏心口一抽一抽的跳,薛翠娥几次想暴起,都忍耐下了,而薛老爷子却是老脸越来越黑。

因为知道事情不能见人,所以薛家人都不敢多提,讳莫如深。而薛老爷子就是知道严重性,才会恼了两个儿子,他知道这种逼着儿子出钱的行举过分了,可总要为家里其他人想想,若事情真的拖下去露了短,那是整个薛家都没脸出去见人的。

所以他明知两个儿子不愿,还是任凭老婆子闹腾,他知道这不对,可他能怎么办,老大没有钱,这事一天都不能拖,他恨不得当即就给解决了。

所以只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如今家里人提都不敢提的事,就这么□□裸的被薛庭儴说了出来,还说得有理有据,说得薛老爷子心惊肉跳,同时更是恼上了自己婆娘和这个不成器的闺女。

“可阿爷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咱家的短,同时也赵家的短。若是孙儿没记错,那赵金瑞好像也在读书,一个读书人不懂得礼义廉耻,竟和寄居在家中的表妹私通。这样就罢,竟敢拿着此事胁迫女方。这跟那些去窑子里**,却提了裤子不想给钱的无赖有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他腼腆地笑了一下,道:“孙儿妄言了,可理就是这么个理。所以我说阿爷阿奶是一叶障目,咱家心急,其实他家更心急,别忘了咱们在担心此事露短同时,他家还要担心这事露短毁了儿子的前程,更何况小姑手里还捏着对方最大的短板。”

“什么短板?”薛翠娥浑然忘了自己之前还在为薛庭儴拿妓女和自己打比方而恼怒,追问道。

“小姑肚子里的孩子啊。”薛庭儴哂然一笑:“有本事他赵家就别要自家儿孙了!”

薛老爷子沉默,似乎在权衡利弊之中。

薛庭儴又道:“爷,奶,你们可要为小姑着想,若是这个头低下去,小姑可一辈子都在赵家抬不起头来了。”

“他敢!”赵氏浑然忘了装虚弱,喝道。

“阿奶,人家已经敢了。你瞅瞅,若是在乎您老的面子,他赵家敢干出这种事?”

赵氏顿时闭上了嘴,老脸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似乎在伤心娘家人竟然这么对自己。事实上薛庭儴说的没错,若赵家真的忌讳赵氏,能这么办事。

“所以小姑啊,你急什么,就好生在家里待着,我保证不用多久,赵家自己就求上门。等到了那一日,咱说什么就是什么,让赵家风风光光把你求进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杆子倒贴上门。”

屋里很安静,看得出炕上三人都在想这事。

过了一会儿,薛老爷子突然一拍大腿道:“狗儿说得有理,就这么办。”语毕,他看了薛庭儴一眼,道:“这去镇里上学就是不一样了,你也懂了许多道理,就是以后说话注意些。”

薛庭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薛老爷子挥挥手道:“快回屋歇着吧,时候也不早了。”对于赵氏把家里闹得一团糟,还把闹腾把薛庭儴叫回来的事,却是提也没有提。

直到出了正房大门,薛庭儴眉宇间才露出一抹冷色。

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今日恶果明日受,左不过是自己造孽造下的。

*

薛庭儴回屋后,招儿依旧睡着。

这可不正常,想着她之前的模样,薛庭儴又去摸了摸她额头。

没有发热啊。

他将招儿叫醒,问她:“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招儿也不答他,就是闷在被子皱着眉。直到他逼问急了,她才道:“你别管,我没有哪儿不舒坦。”

她这模样太眼熟了,直到他又去摸她脑门,她伸手将他推走,他才想起一件事。薛庭儴去把橱柜待开,在老地方摸到一样东西,拿着便往厨房里去了。

过了差不多快一刻钟的样子,他才端着一个碗回来,碗里装着红褐色的糖水。

“快起来喝一些吧。”

直到糖水入了口,招儿才发现这是什么。

“你从哪儿弄来的红糖?”喝了些红糖水,招儿才感觉舒服了些,冰凉凉的身子也暖和了许多。

“你不是平时到这个时候总会喝些糖水,我在你放红糖的地方拿的。”

“你咋知道我平时总喝糖水,还知道我红糖放哪里?”

这不是废话么,肯定是看来的,不是看来的,薛庭儴能知道这个?

自此,招儿终于在薛庭儴面前露出了羞窘一面。

她十岁的时候就来小日子了,可当时她根本不懂这些,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死了。那时候裘氏还在,是裘氏安慰她,并告诉她这是什么,还带着她一起给她做月事带。

裘氏说,月事是污秽的,一定不能给男人知道。这是招儿对男女之别仅有的认知。不光是这,还有女儿家的身子不能给男人看,也不能给男人摸。

如今小男人知道自己月事了,还是早就知道了,也难怪招儿就觉得羞窘了。她佯装若无其事的躺回被子里,只有泛红的耳根子才暴露出她些许的心事。

“快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薛庭儴将碗拿回灶房,又用灶上剩下的热水将自己收拾一遍,才回屋歇下。

屋里一片寂静无声,招儿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

“你咋了?”

“没事,你快睡。”

薛庭儴伸手去摸摸她的手,别的且不提,她被窝里竟一丝热气都没有。招儿的手也凉得很厉害,汗津津的,

“你冷?”

“我不冷,你快睡,明天不是还要去学馆。”

薛庭儴没有再说话,招儿只当敷衍住了他,哪知被子突然被掀起,钻进来一个人。

“我知道你冷,平时总是你给我捂,今儿我给你捂。”

招儿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一个十分陌生并不强壮的身体从后面紧贴着她,这种感觉极为陌生,她下意识想挣扎,却被对方从后面紧紧地钳住了手脚。

“别动。”

“我不冷,我不用你给我捂。”

“你就当我想让你给我捂。快睡,一会儿就暖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今日恶果明日受,左不过是自己造孽造下的。

怕有些小仙女不懂,解释下:其实按薛翠娥目前情况来看,她就是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要么如同之前,舔着脸上,被人瞧不起,在婆家没有地位。要么就是如同狗子哥所言趁机拿捏对方,可现在得意了如意了,等以后进门了,就等着人找回来吧。若是婆家那边好还好说,可明摆着就不是好的。

~

谢谢各位小仙女的雷,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招儿一直僵硬着, 直到终于被被窝里的温暖熏软了身子。

她放松下来, 能感觉背后的小男人也没睡,轻若蝶翼般的呼吹拂在她头顶上,轻缓而均匀。

她似乎真的好了些, 也终于有心思想别的。

“小姑那事咋说的?”其实她更好奇的是, 小男人回来了,为什么啥也没说。

薛庭儴将事情大概的说一遍, 招儿听完后道:“若真这么办, 那赵家肯定要服软,但肯定心里记恨,那小姑进门后肯定有苦头吃。”

“你别管这些, 她自己干下的事自己承担。”

招儿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道:“狗儿, 我发现你现在变了好多。”

薛庭儴忍不住僵了一下, 问:“你觉得我哪儿变了?”

呃,招儿想了一会儿,才道:“变得爱说话了, 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变得心胸阔达了, 以前总喜欢瞎想。也知道该怎么对付正房那群人了,你以前从来闷着头不说话的,要么就是气自己, 也变得更加有主意了。”

原来他以前都是这样的。

“那你觉得这样的变化是好, 还是不好?”

“肯定是好的。”

“既然是好就行, 我总要长大的, 不可能永远不变的。”薛庭儴说得意味深长。

招儿喟叹一口,小男人确实长大了。

她往后靠了靠,觉得硌得慌,又往前了一些,道:“长大了是好,就是你太瘦了,瞧这肋骨,都硌人。”

被嫌弃了。

“我很快就会吃胖的,我现在比之前胖了许多。”

招儿有些不信,正想说什么,腹部一阵抽疼袭来,让她当即蜷缩了起来。

“咋了?”

“没什么。”招儿屏息静气等这一阵子过去。薛庭儴却翻着她,想看她到底是哪儿疼。

“你别动我,一会儿就好了。”

“你没去看过大夫?”

“这去看大夫作甚,哪个姑娘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还是去看看大夫的好,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薛庭儴说道,伸手摸向她小腹:“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揉?呃,还是不用了。”招儿不自在地推他,可惜他在身后,她也使不上力气。

“我小时候哪儿疼了,你不也是给我这么揉的。”嘴里说着,薛庭儴就硬把手伸过去轻轻的揉了起来。

招儿被揉了几下,感觉也不太难受,就任他施为。

就是觉得很奇怪,觉得今天小男人特别体、贴?

应该算是体贴吧。

感觉小肚子涨呼呼的,似乎一捣就会破,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却觉得暖暖的。肚子暖了,身体其他地方也暖了起来。

招儿有些晕陶陶的,不自觉就眯起了眼。

“狗儿,你咋知道揉一揉就不疼了?”

薛庭儴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又动了起来:“我猜的。”

实际上在那梦里招儿也有月事疼的毛病,也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是小时候遭了罪,所以有些宫寒。只有喝药慢慢调养,若是实在疼得受不了,只有热敷或者轻揉缓解。

有时候时间过得越长,薛庭儴越是觉得奇妙。那梦真的是他的梦吗,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经历过那一辈子似的。

不知不觉中,招儿就睡着了,鼻息变得平稳起来。

薛庭儴又给她揉了一会儿,自己也睡着了。

*

一觉睡到大天亮,等招儿醒来时发现已是日上三竿。

她猛地一下就坐起来,心里想着自己怎么就睡了这么久,今天去收菜送菜的事怎么办。

她匆忙就从炕上爬起来穿衣,发现浑身轻松,肚子也不疼了。她以前每次刚来月事的头两天,一般都是十分难受,哪儿也不能去,没想到这次只疼了一晚上。

难道那揉一揉真的有用?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她就推门出去了,孙氏正好在院子里洗衣裳。

“起了啊,别着急,狗儿跟你四叔一起出去了,让你在屋里多睡一会儿。”

“他怎么去了?他今天还要去学馆。”

孙氏往正房那里瞄了一眼,道:“狗儿说他回来时跟学馆那边说了,今天不去,刚好明天逢着他休沐,能在家里多待两日。你也是,既然不舒服就在炕上躺着,锅里我给你留饭了,你回屋去,四婶给你端来。”

“四婶,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

孙氏擦了手,将她往屋里推:“行了,别逞强了,狗儿走时专门交代过。四婶也是妇道人家,知道来月事时真疼起来有多要命。我年轻那会儿没生毛蛋之前,也是月月疼,也找过大夫看过,除了开药让你喝,可也不起什么作用。后来大夫说等生了娃儿就通了,就不疼了。你啊,也就再熬个一年半载的,等你和狗儿成亲了,以后就不疼了。”

招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话,尤其又提到她跟狗儿成亲生娃娃,感觉特别难以安适。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推进屋了,然后她就去了炕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孙氏端着一碗粥和两个馒头,并一些腌菜走进来。

“吃完了碗就扔在桌上,四婶等会儿来收。狗儿说让你多躺会儿,你就多躺会儿。真没看出来啊,咱家狗儿都会疼人了。”孙氏的眉眼都带着颇有意味,见招儿脸上带着窘,她笑着道:“你慢慢吃,我继续洗衣裳去。”

直到她出去了,招儿还是有些窘,还觉得怪怪的。

狗儿都会疼人了。

转念一想,确实如此。昨天给她端糖水,还给她揉肚子,也不知道揉到什么时候,反正她后面睡着了,今儿一大早又代她去收菜卖菜。

这不是疼人是什么?

可招儿总觉得用‘疼’这个字,感觉怪怪的。

‘疼’应该是大的疼小的,明明是她疼小男人,怎么现在变成了小男人疼她?

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招儿就不想了。

她吃完饭,也就继续躺着了。其实她每次来月事时,也不愿四处跑,总觉得十分不方便。

见实在没事,招儿去把自己的小账本和钱箱子拿出来,开始算这些日子总共进账了多少,又赚了多少银钱。

薛青槐和薛庭儴回来的时候,招儿还没有算完。

她已经尝试过用分堆法,也就是一堆儿一百文这样,可到后面还是错。越算脑袋越疼,看账本倒是挺清楚明了,可算银钱对不对的时,就成了大难题。

薛庭儴从外面走进来时,就见炕桌上堆满了铜钱,招儿满脸无奈地看着这些钱,有些束手无策的模样。

她一见到他,眼睛就亮了。

“快来快来,帮我数数。”

于是薛庭儴还没来得及收拾身上的灰尘,就帮她数起钱来。

他数,她用麻绳穿。

一串一千文,也就是俗称的一吊钱,也是一两银子的换算。

不一会儿,杂乱无章就变成井井有条,招儿赞道:“狗儿你实在太聪明了,方才我数了半天都没数清。”

薛庭儴看她一眼:“你数不清就叫我来帮你数,等你以后识字了,就自己也能数清了。对了,不是让你躺着,你怎么算起账了?”

招儿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生意也做了快十日了,钱都放在我这儿,那账也一直没捋清楚过,我这不想把账算算,也好把钱分一分,总不能天天光干活儿不发钱,谁还有劲儿干活啊。”

闻言,薛庭儴下了炕,去拿了笔墨纸砚来。

“你拿这些做甚?”

“帮你记账。毕竟是搭伙儿的生意,若是账不记清,以后容易生嫌隙。”

他一面说一面就先拿起招儿的小账本看了起来,边看边往一张纸上誊抄。等抄完先算了一遍,看数目和目前所有的银钱数是能对上的,才开始朝招儿装订好的小册子上抄了起来。

“以后每十日我帮你把所有账目盘点一下,你们也就十日一分钱,分了钱要记得签字画押。等下次我休沐回来,就开始教你认字,先从三字经开始学。”

垂目提笔写字的薛庭儴,从招儿这个角度看起来特别有威严。似乎一下子小男人就变大了,竟给她一种面对学馆里先生的感觉。

果然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此时的招儿除了点头称是,竟做不了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哭唧唧,又是短小君。没办法,这几天白天很忙。

明天见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薛庭儴休沐的日子就过了。

这两日招儿就老老实实待在炕上, 薛庭儴什么事也不让她做, 去收菜卖菜都是他同薛青槐一起。

抗议也没用, 招儿还是第一次发现小男人这么霸道。

等薛庭儴回了镇上学馆,招儿终于下了炕, 竟觉得格外松了一口气。

中午吃罢饭, 薛青槐去将姜武叫过来。

招儿把整理好的钱都摆在桌上, 还有两个账本。一个是她的鬼画符似的账本,一个是薛庭儴帮她誊抄整理的账目。

“之前我让庭儿帮我们算了一下, 这近十日的时间, 我们一共进账了六十四两三百二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