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是武官,提督是文官,按大昌的规矩,一般是武官练兵,受文官节制,等于说薛庭儴才是浙江水师说话算数的。

事情发生后,又是一场朝野震动。

升官升得快不是没见过,可像薛庭儴这种升法,还真是第一次见。短短也不过数年时间,先从七品芝麻县官升至从五品的市舶司提举,看似也就升了一级半,实则手中的权何止天壤之别。

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又从五品升至从二品,算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了。

不行,绝对不行!再这么升下去,是不是别人的官,都得让给他来做!此项提议迎来朝堂上下反对,这些文官们历来弯弯绕绕特别多,就算反对说话也是比较讲究的。

有的说薛提举太年轻,这般升法恐伤仲永,还有的说从从五品升至从二品,于朝廷的规矩不合。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这件事便这么僵住了。

嘉成帝倒也很坚持,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擅钻营的给他赚银子。浙江沿海一带到底多重要,嘉成帝比谁都清楚,如此关键地方若是听了他们的,随便放个人去,能把好事给他搅合黄了。

突然暴富的人通常不愿意再回到以前那种总为银子发愁的境地,再说现在嘉成帝觉得薛庭儴是自己的福将,打从薛庭儴冒出头,他借着对方打了多少次那些老杀才们的脸,自然是要力挺。

双方相持不下,最后搞了个折中,任命薛庭儴为定海市舶司提举兼代浙江水师提督。

这个‘代’也就说薛庭儴就是个暂时的,随时可能被人替代。不过这个薛庭儴可并不在意,代就代吧,入了他囊中,再想让他掏出来,那就有点难了。

其实薛庭儴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和自己的班底,若是能在各处安插上自己的人,就算真来个水师提督取代他,他也不惧。

圣旨发到浙江后,引发一场震动。

不管乐意不乐意,憋屈不憋屈,明摆着暂时拿此人没办法,该做的面子自然得做,所以纷纷发来贺函及贺礼。而薛府上下自是高兴之至,老爷升官了,虽然是个代,但代不代下面人可并不关心。

昨晚巢湖水师的一众兵士便到了定海,因不便入城,再加上水师驻地还未建好,便就地在城外扎营。薛庭儴作为代提督,按理说是要去见他们的。

招儿披着长发,穿一身玉白色中衣,外面随便披了件外袍,替薛庭儴更衣穿上官袍。

因为只是代提督,自然依循自身品级,还是只能穿他那青色的官袍。

他掸了掸衣袖,撇着嘴道:“这些人最是喜欢恶心人,搞什么代不代的。”

招儿替他整理好衣襟,笑着说:“是谁之前还怕落空的?代就代吧,反正不碍事。”

“就是碍眼。”

说是不在意,其实心里怎么会不在意,作为一个官员,能穿上绯色官袍就是进入高官之列。这就是差距,有人终其一生都穿不了绯,只能遗憾终生。

“行了,你才做官做了几年。”

见他穿戴好,招儿便也去了屏风后面穿衣裳,随便收拾了下,两人便去外面用了早饭。

薛家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而薛庭儴和招儿都忙,早晚两餐饭的时间也是全家联络感情的时间。

问一问弘儿的功课,叮嘱一些琐事。弘儿比一般的孩子更为听话懂事,尤其自打葳哥儿来后,两个小家伙感情很不错,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更是给大人省了不少心。

如今招娣也忙,定海这边人手不够,她如今便管着双屿岛上的铺子。寻常跟夷人打交道多了,最近还听说她要找人学什么夷话。

“娘,你又要出门了吗?”弘儿问道。

见儿子这么说,招儿有些愧疚道:“这趟娘出去是要办一件大事,你升子叔、姜武叔,还有你四叔爷都出去了,外面实在缺人手,娘才想出去一趟。待这回的事办完,娘就在家好好陪陪你跟你爹。”

薛庭儴端着碗在一旁吃粥,也不说话。

其实昨晚他和招儿就商量过这事了,想要建家票号,可人力物力都不及,免不了就得和人合作。

如今招儿他们就忙着这事,与各地票号达成一致,只要对方认这边票号签发的会票,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客商拿着会票,前往各地兑换银子,而定海这边会根据会票数额将银子运送给对方。

说起来简单,其实中间牵扯太多了,首先便是信任问题。无凭无据,别人凭什么帮你垫付,但凡牵扯上会票,数额便不会小,没人会拿银子开玩笑。

当然泰隆商行也可提前存放一笔银子到当地票号,别人再帮着进行兑换,可这其中需要的资金太过庞大,倾尽招儿所有家产也没办法做成。

这不,高升姜武等人都出动了,前往各地去找当地大票号商谈,可惜进展十分不顺利,招儿这才打算亲自出马。

她如今在南直隶那一片还算有些声望,以她市舶司薛提举小舅子的身份,应该能比高升他们更容易说动。

只要能将江南一带的场面打开,西北各地就简单多了。其实认真来说,海商大多还是聚集在江南等地,虽是自打定海开阜以来,也多了不少西北两地的客商,到底是占了少数。

“这样啊,那娘你路上要注意安全。”弘儿道。

招儿端详了下儿子的脸色,见他并未露出什么伤心的神色,心里当即一松。可随机又翻涌上来一阵莫名的恐慌,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陪儿子少了,所以有娘和没娘,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

弘儿很快就吃罢了,说是要去找葳哥儿一同去书斋。

待弘儿走后,招儿的腰一下子就塌了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她神色有些黯淡道。

薛庭儴放下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多想,孩子总要长大,总有一日会慢慢脱离爹娘。尤其男娃长大后,就不粘人了,自然不如女娃贴心。弘儿很懂事,也很孝顺,难道说你要让他抱着你的腿,说娘你不能走,才心甘情愿。”

“我不是,我就是觉得……”招儿翕张了下嘴,颓然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等他再长大一些,可能去某地求学,抑或是游学,难道你能看着一辈子?你要是不想出去,那就别去了,反正咱家现在也不缺那点银子花。”

“我……”

“瞧瞧,你又不甘心,所以纠结什么呢?”

“我姐说我经常出门,说不定哪天回来家里多了人,说男人都喜欢讨小老婆,尤其是当官的。”

薛庭儴瞅着她笑了起来:“合则绕来绕去,你这是临出门前敲打我?”

“我没有啊。”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他突然一下子凑得很近。

“真没有。”

薛庭儴摸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样,道:“这事可真不好说,如今老爷我升官了,明摆着以后前途不小,就怕哪位大人看重我,把他家闺女送给我做个小妾什么的,你说我到时候是收还是不收?”

招儿笑眯眯的:“那你是想收还是不想收啊?”

“这个嘛……”

话音还没落下,薛庭儴就觉得唇上一疼,却是招儿咬了他一口。咬完这人就想跑,却被薛庭儴给拉了回来。

招儿就觉得一股咸腥味溢满了嘴,才知道自己下嘴重了。恍惚间,就被一阵浪涛卷晕了神智。

半晌,才醒过神来,就见他微微地喘着气,脸上带着笑:“家有悍妻,怕美人儿被磋磨,实不敢收。”

招儿笑了起来,扬了扬下巴:“算你识趣。”

两人胡闹了这么一场,一旁服侍的丫头早就吓跑了。

之后,起身收拾,招儿替薛庭儴又整理好官服,他还是磨磨蹭蹭不愿走。

“时候不早了,你再不去就失礼了。”

“你把我这嘴弄的,出去怎么见人?”

招儿本以为他磨蹭着是舍不得她,因为薛庭儴走后,她也要出门了,谁曾想是为了这事。

她抬眼看了过去,还真是!

不光肿了,还破了点儿皮。

她局促起来,想说什么,就见薛庭儴一笑道:“我就说是被母蚊子咬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留下招儿发了会儿愣。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骂人,哪家有这么大的蚊子?!

*

薛庭儴去了城外,见到了苟大同和一众巢湖水师的兵士。

如今不能叫巢湖水师了,而是浙江水师。

行经军营,暗中观察了兵士们的精神面貌和各处细节,看得出这是一帮精锐之师,不是随意滥竽充数而来。

薛庭儴的心算是放了一半,为了做成这事,他特意给陈坚送了信,就是想让其在嘉成帝面前提一提巢湖水师。

水师的兵不同陆地军,整个大昌就三处水师,不想要福建和广东水师的人,就只能是这里了。

在他那梦里,延熙帝早年还未登基时,曾做过福建水师提督,彼时水师早已是烂在根子里,延熙帝便是借用了巢湖水师的人,才建立了扬名四海的大昌水师,立下赫赫威名。

其实他这是冒险,幸好那个梦并没有骗他。

而就在薛庭儴观察巢湖水师众兵士之时,这些人也在观察他,就见这文官身条细长,一看就是个文弱的。

倒是满身威严,就是嘴唇有些肿。

军营中央的大帐里,苟大同和他手下一干将领,眼睛都有意无意看着薛庭儴的嘴。

这些目光太明显,薛庭儴淡定一笑,摸了摸嘴道:“这是被蚊子咬的,其实本官也不是当地人,初来这里,可真是有些不习惯。别的不说,就说那蚊子,若说我们西北的蚊子比蚂蚁大不了多少,这里的蚊子则比蝇虫小不了多少。”

被忽悠瘸了的一干水师将领,在接下来薛庭儴带他们去看水师驻地时,都忍不住在想这个问题。

这蚊子就这么大?莫不是母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狗子哥不是重生了一次就无所不能啊,他不过是有借鉴物。哈哈

☆、第201章 第201章

第二百零一章

水师的驻地临在一处码头, 这地方是薛庭儴之前亲自挑的。

临海, 靠着港口,可以停放船只,十分方便。

驻地刚开始修, 即使薛庭儴已经又招了一批劳役, 每天紧赶慢赶,也不过刚将地基打好, 要想全部建好等人住进去, 至少还得两个月。

也就说薛庭儴带苟大同几个水师将领来看的,不过是一片空地和一些烂砖头。

驻地里的劳役们已经开始忙碌了,抹着汗干活的同时, 见薛大人领着一些穿着甲胄的人走进来,便都好奇地望了过去。

薛庭儴带着苟大同他们转遍了整个驻地, 从水师衙门, 到兵卒们住的地方,再到操练场和修理战船之地,一直到驻地后面的那处隐蔽的港口。

这一处港口地形奇特, 薛庭儴走上一处礁石, 指着港口对苟大同道:“苟总兵,你看这处如何?”

苟大同顺着看过去。

他正值壮年,身材魁梧壮实, 大手大脚, 看得出水性不差。

这个看得出水性不差, 自然不是虚话, 薛庭儴曾私下里观察过,一般从小生长在水边的人,都是大手大脚,因为只有在水里泡着长大的,才会是这种体格。

薛庭儴并没有猜错,确实如此。

苟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巢湖,又是世袭的千户,苟家的男丁都精通水性擅海战,也算得上是家学渊源。

“此地地形奇特,若从外面大抵是看不出这里有处港湾,用来泊船最好不过,提督大人用心了。”苟大同道。

薛庭儴确实用心了,早在之前他带着苟大同巡视整个驻地,哪怕是兵卒子们的茅厕设在哪处,他皆熟知在心,且这处驻地还专门设有家眷所住之地,就能看出。

大昌朝历来是文官比武官精贵,哪怕同品级,武官在文官面前都得持下官礼,薛庭儴能做到这一切,说明十分重视巢湖水师这些人。

这是笼络人的手段。

可有时候人偏偏就是这么奇怪,哪怕明明知晓,却还是心生激动。这是鲜为人知的低落,是遭遇伯乐的蠢蠢欲动,苟大同想告知全天下的人,巢湖水师是水师,不是只知道运粮的漕丁。

这期间边走边说,薛庭儴也和苟大同说了不少话,多是当下定海的处境以及一些其他细碎之事。

听了这话,他往前走了数步,背着手看着礁石下翻滚的海浪,感叹道:“希望苟总兵能明白本官的用心,我们的处境并不太好,大抵再过几日,从福建和广东的水兵就要到了。”

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希望到那时候,巢湖水师的人不要被他们比下去,毕竟你们算是我特意从陛下那里要来的,也算是本官的嫡系,可万万别丢了我的脸。”

苟大同抱拳道:“还请大人放心,末将必然不会损了大人的名头。”

薛庭儴拍了拍苟大同的肩膀,笑着道:“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苟总兵不用太放在心上。”

逛完了这一处,整个水师驻地也算是看完了。

薛庭儴本是想给水师诸人另找地方落脚,哪知苟大同却说不用。他将从巢湖水师带来的这三千兵士,直接拉到驻地来,就地扎营搭帐篷。

见此,薛庭儴倒也没有勉强,只是吩咐下面人水师的伙食当要上心。

看得出这些人都是能吃苦的,落脚的第二天便帮着那些劳役们干起活来,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说以后这就是水师的驻地了,也算是自己的地方,出把子力气不算什么。有这三千多兵丁帮忙,水师驻地修建的很快,眼见着两个月才能修完,不过一个月便竣工。

而就在这时候,广东水师和福建水师的人都到了。

两支队伍都有一名把总带领,水师属于真正的常备军,与地方卫所不同,其武将官衔也有所不同。水师设提督一名,总兵一名,总兵其下是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千总、把总。

因为浙江水师初建,总兵之下的武将皆是空置,不过便于薛庭儴行事,上面给了一些空白的任命书。这些任命书薛庭儴都给了苟大同,由他自己安排,所以福建和广东的两队人来后,水师的主体框架早已搭起。

本以为来了之后,大小能混个千总乃至参将,谁曾想还是把总,这两位把总多少有些不太甘愿。可形势不由人,也只能按捺下来,之后这两队人没少给苟大同找麻烦,可巢湖一系人早有防备,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拥嚷而热闹的定海港口,一派井然有序之态。

在码头的入口处,市舶司专门有设有办事之地,货物的清点与抽查,以及商税的收缴,乃至运货的船只、劳力,俱都能在此解决。

自打定海开阜以来,前往这里的各地商人就越来越多了,大至各地豪商,小到本钱有限的商贾。尤其是那些小商贾们,知晓此地能赚到钱,都带着货来了。

或是十多车货,数量再少一些五六车也不是不可,只要能缴纳商税,定海这里是来之不拒的。

沈平以为把官府这里的程序走完,至少得耗费一日时间,谁曾想不过是两个时辰不到,便办完了。

也是他带来的货太少,不过只有五车。

即使是这五车,也是泼上了沈平的全副身家,打算借着机会搏一把大的。

他的货已经全部上船了,可还得等船上的货装满,才能起航。所以说小商贾就是如此不便,那些大豪商们都是包下一艘乃至数艘市舶司的货船,说走就走,哪里还用去等别人。

沈平伫立在甲班上,隔着船舷向海面上看去,海面一片平静,他的内心也一片平静。

自打他离开沈家后,就一直居无定所,四处飘荡。

会去想做生意,不过是他只会这么手艺,不过是为了能挣口饭吃。那个人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看,每次想到那个人,他只有让自己陷入无边的忙碌之中,才能稍许缓解。

有时候夜深人静了,沈平也会想,若有一日他功成名就,出现在她面前,她是不是就会同意嫁给他了?

可功成名就的意义太宽泛了,他至今没能得出什么样才算功成名就,才有资格出现在她面前。也许说不定到那时候,她已经嫁人了。

“东家,小的去问过了,货差不多已经装完了,马上就要起航。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到达双屿岛。”

双屿岛,那个在众多小商贾口耳相传中,是个聚宝盆之地。

据说,但凡能来到这里,身家翻上一倍都是少的,谁不是赚得盆丰钵满。别人都还在打听犹豫,沈平已经来了,他比一般的小商贾懂得更多,既然是朝廷开阜,也许以后不知,但机会必然不少。

就算是亏了也不怕,反正他就只有一个人。

双屿岛比想象中更为气势磅礴,那高耸的瞭望台,那像个巨大怪兽一样的堡垒,那堡垒上一洞又一洞的炮眼,以及开阔平坦的码头,与其上守卫着的兵卒,都让初次来到双屿岛的商人,有一种望而生畏之感。

船只停到近岸数百米处便停下了,有许多小型沙船从岸边驶了过来。货船就地落铆,舷梯已然放下,从沙船上下来许多劳力,在货船随行市舶司吏员的安排下,开始往沙船上卸货。

卸到哪一家的货,随货商贾便跟着上船,沈平的运气不错,不过等了半个时辰便轮到他,算是比较靠前了。

坐着船来到岸边,又是一轮卸货上岸,和清点抽查。

之后,跟着车队一路往定海城走去,本来激动的心情已然平静,只剩下蓄势待发,希望这一次能做成,哪怕少赚一些,能摸到门路,就算是个好的开端。

入了城后,又是一片奇景。

只见两侧商铺鳞次栉比,青石路平整宽阔,路上行人摩肩擦踵,时不时就会看见货车和挑着货挑子的挑夫,来回在路上疾行着,丝毫不亚于某地府城的繁荣景色。

而更让人诧异的是,路上竟能看到各色发色的夷人。他们眼珠或是蓝的,或是绿的,模样奇怪,穿着更是奇怪。

若是第一次来到定海城,恐怕会被吓得不轻,沈平一行商贾就是如此。还是帮忙运货的苦力告诉他们,这些就是夷人,都是来此进行贸易的,千万不要太大惊小怪,一来大昌的商人就是跟他们做生意,二来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入了城,这些小商贾就分散了,早就来过此地的都有门路,自然轻车熟路。而这一行也就沈平是个初来乍到,见到这些人俱都分散开,他有一瞬间的茫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这位老爷是第一次来定海城?若是第一次来,可四处走走看看,熟悉下当地的情况。这些货可以放在市舶司的仓房里,您是交了税子的,可以免费放三日。若是超过三日还没卖出,就需要给市舶司缴纳一定的费用了。”

沈平努力地吸收话里的内容,还不忘好奇问道:“你怎知晓这么多?”

闻言,那苦力搔着头笑了起来:“这是咱们市舶司薛大人的吩咐,别看咱们就是出把力气,可能在这定海城做苦力,都是经过市舶司的挑选。得是年轻力壮,得是口齿伶俐,一般人可不到不了这儿。

“咱们定海以前日子过得可艰难了,是薛大人来了以后,日子才红火起来。薛大人说了,只要定海城在一日,只要定海城能红火,咱们祖祖辈辈就不会没饭吃。所以这定海城也是我们定海人的城,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老爷都是来做生意的,我们自然巴不得你们都能做成。”

沈平咀嚼了一番,这种说辞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可转念一想,可不是如此,这苦力口中的薛大人真是一个妙人!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沈平,还有他身边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

此人身形修长,黑发黑瞳,可若是在太阳光低下就能看见,他眼中泛着一股不正常的蓝色。只是这抹蓝色极为不显,不是认真盯着,怕是不易觉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