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首位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名老者,看模样大约有五十多岁的模样,发色花白,衣着朴素,看起来与寻常老者无疑。若说有些区别,那就是此人气势不一般,只是坐在那里,就知晓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便是项青山了,也是宏昌票号的大东家。

“见过项大东家。”招儿作了个揖礼。

项青山和蔼地摆摆手,道:“王公子莫要客气,当不得如此。快坐吧,看茶。”

招儿在左侧第三个位置坐了下来,今日既然是来谈生意,这座位也是有讲究。

第一个位置方是极为亲近之人落座,而第三个位置,不近也不远,恰到好处的距离。随着招儿落座下来,便有一名青衣小厮捧着茶盘上来了,将茶放在她手边的花几上。

“老夫听闻王公子来了多次,可惜老夫琐事缠身又出了趟远门,倒是怠慢了。”

招儿恭敬道:“大东家客气了,于长幼上来讲,您是长,晚辈是幼。于生意上来讲,您是前辈,晚辈是后进,可万万提不上怠慢二字。”

“后进之辈让人敬佩啊,王公子年纪轻轻竟闯下如此名头,操持着这么大一份家业,让人不禁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这些老前辈不中用了。想当初老夫像王公子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给人做跑腿的伙计,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招儿微微一哂:“当不得大东家如此夸赞,晚辈能有如此家业,少不了有人提携,都是为人提携所致。”

这被谁提携,自是不用说,现如今谁不知道泰隆商行的大东家王招财,是浙江水师提督兼定海市舶司提举薛庭儴的小舅子。

那薛庭儴六元及第,风光一时,之后倒是沉寂了一阵,谁曾想扭头就办下如此大的功绩。嘉成帝对其赞赏有加,称之为国之栋梁,虽其如今还不在朝堂上,可朝野内外谁没听说过薛庭儴的名号。

所以泰隆商行所到之处,人人奉承,奉承的可不是泰隆商行,不过是其背后的人。是那薛庭儴身后的市舶司,是那大昌第一个开阜之地定海城所代表的巨大利益。

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彼此都心知肚明,而如今这番客套不过是在试探彼此的虚实。

招儿见其态度,料想今日之行必能如愿,毕竟哪怕是谁都不会将这么大一份利益拒之门外。

果然客套一番之后,项青山切入了主题:“老夫听闻,王公子多次想见老夫,是想和宏昌票号合作?”

招儿也并未遮掩,很坦率地点点头:“大东家既然是前辈,其中具体想必不用晚辈细述,若宏昌票号能和泰隆票号联手,想必不出数年之间,这大昌境内两京十三省诸多票号当是我二人执牛耳地位。”

项青山淡淡一笑,端起茶来,啜了一口:“王公子口气不小。”

“大东家应该知晓晚辈并不是虚言。”

“哦,是吗?”

自此,项青山终于露出属于一个商人的老辣姿态,也昭示着之前那一番客套不过就是表面功夫。

若提起生意,提起利益,谁也不会把这份客套当成真。

包括招儿。

项青山一双老眼望了过来,神色有些冷淡:“我宏昌票号如今已是执牛耳地位,两京十三省皆有分号,不然王公子也不会找上门。即是如此,又何须与王公子合作,再添一人?须知卧虎之榻岂容他人酣睡,王公子即能闯下如此大的名头,当不会如此天真才是。”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不客气,招儿也早有预料,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的。

她满脸带笑,双眼却是不避不让看着项青山,道:“宏昌票号执牛耳地位,那不过是之前,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项青山笑了起来,还是如同之前的冷淡,但能听出几分怒意。

“王公子口气不小,你的意思是说泰隆票号还能抢了我的生意不成。”

招儿不避不让点点头:“晚辈自然是这个意思。”

“小子狂妄!”

项青山搁下茶盏,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堂中本就寂静,如此突兀而尖锐的声音,若是个胆子小的,恐怕要被吓得当地从椅子里滑下来。

可坐在那处的俊美男子依旧态度淡定,甚至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招儿啜了几口热茶,茶叶的苦涩在口腔中弥散开来,又转为甘甜。

乃是最上等的碧螺春。

“大东家,你该知晓小子并不狂妄。”她放下茶盏,笑看着项青山。

“定海开阜,客商云集,海上贸易到底有多大的利润,想必不用小子细说。”招儿的眼睛不着痕迹在那琉璃窗上扫过,又道:“宏昌票号在票号一行地位显赫,不然小子也不会多番上门,可要知晓泰隆票号并不是非宏昌票号不可。”

她淡淡一笑,脸上隐有几分倨傲之色:“泰隆不找宏昌联手,大不了是多费些功夫寻了其他小票号合作,有定海城在那里,多的是人愿意。像泰隆票号现在如今就是这么做着,大不了广撒网就是。可若是宏昌票号不和泰隆票号合作,若干年后,还能执牛耳?”

这是明晃晃的示威,项青山是老江湖,自然清楚其中的厉害之处。

票号从表面上来看,不过是专营存款、放款,及跨地汇兑的生意,可若真以为这么简单那就错了。

票号做的是无本买卖,那些储户们将银子放在票号中,只看一个两个,自是不起眼,可若是大量聚集,那就是一笔非常庞大的现银。

并不是每个储户都能及时将银子提走的。就好比这跨地汇兑,票号做大,名声在外,商人并不一定会当即就把银子提走,而是会放心的放在票号里。

因为商人们在定海卖了货赚了银子,这笔银子他不会就放在手里,而是会进行下一次生意的轮回。他需要前往各地购货再次贩卖,购货得给别人银子,但不会有人提着大量现银交易的,还是以会票乃至银票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些银子其实兜兜转转,还在票号里。

当然,这也仅仅是指大的票号,名头在外,且有信誉,人们才会相信且笃信。到目前为止,大昌这么些票号,还没人能做到这点。宏昌票号看似在两京十三省都有分号,但其真正的势力也不过是在江南一带畅通。

这么些现银放在票号里,难道票号会任其放在银库里发霉?

肯定不会!

哪个做票号的不是拿着储户的银子出去进行各项生意,小到放贷给大小商人,大到购入各种矿进行开采,甚至盐业、米业、丝绸业皆有涉足。那么些现银的汇集,足够其做起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甚至再说夸张一些,一些票号开空头会票的也不是没有,拿着自己开的会票去做生意,这些会票再进行各种流通,完美的完成了一次空手套白狼的过程。

所以说时下人都说做盐、做粮、做丝绸的是暴利,其实都是错误的,做票号的才是真正暴利。

当然,什么东西到了极限,都是会有限制的。大昌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个饼子大家都吃,吃到最后总有吃完的时候,想要获取更大的利益,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突破口。

什么突破口?

将生意做出大昌去!做到西洋,做到世界各地吸金!

而定海城,乃至定海市舶司,就是那个突破口。

泰隆票号背后就是这个突破口。

宏昌票号敢不和泰隆票号合作?他当然敢,可以泰隆票号如今的势头,他很快就会面对泰隆票号联合各地大小票号的蚕食鲸吞,直至终于瓦解。

……

“你明白了吗?”薛庭儴道。

招儿眼中绽放出各种各样的璀璨光芒,这些光芒亮到极致,终于爆了开。她一下子就过去抱住薛庭儴的颈子,使劲地亲着他。

“庭儴,狗儿,庭儴,狗儿……你怎么就这么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多?狗儿,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你快跟我说说,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招儿已经疯了,抱着薛庭儴的脑袋使劲的亲,来回上下的亲。

薛庭儴畅享美人儿恩,眉间洋溢着风淡云轻:“没办法,天生就是这么聪明。为何我能想到你没想到,谁叫我是你男人。”

……

招儿此时眼中又绽放出那种光芒,同时有一种稳操胜券的成竹在胸。

项青山错愕、惊愕、诧异。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扶手:“好好,好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夫自愧不如!”

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看似轻柔的动作,实际上手上的青筋一下一下跳着。

“大东家的意思,是同意和泰隆票号合作了。”

项青山含笑点头:“当然,王公子都说到如此地步,老夫再不答应就未免显得有些刚愎自用了。”

之后两人相谈甚欢,对彼此合作也进行了一些细致的商谈。定下后日签合作契书之后,招儿便告辞了。

项青山将她送至门前,招儿再不让他送,他便止了步。

他目送着招儿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视线尽头,方转过身进了门里。

从里间走出两个人,一女一男。

若是招儿在此,定能认出这个面色苍白消瘦的女子,正是吴宛琼。而陪在她身边的人,则是安伯。

项青山眼神暗沉:“姑娘,此女不容小觑。”

吴宛琼眼睛里藏着诧异,同时还有疯狂的嫉妒。她紧紧地咬住下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便出了这间厅堂。

安伯随侍在她身侧,欲言又止:“姑娘,你又何必与她计较。此女粗鄙,出身低下,只能充作男人四处游走。而您出身高贵,乃是堂堂阁老家的千金,你实在不用与她计较,她与您相比,不过是瓦砾和玉瓶。”

吴宛琼笑了起来,起先只是在嗓子里低低的笑着,渐渐声音越来越大,突然戛然而止:“安伯,你又何必来安慰我。她如今是水师提督兼市舶司提举的夫人,我不过是个被亲爹放弃的落魄之人。她南来北往,所到之处人人奉承,我出门在外还得躲着人走,因为我是个不祥之人。瓦砾和玉瓶,我这玉瓶早已是满目苍夷,而她这瓦砾几年不见,竟是脱胎换骨。”

作者有话要说:呃,亲妈给狗子哥打电话。

☆、第207章 第207章

第二百零八章

“姑娘!”

安伯突然拔高嗓门, 道:“您实在不用相信那些胡说八道, 老爷听信游方道士之言,难道您也相信?”

“我自是不信,可我爹信了。”吴宛琼苦笑道。

薛庭儴被贬斥出京, 吴阁老只当女儿这下终于死心了, 便又与她择了个夫君人选,可这次吴宛琼十分坚持, 竟是怎么都不愿。

吴阁老强逼, 她就绝食,此事自然进行不下去了,父女之间也因此产生了隔阂。

后, 某一日吴府来了位游方道士,此人来自蜀地, 精通命学, 又擅长药理。在蜀地的名头颇大,人称送子神医。

这次会来到吴府,也是吴阁老不能离京, 特意托人专门将他请来的。

为的不过是求子。

其实这些年来, 吴阁老已经求访了许多名医,可人人都说他没问题,却就是生不出孩子。

神医帮吴阁老看过, 与其他名医所言相差无几, 吴阁老自然失望之极。

见此, 那神医便观了观他的面相, 算出他有一女,与之相克,所以才一直未能有子嗣诞出。

命理之说不过是虚妄,但架不住吴阁老信了。

不是相克,为何自打吴宛琼出生后,他后宅妾室众多,却无一人能传出好消息。要知道,在吴宛琼之前,吴阁老虽是没有子嗣诞出,但也有妾室是怀过身孕的,只是因为意外小产了。

捧在手心里二十多年的掌上明珠,突然变成了阻碍自己生儿子的不祥之人,吴阁老一夕之间态度大变,对吴宛琼厌恶至极。

吴宛琼心中自是悲痛难忍,又见他爹操持着想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小住,也心知这一去恐怕就回不来了,便主动提出回苏州老家暂居。

这么一来自是正中吴阁老下怀,毕竟是亲女儿,有些事还是不易闹得太难看。

而安伯之所以会来苏州,是另有原因。自打发生吴钱父子背着吴阁老做出舞弊之事,连累他差点致仕告老,吴阁老便夺了吴钱掌管吴家生意的权利。

如今吴家的生意没人打理,下面各为其政,乱得一团糟,急需有个人前去坐镇,安伯自告奋勇下,吴阁老想着也只有安伯能震住吴家那些旁枝,便准了他随着吴宛琼一同来到苏州。

有安伯的撑腰,吴宛琼在苏州的日子并不难过,就是一直郁郁寡欢。如是过了大半年,也不知她脑子里那根筋抽了,竟提出要做生意。

要知道她可是千金大小姐,堆金积玉养大的,阁老家的姑娘去做生意,说出去就惹人笑话。

可吴宛琼坚持,安伯拗不过她,便给了她一家铺子做着。

她倒也做得有模有样,安伯见姑娘总算鲜活了些,自是不再阻着她,混就当打发时间了。而吴宛琼渐渐竟能独当一面,吴家有半数生意是她在打理的。

却万万没想到发生了这场事,安伯自此才明白吴宛琼的心思。

她竟然一直没放下那薛庭儴,和对方的妻子较上真了。怪不得平时有意无意总是打听定海的事,安伯曾疑心过她是不是对薛庭儴旧情难忘,可探看神色着实不像是,只当她是担忧吴家和夷人的生意,倒也没多想过。

安伯心中暗叹一口:“姑娘,他着实不当你如此。”

“安伯,他当不当我如此不重要,如今因那定海市舶司,家里跟夷人的生意受创,这王招儿竟然找上门要和宏昌票号联手。难道你真坐视她坐大?要知道这宏昌票号吴家也不过只占三成干股,这项青山是个老狐狸,你就不怕他靠上薛庭儴,反了咱们吴家?”

自然是怕的,宏昌票号对吴家的重要性,不亚于吴家所有家产加起来的总和。

近多年来,因为尝到票号带来的甜头,吴家已经将下面的生意都缩减掉了,重心都放在票号和海上贸易上头。先有薛庭儴以定海为翘板,组建了市舶司,又在双屿岛上开阜,吴家的海上生意已经遭到严重打压。

若是项青山再和对方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虽说如今有权才是硬道理,可没有银子也是万万不能,吴家乃是大家族,几千族人靠着吴家吃饭,若真没有银子,将吴阁老的骨头拆了都不够他们吃。

“我当初在那王记花坊待过,不得不承认此女在商之一道上天赋惊人。当年他们还没进京时,王记菜行的生意便做出了山西,还有那花坊、那芸香纸、那醋坊,以及这泰隆票号。可以这么说,泰隆商行能有今时今日的势头,全靠此女一人支撑。

“甚至那定海开阜,也有此女的功劳在内。薛庭儴不过是个书生,既能在科举上闯下那么大的名头,所费精力必然不少。人无全才,他不可能又会读书又会做官,还能做生意。而那定海城的各种布设,以及种种手段,安伯你觉得是没有经商经验,能想出来的?说白了,薛庭儴背后有此女,才会在浙江一带压得我们吴家抬不起头来!”

这些道理安伯当然明白,他沉吟一下,问道:“姑娘,你的意思是……”

“我想让她死!”

这句话,硬是让吴宛琼说出来阴森之感,像似从牙齿缝里迸溅而出,带着无边的恨意。可很快吴宛琼就意识到这一切,忙转口道:“此女既是他妻,又是他的左膀右臂,断他一条胳膊,他不死也残。到那时候,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安伯还有些没听明白,吴宛琼往身后侧了侧头,那处正是倚碧轩的位置。

他当即恍然大悟。

泰隆票号找宏昌票号合作,若是没了王招儿这个近乎妖孽的人物,可趁之机的地方就太多了。如果能以泰隆票号作为跳板,完全可以攻入定海其内。且方才招儿与项青山所言,也深深地触动了安伯的心,欣赏之余更是让他忌惮不已。

有一个薛庭儴就够难缠了,他背后还有个这样的女人,不怪最近几年吴家在江浙一带的生意会一蹶不振。

“可姑娘,咱们也不好下手啊。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此女既然敢单枪匹马出门,定然有其依仗,身边少不了保护之人,而这事若是闹不好败露了,可是会连累老爷的。”

“安伯,你忘了红帮那些人?之前爹不是递了话回来,让邵开联合红帮对付那定海,他们一直没有动静,肯定是没找到机会,由他们来动手,我们高枕无忧。”

“这……”

“安伯,你不要再犹豫了,机不可失。”

安伯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当下点点头说回去就办。

吴宛琼半垂着头,心中愉悦不已。

上升到吴家的生意,这下安伯总不至于再敷衍她。

王招儿,你这次死定了!

*

到了签契书的日子,宏昌票号却递来了信,说是大东家病了。

患的是风寒,签契的日子只能往后挪。

招儿本以为有什么变数,可让高升他们出去打听,项青山确实病了,遂只能按捺下心静静等待。

又过了五日,宏昌票号的人才来告诉她,随时可以过去一叙。

花了半日的时间签契,期间因为确定各种细节,可是没少功夫。终于契书到手,招儿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她又在苏州待了几日,处理了一些其他别的事,才坐上前往杭州的船,打算回浙江。

这条路是她这几趟来苏州惯走的,从苏州坐船到杭州,再由杭州坐船经由吴淞江到松江府。

提起这吴淞江就要说说了,其全长两百五十多里,源自太湖,流经吴江、苏州、昆山、嘉定,入松江府,北接大运河,南接黄浦江,从吴淞口入东海。

招儿平时走的这条线路是最快捷,也是最安全的,等到了松江府,就要换船或是换车了。

其实还有一条路是最便捷,那就是走海路,可惜如今海路并没有畅通。

因为之前过闸口时耽误了,等到了松江府,已是夜幕降临。注定今晚必须得在船上过夜,也因此船行得并不急。

招儿吃过了饭,便回了舱房歇息。

她所坐的这艘船乃是自己的船,船不大,不过是寻常用来运货或是载人的小型沙船,她一行也就二十多人,加上船手也不过四十,足够用了。

招儿睡到半夜的时候,外面起了动静。

杂乱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地在甲板上跑动着,隐隐还有惊呼声。招儿忙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匆匆穿上衣裳,小红也起来了。

招儿衣裳刚穿好,就响起拍门声。

是赵志。

赵志的脸色有些不好,道:“夫人,船漏了。”

“漏了?怎么会漏了?”

赵志摇摇头:“属下也不知,听船手说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那赶紧让他们补船!”招儿日里也是听薛庭儴说过船之类的事,也因此还知道些方向。

赵志苦笑道:“属下让他们正在补,可破了的地方太大,还不止一处,属下觉得情况有些不妙,咱们恐怕要弃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