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场灯会说是礼部办,实则是鲁王操持。鲁王便是莫伽,不过如今已经他已经不叫莫伽了,而是改了祁姓。

“鲁王殿下谦虚了。”

“好了,你二人都有功。”嘉成帝笑着道,隔着面具看着这难得的热闹。

他有多久没见过这种热闹了?宫里的人虽是多,可个个说话办事都拘着,作为帝王必然是身在高处不胜寒,可久了也是眷念这份烟火气息的。

“卖元宵呐,皮薄馅多,又大又圆的元宵呐!”“炸酥果,又香又酥又脆!”“馄饨!馄饨呐!”

卖小吃的摊子前人最多,反正也看不见头脸,这些达官贵人们也愿意掏出银钱一二,买了小吃来吃,浑当体验民情。

不远处,就站着一个人正在吃元宵。

可能有些烫,烫得他连连吹气,还是径自往嘴里喂。

嘉成帝看向那处,看得津津有味。

四皇子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忙道:“父皇可是让人买一碗来?儿臣见那元宵似乎挺不错。”

闻言,边上的李顺忍不住了,忙劝道:“陛下,这宫外的东西……”

剩下的话虽没说完,但都明白意思。

若是吃出个什么事来,今日这欢庆佳节就会变成惨剧了,估计这灯会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四皇子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没有再说话。

嘉成帝虽是有些想,到底是忍住了,一行人又往前逛去。可有着之前这事,到底还是被扫兴了。

逛了一会儿,嘉成帝便厌了,道:“朕困乏了,回宫。”

“儿臣送父皇回宫。”鲁王和四皇子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嘉成帝摆了摆手:“还送什么,你们逛吧,别让朕扰了你们的兴致。不是说等会儿还有什么烟花,朕上了年纪,就不凑热闹了,你们留着看。”

言罢,他就让李顺推着他离开了,韦云杰等人当即护在其侧。其实暗里还有锦衣卫的人,只是从表面上看不出来罢了。

待嘉成帝走后,就只剩下薛庭儴、鲁王和四皇子几人。

四皇子看了鲁王一眼,便扭头走了。

留下薛庭儴和鲁王两个,两个男人隔着面具互视一眼,分道扬镳。

薛庭儴回了自家灯棚。

招儿和孩子们都不在,陈家那边也没见有人。又听留守的下人说都去逛灯市了,他便转身出了灯棚。

外面一片喧嚣,不远处有舞龙灯、踩高跷和舞狮子的,敲锣打鼓,热闹至极。

别的也就罢,那龙灯舞得颇为稀奇壮观。

龙灯有龙首,身躯分数节不等,每节中都燃有蜡烛,灯下有棍子以便撑举。舞时,由一人持彩珠戏龙,龙头随珠转动,其后数人各举一节龙身,随之舞动,并以锣鼓配合,十分壮观。

周围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都戴着面具,难以分辨。

薛庭儴记得招儿今日穿了身桃红色衣裳,几个孩子的衣裳也都记得,只要找到衣裳了,自然就找到了人。

他环视一下场中,并无招儿等人,就换了地处找。

薛庭儴并不知晓,在他后面也有人去了薛家灯棚,得知都去逛灯市了,便也没入了人流中。

……

宁宁笑着和陈如月嬉闹着。

两个女孩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笑起来即使遮着脸,也美得像一幅画。

“大姐,我看前面有卖好吃的,咱们去买!”矮个子的冲哥儿喊道。

说着,人便钻入人群里不见了。

“哎呀,冲哥儿你跑那么快做甚。”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跟了过去,招儿在后面喊:“小心撞到人,这孩子也真是。”

徐氏急道:“快跟上,别跑丢了。”

“丢不了,这地方怎么可能会丢。”招儿笑着说。

徐氏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皇家办的灯会,在这里若是能丢了孩子,天下估计没地方安全了。

“还是找找吧。”

说着,徐氏便追了过去。招儿左顾右盼,见不远处有个戴着面具的少年蹲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子前,匆匆对他说了句别乱跑,就跟上去了。

招儿不过转个头的功夫,就不见了徐氏,只能一面走一面张望着找着。可灯火璀璨,人声鼎沸,也炫花了她的眼,抬眼看去到处都是一片五彩斑斓的光。

招儿正走着,突然有人在后面拍她肩膀。

她转头看去,就见他站在身后。

“你怎么找来了?陛下呢?瞧你这面具真丑!”她自然而然上前拉住他的大掌。

“陛下回宫了。”

“你眼力真好,我戴着面具,你都能认出我。”

薛庭儴轻笑一声:“你不也没错认我。”

招儿先是笑,笑完了才道:“都老夫老妻了,我能认错你?你这身衣裳还是我出门前挑的。对了,快帮忙找找宁宁,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鲁王见前面不远处行着一个身形高挑,穿桃红色衣裳的女子。

怎么看怎么像她。

他唇角微勾,走上前道:“怎么在这儿?”

对方没有说话。

“吓傻了不成?你还能吓傻?”

这时,对方才有了动静,揭下面具迟疑道:“你是?”

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倒是长相不俗,却让鲁王当即没了心情。

他眉头微蹙,正打算离开,旁边突然伸过来只手,是个小丫头。

个头不高,纤纤细细的,抓着他衣袖的小手,细白柔嫩。

“大叔,你怎么在这儿?”

只听声音,鲁王就知是谁。

他正想说什么,就见小丫头冲不远处招手喊道:“爹,娘,我在这儿。”

鲁王顺着看过去,就见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回头看来。

……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咻——嘭’的几声响,不远处的天空突然亮了。

大片大片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有的像火球、有的像银蛇、还有的像一朵朵盛开的花儿,美丽极了。又有大片烟花从天空倾泻下来,形成了银色、金色的瀑布,壮观得让人叹为观止。

烟花下,相互依偎站着的男女,美得让人窒息。

鲁王遥望过去,心中微涩。

晚了一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大叔,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又有砰、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到处都是一片感叹声,都仰望着那美丽的星空和璀璨的烟花。

就这样,似乎也真的没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明后两天就完结了。

大家想看什么番外?

☆、第272章 大结局

第两百七十三章

明明一片喧嚣热闹, 鲁王却格外觉得有些孤寂。

耳边是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烟花真漂亮, 我听我爹说是工部刚弄出的新玩意儿。”

“真好看, 要是明年宫里还办这灯会就好了。”

可是再好看的东西, 总有消失的时候,感受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氛围, 看着那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消逝,宁宁发出阵阵遗憾声。

另一头, 招儿也在说:“工部的那些匠人真是奇思妙想, 竟然弄出这么漂亮的东西。”

薛庭儴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才不想告诉他这是工部研制火器时, 不小心弄出来的。

“喜欢看, 明年还让他们放。”

招儿笑他:“你以为礼部是你家开的。”

薛庭儴的囧脸藏在面具后,声音格外没好气:“你男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招儿知道他又气上了,用手去挠他掌心,挠得他一缩一缩,忍不住一把抓住她顽皮的手。

“快过去吧,宁宁在叫我们。对了, 她身边站的那个人是谁?”

薛庭儴这才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向那处, 见女儿正和那人说话,目光当即一凝, 大步走了过去。

“鲁王殿下怎么在此?”虽然戴着面具,但明显能看出薛庭儴态度生硬。

“闲游至此。”

“小女没有冒犯鲁王殿下吧?宁宁还不快过来。”

薛庭儴的态度让宁宁有些一头雾水, 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了。招儿看了男人一眼, 没有说话。

鲁王摇了摇头, 薛庭儴对他矜持地点点头,就带着妻女离开了。

*

这场灯会办得真是别开生面,也因此许多人都逗留了很晚。

一直到了快子时,薛家一家人才回家。

洗漱躺下后,招儿才和薛庭儴说起之前的事。

“你怎么还在吃以前的醋,都多少年了,见到人家还是没好脸色。”这个人家指的自然是鲁王。

薛庭儴轻哼了一声:“有吗?”

“刚才宁宁都被你吓愣住了,回家的时候还在问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这话招儿自然答不上来,总不能说她爹还在吃很多年前的陈年老醋,只能托词敷衍。

薛庭儴将她拉到怀里来,眯着眼看她:“他至今未娶,陛下与他说了多次,他都借口推脱。”

招儿下意识愣了一下,才若无其事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都快做婆婆的人了。对了说起这个,宁宁也不小了,颖儿都在给如月挑人家了,你说咱女儿怎么办?”

一提起这事,招儿就发愁。

“宁宁才多大,说什么亲。”薛庭儴不以为然道。

“都十三了,总要在她及笄之前定了亲事。”

“十三还小,你舍得女儿这么早嫁出去?”见招儿摇了摇头,他才又道:“不如多留几年,十八再嫁也不迟。”

“你当爹的不急,我这当娘的很急。就不说宁宁了,弘儿都这把年纪了,至今婚事还没着落,几年就回来了一趟,都是你当初答应他拜那个什么洞庭三杰为师。”

说到这里,招儿不免埋怨起来。

薛庭儴失笑道:“那小子自己拜了师,是我能阻止的。行了,儿子过阵子就回来了,八月有大考,他之前来信说今年会下场。”

“真的?”

“我骗你做甚。”

夫妻二人闲言碎语了一会儿,就睡下了,关于鲁王的事,甚至薛庭儴心中那点隐晦的担忧,自然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

五月,薛耀弘终于回京了。

离去的几年让他变化很大,个子更高了,皮肤也黑了不少,且面部线条硬朗了许多,更像一个有担当的男子。

招儿见了,又是心疼又是感叹。当着儿子面笑眯眯的,扭头和薛庭儴却是又抹眼泪又感叹,说儿子吃了不少苦。

薛耀弘在家中休息了两个月,八月下场,一举拿了解元。次年二月赴会试,又中会元,及至四月殿试,以一篇文风奇峻的策论,让嘉成帝叹为观止,称之为当之无愧的状元之才。

自此,薛家一门双状元的事迹,流传于世。

薛耀弘入了翰林院,像他爹当年那样修着史书,是沉淀也是积累。

到了此时,他婚事的问题也再度被提到日程上。

若说之前是还未学成,是功名未取,如今状元都当上了,也算是朝廷命官,这些借口自然不能再用。

谁曾想这次薛耀弘没有拒绝,只说任凭父母做主,倒是让招儿吃了一惊。

儿子松口了,当娘的这里却又难上了,为了给薛耀弘挑个可心的合意的妻子,招儿又是多处打听,又是和薛庭儴商量多次,才给他选了柯家的三姑娘。

这柯家乃是国子监祭酒柯永家,柯永为官清廉,饱学多才,柯家门风严谨,招儿与柯夫人相识多年,也见过这柯三姑娘多次。

柯三姑娘生得温婉娴静,性格柔中带刚,又不失大家风范。薛耀弘是长子,选的是薛家的长媳,自然得慎之又慎。

两家彼此早有意,只是招儿碍于儿子一直不归,不敢将话说明了。

如今不过询问了一二,两家便一拍即合。

不过招儿还是拿了对方画像给儿子看,想看他是否中意,谁曾想薛耀弘神色平淡,波澜不惊,只说爹娘觉得合意就行。

他的态度太坦然,反倒弄得招儿心里七上八下,她不好出面询问,就使着薛庭儴去问,问儿子是不是有什么心意的姑娘,若是有的话,家里张罗去提亲也可。

薛庭儴本不想来这趟,无奈被招儿逼迫。现如今整个薛府里,谁不知道府里说话算数的不是老爷,是夫人。

夫人发了命令,老爷自然得遵从。

薛庭儴专门去见了儿子,坦诚公布地交谈了一番。

回来后,他和招儿说,让她不要想多了,儿子并无什么心意的对象。

其实想也知道,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两情相悦,更多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一种盲婚哑嫁。

至于感情,感情婚后再培养就是。当下官宦之家的夫妻更多的是一种相互扶持,男主外女主内,各自做好分内之事,若能再得一份举案齐眉就完美了。

被薛庭儴点破这些,招儿心中黯淡。

可薛耀弘今年已二十有二,算是大龄未娶,外出这些年来也未曾碰到心意的女子,说明也许命中没有。

他的年纪已耽误不得,自此招儿歇了乱七八糟的心事,操持起儿子的婚事来。

婚事定在十月,虽有些急促,但薛耀弘年纪在此,柯三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没那么多讲究。

到了当日,薛府大摆宴席,过府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就不提京城这边,毛、陈两家人来了,招娣和沈平也带着子女来了。

还有王葳。当年他与薛耀弘一同外出游历,机缘巧合下,拜了洞庭三杰为师。

这洞庭三杰乃是神隐在洞庭湖一带的三位隐士,都是名声在外的大儒,薛耀弘拜在狂儒裘年羲门下,王葳则是拜在琴圣顾鹤庭门下。

因二者并不在一处,就此分离,再加上狂儒居无定所,薛耀弘便一直与他流离在外,表兄弟二人也是多年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