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热水准备好了。你先洗洗吧,我一会儿带着喜哥儿去门口放两窜炮仗。”贞娘这时上前道。爹回来了,这是喜事,再加上又是过小年,这鞭炮自是要放的。

“好咧。”李景福点点头,一边赵氏早就从屋里整理出李景福以前的换洗衣物出来,李景福接过换洗衣物。才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只布袋子塞在赵氏的手里。

“什么东西?”赵氏端着那布袋子,还有挺沉的,便好奇的打开一看。

“妈呀,怎么这么多的金豆子?”入目全是黄澄澄的,赵氏惊的有些目瞪口呆。连忙跟烫手山芋似的将那袋子丢给了一边的吴氏,吴氏握着那一袋的金豆子,也是傻眼。

“哪来的,当初我是让你不混个人样别回来,可你若是为着这个去做那歹人,那爹现在就把你送衙门去。”李老头这时瞪着李景福,在他想来,这么多的金豆子,除了打劫,又哪能赚的出来。

“爹,你儿子我是有些浑蛋,可也不至于做那杀人劫财的勾当,这金子来路正当的。是我在地北挖金得的,具体的等我先洗好澡再出来跟爹娘说说。”李景福解释道。说着,便捧了换洗衣服进了厨房边上的洗澡间。

赵氏微红着脸跟着他身后进去。

而这边众人听得原来是挖金得的,再加上当初李景福出事也在北地,这倒是说的过去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家人还是有些神思晃忽的。

实在是金子太晃眼了。

贞娘倒是有些讶然,罗文谦在北地挖金发迹,自家老爹也是这般,倒是不知两人是否相识,想着,却又摇摇头,想来是不相识的了,要不然,在南京,罗文谦岂有不跟自己说爹的事情。

贞娘如此,脑子里就开始跑火车。

不一会儿,李景福洗好澡出来,又吃了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面下肚,这厮才抹了嘴巴,几人回屋里坐下,贞娘冲了热茶,两杯热茶下肚,李景福才满足的叹息,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之后才一五一十的把当年的事情说了说。

当年,商队遇上鞑子后,李景福自不能幸免,只不过他命比较大,竟是当场没有死透,后来一只挖金队路过,正好救了他,而等李景福真正醒过来时已经差不多一个月后了。

而挖金队历来都是衙门要打击的对象,也因此,李景福虽然被挖金队救了,挖金队自不会去衙门里报,再加上后来,尸体被狼啊什么的吃光,因此,衙门里竟不晓得还有人活着。

而李景福养好伤后,本是打算回家的,只是他到底是一个生人,挖金队的怕他把他们挖金的地点泄露出去,自是要防着他,不准他走的,直到李景福也开始跟大家一样挖金,几次打斗也拼了死命,才取得了大家的信任,算是一个槽里刨食了。这才不防着他了,只是那时,李景福却想在金矿上混出个人样了,于是才让人带了信回家后,仍留在矿上。结果信在路上又出了岔子。

之后,李景福便一直在金矿上挖金,因着他识些字,最后倒也混成一个管事的,手下掌着几个挖金的汉子,当起了把爷来。而那一袋金豆子便是这两年积攒下来的。

听得李景福说出这样,李家一家人都唏嘘不已啊,虽然金矿上许多事情李景福一直没有细说,但想来是吃了大苦的。

不过,终归,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爹,那你干嘛弄成这样回来啊?”贞娘这时好奇的问道。

“北地乱着呢,这一路来土匪啊什么的又多,那路上的行人。但凡一身光鲜的,哪一个不是带着一大队的家丁和保镖。就你爹这样的单人,又带着这一袋的金子,不这般打扮,能不能安全到家都不好说。”李景福道,世道不太平啊。

“嗯。到底思虑也算是周全一点了。”李老掌柜难得的表扬了李景福一句,把李景福乐的嘿嘿傻笑。

“对了,咱家怎么好好的搬回了祖宅?”这时,李景福才问起一肚子的疑问,实在是家里如今的光景跟他离开时大不相同了,这中间的变化李景福不可能不好奇的。

众人乐了,于是便由着贞娘主述。其他人夹杂着,把这两年的事情细细的说了说。

李家这差不多两年的事情,真说起来可谓惊心动魄,听得李景福也是一阵的动容。尤其是最后,听得贞娘在南京的一翻作为,又争取到了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李景福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家那贪吃的丫头吗?

好一会儿,才感叹的拍了一下贞娘的肩:“丫头,出息了,比爹出息,爹没用。”

李景福是颇有一些的感概啊,他揣着金子回来。本打算着买回墨坊里原来的属于八房的股份的,可如今,一切早就妥妥的了,他是欣慰之余,倒是有那么点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失落感。

自家老爹这话,贞娘自是不好接的,于是就是抿着嘴笑。

倒是一边赵氏横了李景福一眼:“什么有用没用的,没你哪来的她,毛病真是。”

立时的,众人不由的乐了。

“对了,景易是怎么回事啊?”这时,李景福这才皱着眉头问。

李老掌柜的这才又把李景易谋求族里出面为他捐官,还要想走公主府的路子的事情说了说,一边吴氏也有些没好气的点了句:“这景易,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以前他瞧不上我们,咱们且不说,单是这回,李景明一家回来,他便在背后窜掇起几个族里的老人闹事情,还是景明自己说了他自己的错这才平息了事情。这事还没过多久呢,如今倒好,居然还想着族里扶持他起来?还不就是看着如今族里只有他一个秀才,也不想想,这些年来,他可曾为墨坊出过一点力,别说出力了,便是只言片语的好话也不曾说过,平日里更是嫌弃李家铜臭味,跟咱们这边李氏都不太往来,如此,凭什么花全族之力扶持他呀?”

吴氏一惯的好脾气,这会儿说起李景易却是恨恨的咬牙,实在是李景易前段时间逼人太甚,更何况要将一个秀才靠捐资进官场,那花费可不是一点两点啊,真真是要费全族之物力人力的,李景易还不配。

“我看不如给爹捐个官儿。”一边喜哥儿插着嘴道,如今他跟佑哥儿一起在李家的私塾里读书,族学里还有一些年岁效大的,年年中不了府试,那读书的心渐淡了,便琢磨起一些歪门斜道来,谈的最多的就是捐功名捐官的事情,这小子人活络,倒也听得不少,这会儿便出着主意。

“爹哪成啊,连个秀才也不是,那官场的道道也半点摸不着,这不是拿钱去打水漂嘛。臭小子,少胡说。”李景福瞪着喜哥儿。

喜哥儿伸了伸舌头便不说话了。

李老掌柜的沉吟着,其实,商场总也离不了官场的支持,李家历来也是要培养扶持一些读书人的,就为着能给家族,给墨坊撑把力,其实本来族里的李景易是个好人选的,毕竟他有功名在身,只是他的私心太重了,人品不行,有着王进财的前车之鉴,李家自不可能再扶持起一只白眼狼来。

感谢青儿20105,喵家小狐,禾熙的平安符2007,飘落涟漪,沁舫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四章 皇帝驾崩

“其实,我这里倒有个好人选。”这时,李景福突然的道。

“谁?”李老爷子好奇的问。

“六伯家的春花妹夫。”李景福道,李家六房有三个闺女,大闺女李春花,二闺女李夏花,三闺女就是招赘的李金花,因着李六老爷子之前的两个幼子都没能活过百日,所以,尽管是六房,但这大闺女春花的反倒比李景福还要小上两岁。

“你说是姚千山?你见着他了?”李老掌柜道。

这姚千川,当年就是李家私塾的教书先生,当年七哥看中他的才华,便帮春花保的媒,只可惜这位姚秀才才华是有,但时运不济,屡次乡试不中,后来被当时的县太爷看中,便给县太爷当了师爷,后来县太爷调到了别处去了,姚千川带着春花也就跟了去了,这一走就是十多年。

而姚千山跟的那位东翁也是三年一换的,据说中间还挂了几年的职,如此,这些年来,初时还有些音讯,可后来几年,音讯就断了。六哥每每提起这个大闺女,也是挂心的很。

“嗯,我在山西遇上的,山西秦家有我一个朋友,我路过时就去走了走,正好碰上山西秦家请他吃酒呢,似乎秦家那边颇看重他的能力,也想帮着他捐个官,不过,被千山妹夫拒绝了,千山那东翁病逝在按察使司的佥事的位上了,他一家要帮着东翁夫人一起扶棺回乡,另外,听千山的意思,也是要回来了,想来过年的时候应该能过来,到时不防跟他谈谈。”李景福道。

当初救他的那支挖金队其实就是秦家的,不过这种关系却是不能说出来的。而对于姚千山,秦家似乎颇为看重,想来也是个有本事的。

再想着贞娘一个闺女。在南京一个人没个帮衬怎么行,千山是个有本事的,尤其对官场的道道熟,若是再能捐个官,那倒也能帮着李家撑撑腰,减轻一下贞娘的压力。

“那等他回来了再说吧。”李老掌柜的点点头,心下倒想着。那知县当年对姚千山算是有着知遇之恩的,如今那知县病故。千山为着帮他扶棺回乡,竟是拒经绝了秦家欲为他捐官的好事,想来是个知恩义的。

另外,怕也是个有主见,不愿受人左右的人。如此,姚千山既有些风骨,又知恩义,又有主见,当年七哥没看走眼,等他回来到是可以跟他好好谈谈。看看他的意思。毕竟这种事情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贞娘在边上听着,对这姚千山倒也有一份好奇,春花大姑是嫁出去的女儿,族谱上自不会有姚千山的记录,但之前山西秦家居然愿意以捐官拉笼他。想来定有过人之处,只要不是王进财那种白眼狼,李家这边倒是不防扶持一把,总归这商行要做大,背后总是要有人支持的,尤其李家终归要争取贡墨这一块的,朝中有人,也有些说话的余地。

而官商这种一体的模式正是明清商帮的特点。

如此,一家人说说笑笑的。

到得傍晚,六房七房和九房那边都得到了消息,最后由七祖母出面,整了一个席面,算是大家一起过小年,更是庆贺李景福大难不死啊。

这一场席成吃的热热闹闹的,女子这边先散了席,各位伯娘婶娘等人陪着老夫人在屋里坐着吃茶。

外间的男子席面还在继续喝酒。

而贞娘则带着喜哥儿,佑哥儿,润哥儿和笑官几个小的去外面放鞭炮。

“好了,好了,这真是皇天有眼哪。”屋里,几家的娘子闲聊着,程氏仍拉着赵氏,一个劲的感叹道。说着,也不由的眼红,自是想起了她那故去的相公了。

首位上的李老人人自是明白自己这大媳妇这是有些触景伤情,便岔开话题道:“对了,贞娘他娘啊,对贞娘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

黄氏回来,自是把南京那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老夫人说了,如今,贞娘已经是公主府的供奉了,地位不一样,打着各种心思的人家便也多了起来,以前是贞娘是没人问津,而今不管是黄氏这边,还是韩李氏那边,又或者是赵氏这边,各种各样的说亲的都有,但这心思就太杂了,所以,总归的李家这边得拿出章程来。

“一切凭七伯娘做主。”赵想了一下到,她自是明白,贞娘有着墨坊的一成股份做嫁妆,如此,贞娘的婚事她一人倒是不好做主了,使不得要七伯娘出面。

听得赵氏这么说,七老夫人也就不客气了,道:“别的那些人家就不说了,贞娘她二婶娘有一个人选,还是陈家三爷跟她私下提提的,若是你能认同的话,倒是可以再深谈谈。”

“陈家三爷,若是程家,那自是好的,只是程家的几个少爷好象都订过亲了吧?”听说程家,赵氏不由的疑惑的问道。

“程三爷说的不是他程家的人,是罗家的罗文谦。”李老夫人道。

“罗文谦?罗家的少爷,如今在南京开钱庄的那个?这成吗?他跟田家那三姑娘似乎还没断吧?”赵氏微皱了眉头,一叠声的问道,倒不是对罗文谦有意见,而是觉得,罗文谦毕竟跟田家那闺女是订过亲的,虽说罗家出事后,这门亲事似乎也断了,但如今罗家那三姑娘倒底也是没有说亲的,她那阵子去南京,也曾看到田家那三姑娘跟罗家小子打招呼,便是田家这次墨汁事件,也是田家三姑娘找了罗文谦才解决资金问题,如此,这罗少爷和田家三姑娘总是有些扯不清的瓜葛,说起来罗家这少爷着实是好人选,可思着这些,赵氏如何能放心?

“这点我会让二媳妇再深入了解一下,这事情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七老夫人沉吟着道。

“如此,那了解了清楚再说。”赵氏沉吟了一下道,毕竟是自家闺女的亲事,可是半点轻忽不得的 。

“嗯,自是应当。”李老夫人亦是点头。

如此,这事又先摆下了。

贞娘此时正在外面带着几个小的疯玩,鞭炮放了一串又一串的,笑官儿穿的跟个圆球似的。跑起来踉踉跄跄的,眼见着要跌倒,贞娘连忙上前扶着,那小家伙便笑倒在贞娘的怀里。

那小鼻子疼的红通通的。

“好了好了,贞娘带着他们都回屋了,这天可真冷啊,说不准晚上要下雪呢。”这时。站在走廊上的金花姑姑冲着贞娘笑着道。

“嗯。”贞娘刚应一声,便觉脸上一冰。不由的打头一看,便见一两朵碎雪飘飘而下。不由的轻叫一声:“呀,真下雪了,金花姑姑是三十六牙的。”

所谓的三十六牙便是铁齿铜牙的,一说一个准的。

也就转眼的功夫,大朵大朵的雪花便飘了下来,几个小的格外的兴奋,在雪花下面欢跳。几个家丫和妈子也在边上紧紧的看着。

就在这时,就听外面街面上传来一阵哭嚎:“傻闺女,咋这么想不开啊?”

“呀。这是怎么了?”又有人问。

“还怎么了,这世道没法过了,好好的一家人,全吃了老鼠药了。”又听有人叫道。

“呀…”又是一阵惊呼。

“这还救的活吗?”有人问。

“甭管救不救的活,总得救啊。”有人回道。

“怎么回事?”贞娘跟自这有金花姑姑对视一眼。

一个媳妇子从外面进来。便上前道:“贞姑娘,哭喊的是江家娘母呢,唉,还不都是今年养蚕整出来的祸事,好好的种田不让,非逼着大家养蚕,衙门又说蚕茧能抵赋税,可那蚕茧是优是差,一品二品的全由着衙门那些来收蚕茧的说了算,江娘母的闺女头几年男人病死了,一个人扯着一双儿女讨生活,平日里靠着几亩薄田,再加上帮人缝缝补补的日子也就将就着过,可衙门摊派了养蚕任务下来,江娘母的闺女也只得养着,可她本就不太会养,头一批死了大半,亏了不少钱,后来找了养蚕的好手学了学,才算把蚕养出来的,可最后抵赋税的时候,好好的一等品最后尽是全算成次等品,税金还抵不全,还要缴一部份的税,如此一来,江娘母的闺女一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今天是小年,家里却揭不开锅,江娘母的闺女带着孩子,家里冰锅冷灶的,便悲从中来,一时想不开,居然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吃了老鼠药,也幸好江娘母担心女儿,从家里拿了点米过来,才发现这事,要不然,不准明天死了才有人知道啊,瞧着那样子,也不知还能不能救。”

那媳妇子说着,摇头叹息。

竟是这等子事情?在南京,这事情贞娘是大约知道一点的,这得从改稻为桑说起,因着当时田亩的事情闹的很大,改稻为桑实际上没有实行的,可生丝的利益又实在诱人,最后生丝商人便想出同衙门合作,由衙门出面,鼓励百姓养蚕,将蚕茧的收成跟赋税挂勾,如此一来,也就达到了改稻为桑的实际效果。

这完全是拍着脑子决定下的政策,当然,并不是养蚕不好,徽州这边本就田少,但山地多,养蚕倒实在算是一个好生计,贞娘家以前也就全造着家里养蚕过日子。

但是这一窝蜂的养蚕,必然造成蚕茧收购价格的下降,而且由衙门跟商人勾结,这里面的猫腻可就太多了。

“嗯,我去看看。”贞娘道。

“天黑了,又下雪了,小心点。”金花姑姑盯嘱了一句。

贞娘点点头,便走过出了门,门外,一个汉子拉着板车,板车上就躺着江娘母闺女一家三口,江娘母跟在边上抹着泪儿。

“江娘母家日子也不好过啊,她哪里有钱救她女儿一家。”边上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有心相帮衬的也有不少,但家家日子都不太好过,也是有心无力啊。

贞娘挤上前,正要拿出荷包里的银子,这种救命的事情,总是能帮一把是一把吧,何况她现在有这能力。

“大婶,别哭了,这点银子拿着,赶紧去药堂救人吧。”这时,一声略低沉的男声先出声,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就塞进了那江娘母的手里。

“唉唉唉,多谢这位小兄弟。”一边拉车的汉子忙不叠的声,众人也是松了口气,然后在着江娘母等人把人送去药堂。

看着江娘母一行人渐渐的走远。

贞娘这时才发现,这抢先一步的是罗文谦,天上的雪花越来越大了,罗文谦显然才刚到,身上背着包裹,背后跟着两个护卫,三人俱是风尘朴朴,头上,眉毛上还挂着雪瓣子。

这时,罗文谦也看到贞娘了,却是冲着她咧嘴一笑。

就在这时,街上又传来一阵的铜锣和吆喝声:“皇上驾崩了,万民同祭,衣冠素服,禁酒,禁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罗九和福爷

听得衙差的铜锣声,贞娘这是才想起,到了嘉靖皇帝驾崩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忙的,她竟是把这事情给忘了。

此时,原来一众围观的人听到皇上驾崩,脸上都一片惶惶,纷纷转回家门,然后将门关的死紧。

立时的,街面上只一会儿,就只剩下罗文谦和贞娘等几人。

“贞大掌柜的,小年好。”罗文谦显然心性情不错,拱着手冲着贞娘笑眯眯的道。

“才刚到?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贞娘福了福回礼,又看着罗文谦三人站在雪地上,乌黑的头发上沾着朵朵雪花,那鬓角跟染白了似的?不由的问道。

“不了,族里人还等着呢,你快进屋吧,皇帝驾崩了,一会儿定是要宵禁的。”罗文谦挥挥手道。

“那好,那你也快走吧,这雪越下越大了。”贞娘点点头。这时代,皇帝驾崩可是大事,当然,其实跟老百姓没太多的关系,不过衙门那边自是要紧张一点,更何况近些年来,地方上实在算不上太平,因此这宵禁怕是免不掉的。

贞娘回道,便要告辞。

“罗九?你怎么在这里?”就在这时,贞娘身后不远,却传来一阵喝问声,口气明显不太好的。

贞娘回过身一看,是自家老爹,不由的又转脸看了一眼罗文谦。

此时罗文谦却是一挑眉,随后眯了眯眼,也一脸有些意外的道:“福爷?还真是好巧啊,你能在这里,我自然也是能在的。”

罗文谦借着雪光。和门口的灯笼打量着李景福,早就听说福爷南下了,只是一直不见露面,还以为福爷在路上耽搁了呢,没想居然会在徽州相遇。

贞娘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啊,又听得罗文谦喊自家老爹福爷,敢情着两人是认识的啊?不过。显然的,老爹不晓得罗九就是罗家少爷,而罗九也不晓得他嘴里的福爷是李家的李景福,于是便介绍道:“爹,你不晓得啊。罗九就是罗家的少爷罗文谦哪。”

“罗家少爷罗文谦,打理罗家生意的那个?”李景福一愣,虽然在北地,他听出罗九的口音是徽州这边的,但两人是对头,而且罗九这小子手狠着呢。但福爷更是一股子烂赌鬼的赖劲,于是双方都互相防着,自不可能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底细。如此,李景福倒是真没想到,这罗小子居然是罗家的罗少爷,罗家出事他是后来才知道的。倒是真没想道,那公子哥似的少爷居然也闯到了北地,干起了挖金的活儿。

而这边,罗文谦听到贞娘喊福爷为爹,一愣之下,不由的摸摸鼻子,敢情着这位福爷就是李景福。当初他虽帮李景福赎过借据,但那时李景福已经去了苏州,而虽然罗李两家都是徽州墨业的同行,算是老相识的,但李家八房退出李墨时,那时罗文谦还是个小娃儿,等到罗文谦闯进了墨业,那时李景福整日里只混迹在赌坊里,两人自是互相都不认识的。

而跟在罗文谦身后的那两名护卫这时也是一脸的怪相,其中一个甚至差点惊呼出来,他们都曾在金矿上待过,自晓得有着福爷女儿的传闻。没想到李墨的贞姑娘是这福爷的女儿,再想着矿上传闻福爷的女儿貌比无盐,性情堪比河东狮,这是多大的颠覆啊。

北地的那帮人要是知道福爷的闺女这般秀气能干的模样,那还不悔死啊。那两个护士想着,都不由的在心里嘿嘿直笑。

“景福叔好,我就是罗家的罗文谦。”这时,罗文谦这时礼貌的打着招呼,不称呼福爷,而以罗福叔称呼,自是以晚辈自居了,礼多人不怪嘛。

“哦。”李景福脸上却是一片防备,这位罗小子在北地还有一个外号叫笑面狐,这家伙手上打斗的本事是不大的,跟自己也就半斤八两,可这家伙有些阴,而且极有耐性,上回自己带着人硬是占了这小子一个矿坑,没成想,这小子半个月都没啃气,等他以为没事,准备带人动手挖金的时候,这小子就带着人埋伏在路上把他给绑了,最后还是自家的一帮兄弟花了赎金把他赎出来。

本来,李景福还想着,就算是兄弟们为他花了点赎金,但倒底有一个矿坑入手,那才是大头,没想到,后来找人查探才知道,之前罗九放出的消息根本是假的,那个矿坑根本就是一个废坑,他福爷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笑话了,着实气煞人啊。

因此,这会儿罗九一脸微笑谦逊的模样,在李景福眼里,却是想着指不定在憋什么坏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再想着贞娘似乎跟这姓罗的挺熟,不由的一拉贞娘到背后,然后狠狠的瞪了罗九一眼。

罗文谦这时有些头大了,又看着李景福背后那一脸有些看好戏似的的李家姑娘,三爷爷还说年后给他一桩喜事呢,可如今看来,事情怕是有些麻烦了。

“贞娘,唤你爹一起回家了。”这时,远远的,赵氏唤着。

“哦。”贞娘应着,又冲着李景福唤了声:“爹…”

“嗯,回去了。”李景福应声,跟罗九他也没什么话好说,刚才之所以打招呼实在是有些太惊讶了。

贞娘于是又冲着罗文谦微笑的点点头:“罗大哥快回去吧,雪下大了。”

罗文谦自是施了一礼相送,又让李景福好一阵子不适应,心里更是打定着主意,这小子憋着坏。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雪花更是大朵大朵的下。

“哎呀,这皇帝老儿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在这时候。”李大郎和喜哥儿两个在前面打着灯笼,李家八房一行人顺着祖宅的游廊走向八房的宅子,赵氏边走边跺着脚嘀嘀咕咕道。

“景福媳妇儿,慎言。”走在前面的李老爷子回头脸色不赞同的道。

“是。”赵氏应声。

李景福之前倒底是喝了酒的,虽然如今他酒经考验,再说李家的酒多是一些果酒的,倒是醉不了李景福,不过就算是醉不了,酒劲倒有一点,这时李景福倒是顾不得慎不慎言的,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家娘子:“皇帝老儿碍着你了?”

“你懂个啥?贞娘今年十七了,再不说亲,以后就真的耽误了。”对于赵氏说,这皇帝老儿驾不驾崩的又哪及得自家女儿的婚事重要。

“这倒也是,可有看中什么人家?不过也耽误不了什么,这新皇登基,过不了一段时间就要大赦天下的,真要有看中的人家,先说说,等到大赦天下时再定亲就成了。”李景福问,女儿的婚事一直是他放不下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造成他一喝醉了酒就找人说亲的情形。因此,事后他清楚过来,虽被人取笑,却从不承认的。

“七伯娘刚才跟我提了罗家的罗文谦,是程三老爷子帮着罗家这拉提的亲。”赵氏道。

说着,赵氏又转过脸来问贞娘道:“贞娘,你觉得这位罗公子怎么样?”贞娘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赵氏倒也没想着完全由她们做主,怎么着也得听听贞娘这丫头的意思。

“呀…”贞娘没想到娘亲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由的沉思起来,说起罗文谦,感觉挺不错的,有儒商的风度,更难得的也挺合她的脾胃的,只是一直以来,贞娘倒也是没往这方面想过。

如今,若是真细细一想,虽然那家伙有时挺憋着坏,但其实算是不错的吧。

“不成。”而没等贞娘回应,一边的李景福却是沉着脸道。弄得一家人都好奇的的看着他,不知这罗公子怎么得罪了他了。贞娘却沉思着,想着之前自家老爹跟罗文谦颇有些对峙的样子,似乎两人在北地不是那么和谐的呀。

“怎么不成了,我瞅着挺合适。”赵氏虽然对罗文谦有些疑虑,但这会儿李景福这般否决,却是反问的道。

“那小子阴着呢,你以为这挖金的人,能闯出路子来,都是好人哪?再说了挖金的汉子哪一个不是刀头舔血的,那小子又是手狠心黑的主儿,万一他以为欺负贞娘,贞娘可是要吃亏的。”李景福愤愤的道。

李景福说着,又转头站着贞娘道:“贞丫头别急,爹认得的儿郎多,到时定给你物色个好的。”李景福道。

“呸,你认得的儿郎都是些什么人,不是酒友就是赌徒,再就是同样挖金的汉子,也离不了酒友和赌徒这两种,那才是误了贞娘。”赵氏没好气的道。

“怎么没有,山西的秦家,那可是大家族。”李景福愤愤的反驳的道。

“不行,山西那么远,我不同意贞娘嫁过去,再说了,贞娘的亲事还得由七伯娘那边作主。”赵氏道。

看着亲事还没一撇呢,爹娘两个倒是争上了,贞娘在边上翻着白眼,不过倒是有些好奇自家老爹跟罗文谦在北地到底是闹哪样啊?

如此,虽然吵吵闹闹,但是比起往日的冷清更有些温馨,一路就回到了八房的宅子。

夜深了,只听得外间雪下的沙沙沙沙的。

而李景福大难归来,于赵氏之间自有一翻恩爱不表。

转眼间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