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贞娘一看到他,不由的皱了眉头,这个陈树曾是油坊的一个管事,不过此人品性不端,只知捞钱,后来自家大哥接手油坊后被把他给开除了,没想到这会儿却又蹦了出来。

“陈树,方槐,你们且把当年桐油中毒事件说来。不得有半句虚言。”海瑞又是惊堂木一拍的道。

“禀大人,当年桐油中毒事件实是李家所策划,便是桐油,也是李家让人掺进去的,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我就因着当初为两位东家说了句话,便被赶出了油坊。”那陈树道。

“禀大人,小的是当年桐油中毒者之一,原是感激李家的,只是后来遇到陈叔,才知道原来李家才是罪魁祸首,请青天大人为我等做主。”这时,那方槐也大声的道。

贞娘听着一阵磨牙,这位当初可是她李家救的。

这时,一边的杜氏兄弟也趁机跪下叫苦道:“求大人为我等穷人做主,想我们兄弟辛苦经营油坊,最后却被李家所谋,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你们,你们血口喷人。”李大郎瞪着眼,红赤赤的。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能颠倒黑白成这样。

“肃静。”堂上,海瑞又是一拍惊堂木,随后冷冷的看着李大郎道:“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这陈树因贪没油坊里的钱,被我开除的,此是报复,还请大人明查。”李大郎咬着牙道。

“大人。这陈树说一切是我李家所主使,请问证据何在?此案之前韦大人曾有详细案宗,还请大人查阅明白。”这时,坐在一边的李老夫人亦开口了。

“老夫人,陈树所说亲眼所见难道不是证据?至于前任案宗,我早已细细看过,只是这些年,你们李家买通云典史,还有前任韦县令。你们看看。这些账目没错吧?如此,这案宗如何能信?”就在这时,海瑞又丢下一本账册。官商勾结的,这等案宗没有丝毫取信价值。

贞娘走过去捡起来翻了一下,不由的便暗暗叫糟。

海瑞的性格后人分析过的。在钱财方面那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可偏偏这本账本却是李家平日对衙门的各种赞助。当然其中也免不了云典史和韦县令的仪程。

这其实是一种贯例,毕竟李家是商家,要想平平安安的,这种开销是少不掉的,只要是商家,那哪一家能没有?

更何况,这种赞助其实也是商人回馈乡梓的一种回报方式。要知道,平日衙门管的善堂,灾时衙门的救灾,以及县学对学子的捐助等,这些都是要钱的,衙门哪里有那么多钱,大多还不都是靠乡绅的捐助吗。

所以,这个时代,一个官员要想冶理好地方,是离不开乡绅的支持的。而李家这种捐助反而应该是各衙门所提倡的。

只不过现在一些衙门得到这些捐助并不会真用在造福百姓身上,反而想方设法的下了腰包。

如此的,这情形落在海瑞的眼里,那就成了官商勾结,就成了李家对衙门上下的贿赂了。如此,这位海大人自然是信杜家兄弟,反而不信她李家的。

“大人,这种钱任何一个商家都是免不了的,你以此推断对我李家不公。”一边李老夫人沉着声道“官商勾结,祸患地方,有这些账册在,如今又有人证,你李家还要狡辩不成?”海瑞亦是寒着一张脸,别以为他不知道,正是因为商人利用钱财勾结官府,才使得这些商人有了依仗,从而为祸地方。

国朝混乱,百姓流离,官员贪污,这里面少不了这些商人的手段。他海瑞今天就得杀杀这股歪风。

“左右,听判…”海瑞说着,就要写判词。

“慢着,海大人,小女子斗胆,有话要说。”贞娘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虽然她这样很鲁莽,但,她不能让海瑞把这判词说出来。说着,贞娘卟嗵一声跪在自家大哥身边。

“你有何话说?”海瑞皱了眉头。

“在小女子说话前,还请大人充许小女子备一碗清水和一根筷子。”贞娘道,其实整个案子所有的细节案宗里都有,杜家兄弟和这陈树的所谓证词根本就不足取信。只不过这位海大人本身观念再加上先入为主才为杜家兄弟所逞。

因此贞娘首先要作的就是击溃海大人这种主观的唯心认知,要不然他根本就不听的。

“去弄一大碗清水和一根筷子来。”海瑞冲着一边的衙差道。

没一会儿一大碗清水和一根筷子就送上来了,贞娘直接就把筷就往碗里的清水里一插:“大人请看,这筷子是直的还是曲的?”

“废话,筷子自然是直的。”海瑞瞪了贞娘一眼。

“大人且先细细看这水里的筷子再说。”贞娘坚持的道。

因着光线,能明显看出筷子水面和水下相交的部份是有些曲的。海瑞更是皱了眉头:“李姑娘到底要说什么,你给本官说清楚了。”

“海大人,民女只是想让大人明白,常理和眼睛以及主观臆断是不准确的,只有抽出筷子,看到实实在在的证据,这才是事实。”贞娘道。

“难道这账册不是事实吗?”海瑞冷哼。

“账册是事实,可李家捐的钱并不是为了收买韦大人云典史等上下衙差,海大人若有暇可再清查一下这账册上的钱都哪里去了?徽州多雨多山,又多山涧,常常一夜的雨便冲毁了村庄,田地,桥梁,如此,每年所耗之资不是小数。”贞娘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

“小女子自幼受家中长辈教诲,乃知商之道,贫者一技谋生,富者造富乡梓,达者兼济天下,这亦是子贡先生承圣人教诲而得的商道,家中祖训言,李家为世商,应秉承此商道,因此,但略有富余,总也想着能为乡梓尽一份力的,而衙门上承天子,下达黎民,李家捐资给衙门,实是李家一点点造福乡梓之心愿。而这种心愿,不止李家有,但是徽商,没有哪一个没的。想来这样的账册在衙门里不止我李家一家。”

贞娘这翻话娓娓道来,这倒不是她瞎编的,而是李家族谱上祖训——为商者,必承商之道。

也因此,历年来,李家墨坊虽然经营并不太好,但对衙门的捐资却从未少过,而韦县令也是能吏,因此,这些年来,得益于商家的捐资,徽州的经营也算是有声有色的。

要不然,也没有徽墨如今的盛况。

当然,也正因此,李家和衙门的关系一直不错,当年金花姑父想谋夺李墨之事,就得了云典史相助的。

只不过,新任县令到来,这位一上任,先是养蚕的事情对养蚕户盘剥,再加上对大户频频伸手,不是良善,李家的捐资反倒比过去少了。

说起来,贞娘倒觉得这次杜家兄弟的事情,背后就有这位新任县令的影子,别的不说,就凭之前海大人拿出来的账册,若没有这位县令大人的同意,海瑞如何能得到?

至于这位县令为什么要这么说,贞娘琢磨着,其一,韦大人在徽州的威望是比较高的,再加上这位县令一上任,养蚕户的事情就弄的民怨沸腾,因此,大家都念韦大人的好,再加上当初云典史等人都是韦大人提拔起来的,跟如今的县令怕也不是一条心,因此,这位县令很可能是想借此机会,一是消处韦大人在徽州的影响,二更是拿下云典史。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便是那日贞娘所见的,养蚕户告县衙之事,想来县令大人目前的压力怕是比较大,这一招也是祸水东引。

当然,这些只是贞娘的猜测,她也管不得这些,她只要让海瑞知道李家的捐资形为不是贿赂就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前日因得今日果

贞娘这一翻话说来,海瑞倒是不免多看了李贞娘一眼,这位李姑娘的话倒是有理有据的,只是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他着实不喜,都说徽州重礼教,看来也不尽然。

其实海瑞在南京办案的时候,也知道,一些个混子借着一些鸡毛蒜皮的由头告状,只是,一来,他的性子太过方正,而衙门的吏目多是滑油,两者合不到一块儿去,也因此。一些案子自不可能细细去查,主观判断也是有的。

只不过他行事有一个准则,但凡是穷苦百姓告富商,他一惯是判穷苦百姓赢的,就算是有那些个混子,那毕竟是少数。

而两权相害取其轻,富人承受力强,便是有那真冤的,也无外乎一点银钱损失,可那穷苦百姓,若是没个作主的,那便是冤屈不得申,日子难以为继,更甚者家破人亡。

所以,他宁愿冤了富人,也要为穷苦百姓谋一条申冤之路。

“大人,这李姑娘巧舌如簧,但难逃李氏油坊是我杜家的事实啊,求大人做主。”那杜氏兄弟此时听得李贞娘一翻话,自是要抗争,更是撞天的叫起屈来。

海瑞皱着眉头,其实李姑娘这些话也只是推断,毕竟事隔多年,除了衙门的案宗尚在,其它的证据根本就没了。至于衙门的案宗,凭着李家跟前任韦县令和云典吏的关系,他实在不能全信,如此,使不得他还得坚持他的原则。

便是错了,有什么冤债,他海瑞只身担当。

想到这里,海瑞干瘦的脸一脸坚决,惊堂木一拍,下面听判:“正如杜家兄弟所说。李氏油坊当初确实是杜家兄弟自原东家那里买下的…”

贞娘听到这里,脑袋就有些蒙了,一边的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更是色变。明显着,从这口气,海大人仍是要一力为那杜家兄弟做主了。

此时,杜家兄弟自是暗里得意。

“大人…”李老夫人亦是激动的站了起来,打断了海瑞的话。

“恳请大人做主。”杜氏兄弟自是要打蛇随棍上。

就在这时。却听得衙门外面又是一阵擂鼓声。

“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许多的百姓要告状。”这时,守门的衙差急急来报。

“把他们的状纸接进来就是。”海瑞道。

“太多了,有好几百人呢。全聚在衙门口。这可是要出乱子的。”那衙差脸色有些白的道,这情形,还是当年桐油中毒时见过一回,海瑞一听好几百人聚在衙门口,哪里还坐的住?便也顾不得下判语了,带着人匆匆走到衙门口。

此时衙门口已是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整个衙门街围的水泄不通。

而为首的几人正是罗村的罗十二,王村的王东。李家的李树根。还有一个老汉。此时见得海瑞出来,便一个个全的跪了下来。

而每个人身后,也都跟着跪下一群人。

“尔等何事?有何冤屈就逞上来,莫在此聚众,惹出事端就不好了。”海瑞一脸严肃的道。

“大人。我等是罗村,李村,王村的百姓,听闻大人在审当年杜氏油坊桐油中毒一案,我们俱是苦主,幸得李家救冶才得以活命,只是当年犯事之人,仍是逍遥法外,我等小民求大人做主,严惩当初犯事的杜家兄弟。”说话的便是罗村的罗十二。

“大人,我等四十几人乃是城中百姓,也是当年桐油中毒的苦主,求大人为我们做主,严惩杜氏兄弟。”这时,那个站在前头的老汉也说道。

此时,随着众人跟出来看的方槐见到这老汉,连忙缩了头要退回衙门。

只是这老汉岁数不小,腿脚却是不一般,这会儿早瞧见了方便,便气的胡子发抖,也顾不得衙门的威仪了,冲上前去,就揪出了方槐:“臭小子,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当日若非李家救冶,你哪还有今日,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那老汉说着,便挥起拳头。

“方老爹,方老爹慢着,你听我说啊,陈树叔说了,当日桐油中毒事件是李家在背后捣的鬼。”方槐抱头鼠窜的哀求道。

“呸,瞎扯蛋,当初大家桐油中毒,我们最先赶到杜家油坊的,当时,杜家那两个坏种正指挥着人榨油呢,那油榨上还有很浓重的桐油味道,他也不让人清洗,就又直接让人榨菜子油了,榨出来的油,全是混了桐油的,这可是教我们当场抓住的,要不然,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中毒呢,你这臭小子,别得了人家几个钱,就昧着良心说瞎话,瞧我不打死你。”那老汉说着,便又大耳刮子过去。当年桐油事件一发,他们是城里人,就直奔杜氏油坊,直接抓了杜氏兄弟一个现形的。

那方槐被抽的不敢啃一声。就抱着头蹲在那里。

而这时,一边几个郎中和吏目模样的人也站了出来,冲着海瑞施礼道:“海大人,当年桐油案,我们这些人都是晓得的,便是杜家兄弟当年也是认了的,如今,小人听说杜家兄弟又告李家谋夺私产,因此,甘愿出来给李家做证。”

其中一个吏目更是呈上当年桐油案调查的卷宗:“大人,当年桐油案一发,是小的带着的去杜家油坊查的,这是当时现场的记录,其中亦有杜家兄弟的手印,请大人明查。小的可以以身家性命担保,字字为真,不敢有一字虚头,这亦是小人的职责和操守。”

海瑞接过那卷宗,便细细的看了起来。

“大人,那陈树根本就是树家兄弟的狗腿子,当年,他仗着杜家兄弟的势,没少从我们身上扣钱,李东家接管油坊后,这陈树还要故计重施,结果被李东家赶出了油坟坊,他的说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还亲眼所见呢?当年,他做为管事,除了发工钱的日子,从不来油坊,我等俱是油坊的老人,从原东家起就在油坊里做事,对于油坊的事清清楚楚。却也容不得这恶人颠倒黑白。”

这时。人群里又挤出几个汉子,身上的衣服还油呼呼的,此时几个汉子亦冲着海瑞道。

显然这些人都是李氏油坊的工人。

李家人此时也叫这一切给弄蒙了。但心里却是十分的激荡,这种情形。任谁见了没有不热血澎湃的。

“大哥,你如何能找了这么多的人来?”贞娘扯着自家大哥的衣袖有些悄声的问道,这声势可是太大了啊。

“哪里,我就只是跟几个药堂的郎中,还有那两个吏目说了说,再就是六爷爷那里说了句嘴,当时,这种事情毕竟没有发生,如何能说的肯定的?”李大郎这时亦是说不出的感觉道。 他再也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出来为他说话。

就在这时。贞娘感到有人捏了一下自己的手,不由的回头一看,见是罗文谦。

之前,她心里还有些埋怨的,想着李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这小子平日里神出鬼没的,可这等大事,却见不到他的面,心里自有些不高兴。却没想,这会儿就出现了,再想着刚才说话的是罗村的人,哪里还不明白,罗村的人出现跟罗文谦定有些瓜葛的。

不由的便也悄悄的回捏了罗文谦一下,轻问道:“谢谢了。”

“谢啥?我是你什么人?你家的事情还不就是我的事情。”罗文谦瞪着贞娘道。

贞娘不由的乐了,眯着眼道:“嗯,不谢了。”

“再说了,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罗村那边,我也就提了一个提议,至于王村和方老爹他们,那更不关我的事情,我想真正的原因还是当年,你们李家主动接手,让中毒的人度过难关,有着前日的修行,才有今日之果。”罗文谦也是颇有些感触的道。

贞娘听着这话却是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其实当初,若不是自家嫂子陷进去了,他李家又怎么可能真接手这些事情,便是真正接手了,说实话,又何尝不是满腹的怨言。

如今看来,倒是她李家欠了这些人人情了。

“大郎,记住,你给我记住这一切,以后得还的。”而此时,一边的李老掌柜冲着李大郎重重的道“是,爷爷,我记住了。”李大郎重重的点头,今日之事,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要知道,百姓都是怕官的,更怕沾染官司,可如今,这些人齐齐的聚到衙门口,不为别的,就只为李家说话,这如何能不让李大郎激动?不让李大郎感动?

“大人,这些都是李家人买通的,大人,休要叫李家人蒙骗了。”到得这时,杜大也知道没有退路的,便又冲过来,跪在海瑞面前道。

“是吗?他们都是李家人买通的,那我呢?我今天就要告你们这对孽子。”就在这时,沈氏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满脸涕泪的道。

说着,转过脸冲着海瑞跪下道:“民妇杜沈氏,是这对孽子的母亲,当年桐油案,民妇一清二楚,也是民妇做的主将油坊转给李家的,当时只不过是一间小小的油坊,发展成如今李氏大油坊更是于我杜家没丝毫关系,请大人明查。”

“娘,你来凑什么热闹?”杜大一看到沈氏,那魂都吓掉了,不由的跳了起来,不管不顾的把沈氏往人群里推,只想当她没出现过。

而这时,现场的人也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沈氏居然出现。

母告子,这可是大事了。

而到得这时,任谁都知道今日的案子已经没必要再审的必要了。

当然,要审也是审杜氏兄弟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见王得财

“老夫人,老掌柜,这次是海某武断了,差点误了李家。”这时,海瑞方正着一张脸,冲着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的揖了礼道歉。

“大人一心为民,之前只不过是为屑小所乘,所幸邪不胜正,如今就请大人秉公处断,给我李家一个公道。”李老夫人亦是还了一礼道。

“理当如此。”海瑞一脸严肃的道,立刻的便让人拿下了杜氏兄弟。重新开堂问案。

最终,杜氏兄弟下了牢,将于一月后流放杀胡口。

“袁司吏,请问我李家争贡权可还要继续审查?”这时,李老夫人又冲着一边听审的是徽州墨鉴局的袁司吏问道。

而此时,最尴尬的莫过于这位袁司吏了。他今日带着两个下属也来旁听,为的就是李家争贡权的问题,实是拿人手短,吃人的嘴短啊。本来以为,李家这次就算能够没事,也免不了沾得一身腥。没想到李家居然打了个如此漂亮的翻身仗,倒叫他之前是枉做小人哪。

这会儿又听得李老夫人这般的诘问,只得一脸悻悻的道:“没问题,自是没问题的,便是本司吏也是被流言所惑了,还请老夫人原谅则个。”

袁司吏说着,也起身揖了个礼。

“为流言所惑不算什么,袁司吏在徽州墨业里那一向是有着公平清正之名声的,这名声来之一不易,可莫要受流言所累,轻易丢掉实在可惜。”李老掌柜的冷冷的道。任谁都听出他这是话里有话了。

“那是那是,所以,我这次才带人来旁听,终归也是为了弄清事实真相。如今,证明李家清白,如此,李家争贡自没有任何问题,后日就是争贡正日。小吏预祝李家旗开得胜,夺得贡墨权。”袁司吏脸皮厚的很,这翻话说来居然也是义正言辞的。

“如此,那多谢袁司吏吉言了。”李老夫人回道。象袁司吏这等滑吏,是没办法计较太多的。

随后李家一行人便告退了。

到得门口。外面围着的人还未散去。李老夫人带着李家一干人自是要道谢一翻,各人听得李家没事,杜家兄弟下了大牢。俱是皆大欢喜。

随后众人散去,罗村,李村,王村的人也要回村,这转眼太阳就要下山了,回去还有十多里的路呢。罗文谦是跟着罗村的人一起来的,这会儿自然也要陪着罗村的人一起回去,便扯了贞娘到一边:“我先回去,后日来的看李田两家争贡。对了。我前日接到信,王当家他们已经从两洋之地回来了,你那个正平堂哥也到了,听说这回收获不小,南洋的香,海里的奇珍。还有昆仑奴…”罗文谦一一的道。他有商队,再加上认识的人多,那消息来的比李家快。

“那太好了,我景明叔和景明婶儿一直在念叨着正平哥呢。”贞娘一脸欢喜的道,因着正平哥随着王翠翘出海是她牵的线。景明婶子私下里没少怨她,毕竟这年月,海寇横行,出一趟海,还真保不齐能不能回来,所以,每一次出海那几乎就是生离死别。

如今,正平哥回来了,又有了大收获,到时,婶子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她这一口气也就松了。

以后再有什么自不关她的事情了。

说了几句,罗文谦便又跟李老掌柜等人道了一声别,然后就跟罗村的人一起回去了。

李家一行人也回了家,唯有沈氏,在听得杜氏两兄弟判了流放后,又是痛哭了一场。告两个儿子,她其实是真下不了狠心的,只是一来,两个孽子太过份了,她也是看清了,今后靠他们是靠不住的,使不得只能靠女儿,自然不能再眼看着两个孽子把女儿的路给断了,终究是狠下了这个心来。

“贞娘,你跟你大嫂一起扶杜家婶子回家吧。再给她找两个照顾的人,该花的钱不要省。”这时李老掌柜的道,不管怎么说,沈氏今天能站出来,他李家也得承这个情的。而如今沈家两个儿子流放,就只剩得孤老和幼儿,怎么说,他李家总要扶着一把。

“我晓得。”贞娘点点头,说起来,这回沈氏真是让她刮目相看,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能站出来。不过,虽然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自杜大和杜二回来,沈氏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如今,沈氏是对两个儿子彻底的失望了,她现在一心指望的就是领在身边的小官儿,而她和小官儿的生活最后终归还要靠自家嫂子,如此的,总不能把女儿的路给断了吧。

“大嫂,你先陪陪婶子,我去找找沈家姨婆,看看,她那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来照顾婶子,知根知底,才能用的安心。”到得沈氏的家里,贞娘便又冲着杜氏道。

“唉,你去吧。”杜氏点点头。一边扶了沈氏进屋,沈氏这时已哭的天昏地暗了。

贞娘于是出得门。

沈家姨婆住在菜市口那边,这一块贞娘倒是来过,就是当初金花姑父帮苏氏租房子的地方,沈家姨婆就在隔壁不远。

贞娘到的时候,就看到沈家姨婆正在跟着一个婆子说着话。那话题自是之前杜氏兄弟告李家的事情。如今这个事情已经成了人人茶余房后的话题。

“大姐啊,这回你那个外甥女也算是下得狠心,把两个儿子给告了。”那婆子啧着嘴道,母告子啊,这多少年没有见过的事情。

“该,告的好,我这外甥女这回总算是做了一件明白事情,保住了绿娘,终归她晚年还有个指望。要不然,李家这回油坊和争贡的事情若真叫两兄弟弄没了,绿娘哪还有那脸皮子在李家待吗啊。”那沈家姨婆拍着巴掌道。倒是有些大快人心的味道,这杜家兄弟这些日子也没少在她这里讹钱,这两个坏胚子,该。

“倒也是。”那婆子一个劲的点头。

“沈家姨婆。”此时,贞娘上前打着招呼。

“哟,是贞娘啊,可是有什么事儿?”沈家姨婆看到李贞娘过来,也连忙打着招呼。

“姨婆,是有个事情,沈婶儿精神不太好,家里的小官儿又太小,得找人照顾,我这便过来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终归是要知根知底,跟沈婶儿相得才好。”

“嗯,这样,我去陪她几天,她这人也没几个相得的,总算是还敬着我这个姨,平日里有什么话也能跟我说说,另外…”说到这里,那沈家姨婆又冲着隔壁的婆子道:“对了,园婆子,好象你小闺女还挺勤快的,要不,让她来帮忙几天。”

“要得,要得。”那叫园嫂的笑眯着眼叠声的道,李家出面请人,那自然是要给工钱的,这等好事,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让自家闺女趁着成亲前多赚两个嫁妆钱也是好的,更主要的是能跟李家搭上关系,听说李家如今在南京发展的不错,以后家里人要是想出门学生意,总也有个人牵线不是。

如此,便说定了。

就在这时,一男一女的远远过来。就进了前面一个门洞里。

“呀,他们回来了,我得回去了,省得一会儿又要说道,赚两个钱不容易啊。”那叫园婆子的说着,便一溜的也跑进了那宅子。

贞娘这时却皱了眉头,之前那一男一女,若是她没看错的话,男的正是自家曾经的金花姑父王得财,女的是苏氏,便是那门洞的屋子,也正是当初王得财租给苏氏住的。

只是这王得财不是被流放了,怎么这就回来了?贞娘不由的皱着眉头。

不过,一想之下,也明白了,定然又是大赦之故。

“这是?”此时贞娘故作疑惑的问沈家姨婆。

“哈,那女的叫苏氏,是田家的下人,跟在田二公子身边的,那男的是她男人,听说犯了事流放琼州的,前段时间才回来了。园婆子是给他们看孩子的。”说到这时在,沈家姨婆又摇着头:“那男的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帽子绿油油不说,他那娘子终归对他还是有情有义的,若不是她娘子求着田二公子,他这辈子哪还能回得来?如今,这既然回来了,就该好好生活,想当子赚钱把他娘子赎出来,没成想,他居然还就攀上了田二公子,跟狗腿子似的,听说还颇得田二公子重用呢。哼,什么玩意儿?”

沈家姨婆平日里跟园婆子聊的来,那苏氏家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对于王得财这等人,她是瞧不上眼的。

而至于房子,原来苏氏虽然被官卖,不过她那个儿子却是自由身,因着苏氏甚得田二公子的欢心,所以,便弄了点钱,依然租着这房子,然后找园婆子,平日里便由园婆子帮忙着带孩子。

贞娘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着族谱里所记的王得财得了李氏墨坊的风光样子,再想着他如今的样子,贞娘心里倒是挺痛快的,当然,便是这样,贞娘对他依然不会小觑的,好在他如今跟李家再也没有关系了,也就金花姑姑那里得说一声,尤其是润哥儿那里,说到底,润哥儿终归是王得财的骨血,这个是怎么都割不开的。

所以,该注意的还得注意着点。

这章是后面一些情节的铺垫,明天就是贡墨竞选,求粉求订。

第二百章 贡墨竞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