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豹那边也打得着实辛苦,却没有他这么累,遇到祝心远这样的高手,所以还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关。

来到最后的比赛场地上,他将面对的,就是祝心远了。

胡浩然也不避人,提高嗓门当着众人就道:“老二,稳住了,打得仔细些。这小子专会攻人破绽,你千万别乱,把他拖得越久,你就有机会!”

祝心远微微一笑,“那就要看看,他能不能找着这个机会了。”

伙头营的兄弟们摇旗呐喊,大声助威,可是其他各营的士兵们却在常衡别有用心的煽动下,吼得更加大声,“兄弟们,咱们可不能事事都输给伙头营的不是?那照这样下去,大伙儿不用干别的了,干脆全都当厨子得了!”

风九如见自已这边在声浪上占不到便宜,上前只跟潘云豹交待一句话,“别管他们吼什么,照你自己的套路打,赢了光彩,输了咱们也不丢人。不过是一场比试,往后的机会还多得很。只要别输了气势,打得漂亮就行!”

没问题,潘云豹可不是被人吓大的。远的不说,就看他那个厉害得不像话的老爹和老哥,祝心远能比得上么?

小豹子长这么大,可是在他们的百般“蹂躏”下长大了,只要面对不是他二位,说实在的,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怎么闹腾,潘云豹完全都不放在心上。

废话少说,是男人就来打吧,拳头底下见真章。

不过在打之前,潘云豹却先让了祝心远三招,“你刚跟老大打了一场,他的功夫不弱,要是我对上他,都不一定能取胜,想必你也是花了大力气了。所以让你三招,再往后,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话听得众人无不心服,不愧是元帅府上的二公子,瞧这气质,看得人就舒服。

连太子李忠都很是赞赏,“对敌是对敌,但是队友之间的相互竞争,就该有这样的气度。”

可是小豹子哪里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实事求是地想到话面上的意思了,便坦率说了出来,也就这么做了。

祝心远可不是旁人,那也是他的发小,虽然当年出了胡惜容那桩子事很是遗憾,但却并不影响小豹子对祝心远的友情。更有一层,祝心远方才把那个常衡打下去了,他们几兄弟嘴上虽说不帮郎世明报仇,可心里却都对那小子憋着气的,有人帮忙出了气,自然会对祝心远另眼相看。

要是今儿换个旁人,小豹子上前去占这个便宜还来不及,怎么肯无端端地放过?他这也是有的放矢。只是无形之中,就让自己形象莫名其妙的光辉起来。

三招过后,动起手来,他们这一番精彩又是与众不同。

因为都已经经过多场搏击,两个人的体力都有极大程度的消耗,所以在出拳的速度与力度上,自然不能与精力旺盛之时相提并论。比赛的节奏也就慢了下来,可是相应的,其紧张程度就更加明显了。谁都不想倒在最后的时刻,出招发力,步步都留了小心。

祝心远的功夫是家传的,潘云豹的功夫也可以说是家传的。

祝家拳有迹可寻,但潘云豹的拳法却是东拼西凑而成的。他初学拳法是师从他哥潘云龙,潘云龙的功夫是谢家请了多位名师指导,学了不少的套路。潘云龙学了之后,去芜存精,把一些好的挑出来教给弟弟,适当的,还加以改进,这就没有个准确的说法了。

而潘茂广的拳路更杂,他是糅合各家所长,自学成材,不求好看,只求能赢,而且从不教人,只管揍人。

所以潘家两兄弟在被老爹教训的同时,也就从他身上“艰难”地吸收了一些东西。再加上潘云豹自小不服管束,跟街头混混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于是拳法里又带了些无赖习气。

这样跟祝心远交起手来,他就显得比胡浩然要精细些。潘云豹生平不怕别人,就怕他家老爹和哥哥,跟他们打天生心里就犯怵,可是跟别人打架,那心理素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知道祝家拳法厉害,于是就耐心地寻找机会,也是得亏有那么个总是耐心教导他的哥哥,潘云龙不光是教弟弟功夫,还时常跟他讲许多武学上的道理,分析各人的套路,然后从中寻找弱点,攻其不备。

而潘云龙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一个人的长处下面,往往就隐藏着他的致命弱点,所以面对别人的长处不要害怕,一定要认真地看,仔细地看,寻找他的弱点。”

可是祝家拳的弱点在哪里呢?小豹子瞪大眼睛寻找。他家拳法的特点是拳中带指,攻人穴道,可是正因为如此,对于出指和点穴的要求就非常高。如果你打不准,反而老这么变来变去的,其实于已来说,是非常消耗心力和体力的。

在祝心远的一指擦着他颈边的穴道堪堪而过时,潘云豹忽地明白,他的弱点在哪里了。忽地发力,拳风一变,迎头就冲着他的剑指而去,却是以拳作锤,迎头痛击。

祝心远急忙收手,再度从他的身侧发招,可是潘云豹不依不饶,跟着他的招式旋转,不管你从哪里出指,他全部就以重拳相迎,摆明就是要硬碰硬。

祝心远被他纠缠得没有办法,实在是找不到时机,反而因为不停地寻找时机,反而把自己累得汗如雨下,最后实在是没了力气,主动跳出战圈,“我认输。”

围观士兵不明所以,眼见还得再打下去,怎么就认输了呢?

倒是李志看出了端倪,“确实是心远输了,潘云豹已经找到他的弱点,招招克制,要是不认输,一会儿输得更难看。”

可是潘云豹却在台上高声宣布,“也不算你输,今儿这场比试本来就不公平,是我占了你力气不济的便宜。要是改天再遇上,还说不好谁赢呢,以后机会多得是,二回再来比过吧。”

“好!”李忠站起来带头鼓掌,“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就要有这样的气度。”

如此坦然大度,自然也很得不少士兵的真心赞服,小豹子这回,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第182章 一喜一忧

头一回的军营比试,可让伙头营出了名。哪怕在最后的实战对抗中,他们因为绝对人数上的原因,败下阵来,但已经以良好的作风,在新兵营里赢得了头彩。

尤其是在个人搏击中项目,潘云豹虽然很谦虚地表示自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有些侥幸,但是士兵们可不这么看。

再怎么侥幸,那也是得真刀实枪一场一场比赛去打出来的。为什么别人没这个幸运,偏他有这个幸运呢?还是元帅家的二公子,这可不是吹的,你看从前潘家大公子在军中,在他们那一拨新人当中,可也是勇冠三军的。无论是文韬武略,就没有拉下的,所以潘家二公子能差得到哪里去?肯定还留着后手呢。

潘云豹不是不喜欢给人尊重,可他也受不了大家这种过分热情的希冀。他不过就是偶然取得了一场胜利,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神明显都高大起来?好像自己真成了什么人物一般,就连在他面前来打个饭,那态度明显也谦和下去。

在第一百零一次被前来打饭的士兵点头哈腰地感谢过后,小豹子受不了了,不过是给他们打了碗饭,又不是送了个金元宝,要这么感激涕零的双手捧碗而去么?把锅勺往旁边的同袍一递,小豹子站不住了,“我到后边涮锅去。”

饭都没吃,你涮的什么锅?潘云豹不管,他就是要离开这里,到后面厨房,实在无事可做,帮忙扫地擦桌总可以吧?

今儿分在这里干活的蒋孝才很是稀奇,“你怎么过来了?”

轮到去分饭分菜,相对来说,算是伙头营里比较轻松的活了,像他们在这儿收拾善后,反而辛苦。

潘云豹不答,“你到前面去顶我的缺,我替你干。”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蒋孝才乐呵呵把油腻腻的脏抹布甩他面前,“那我可去了,记得,擦干净点啊!”

小豹子嫌弃地把抹布扔灶台上,换了一盆干净的水,拿小铲子从灶膛里铲了些草木灰出来,用力将抹布搓洗干净,这才开始擦拭没有收拾干净的地方。

男人做卫生,总是不如女人干净,但忙活了一时,还是基本上像个样子了。负责的队长检查过后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放大伙儿去吃饭了。

伙头营的兄弟们真的很不容易,伺候完全军的饭,才轮到他们自己。不过唯一好处是在伙头营,或者说在天下的厨房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做厨子的永远会留一手,抠点好东西慰劳慰劳自己。

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太好东西,不过是多留几块鱼肉,米饭压得更加紧实,如此而已。可就是这样,也让在份例里较少能捞到油花的士兵们欣喜不已。所以每天吃饭,也是伙头营最开心最热闹的时候。

只是今天,有个人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宁幼佳撞一下郎世明,瞟了潘云豹一眼,“他怎么了?”

郎世明撇撇嘴摇了摇头,在他耳边取笑,“兴许是明儿要回家见媳妇,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这声音不轻不重的,正好就他们这边几个兄弟听到。蒋孝才咽下口中饭粒,也开了腔,“老二今天真有些不对头,特意上厨房跟我换活。嗳,你是不是要弄个全军楷模出来浸染?”

郎世明一口饭差点没笑喷了出去,使劲憋着,那小肚子一耸一耸的,笑得胃都直抽抽。就他?绝不可能。

潘云豹拉下脸,瞪他们一眼,快速扒完了碗里的饭,自顾自地进屋了。

他这是怎么了?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等着吃过饭都回了房,就见潘云豹正趴床上的案几上,安安静静地写功课。

原本房间简陋,并没有桌椅,去找营长申请时,军中也没这项开支。可是风九如挺支持他们学习,便去找了些军中坏掉的旧桌椅,拼拼凑凑,做了几个床几,要读书写字,往床上一搬就行。

至于灯油,伙头营可能最不会缺的就是这个了。只是没有家里的好,烟熏很大,而且影响别人休息,所以他们几个还算自觉,多半都会抢在就寝之前完成功课。

可是潘云豹今天的表现着实诡异,应该说,他这几天的表现都有些诡异,让兄弟几个很是好奇,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蒋孝才找了个话茬,“老二,这是我的功课,你帮忙带去给你舅舅看看,也给我指导指导。”

“还有我的。”胡浩然也把他的功课交了出来。

虽然谢尚贽只布置了潘云豹一人功课,但自那日见了他做功课开始,他们两个也开始跟着做了。郎世明跟着做了两天,觉得有些累,便有些懈怠,后来受了伤,更是索性丢开手了。这几日有所触动,想捡起来,又觉得胳膊疼,没那个毅力。此刻见他们二人都交出了功课,感觉自己有些丢脸,小声嘟囔着,“我二回补。”

兄弟们也没多说什么,潘云豹无声地把他们二人的功课接了,一同收进包袱里。见他还是不太想说话,蒋孝才耸耸肩,随他去了。

只是宁幼佳瞅他们都会读书识字,很是羡慕,他这些天,也跟几人混熟了不少,尤其是郎世明,年纪最小,叽叽喳喳最爱说话,便悄声问他,“你们可真有本事,读那么厉害的书。唔…可以跟我说说,是什么吗?”

郎世明存心卖弄,故作不屑地道:“也没什么啦,不过那些兵法韬略,要熟读熟用还是挺不容易的。”

宁幼佳试探着问:“那你能跟我讲讲么?我虽是粗识几个字,但可没你们读得深,那些书也全没瞧过。我也知道我笨,你就给我讲讲最浅显的,好么?”

“那…好吧。”郎世明无所谓地翻开本书,开始跟他讲解。可是不知何时,房间里悄悄竖起了不少耳朵。

他们一间房,住二十人。除了他们几个,其他大半都是贫家子弟,识字的少,有机会读过兵书的人就更少了。

有些在郎世明他们看来很简单的话,比如太子那天在校场上所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查也。”就让很多人听得一知半解,还是郎世明这么一解释,才让他们明白过来。

“啊,原来我们当兵的,还这么重要啊!”有士兵听了,不由地感慨了一句。

郎世明再一抬头,却见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目光殷殷地望着他,一张张淳朴的脸上满是敬佩,“你讲得可真好,再多讲些吧,要不要给你倒杯茶?”

呃,小狼突然觉得有点心虚了,他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当得起众人如此的厚望?

“其实我吧,懂得也不多,反而他们…”他刚想要推辞,可转头一看,却不知胡浩然和蒋孝才他们都躲到哪儿去了。

“不,你已经讲得很好了。”战友们鼓励着他,对知识的渴望让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恳求着郎世明,“我们都是粗人,也不懂那些,听你讲得就很好。你要不嫌弃,就讲给我们听听,我们都爱听这个。”

小狼这回是赶驴子上架,不想当这老师也不成了。四下巴望了半天,也没个救星出现,只能硬着头皮,竭尽所能地讲下去。

院外,天虽然黑了,但二月下旬的春风已经明显温柔了许多,如果仔细瞧看地上的树影,就可以分辨得出,那看似光秃秃的杨树枝条上,已经萌出了不少新芽。

在营房后头堆着的高大柴垛旁,寻个劈柴的老木墩子坐下,潘云豹两手托腮,紧皱着眉头,也不知眼神飘忽到了何方。

“觉得心烦吗?”胡浩然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拖了个对于他这身板来说过于窄小的小马扎坐下,因为相比起来,一旁的老树墩子太沉重了。

潘云豹以一声长长的,犹如泄气般的叹息回答了他的话。

“你有什么可叹气的?毕竟你这次回去,还有点东西可以吹嘘。”蒋孝才也冒了出来,随手就拖一个待劈的圆木当板凳坐下,苦着脸在稀薄的月光下摊开双手,“哪像我,要是回去了,还不知我娘怎么掉眼泪呢!”

可惜他这一番感慨却是表错情了,身旁的两个人没一个同情的,反而异口同声道:“你自找的。”

蒋孝才郁闷了,“不要这么落井下石好不好?”

不过一旦开了腔,潘云豹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从前就说让你好好练练功夫,就是打架,咱们也多几分胜算。总是不愿意,这回可好了吧?”

“那你从前能比我好得到哪儿去?”蒋孝才同样鄙夷,“从前云龙大哥是怎么逼你读书上进的?你又何曾听过一回?”

小豹子一哽,无言以对了。

“所以啊,我们是大哥别说二哥,脸上麻子差不多!”蒋孝才忽地来了句俏皮话,倒是逗得几人都绽开一丝笑意。

可是笑过之后,潘云豹却更加发愁了。

“你这唉声叹气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蒋孝才真是有些糊涂了,胡浩然倒有几分明白过来,“是不是觉得这回赢了,下回要是输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有什么可担心的?”蒋孝才满不在乎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老二你从前也不是这么个斤斤计较的人啊!”

“话可不是这样讲的。”胡浩然跟他辩了起来,“若是咱们倒也没什么,可是潘叔是谁?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全天下的当兵的都是他的部下,你要是他的亲生儿子,你在这军营里敢不敢输?”

这话问得蒋孝才一哽,有些不好答了。

“其实我…”潘云豹想努力说明自己的心情,可是他自己脑子里也乱纷纷的,理不清头绪。

“算了,你就别瞎想了。”胡浩然拍拍他肩,以资鼓励,“这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就是比不上你哥也不用太过自责,凡事尽力就好。其实——”

他心里也憋着有些话,可是想了想,到底咽了回去了,“明儿终于放假了,你还得上书院去念书,记得跟你舅舅说一声,要是他愿意,往后我也跟你去上课。”

“我也去。”蒋孝才也报了个名,“束脩什么的,是一定要送的。到时让我老爹补个名帖,正式去你舅舅那儿磕个头,还烦请他多多指教了。”

潘云豹一笑应下,却忽地问起,“也不知老四去不去的。”

这个谁都不敢保证,只都觉得,要是郎老夫人瞧见孙子胳膊上的伤,恐怕连人都不让他来了。

郎老师现在可没空想这些问题,他跟大伙儿上了半天的课,讲得口干舌燥,而大伙儿还意犹未尽地跟他相约,“以后有空,再多给我们多讲讲。”

天亮了。

张蜻蜓知道小豹子今天要回来,一早就交待下去,要炖些滋补的汤水,做些他爱吃的好菜。至于他的房间,更是要打扫干净,换上干净被褥,提前两日就晒得松软暖和,让他能在家安心睡个好觉。

小谢夫人这回倒是不大摆宴席了,只是命厨房做了几个好菜,给他们送来。她话说得倒是很漂亮,“让你们小两口多聚聚,说些体已。”

张蜻蜓谢过,也不跟她客套,倒是去请了卢月荷晚上跟他们一起吃饭。

卢月荷一听就笑了,“我这每天跟你吃饭也不过是应个景儿,哪还能跟他一起吃去?他这才回来,倒是你跟他多聊聊,有些委屈什么的,多开导开导他,再给他瞧瞧上回挨打的伤,别仗着年轻就不当一回事,万一落下病根,那就不好了。”

张蜻蜓点头应下,“嫂子你放心,只要那小豹子不是吃不了苦想回来,别的我都可以带过!”

卢月荷听得抿嘴只是笑,让丫头把早准备好的一包药材东西递上,“这春天到了,正是生发之际,诸病横行,这里东西他在军中用得上,都带去吧。”

张蜻蜓这药包内,不仅是治风寒咳嗽,还有手足藓、蚊虫叮咬等各类常见药材都收拾得齐齐整整,不禁大为感动,“大嫂,若是没有你,可让我怎么活。”

只可惜,她这打心眼里说出的话却没有得到被赞赏人的领情,反而把她一通臭骂,“这种话也是混说得的?快走快走,我可不要听,去你的铺子,记得早些回来,别一天到晚钻钱眼子里去了。”

呃…等着张大姑娘蔫头耷脑地出去了,卢月荷这才噗哧笑了。

贴身丫头问雪也笑,“二少奶奶倒真是个直性子,这一点,倒跟二爷挺般配的。”

卢月荷也觉得很是,却又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也不好。两个人若是都太直了,容易给人钻空子,尤其是他们俩闹别扭的时候,那就更让人头痛了。就像上回娇蕊那事,闹得几乎要写休书,要不是相公赶了回来,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说得也是呢,算算日子,老爷和姑爷也去了快两个月了,该到边关了吗?”

“岂止到了,恐怕仗都打了好几场了,只是路途遥远,咱们一时无法得着信儿。”卢月荷歪着头想了想,“兴许宫里已经得着消息了,只不知是好是坏,真是让人担心。”

卢月荷所料不错,已经有了最新的战报送抵御前,不过不是坏消息,而是天大的好消息。

“八百里加急快报潘元帅率军出征,一路高奏凯歌,丢失的五座城池现在收回了三座,现正在集结力量,收复剩余的两座。”

当传令兵解下风尘仆仆的报捷文书,呈于皇帝面前时,整个朝堂都沉浸于巨大的喜悦之中。到底还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啊,毕竟还是得胜侯,真不是盖的。

待皇上仔细御览过文书之后,更是龙心大悦,“潘卿有此虎子,真是家门之幸,举国之幸。”

当日,在朝堂之上,皇上就赏赐了不少金珠玉帛给潘府。而在听说潘云龙之妻身怀六甲之后,更是特别御赐了不少名贵药材,指名道姓专赐于她。

卢月荷不关心这些,她更加关心,皇上为什么要赐她这些东西?到底是潘云龙在前线干什么了?

来传旨的太监喜气洋洋地告诉她,“潘千户少年英雄,带着敢死队,仅带一千士兵就在敌方阵营里杀了三个来回,这次收服三座城池,他可是立下首功。等着大军班师回朝,肯定另有重赏。这可真是要恭喜少夫人了哪!”

这在别人眼里无上的光荣,听得卢月荷的心却是狠狠的颤了又颤。仅带一千士兵就在敌方阵营里杀了三个来回?这该是怎样的危险与艰难?难道这就是公公对相公的惩罚么?交付他最残酷最严厉的任务,让他去将功赎罪?

在别人的声声道喜中,卢月荷却是潸然泪下。在这些赏赐当中,凝结了相公多少的血与汗,让她如何能够安心享用?

拿走,统统拿走。

小谢夫人冷眼瞧着这些名贵药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张蜻蜓直到下午回了家,才知道这件事情。见大嫂已经哭肿了眼睛,自然能够体会她的心情。再安慰什么,也显得分外无力,只是拉着她的手,“大嫂,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回来的。”

卢月荷今日实在没精神给她上课,挥手让她回去,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张蜻蜓回来得早,潘云豹还没到。

碧落和彩霞将收到的一些贵重药材交给她,“这是夫人命人送来的,说是皇上赏的,分给众房,让大伙儿都沾沾皇恩喜气。”

张蜻蜓明白这些赏赐的分量,没什么精神打理,“收起来吧。”

碧落却多说了一句,“夫人打发人送来时,还交待了一句,这些药材纵是好的,也不可久放,不如炖了吃了,免得放长了,反倒糟蹋了。像这阿胶,就是极补血益气的,对妇人极好,姑娘要不要炖些来吃?”

张蜻蜓听着就头疼,摆了摆手,“那就交给厨房去弄吧。”

碧落贴心地提醒,“这么贵重的药材,交给她们不太好吧?不如仍是姑娘自己收着,奴婢们只领着现做的份儿就行了。”

周奶娘可是负责保管张蜻蜓贵重物品的,听了忙道:“那就交给我吧。”

碧落恭顺应了一声,把药材交上了。彩霞斜睨了一眼,却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等到晚饭前后,小豹子终于满头大汗地赶回来了。他今儿休个假可真不容易,一早天刚亮就直奔白鹭书院而去,交上功课,给小舅舅抓着一通好批,简直是从骂到脚,没一处值得表扬的。

终于等到骂完了,又看起胡浩然蒋孝才他们的功课,又是一顿骂,提着朱笔不知画了多少个圈圈,作了多少批注。

他们两个不在,小豹子只得把他们的骂一起领了。终于等到谢尚贽骂过了瘾,这才又考较起他的学问,讲解了部分新文。

等于最后终于把功课布置下了,勉强首肯,“他们二人要是想拜我为师,先把这些做完再说。做不完就别来了,免得我看得生气,再有,你下山之后,先回一趟谢府。居然为了偷吃就违反军营禁令,瞧瞧你这点出息滚。”

潘云豹拭一把额头的冷汗,总算是全身而退,不过他没有立即下山,而是去瞧了章泰安和章泰寅两个小舅子一眼,“这回来得匆忙,没什么好东西能带给你们的,你们要什么,都给我写了,等下回我休假,十日之后再来。”

章泰寅摆手不要,章泰安也有些不好意思要什么,可又不甘心白白放过他,搓着两只小胖手干笑着客气,“姐夫你也不用费心了,我们要什么,你也不知道。我们喜欢什么,三姐最清楚。呃,记得帮我们跟三姐带个好啊,千万别忘了,一定要给她带个好!”

章泰寅闷笑连连,这不就是找三姐给他们带东西么?

潘姐夫领命下山,赶回谢府,又挨了一顿好克。不过在谢府里,却见到了下朝归来的大舅舅谢尚贤,所以已经知道前方捷报。

只是谢尚贤的神情却有些凝重,并无喜悦之情,反而再三叮嘱这个外甥,在军营里切记低调行事,再不可任性妄为,等小豹子表示一定记在心里,才安心放他归去。

小豹子心里嘀咕,怎么打了大胜仗,舅舅反而这么担心起来了呢?

第183章 偷袭

快有两个月不见,当小豹子再一次出现在面前时,张大姑娘难得地觉得,呃…有些脸红了。

小心肝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看着黑了瘦了,却明显成熟多了的小豹子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哪儿搁,可别提说话了。

而对面这位,比她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劲儿地瞅着她嘿嘿傻乐,嘴角都快裂出花来,就是不吭声。

周奶娘看在眼里,甜在心头,忍不住笑出声来,“姑爷,您这好容易回来了,傻站着干嘛?姑娘也是,快让姑爷坐下呀,这就准备上菜了吧?您今儿要不要也陪姑爷喝两盅?”

周奶娘不开腔还好,她这一开腔,张大姑娘这才惊觉两旁还有不少丫鬟婆子,不由得脸上滚烫,干咳几声,盯着脚尖,勉强发话,“那啥…就准备吃饭吧。”

不过刚说过这话,她又想起一桩要事,“嗳,你去瞧了大嫂没?”

“去了!”潘云豹蹩着脚尖拐进来,眼也不抬地答话,“先去瞧了爷爷奶奶,大伯大娘那儿打了招呼,娘那儿也请了安,刚去了嫂子那儿,她让我回来的。”

呃…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好奇压过了羞意,张蜻蜓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问:“你都去过了?谁让你去的?”

周奶娘听得眉头一皱,这话问得真别扭,“姑爷守礼是好事,难道还去错了不成?”

张蜻蜓不是这意思,她只是好奇这家伙怎么会想到这一点,变得这么有礼貌?

潘云豹微窘,“我看…从前大哥回来都是这样的。”

哦,看起来不错啊,去了趟军营人变得懂事多了,张蜻蜓呵呵一笑,态度从容许多,“快坐下吧,在自己家还这么站着,累不累的?”

潘云豹高高兴兴地点头,要把手中的包袱放下。

碧落知情识趣地上前接过,“给姑爷打盆热水洗洗脸吧,要不要再换身衣裳?”

“不用了。”张蜻蜓替相公做了决定,“先洗洗脸吃饭,我已经让人烧了热水,一会儿你好好洗个澡,到时再换衣裳。”

小豹子觉得媳妇安排得很好,瞅着她眼睛笑成一条缝,边洗脸时边告诉她,“我到书院那儿去了,也见了泰安和泰寅。他俩都挺好的,泰安还一个劲儿地嘱咐我给你带个好,原本还想给他们带点东西去,可是我出营早,一路上也没什么店铺,二回我提前准备些东西,再去看他们。”

张蜻蜓轻声嗤笑,已经明白那小胖子的花枪了,“你甭操心了,二回再要带东西,我提前一日打发人送你们军营去。那小子惦记什么你可不知,纵是买了也是白花钱。”

“是呢!”潘云豹突然想起来,“泰安也说,他喜欢什么我不知道,问你就晓得了。”

张蜻蜓心中耻笑,那家伙,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给他几根肉骨头,就知道汪汪叫了。不过这样也好,收伏起来容易许多。看在他这么老实,又给自己面子的份上,适当的奖赏奖赏还是必须的。

揭过弟弟不提,张蜻蜓问他,“去见舅舅有说什么没?对了,上回素馨表妹还说,让你回来了去外公家一趟的,为了你挨打的事,外公说也要管教管教你。”

“已经管教过了,我从书院里出来,小舅舅就让我赶紧回去了。其实外公也没怎么骂,倒是大舅舅回来,脸色有些不大好。”

“怎么了?”

“不知道。”小豹子也不明白,“明明爹和大哥打了胜仗,怎么他反而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还一个劲儿让我低调,千万别在军营里惹祸。”

“那你在军营里过得怎样?”

“我…”潘云豹正想表表功,周奶娘领着人摆上酒席,“先吃饭吧,吃完了,再好好说话。”

行啊,张蜻蜓端起酒杯,笑靥如花,“敬你一杯。”

小豹子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怎么跟媳妇喝过,难得她这么大方,倒有些受宠若惊了。端起酒杯,豪爽地一口饮尽,那心头的笑意就跟杯中温醇的女儿红一样,绵软甘甜。

二人正要好好地品尝一下小别重逢的滋味,忽听门上小厮来报,“二少奶奶,章家大爷来了!”

呃?小夫妻面面相觑,章泰宁怎么在这个时候跑来了?潘云豹赶紧起身,把人迎了进来。

张蜻蜓殷勤招呼着,“快来人,加套碗筷大哥,您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