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风少宣很乐,因为越是乱世八卦越多,听风楼的《江湖名人轶事录》因此更加丰富热闹。

对此,苏清羽不得不感慨:「大哥,你果然是江湖的害群之马啊!」

她手上拿的正是新鲜出炉的《江湖名人轶事录》手稿,上面所讲的事件,十之八九全是杜撰的,换言之,全是胡说八道。

对于妹妹的评价,风少宣不置可否,还笑呵呵地说:「反正乱嘛,也没人会去注意事件的真伪。」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伸手拍拍手上的那纸张:「据说,有不少人因力你这里面写的艳遇排闻,搞得夫妻失和、父子反目。」

风少宣摇头:「羽儿此话差矣,这只能说他们的感情本来就有问题,这些不过是在某种程度上让矛盾提前爆发而已。」

「哥你……」苏清羽拿他没辙,脑中想到一件事,她转了话题:「那柳清岚的事,你怎么看?」

风少宣摇头晃脑地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唐四小姐倒真是个痴情人呐。」

替丈夫背下所有的事,引颈而戮,决绝得令人肃然起敬。

「这世上最难还的果真是情债。」她不禁感叹。

风少宣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妹妹。

苏清羽被大哥盯得忍不住浑身打颤:「你在看什么?」

「我这里还有独家压箱消息,你要不要听?」

「神秘兮兮的,你所谓的压箱消息,搞不好对我而言如同鸡肋,食之无味,」

她直接摆手:「不听也罢。」

罔顾她的意愿,他迳自说道:「话说柳大盟主露出破绽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因为所爱之人已不在,对于人生再无寄望,便起了就此自我毁天之途。」

苏清羽歪着头看大哥,不发一词。

风少宣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想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不想。」斩打截铁的拒绝,那个答案必定不是她想听到的。

风少宣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讪讪地道:「真是不给面子,你这样我怎么继续说下去。」

「我不像你爱无事生非。」而且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

风少宣朝她坏坏地一笑,压低声音道:「可你明明就是个是非人,纵然你不找是非,是非也会找上你。」

苏清羽没有反驳他,事实上,她对此一直有很深的感触。

他又看了妹妹一眼,带了些试探地道:「你这次不准备去见他吗?」

她征仲了下,而援摇头:「这个时候出现不一定是好事。」

他大叹一声:「其实,你坏起来的时候比我还狠。」

她却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我们是兄妹,不是吗?」

风少宣被自己的话噎住了,只能双眼瞪着妹妹。

不再跟他闲扯淡,苏清羽已经起身离座,打算离开:「这次的事情办完,我也该回去了。」

「羽儿,你究竞……」

她扬眉,戏谑地看着他:「你也好奇我在锦绣殿的身分吗?」

风少宣用办点头。他简直好奇死了。

她坏心的一笑,轻轻吐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他立刻以眼刀用力问候妹妹。

苏清羽视若无暗,直朝门口行去。

「羽儿。」他出声唤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万事珍重。」

「大哥也是。」

相遇曾经很偶然,重逢却是太突然。

碎不及防间,苏清羽与迎面而来的人打了照面。

司徒斗的眼神在瞬间亮了起来,一个闪身已到了她身前,声音竞微微颤抖:「……你没事?」

苏清羽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着眼前这个跟初遇时几乎没什么改变的女子,心绪起起,复杂难言。嘴唇掀了掀,终于还是问出口:「……孩子呢?」也许那次意外夺去的不是她的生命,而是她腹中的那条小生命。

苏清羽看到了他的胆怯,不由得安抚地笑说:「他很好,我出外办事,不好带他一起出门。」

「为什么不找我?」

她叹了口气,迎视他的目光:「我的出现也许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幽冥宫与锦绣殿百年的恩怨,不是一句话就能化解的,你的立场会更为难。」

「你在殿中的身分并非一般。」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面对他的话,苏清羽不置可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突然说:「我们回庐山吧。」

苏清羽讶然地扬眉。

司徒斗却心无磅碍的笑了:「如今的局面已不可能让我娘达成她原来的目的,她终究还是失败了,这便够了。」

「放下一切跟我走?」

「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也可以重新拿起一切。」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铿锵有力。

苏清羽轻轻牵起他的手,笑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永不放手。」这是他的誓言,一辈子的誓言。

目送他们牵手的背影离去,不知何时站在大厅门口的风少宣,低低地说了句:「羽儿,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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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药进深山,药篓装娃娃。

有时候看着布衣荆钗的妻子肩背一只大竹篓,里面放着他们的宝贝儿子,闲适地在风光秀美的庐山之中四处走动,司徒斗会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过日子,单纯得像影子一样跟在妻儿身边,如同保护神一般护卫陪伴着他们,只是这样,他却觉得很满足。

山中不乏野兽,但是倒霉的只会是野兽。

外面的风雨似乎离他们越来越遥远了。

此刻他们将小孩放到地上。

「诚儿,过来,到爹这里来。」他用手中的红果诱惑着摇摇晃晃、站立尚不稳当的儿子。

粉妆玉琢的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走了两步就晃倒在地,最后直接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吃到了果子,呵呵的笑。司徒斗看了为之失笑,伸手抱起儿子:「你倒真是不讲究。」

「只求结果,不问过程,有大家风范。」从半山腰上飞身而下的苏清羽却这样说。

「你为什么要一直采药?」

她沉默不语,就在司徒斗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开口了……

「有时候欠了一次债,就得一生去还。」

司徒斗神情微敛,脾底闪过一抹寒芒。

苏清羽却没留意他的变化,伸手将药篓卸下,走到旁边的小溪畔掬水洗手,然后继续说:“我的师娘因力我儿时的硫忽,十几年来一直昏迷不醒,像个活死人,我不知道哪些药材能帮到她,所以我常年游走深山大泽,为的就是寻找少见稀有的药材。」

他的神情缓和下来,再次恢复淡然,继续逗弄怀中的儿子。

蹲在溪边举目远眺,她有些感慨地道:「而且你不觉得深山幽谷别有一番风情吗?」

「毒蛇猛兽确实很有风情。」司徒斗说话的同时,弹出一缕指风将一条青翠的草蛇击毙。

闻言,她不禁笑出声:「但世上的人比他们危险多了,不是吗?」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单纯的好奇也无不可,但若是挖出的消息被有心人利用,做了什度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了。」

「敢做就不要怕被人挖。」

苏清羽歪头打量他一眼,扬唇道:「你跟我大哥的认知倒是一样。」

「英雄所见略同。」

「哈。」

司徒斗的笑容忽地一顿,瞳孔倏地放大。

同时,苏清羽也看到那一幕,她的反应是飞身跃起,于半空中甩出一条软素将高空坠下的人卷住。

等到两人看清那个人时,不由得对视一眼,均错愕不已。

柳清岚!

曾经叱咤风云,武林正义的代表,武林盟主,竟然会被人逼得重伤坠崖!

这已经不单单是惊讶而已,几乎可以用惊悚来形容了。

虽然他们对他的身世心知肚明,但是在大多数的江湖人士眼中,柳清岚代表正义,即使曾经一度出现他是一代袅雄的传闻,但最终随着他的妻子自裁而随风飘散。

其实许多真相都是这样被历史的风尘所湮没的。

「救他回去。」司徒斗一边说一边将儿子交给妻子,自己则背起重伤昏迷的柳清岚。

一行四人默默地回到了他们位外谷底深处的家。

那是一处绿树掩映的翠竹院落,院里甚至还有一洼终年喷涌的山泉水,院中更是植了几簇鲜花,妍丽多姿,风一吹便摇曳生姿。

原本在庐山山巅的竹屋,因力上次的事件,最终被遗弃,再次团聚之后他们便在这人烟罕至的深谷重建家园,就此定居。

只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使是如此的深谷,仍然遇到了昔日的故人。

司徒斗帮柳清岚仔细检查过伤势后,一脸凝重地步出房门。

「很棘手吗?」

他点头:「唐门的千年梦。」

「从无解药的千年梦?」苏清羽忍不住露出惊色。

「对。」

「欠了债总是要还的,唐四小姐可以为了他舍弃生命,唐门的人为了唐四小姐也不惜对他赶尽杀绝。」

「宿命。」他叹道。

「江湖人的宿命。」她感触颇深的道。

从那一天起,柳清岚在江湖中失去踪影,从此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之中,而某处不知名的谷底,却多了一名常睡不醒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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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斗一直在研制千年梦的解药,而司徒诚口中那个睡叔叔也一直沉睡着。

苏清羽仍然喜欢背着药篓到处走,时常会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又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

一切,都已习以为常。

深谷的清晨尚带着几分寒意,丝毫不像暮春时节那样温暖宜人。

一个带着讶异稚嫩的声音划破了深谷清晨的宁静。

「爹,娘,睡叔叔醒了……」一身月色衣衫,仿佛一尊精致玉娃娃的小小人儿飞快地奔进主屋,直接撞开了主卧房间的房门。

很快,他就被一袭黑衣,此刻脸色也如同身上衣色的司徒斗提着腰带拎出了门,他们身后的主卧房间内,只以薄被遮身的苏清羽不由得又是尴尬又是好笑。

拎着儿子的司徒斗,在看到厢房内床上毫无动静的那具身影时,他的脸色更黑:「你不是说他醒了?」一大清早就被人扰了好事,他的脾气很不好。

司徒诚在父亲的手中扰如旱鸭子划水般挥舞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猫着床上的人,申辫道:「我明明看到他的手动了,明明看到了……」

「你眼花了。」说话同时松开手。

司徒诚在空中一个翻跃,便稳稳地落了地,一脸不相信地说:「我明明看得很清楚。」

「你再去看仔细。」司徒斗说完,毫不停留地朝外走去,回到主卧房问内。

几年过去了,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是仍然不肯放弃罢了。

「爹……」很快,主卧房间的门再次被小人儿撞开。

同样的,小人儿很快再次被人拎着进了厢房,只是司徒斗这次的脸色更黑。

而主卧房间内,苏清羽趴在床上捶着床闷笑,这事已经不是尴尬而是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