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潇洒,却被陷害至此,丢了名声,丢了徐家的脸,更丢了性命。最可笑的是,就算现在,她仍不知道那一餐“散伙饭”,到底是酒菜有毒,还是贴身丫鬟素香端来的解酒汤有毒,更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死她。识人不清到如此地步,真真可悲!穿越人士能走到这一步,也真真失败。

可是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徐凝秀的眼睛已经能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看得出,她是在一间柴房里,雪花从木板门的缝隙钻进来,外头的雪光明亮,从她趴在地上的角度,可以看到门前的一小块雪地。

她又重生了?老天怎么如此偏爱她!这次又是到了哪儿?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身上立刻冷的打抖,徐凝秀想动一动,可身体此刻根本不听使唤,连翻个身都不能。大冷的天被关在柴房里,她无法起身自救,若是再没人来救她,她的第二次重生怕是很快就要结束了!

正当徐凝秀努力的凝聚力量想爬起来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数落道:

“岚爷往后可多留心,看着点儿你那不经事的姐姐,怎么好死不死的偏生去动八姑娘耳坠子的主意?这偷窃的行径,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要不是老太太心里头还疼着故去的小姑太太,又怎么会容下家里住了个贼人。”

门板上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徐凝秀紧张的眯起眼,努力的转了下脖子看向门口。吱嘎一声,木门被推开。她的角度只能瞧见一双半旧的棉靴慢慢走近自己,门口的妇人却嘟嘟囔囔的走远了。

那个人蹲在她身畔,他的袍子虽然也是好的料子,但借着雪光可以看出也是半旧的。一双白净的手,穿过她腋下吃力的将她扶了起来。

迷茫间,对上一张极漂亮的面庞,当看清少年阴沉的俊脸和他眉心的一点小米粒大小的“美人痣”时,徐凝秀停转的脑子终于开始运作,方才妇人的声音再度回响在耳边,最终转为轰鸣:

岚爷…你那不经事的姐姐…老太太疼着故去的小姑太太…

不会吧!她竟然重生回了徐家!?而她现在的身子她也是认识的!

面前的少年姓阮,名筠岚,是老太太十四年前离家出走的小女儿的遗孤。她既然变成了他姐姐,那她不就是那个爱慕虚荣、骄纵跋扈、谎话连篇的阮筠婷了?

从三房的嫡女,老太太亲亲的孙女,变成了人人厌烦寄人篱下的外孙女,这个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徐凝秀脑子里飞快转着,僵硬的身子这会儿也好了一些,身子的本尊与阮筠岚是龙凤胎,同样十一岁,自己比他高了半个头,看他扶的费力,徐凝秀只能更努力的撑着自己,尽量不压着他。

好半晌,四肢才听使唤了,迈出柴房走了两步,徐凝秀的脚步突然一顿,抓着阮筠岚的手道:

“五姑娘呢?五姑娘有没有消息?”

阮筠岚被问的一愣,诧异道:“你被关着怎么知道的?五姑娘殁了,棺材正往荣祉堂抬去。”

殁了…

她果真是死了!

深吸了一口气,徐凝秀道:“咱们去荣祉堂看看吧。”

“不妥,五姑娘的事老祖宗并未对外声张,我也是才刚去求老祖宗放了你时恰巧知道的消息。三老爷家的哥儿姐儿们此刻都不知晓,咱们也不要再惹事了。”

耐着性子说完,阮筠岚便搀着徐凝秀继续往静思园的的方向去。

阮筠婷坐在冰凉的炕上四处打量,屋子是很大的,家私材质也都是上好的。毕竟是在高门大户中,她们现在又是老太太外孙和外孙女的身份,下人们就算苛待也不会在面儿上叫人瞧出来。只不过冬日屋里却没有烧炭火,让她觉得心酸。

身子冷的打抖,她的美人弟弟阮筠岚,只是冷着一张冰块脸将一床半旧的锦缎面棉被裹在她身上便转身出去了。从他费力的扶着她回到他们住的偏僻院落“静思园”,阮筠岚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阮筠婷可以理解。因为在前世她还是徐凝秀的时候,也是非常讨厌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的。

据说五年前,这对姐弟如叫花子一般破衣烂衫的来了,凭一支朱钗和一封书信叫老太太认了他们。他们的爹不知是何人,娘又是当年离家出走的,姐弟二人身份自然尴尬。老太太一夜白了两鬓,小女儿离家出走是为不孝,未婚生子是为不贞,可她的遗孤她哪能忍心不管?只得将阮筠婷姐弟收留下来。

她身为三房嫡女的那三年,对此事也有耳闻,不过因着阮筠婷是个骄纵跋扈爱慕虚荣惹人生厌的女孩,即便整日巴结在自己身边,她也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谁知道她现在却变成了她?

吱嘎一声,格子木门被推开,外头的风雪灌了进来,冷的她缩在棉被里。

阮筠岚手上端着托盘,里头放着一个青瓷的盖钟,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床榻前。

“吃了它。”

阮筠婷此时全身都在发抖,闻言连忙将乱飞的思绪拉回来,抬起冰凉麻木的手去接盖钟。也不知是因为她初来乍到对身体的控制度不够,还是因为身体被冻的太久。手失控的颤抖,钟盖子被她摇的咣啷作响。

阮筠岚眉头紧锁,似乎嫌恶的撇了撇嘴,在暖炕沿坐下,掀开盖钟,舀起里头温热的姜汤往阮筠婷口里送。

阮筠婷真的是冷到不行,只管他喂一口她就喝一口,脑海中不住的盘算着。既然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就算继承的是个人品低成“负数”的身体,她也必须好好珍惜。今生她决不能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有了前两次的教训,她若再不学乖,怕是以后就没机会了,毕竟,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一钟姜汤喝完,身上暖了不少。阮筠婷颤着声开口:“岚,岚哥儿。”冷静下来,她才开始考虑从前的阮筠婷是如何称呼弟弟的,是叫岚哥儿还是叫岚儿?

阮筠岚本来起身欲走,闻言停下脚步,却不回头。

咽了口口水,阮筠婷弱弱的问:“我被关了多久?”

“一天一夜。”声音冰冷。

“哦,那,那静思园里伺候的人呢?”他刚才扔下她,一定是自己想法子给她弄姜汤去了,府里的哥儿姐儿身边跟着的人都有定制,没道理身旁没有丫鬟婆子跟着。

谁知道一句话,便点燃了阮筠岚的怒火,猛然转身,“咣当”一声将托盘重重放下,讥讽道:

“伺候的人?你真当自己是徐家的小姐吗?咱们寄人篱下,本来那些捧高踩低狗仗人势的就瞧不起咱们,说咱们是娘偷人生的。你不知道好生努力,为娘争一口气,整日的只知道与人攀比,这回又跑去八姑娘房里拿了人家耳坠子,你不羞,我都替你羞!”

“岚哥儿…”

“别叫我!娘没生你这样不知廉耻没用的女儿,我也没有你这样没用的姐姐!还敢问静思园里伺候的人?若不是你连累,张妈妈能挨板子吗?玉川和金川还有巧冰他们十个能被老祖宗说卖就卖了吗?你不学好,老祖宗只能说是下人们教唆的。你还有脸问!”

“…”

阮筠婷被训斥的无言以对。其实她前世也没少闯祸,可因为有娘护着,自己又是嫡女,没人会怠慢。如今此事放在阮筠婷姐弟的身份上,便是天大的事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就那么虚荣,还跑去偷偷戴别人的耳坠子?因为臭美虚荣丢了性命,真是不知深浅!

可转念一想,阮筠婷更加无语了。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深浅的又何止从前的阮筠婷?前世的徐凝秀,不也是如此么!思及此,阮筠婷苦笑了一声。

没见姐姐蹦起来跟自己吵架,他倒很是意外。看她呆呆的只知道发愣,阮筠岚又气又心疼,一跺脚,端起托盘往外走。她也该学乖了,都十一岁了,身为女儿家还不知收敛,不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她难道还能指望让他这个弟弟养一辈子?他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岚爷,岚爷在吗!”

外头传来一个女声。阮筠岚连忙放下托盘,整理心情快步去开门。

进门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媳妇子,身上穿的是天青色的棉袄,披着墨绿色的棉斗篷,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便大步向着里头来,容长脸上有一丝讥讽,不过礼数是周全的,只是态度轻慢。

“阮姑娘安好。”蹲身行了福礼,站直身子,仍旧有些趾高气昂的架势,“老太太惦记姑娘的身子,特特叫奴婢来瞧瞧您怎么样了,缺了什么不曾。”

若是搁在从前的阮筠婷身上,见了这样趾高气昂的人,怕是先要炸毛的。阮筠岚攥紧了拳头,生怕她再惹事端。

谁知阮筠婷却是自行掀了被子下炕,颔首还礼道:“多谢老祖宗和孙妈妈惦念着,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了。”孙树贵家的原来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后来跟了孙管家。此人在老太太面前说得上话,算是有头脸的,她现在的身份得罪不得。

阮筠岚和孙树贵家的都愣住了。最是眼高于顶骄纵跋扈的婷姐儿什么时候学会彬彬有礼了?她那个性子,就算没气自己被看轻,也会逮着机会跟老太太要穿要戴要吃要喝,断没个深浅的,怎么今日天下起红雨来了?

孙树贵家的眨了眨眼才回过味儿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姑娘这么说,老太太也定是要把你疼在心里头去的。你屋里头的人也不得力,张妈妈伤着,金川玉川也出府去了,身旁没个使唤人可不行。回头我回了老太太,叫周全家的带了人来给你选。”

“多谢孙妈妈,还请孙妈妈回老祖宗,就说婷儿不孝,明个儿在去给她老人家磕头请罪。”

孙树贵家的惊愕的险些吞了舌头,半晌才点头:“哎,姑娘早些歇着吧。”

第3章 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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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凉的炕上睡了一夜,阮筠婷更加从里头冷到了外头。一大早起床,起身自个儿翻开红木的柜子,从里头找出一身半旧的鹅黄色素面棉袄和棉裙穿上,对着打磨光亮的铜镜,将垂腰长发梳成双丫髻。看着镜子里完全陌生的自己,纵是以前经历过一次移魂,她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做好心理建设。

吱嘎一声,身后的格子木门被推开。回头一瞧,阮筠岚已经穿戴整齐,正提着一个不大的黄铜水壶进来,壶嘴冒着热气,显然是给她洗漱用的。十一岁的少年脸上没有表情,只在看到她已经自行整理妥当之后略微惊讶。

“洗漱妥当去给老祖宗请安。”

“知道了。”阮筠婷站起身,随手从妆奁匣子贫瘠的首饰里找了两根鹅黄色的发带,眼珠一转,笑道:“岚哥儿帮我梳头。”

阮筠岚撇嘴,一副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按着她的肩膀坐在绣墩上拿了发带在她左右发髻缠绕固定,各打了漂亮的蝴蝶结,手脚麻利,轻车熟路,可见以前也经常做。

阮筠婷一直看着镜子里的阮筠岚,他们是龙凤胎,长相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他比她多了一颗美人痣。原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过沉静的让人心疼。这孩子跟了个不着调的姐姐,总是被牵累,前世的自己虽然不曾欺负过他们,可也没少看他们姐弟的笑话。如今自己变成了阮筠婷,继承了人家的身子,是不是也该负起属于阮筠婷的责任?

“岚哥儿。”

想不到阮筠婷会说话,阮筠岚诧异的抬了一下头,目光与她的在镜子中相遇。

阮筠婷纯是没话找话说:“你用了早饭不曾?”

阮筠岚鼻子里哼了一声,“想吃饭?院子里下人都不在,没人去厨房提食盒,这不都拜你所赐。”

阮筠婷无语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阮筠岚的气什么时候能消。

“那我去提食盒吧。”

“你去?”

“是啊。”不然怎么办?总不能饿着肚子。站起身,看着比自己还挨了半头的弟弟,阮筠婷心情大好的道:“你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转身,才迈出两步就被拉住了。阮筠婷心下感动,看来还是亲姐弟啊,这是怕她累着。

回头刚要说话,阮筠岚却道:“你别是又想借路逃了吧?”

“啊?”

“你别想逃,错了就要认,老祖宗那你是必须要去的。难道还想像上次那样,我代你去认错?”

望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阮筠婷半晌无语,最终替自己身子的本尊惭愧的低下头,心中暗骂,这是什么姐姐啊!还让亲弟弟做替罪羊?!

阮筠岚叹息了一声,“你呆着吧,我去。”厨房里的人八成也没什么好脸,让她去了,万一再惹了事可怎么好。

阮筠岚去提食盒,阮筠婷便找了件水粉色的棉比甲套上,推门到了院子里。静思园是个不大的院落。院门正对着一间正房,两侧是带有耳房的厢房。由于年纪尚小,老太太又希望阮筠婷身边有个人看着她让她少惹事,阮筠岚便也住在静思园,不过是住对面的西厢。院当中有一棵矮松树,此刻上头挂着雪,让阮筠婷联想到圣诞树。

站了一会,就听院门被推开,阮筠岚空着手回来了,双颊通红,衬着额心的一点美人痣,漂亮的不似真人。只不过眼神很冷,看起来很生气。

“岚哥儿,怎么了?”阮筠婷快步迎上去。

“厨房里说人手不够,没工夫预备咱们的饭。”说罢闭眼,等着阮筠婷暴跳如雷。

谁知半晌都没有等到阮筠婷的反应,张开眼,就见阮筠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开朗一笑,道:“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饿,这会子老祖宗那儿八成也用罢早饭了,咱们这就去给她请安吧。”她被关了那么久,不饿才怪,可如今还是请安重要,其余的事搁着也罢,只是又连累他了。

阮筠岚诧异的眼睛都瞪圆了。难不成因为关了次柴房,阮筠婷终于转性了?

徐府里阮筠婷是熟悉的。虽然以前做三房嫡女的时候,每次离开自己的院子都是坐车坐轿的,可大致上的方向她分的清楚。

徐府是四进的宅院,坐北朝南,门外便是富贵大街,街两侧分别立着三座牌坊。其中一座,是因着累官至二品已故去的老太爷,第二座是因着二老爷徐兴邦,如今远在边关的镇南大将军。第三座,便是为了长房大姐儿,如今的徐贵妃。徐家大老爷早逝,可女儿是个争气的。徐贵妃可是她们这一辈人中的骄傲。

长房和二房一人一座牌坊,只有三房默默无闻,三老爷任秘书丞,从五品官,是专管经籍图书的,满腹诗书,人却有些迂腐,处世更不够圆滑,并不是能开拓进取的人物。再加上如今三房里的嫡长女徐凝秀出了这样的丑闻…

阮筠婷心里头好生的惭愧自责,若是她能谨慎些,争气些,如今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她的自负潇洒,终归是害人害己。

一路离开静思园,出了后院,顺着院墙向南边儿的上房走去,右转,穿垂花门,过穿堂,便看到老太太所居的松龄堂的大门。院门口有两个还没梳头的小丫头蹲在清扫干净的台阶上玩羊拐子。见来人是阮筠婷姐弟,也不理人,抓了羊拐转身就向院子里头跑。

阮筠婷有些不适应的蹙了下眉,若是以前的她,这些人一定巴不得上来巴结行礼的。看看一旁的阮筠岚,他却好似已经习惯了。

迈进高门槛,到了松龄堂第一进院子。院里有四名洒扫的丫头正在抡着扫帚扫地,见有人进来都停了手上的工作,可看到来人是谁,又都继续低头干活了。

阮筠婷姐弟避开他们的扫帚,到了门廊下。棉布夹板帘子此际被掀起,一个十**岁年纪,相貌清秀,身着浅粉色收腰长比甲的大丫鬟走了出来。

“呦,是阮姑娘和岚爷啊,老太太这会子用罢了饭,正叨念阮姑娘呢。”说着为二人掀起门帘,扬声道:“阮姑娘和岚爷来了。”

第4章 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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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画眉姐姐。”阮筠婷并没如从前那般挺胸抬头的进门,而是先行道谢。这着实让画眉惊讶了一下。

正厅的地当间摆着黄铜的镂空暖炉,里头炭火烧的正旺,比起静思园她的卧房可要暖和多了。此刻正是各房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穿着松石蓝色的锦缎褙子斜歪在暖炕上,有些蔫蔫儿的。大太太王氏在一旁侧坐着为老太太捏腿。三太太君氏满面病容坐着圈椅,一身素色,双眼肿的像核桃。

看到君氏如此,阮筠婷心里一阵子揪痛,好容易才忍住了没有做出逾矩的事。暖炕的下手边,左侧坐着长房的二爷徐承宣和二奶奶王氏。其次是三房的四爷茗哥儿、十一爷硕哥儿和十三爷珍哥儿。右侧站着的是三房的闺女们,八姑娘徐凝霞曾经是她同胞的妹妹,如今十三岁。九姑娘徐凝敏和十二姑娘徐凝芳均为翠姨娘所出,分别十二岁和十岁,十姑娘徐凝慧为香姨娘所出,十一岁。

看着三房这些熟悉的人,阮筠婷百感交集,毕竟那曾经是她的弟弟妹妹。往后却再不能以原来的身份相认。

收敛心思,阮筠婷提裙摆规矩的跪下行礼,阮筠岚也一同跪下:

“婷儿(筠岚)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万福。”

“嗯。岚哥儿起来吧。”老太太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

阮筠岚站起身,站在了左侧最末。

老太太以及屋里头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仍旧端正跪着的阮筠婷身上。

“婷儿,你可知错?”

老太太问的很是无力,经过昨夜的事,她的精力已经花去了大半。如今看着冥顽不灵的女孩,想起离家出走的客死异乡的女儿,老太太更是悲从中来。她的女儿乖巧,知书达理,就是闲书看的太多才走了下坡路,谁知道她竟会生出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女儿来。

一屋子的人都以为阮筠婷必然如从前那般,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谁知她竟然磕了个头,真诚的道:“老祖宗,是婷儿不懂事,惹老祖宗生气,让老祖宗失望,婷儿给您磕头赔不是了。”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她,老太太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预备了一肚子训斥的话,只等着她跟自己蹦高的时候好生教育她,现在却生生咽回了肚子里,转而道:“知错?你错在哪了?”

阮筠婷低着头,“婷儿不该爱慕虚荣,看到八姑娘的耳坠子漂亮就想着自己也要一副,还不知身份的往自己耳朵上戴。女儿家如此,是丢了脸面,更是失了德行,如今在府里自家姐妹跟前还好说,到了外头就丢了徐家的颜面了。婷儿错了,请老祖宗惩罚。”说着磕了个头。

三太太如今悲伤着女儿的事,断不会开口。大太太瞧了瞧阮筠婷,道:“老太太,难得婷儿开了窍,我看这事儿就揭过去吧。”

老太太抿了抿嘴唇,并不回答,扶着红木雕花的炕桌坐直了身子,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些年我就是太宠着你,才给你惯出一身毛病来。你娘不在了,将你托付给我,我若是不将你教导出个模样,将来下了世,如何去见她的面儿?”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哽咽。

“老太太,您莫要难过,您已然尽力了。”大太太柔声的劝。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大太太不必多言,道:“今儿个起,婷儿的事我必须更加放在心上,若是每次都由着她贪婪、自私、无知,将来还指不定做出什么大事!在府里头尚且罢了,如此上不得台面,往后怎么为她议亲!画眉,去给我请家法来。”

“是。”

如此不留情面的一番话,说的一旁站着的阮筠岚面红耳赤。其余人则是抱着一种撒蟑螂药的心情,老太太终于要下狠手收拾这个惹人烦的丫头了。

画眉领命去了,阮筠婷这厢低着头一声不吭,老太太说的对,她是该受教训,虽然她没有从前的阮筠婷那样贪婪自私无知,可她骄纵自我,又以为全世界对她好的人都是好人,不也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她是该长长记性!

所谓家法,是五根藤条编成的一根粗藤条。画眉双手捧着藤条进了门,左右两侧的哥儿姐儿看着都打了个寒颤。

老太太不起身,吩咐道:“韩滨家的。”

“老太太。”韩滨家的上前了一步。她是老太太的陪房,后来跟了韩管事,是协理老太太管理府中钱物和人事的。

“你拿着家法,好好帮我教教婷姐儿。”

“是。”韩滨家的接过画眉手里的藤条,一步步走向跪在地当间的人。

当着所有平辈人的面,当着自己亲弟弟和外祖母以及两个舅母的面,又是被下人执刑,这是天大的羞辱。

老太太之所以有此举,一则是罚她,让她长记性,二则也是要试验阮筠婷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错了。若是假的,此刻她就应该露出本性,蹦起来说理了。

但阮筠婷没动。

阮筠岚紧锁着眉头,嘴巴已经抿成一条直线。徐凝霞则是轻蔑的看了眼阮筠婷,眼神与看老鼠蝼蚁没什么分别。

“婷儿,你还有什么话说?”大太太问了一嘴。

阮筠婷摇头:“婷儿错了,就该受罚,无话可说。”随即低下了头,将背部给了韩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