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浅,还有君家的大爷君召言,因着家事相当,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友。君召言大我一岁,之浅又早慧,曾经我们三人也在一起谈论诗书国事,当真不亦乐乎啊。”

什么?君召言?阮筠婷眨巴着眼,她前世是君召言的妻子,可也从未见过戴明和公孙琸与他相交啊,难道是在她过门之前?

阮筠婷点点头,示意公孙琸说下去。

“那时我们各怀绝技,又不想靠着家里头的能力,便相约一同到了裕王爷府上自荐。只不过,召言才刚表演完绝技,裕王爷就如发疯了一样,一把将他抓住,大吼着‘原来是你’,激动之下,还掰断了他的左手腕骨,命人将他关了起来。”公孙琸摇摇头,叹息道:“有了这一出,我们两个也自荐不成,灰溜溜的回府了。之浅是要争口气,自个儿创出个名堂来,我呢?则是久了,看惯了官场这些黑暗腐朽,‘自甘堕落’,凭着性子画画消遣而已。后来就画上了春|宫图了。”

阮筠婷细细听着,不错过其中任何一个细节,待公孙琸说罢,阮筠婷好奇的道:“裕王爷掰断了君召言的左手?而且还把他关起来了?好奇怪,君召言的绝技到底是什么?”

“君召言的绝技是左右开弓,双手同时写字,且模仿他人字迹,可以假乱真。不过,自从裕王爷关了他半日,放他出来之后,他就再没用过此技,与我们也渐渐疏远了。到如今我们也不知为何会关他。”戴明说罢,略感惋惜的摇了摇头。

阮筠婷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她曾在老太太那里发现有人模仿了她的笔迹写了遗书,还想了主意。向韩肃借了前朝状元的字来试探君召言,当时她就怀疑了,却不敢确定,后来君召言那里虽然拿回了一模一样的赝品。可她仍然不能确定是不是君召言做的。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阮筠婷如何也想不到。猝不及防之时,鲜血淋漓的真相就如此突然摊开在她面前。

是他,果真是他!

前世对自己温柔疼爱的夫婿,竟然是模仿了她的字迹写下遗书的人!这封遗书,是在她死前写的,还是死后写的?若是死后,很有可能是他要为了君家遮掩什么。可若在死前,那就说明,她前世的死,与君召言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要害死她?为什么!

她也真是识人不清,愚蠢到了一定的地步。现在,她仍然记得前世她被诬陷之时,君召言在“分手宴”上所说的话。那时一个丈夫在面对爱妻时候竭尽所能的疼惜和温柔。

现在看来,却是一剂毒药!他所有甜言蜜语都是假话,他的温和有礼,很可能是一层羊皮…

阮筠婷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着,面上笑容虽然还在,但也是费了她极大的忍耐力,才保持住的。阮筠婷此刻能安静的坐在这里,笑着听戴明与公孙琸说话,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克制。

戴明见阮筠婷脸色不好,关切的道:“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差,莫不是病了?”

“没有,没事的。”阮筠婷强笑着岔开话题。“原来君大爷擅长模仿人字迹,我还是头回听说。那你们两个呢,擅长什么?”

公孙琸笑道:“之浅能过目不忘,而我,善卜卦。”

阮筠婷此刻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全被那个血淋淋的真相所左右,所以听了公孙琸的话也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下意识的道:“难怪之浅学识如此丰富,原来竟然能过目不忘。”

戴明闻言笑了,眸光如和煦的阳光,温柔且温暖,“我听雪菲说,你记忆力也是极佳的,从前在小学,旁人尚未能领会的东西,到了你这里已经能记下并且融会贯通了。”

阮筠婷摇头,笑道:“雪菲就会夸张,我哪里是会什么绝技?不过是细心一些,在深宅中才能多条活路,从现在就开始练习起来罢了。我这是生存技能,与你可以一展抱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戴明闻言,心疼的看着阮筠婷,想起那一日在徐家的所见所闻,他偶然去了一次,就能遇上这样混乱的状况,阮筠婷姐弟寄人篱下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公孙琸见戴明如此表情,便知他弥足深陷了,细观阮筠婷的面相,又看了看戴明,突然道:“弟妹,你的生辰八字可否告知?”

戴明有些期待的看着阮筠婷,公孙琸擅卜卦,且极准。之所以到现在依旧默默无闻,是因为他甘愿只做个闲人,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罢了。他可是极少给人占卜的。对他也没有过。

阮筠婷原本不信这些,不过她都能重生两次了,就证明鬼神之说应当也是有的,这时候难免有些犹豫。若真想好好算算,其实应该报自己在现代的生辰八字吧?可如今她已经是阮筠婷了。

无奈,只好将阮筠婷这个身体的生辰八字给了公孙琸。

公孙琸从怀中掏出八枚铜钱,在桌上依次排开操作起来,阮筠婷并不懂卜卦,也只是看着公孙琸面色凝重的认真卜算着,过了半晌,才收起铜钱,道:“你们二人要在一起,坎坷极多。”

戴明对公孙琸的话深信不疑,惊愕的道:“已经有皇上赐婚了,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阻碍?”

“从卦象中瞧不出。事实上关于阮姑娘的卦,都是扑朔迷离的。我自问看相卜卦都有一套。可是看不透她的命数。”公孙琸蹙眉,疑惑的看着阮筠婷,道:“我看不出你的命数。算了生辰,又觉得你的面相与命数不符,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卦象。”

阮筠婷浅浅一笑,道:“既如此便罢了。”话虽如此说,阮筠婷心中对公孙琸的能力倒是信了几分。她是寄居而来的灵魂,命数早就已经变了。又怎么会与这个身体的正主命数相同?

三人岔开话题,又闲聊了片刻,戴明和公孙琸便提议离开。

阮筠婷道:“我留下来还有些事。”

戴明和公孙琸又对视了一眼,也不强求。只道:“那你回府时候要仔细些。有事就叫人传信给我。”

公孙琸笑着打趣:“瞧你那样子,阮姑娘在府里还能遇上什么事?倒是你自己要留神,今日晚上还要参加月夕夜宴。仔细提防着西武国那些蛮子又提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吧。到时候若回答不出。可是及丢脸面的。”说到此处又问阮筠婷,“你今日可会前去?”

阮筠婷摇头,无奈的道:“老祖宗并没告知我,书院那边也没选上我,估计今年不会带着我去了。不过也好,趁着那段时间,我正好能好生休息。早早的睡下还能解乏呢。”

“瞧你那懈怠的样子。”公孙琸板起脸来。才嗔了一句,就又绷不住咧嘴笑了:“与我真是极像的,也不枉费你叫我一声四哥,今晚上我有活儿要做,哈哈!”

他所说的有活。无非就是给人画春|宫图了。阮筠婷和戴明都觉得好笑。

阮筠婷坐在床边,看着二人带着下人的身影离开了归云阁,这才打发红豆去附近的脂粉铺子买些东西回来,趁着这个时间,叫来了归云阁的掌柜,仔细嘱咐起生意上的事。

归云阁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路旁,戴明与公孙琸在车内相对而坐。公孙琸一扫之前的吊儿郎当,面色凝重。

“之浅。你信不信我。”虽然是疑问,用的确实肯定的句子。

戴明笑了:“四哥有话直言无妨,我哪里会不信你,真是明知故问。”

公孙琸却并未如往常那般与戴明说笑,正色道:“才刚那一卦,我虽看不清阮姑娘。却能看清你的,之浅,你若想保全自身,最好不要与阮姑娘太为亲近。”

什么?戴明原本闲适的笑容僵在脸上,深邃的眸子如积聚了漫天星光,只一瞬间,光芒就隐藏在眸底深处,“四哥何出此言?”

公孙琸苦笑道:“哎,今日主动一卦,真是砸了我自己的招牌。你问我为何,我也说不出,只是卦上如此显示而已。与你说了,也是提醒你罢了。阮姑娘并非寻常的姑娘家,命盘与面相不符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先师曾经讲过,历史上出现过这种情况的也不是没有,哪一个这样的人落入红尘,不是要掀起惊涛骇浪来?你若想安稳度日,与她保持淡然关系是极佳选择。”

戴明虽然深信公孙琸卜卦的神准,但是这一件却并不想听从:“四哥,我早已弥足深陷,不能回头了。”

“你就这么喜欢她?你们才相识多久。”公孙琸的语气很是不可思议,毕竟,以他对戴明的了解,若是说他爱上某本书,这个他相信,若说他爱上一个女子,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戴明自己曾说,世上女子皆是一个模样,与他的思想达不成共鸣,只会讨论衣裳料子胭脂水粉,这样的女子娶来何用,只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戴明摇头,撩起车帘,沉默的看向对面的归云阁:“你也知道她的与众不同。喜欢上她其实并不难。况且她又已经被指给了我。”

“你也发现了?”公孙琸也望着归云阁。

戴明点头:“婷儿和归云阁,或许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公孙琸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食指敲打马车内窄小的案几,道:“之浅,你或许不知道,我也是听我父亲提起过,归云阁可能与裕王爷世子有关。”

“是吗?”戴明的确不知道此事,不过听他说起,好像也并不觉得惊讶。

想起韩肃对阮筠婷的感情,若归云阁真的是韩肃的产业,那么阮筠婷在归云阁能有如此地位也不难解释了。

只不过,想到这里,戴明的胸腔似是被什么人塞满了泥土,一股沉重而滞涩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很是憋闷。

公孙琸理解的道:“罢了,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何用?在如何,她也已经指给了你。不是他韩肃的。”

“是啊。不是他的。”戴明喃喃自语,沉重的叹了口气。

阮筠婷将一切交代完毕已经是下午。今日宫里要办月夕晚宴,莫大人说今天给她假期,不用去当差。

阮筠婷带着红豆。漫步在热闹的集市里,看着周围令郎满目的商品,听着小贩们的吆喝声。感觉浓烈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心情也变的极为愉快。

忙碌之后,能带着充实的心情品味安宁和平静,这份适然心情是极为难得的。

红豆虽然出府不难,可也很少逛这种集市,跟在阮筠婷身旁,脚步都比平日里轻快了不少。不时的与阮筠婷嬉笑着,沉稳的性子难得见到如此活泼的一面。

主仆二人正闲聊着,阮筠婷突然眼尖的看到有两个熟悉的人从远处迎面走来。

左侧的女子乃是初云公主,今日她穿着浅紫色的交领褙子,头梳飞仙髻。虽然并未着头面,可行走之间高华的气质与雍容气度皆难掩,丰润的脸上带着欢喜温柔的笑容,也很是罕见。右侧着碧色长袍,步履潇洒温润如玉的,却是君召言!君召言脸上那个温文有礼的笑容,就好似一道强光反射如阮筠婷的眼中,刺的她不自觉的眯起眼,唇畔的笑容也僵硬在哪里。

当真是令人无奈的机缘。今日才猜想到真相。街上就遇上了他。

君召言在阮筠婷心目中的形象早已经颠覆,他在也不是那个心地善良深爱娇妻的好男人,而是一个城府极深的“笑面虎”。

他现在对初云公主崭露出的笑容,曾经她也见过。前世时每当她受了婆婆和小姑的气,他都会用这般温柔的笑容来安抚她,说许多理解的话来安慰她。

可是再次重活。阮筠婷吸取了前世的教训,不论是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看事情的角度都有了些转变,现在再分析当初君召言对她的种种甜言蜜语,无非只是用虚假的情谊来捆绑住她,却从未许给她任何实际上的利益。

阮筠婷早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与人干劈情操无怨无悔的痴人,爱情并非要谋得利益,可也绝不是单方面无止境的付出。

君召言今日,又将曾经蒙骗了她的笑容崭露出来,且对象还是身份高贵的初云公主,阮筠婷很难不将他此举的目的归结到“攀龙附凤”四个字上。

初云公主与她关系亲密,算得上她在古代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不能眼看着她受骗。

思及此,阮筠婷快步迎了上去,待两人看到了她,做出偶然巧遇的样子来,道:“哎呀,初云,你怎么在。”又笑与君召言颔首,道:“君大爷。”

韩初云见了阮筠婷,笑容越发的扩大了,拉着她的手道:“婷儿?!你也出来逛集市?”

“是啊。”

“自打书院放了假,咱们已经好几日没见了吧?我一直忙着随先生一同筹备今日的月夕晚宴,都没有倒出空来去看你。你这几日过的如何?”

“我很好,在府里歇着,哪里会有不好。”

说话间,阮筠婷已经拉着韩初云并肩向前走,一面漫步一面笑谈着,君召言明显被晾在了身后。

看着阮筠婷如此,君召言气恼又无奈。若不是她脸上纯然的笑容,君召言几乎要怀疑阮筠婷是不是故意来搅局的了。

可韩初云与阮筠婷似乎关系甚好,若是他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公主也会生气。

君召言思及此,很有风度的走在两人身后,听着他们的谈论,适时的插上一句话,也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韩初云时常回头望着他,两人的目光交流,好似甚为亲密。

阮筠婷将这一切看的清楚,心中不免暗赞君召言好计量。或许他对待公主是出于真心?可阮筠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没有所图!只不过,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一个外人,是插不上嘴的。总不能跟公主说君召言有害死发妻的嫌疑吧?就算说了,公主也不会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60~261章 外面的世界;西巡随行

阮筠婷心下焦急,想劝说又不能,若不阻拦,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初云公主走上岔路,心中斗争了半晌,才放缓脚步,浅笑相约:“咱们许多日未见,不如去我那儿小坐片刻?”

人各有命,以后的事她管不了,至少今次拦着他们一些,也算尽了自己的一点心力。

韩初云聪明绝顶,自然看得出阮筠婷与平时不同,疑惑的望着她,心想她大约有事要说?便点头道:“也好。”

请了韩初云,阮筠婷自然不能怠慢了君召言,就算心中早已将君召言恨上了,她毕竟不再是前世的她,面上的微笑客气的让人身心舒畅。

“君大爷要不要同去?”

君召言与徐家的关系如此微妙,再说阮筠婷与韩初云相邀,也是女儿家的事,他若强掺和进去,怕丢了身份。笑着道:“我还有事,改日再去叨扰姑娘。”温柔的望向韩初云,连语气都柔软了许多:“我送你们?”

似乎体会到他话语中依依不舍之意,韩初云无法拒绝,笑着点头道:“也好。”

公主都答应了,阮筠婷自然不好多言,和韩初云一同上了马车,君召言作陪,路上间或闲聊,不多时就回到了徐府。下了马车,君召言只是站在马车旁,面带微笑温柔的目送韩初云和阮筠婷,韩初云到了里头,也不忘回头对君召言微笑。

君召言看到那个浅淡温柔的微笑,方觉得心中郁结消散了不少,待到角门关闭。便上车离去了。

府内,韩初云与阮筠婷并肩走在通向静思园的甬道上,骄阳在青石路面上洒下一层金光,迎面而来的热风让人心生烦躁。

见阮筠婷紧锁眉头。韩初云半真半假的打趣道:“怎么瞧见我与君召言走在一起就急了?紧忙拉了我来,难不成你是瞧上他了?”

一连两个问句之后,韩初云不等阮筠婷做答。就笑了起来:“哎呀呀,这可不好,你已是有婚约的人了,怎么可以惦记着别人?仔细我偷偷告诉小戴大人去!”

阮筠婷一直知道初云公主与寻常女子不同——比她还早选学了军事科目的人,又哪里会是柔柔弱弱的闺阁女子?如今听她所言,几句玩笑话一针见血的点名了实质,既不伤感情。又宣明了在君召言身上,她阮筠婷没有机会,而她有。

若她真的喜欢上君召言,此刻便要仔细思考一番了。可她对君召言,绝无可能喜欢。无奈的摇摇头。平静的道:“我哪里会喜欢他?我只是替你担忧罢了。”

韩初云打量她神色,知道她并没说假话,心中的紧绷松懈下来,眼珠一转,联想到君召言曾经是阮筠婷的表姐夫,而那女子已经病逝了。了然一笑,动容的道:“婷儿年纪不大,却是个操心的命。莫非你也听信坊间那些无稽的传言,说君召言是不祥之人。有克妻之命?”

阮筠婷心头一跳,“克妻”一词,已经明确表示出韩初云对君召言的心思,她当真看上君召言了?

见她不说话,只是眼神担忧的望着自己,韩初云当真觉得这个朋友没有白交。关键时候果然最关心自己,拉了她的手道:“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你是开明之人,不要学那些固执迂腐的老八板。再说我与君召言才刚刚结识。”

“那你们…”

阮筠婷话没问完,韩初云就道:“无非是觉得谈得来,多相处一下罢了,你真的不用挂心。”

韩初云都这样说了,阮筠婷总不能强迫她什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请她去静思园小坐。

因着晚上宫里还有宴会,韩初云只是吃了盏茶就告辞了。见她离开了,赵林木家的才进了屋,行礼后悄声道:“姑娘,今儿个老太太改了主意,翠姨娘不送回娘家了。”

阮筠婷闻言一愣,不动声色的问:“是么?老太太都怎么吩咐的。”

“九姑娘和十三爷还是交给三太太,十二姑娘交给香姨娘管教,老太太收回了恩典,不再给翠姨娘自己教养孩子的权利,而且命令三太太好生管教翠姨娘。如今翠姨娘就跟在三太太身边,虽然还称呼她姨娘,可做起了媳妇子该做的活计。”

“是么。三老爷如此疼宠翠姨娘,没跟老太太求情去?”阮筠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已冷,入口苦涩,一如她苦涩的心。

赵林木家的并未察觉阮筠婷情绪上的波动,笑着点头道:“姑娘聪慧,果真料事如神,三老爷还真去跟老太太那处求情了,要么老太太也不会开恩,将翠姨娘扔给三太太调教。不过老太太却下了一道严令,翠姨娘只准伺候三太太,在不准伺候三老爷,若是发现她狐媚勾引老爷,定要打断她的腿!”

“这样的‘开恩’,怕是比直接将翠姨娘撵走还要打三老爷的脸。”阮筠婷放下茶盏,笑道:“我知道了,多谢赵嫂子。”

“姑娘可折死奴婢了。奴婢告退。”赵林木家的倒退着到了门边,行了礼才挑起门帘出去。

阮筠婷一直强自保持的笑容,在门帘落下的瞬间消失无踪。

她早料到会有这一幕,三老爷若与老太太求情,老太太定会宽容,无论如何,她也在乎自己与儿子之间的关系,更何况留下翠姨娘,不是比撵走了更好处罚么。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老太太竟然自己做了决定,她是这件事的受害者,老太太连通知她一声都不曾,更别提是商议。难道是她太高看自己在老太太心目中的地位了?

阮筠婷知道老太太是徐家的大家长,做事总要以徐家的利益为基准,所以有些时候。老太太的决定,她即便不喜欢,可也能理解。但如今的事根本不触及到徐家的整体利益,老太太仍旧不能与她商议。这意味着什么?

阮筠婷的思绪从对老太太此举的不满,转移到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做。思前想后总结来一句,老太太怕是故意要压她一压。自她被皇帝赐了婚。又与婉容华相交,在府中就一直比同辈人高了一头。老太太今次如此作为,就是要趁机打压她,也是提醒她,就算再如何,她也是徐家的小辈,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和八姑娘、九姑娘等人没有区别,在徐家一日,就要遵守徐家的游戏规则,不要觉得自己有了特权…

想明白这一点,阮筠婷原本盈满郁结的心情郁结更深了。

真想一走了之。远离这个一点家味都没有的家。

可如今的情势,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她离不开徐家的庇护。若是真的离开了,别说吕国公为子报仇会做出什么,眼前她将三老爷和三太太都得罪了,她不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那夫妻俩还不往死里整她?

然依靠徐家,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她们姐弟与徐家唯一的牵连是老太太。若有一日老太太不在了呢?

阮筠婷轻抚额头,苦笑着摇头。突然而来的恍然,让她自责不已,对自己甚为鄙夷。看来前世的惰性她还是没有完全改正,一直都安于现状,甚至连老太太死去后她怎么办,还没有细想过。

人的成长。哪里是一夕而就?总要遇上一件件的事,有了一个个的领悟,才能堆砌出成熟的人格。且骨子里的陋习,就像是生长在身上的一部分,要改正,要剥落,就如同割肉一般困难,她毕竟不是完人,不过好在现在意识到还不算晚。

思及此,阮筠婷又有了动力,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能在老太太建在时制衡老太太,在老太太不在之后保护自己。重活两次,在不能灰溜溜苟且的活着了。她原本只想不要再丢了性命年轻轻的横死就是好的。但是现在,情势根本容不得她有半分软弱,她不犯人,还有人来招惹她呢!该强硬起来的时候就要强硬,这已经成为如今她的生存之道。

月夕之后,八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徐承茗和罗诗敏在这一日完婚了。她们二人的婚事一早定下,也颇被两家长辈看好,婚礼当日自然很是隆重。罗诗敏嫁入徐家,住进了东跨院尽头的成茗居,次日敬茶时,阮筠婷终于逮住机会好生打趣了新上任的“四嫂”一番。

阮筠婷原本担心着罗诗敏有三太太那样的婆婆会吃亏,不过瞧着她改做妇人装扮之后面带娇羞红光满面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夫妻锦瑟和鸣相处融洽,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炎热的八月不知不觉过去,秋老虎肆虐的九月,徐家又迎来第二件大事。

清晨,徐家的正门敞开,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以及三老爷和二爷徐承宣夫妇,四爷徐承茗夫妇,连同三房的姑娘和小爷们,一同送徐向晚入宫。

虽然徐向晚是做了从五品容华,但实际意义上,她仍旧是为人妾,入宫的场面自然不能与罗诗敏大婚相提并论,即便全家人为了表示隆重和尊重都来相送,也难免觉得凄凉。

徐向晚穿着烟霞色的高腰纱裙,端庄的坐在马车中,贴身丫鬟白薇随行,阮筠婷看着她面色平静的绝色容颜,仍旧不能不伤感。

好端端的女子,就这样断送了自由…

“晚姐姐,好生保重,我过些日子请旨去看你!”阮筠婷追着马车快走了几步。

徐向晚闻言回头看着她,重重点头:“你也保重。”与阮筠婷的亲厚,比对老太太和各位太太们的都要多。

知道他们关系要好,老太太早已经习以为常,待到车架走远,便吩咐众人回府,关好府门。

阮筠婷才刚踏上台阶,却听见后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回过头,正看到大太监德泰一勒缰绳,立马在徐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