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他既然留着你就不想你冷出毛病来。我有分寸。”阮筠婷将水壶给君兰舟留下,起身摆摆手,沿着树林边的路往她帐篷的方向走去。

君兰舟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走远,才微微一笑,扯紧了身上带着淡淡幽香的夹袄,闭上眼继续养神。

出来走了这么一阵,阮筠婷觉得精神清爽许多。沿途看着忙忙碌碌的护军和营地里一堆堆的篝火,体会到淡淡的宁静。

正走着,眼前突然有一个黑影闪过。阮筠婷被吓了一跳,看看营地,好似没人发现,又往右边树林看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快步走向树林深处,还间或回头看看,像生怕被人跟踪。

那不是萧北舒化妆而成的高义吗?他鬼鬼索索的做什么?

阮筠婷原本心里对萧北舒此行能跟来就有许多疑问。

皇帝出行,肯带在身边的护军定然都是信得过的精锐。这样一只队伍里,怎么会轻易容许有人混入?萧北舒又是如何将真的高义说服的?难道说,萧北舒为了混进队伍里把真正的高义杀了?若是不杀,又是怎么做到能混迹这么就都没有被举报或者发现?虽然想起萧北舒为了保护她而冒险混入队伍中来觉得很感动,但她仍旧敏锐觉得事情有疑问,阮筠婷也知道这样质疑萧北舒是不对的,可她无法忘记曾经在书院发现有人密切监视萧北舒。如果他只单纯是个状元郎,是个教书先生,何至于有人会监视?难道此行。萧北舒并非单纯的来保护她,混在队伍里还有别的事要办?

心中百般疑问,回过神时人已经跟了上去。树林里杂草丛生,阮筠婷又身体虚弱。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跟着生怕被发现,这样一来就被萧北舒甩开了一段距离。约莫走了一株香的时间,前方隐隐看到了火光。阮筠婷悄悄上前,躲在一棵大树后头,远远的看到有三十多名与萧北舒穿了相同护军服的人围着篝火或坐或站。

阮筠婷心下一松,难道是这些人要消遣消遣,要好的开个篝火晚会?她也太疑神疑鬼了。

摇头失笑,阮筠婷不想冒然打扰,转身就要回去。刚迈了一步。却听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虽然距离很远,但那敏感的内容还是让阮筠婷婷了个一清二楚。

“主子的意思,是要选在明日清晨动手,那个时候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营地里的防守也最是薄弱。”

“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宰了狗皇帝!”

“对,宰了狗皇帝!”

群情激奋后,又有一人道:

“高将军,主子传信,说已派了二百余名兄弟埋伏在附近。”

随即是萧北舒的声音:“之前在玉泉城,咱们寻不到机会动手,现在正是好时机。到时候咱们就来个里应外合。”

阮筠婷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点惊动这些人的声音。惊讶之下。心跳已经快的数不清,身上的疲惫和酸痛也都感觉不到了。

明明都是护军,怎么会有人称呼高义为将军?可见,这群人秘密的从属于另外一个组织,而高义是那个组织里的“将军”。萧北舒假扮成高义,来与这些人会面。代表什么?他是皇帝的人?还是说,他是组织里的人?

阮筠婷的脑子已经乱成一锅浆糊,当务之急,她是要安全的回到营地,回到自己的帐篷。不能让这些人发现自己知道了他们的密谋。

然而紧张之下,阮筠婷没发现自己的裙摆钩住了树枝,抬腿疾走,身上传来“撕”的一声,裙摆刮破,树枝也断了。

“什么人!”护军们已经被惊动,有十余人起身向她冲过来,剩余人则是起身观望。

阮筠婷提起裙摆,快步往林中跑去。然而她的速度又哪里敌得过训练有素的护军们?不多时就被拦住了去路。

“是个女子!”

有认识阮筠婷的人,指着阮筠婷道:“是莫建弼身边那个小娘子!”

“她定会告密的,杀了她!”有人已经拔出佩刀。

更有人砸砸嘴,邪笑着逼近阮筠婷,“这样的绝色,杀了岂不可惜?不如咱兄弟开开荤,也常常滋味儿。百花楼里的花魁都没这股骚劲儿!”

一人话音落下,大部分人都随声应和。随队伍出来已经月余,即便在玉泉城,这些人也是留在城外扎营,不允许进城扰民,禁欲许久的男人们心下起了邪念,看着阮筠婷的眼神就似看到了猎物的饿狼。

阮筠婷背脊发凉,抓紧领口无助的后退,这群人将去往营地的方向阻拦住,能退的方向只有东西两边,她想逃,但速度不敌,仍旧会被抓住。她想求救,可现在她喊破了喉咙,营地的方向也不会有人听到。这个时候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距离她最近的萧北舒。

然而萧北舒易容而成的高义,却与那群人的表现没什么不同,脸上都带了即将一逞兽欲的淫笑。

现在除了逃走没有别的选择,阮筠婷心念电转不过一瞬,转身提起裙摆就玩命的往东边跑去。

她从来都没有跑的这么快过,害怕的心脏就要脱腔而出。前两世在经历死亡的时候都是猝不及防,哪里给了她害怕的机会?然而现在,身后被十来个大汉追着,明知自己被追上必然逃不过被猥|亵玩弄的厄运,她的恐惧已经扩大大无限大,就连面对皇帝龙颜大怒时,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然而,她即便有过在审奏院做“力气活”的精力,身子比寻常姑娘家要强健一些,可她毕竟病着,体力不支。且不就算她没有生病,也定不可能逃得过这么些成年男子的追逐。不过一会儿工夫,阮筠婷便觉得身后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入了一个穿了软甲的怀里。

“啊!!”

阮筠婷嫌恶的挣扎尖叫。那人却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斥道:“快跑!”

话音刚落,她就被半搂半抱的被带着跑起来。速度远比方才自己跑要快得多。

是萧北舒!阮筠婷心中略微安定,萧北舒刚才不救她,是为了打消这群人的怀疑?

“高将军,你怎么帮那个小娘们!”身后有护军大叫。

萧北舒一边带着阮筠婷发足狂奔,一边道:“主子要推翻狗皇帝正是要为了老百姓谋福利,咱们若是残害无辜之人,还与狗皇帝的人有何差别!”

“她听了咱们的秘密。就该死!”

“她只不过是个姑娘家!”

“高将军,你若不放下她,别怪兄弟们翻脸不认人了!”

“不可能!”

萧北舒不再言语,只是抓着阮筠婷手臂的手更加用力,脚上速度也更加快了。阮筠婷被拉着,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嗖!”一只羽箭没入右前方的矮树丛。

阮筠婷吓的轻呼一声。还不等反应,萧北舒就拉着她转了方向,往左前方充满雾气的林子深处跑去。

身后的人似也是追着跑的累了,纷纷解下随身携带的弓箭,也不再顾及“高义”,竟是要将他们一同乱箭射死。

阮筠婷跑的气喘吁吁,心脏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腿也不是自己的了。被萧北舒握住的胳膊因为他太过用力。疼的难以忍受,在这样被她拖累下去,萧北舒怕也要跟她一起陪葬。

“萧大哥。”阮筠婷沙哑的叫了一声。

萧北舒用力一拥她,两人身子转了个方向,于此同时,刚才他们所在位置的大树上被钉上三支羽箭。

“你自己。自己走,别管我了。”阮筠婷无力的推了萧北舒一下。他们现在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如果是萧北舒自己,应该很容易逃脱。

萧北舒却不言语,只是拥着她的胳膊更加用力了。

阮筠婷上气不接下气,冰冷的空气呼吸间能点燃胸腔和喉咙的火气。如今每一次喘息,都似针扎一般疼痛。

“我,我不行了。”

“坚持一下。”

萧北舒话音刚落,又有好几只羽箭没入二人刚刚跑过的位置。

即使萧北舒半抱着她托着她,她的脚步仍然跟不上,踉跄之下向前倒去,阮筠婷一闭眼,疼痛袭来,手腕和膝盖生疼,摔倒之后,她的脑子也有一瞬的空白,见萧北舒也跌在自己身上,心道定是她跌倒的力量将他拉的摔倒。

就在这时,萧北舒一声闷哼。随即大力抓起她,往左侧的了林中跑去。

阮筠婷脚不沾地,被萧北舒像提包袱一样提着,一回头,却见他的左肩后头,插了一支羽箭!

“萧大哥!”原来刚才他竟是帮她挡了一箭!

“别说话。”

鲜血迅速染红了萧北舒的软甲,他的速度也明显下降。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放开阮筠婷。

阮筠婷眼泪涌出眼眶,有惊吓,有感动,也有绝望。难道他们今天要一起葬身于此?

越往密林深处越是黑暗,雾气也越重。眼前的能见度不超过三步,身后射箭的人也失去准头,但是人声却越来越接近了。别说后面的人追不追的到他们,若这样乱跑下去,恐怕会迷路在林子里。野外走兽甚多,他们的危险不会因为逃离背后的人而消除。

阮筠婷深知这一点,萧北舒更知道。但是后有追兵,前途迷茫,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向前。

正当此刻,两人却觉得脚下一空,阮筠婷惊呼一声,身体急速下落,几乎瞬间掉入了水中。水差不多有一仗深,阮筠婷反应不及,喝了好几口水。好在她识水性,与萧北舒一起浮上了水面。

“萧大哥!”

“婷儿,没事吧!”

“我还好。”

两人划着水,摸索着找到了地洞的四壁,发现只有最中间的位置水很深,越往一边水越浅。萧北舒拉着阮筠婷的手,勉强到石头的一块凸起,让她站上去。即便如此,水仍旧没过阮筠婷的小腿,萧北舒则是半身至于水中。

四周一片黑暗,潮湿漆黑的四壁和水面反射洞口一丁点的光亮。但也只能隐约看得出四周的环境。这应当是一个天然的地窖,底部大约有两丈的直径,四五丈深,越是往上,直径越小,洞口也只有井口那么大,且被杂草遮挡了大半。正是因为黑暗中此处不容易被发现,两人才毫无防备的掉了下来。

“萧大哥,你…”

“嘘!”

萧北舒捂住了阮筠婷的嘴。

于此同时,头顶传来遥远微弱的对话声。

“人呢!”

“不可能不见了!”

“就在这附近,仔细搜!若是让她告密,咱们这些人都得死!”

“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还有,注意树上,他们别是爬了树!”

“是!”

上头传来窸窸簌簌拨乱草叶的声音。阮筠婷浑身湿透的贴在墙壁上瑟瑟发抖,萧北舒的手一直捂着她的嘴,两人都仰着头看着上头的动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直到说话和搜查的声音渐渐远了阮筠婷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

“萧大哥,他们走了。”

“是啊,咱们暂时脱险了。”萧北舒的声音有些微弱。

阮筠婷这才看到,他左侧后肩上的羽箭仍旧插着。

“萧大哥,怎么办,你的肩膀。”

“不碍事。”黑暗中的萧北舒安尉的笑笑,右手伸过去稍微活动了一下箭身,确定没有伤及筋骨,这才用力一拔。

噗的一下,鲜血喷用。萧北舒闷哼了一声。

“萧大哥!”

阮筠婷手忙脚乱的抓起长裙,然而两人身上都已经湿透了,如何能起到包扎止血的作用?三辈子加起来,这是阮筠婷见过最血腥的场面,她拿着湿透的布条,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帮他。

“没事的,给我。”萧北舒接过布条,一端用牙齿咬着,右手绕过肩胛骨,想了想肩膀处大血管的走向,将布条勒了上去止血。

黑暗中,阮筠婷也看不清萧北舒的血是不是止住了,只能伸手去摸,入手的仍旧是温热粘稠。

“没事,已经止血了。”

“是吗?”阮筠婷浑身发抖。

萧北舒道:“是,只不过是皮外伤,没有大碍。不过这样不行,你会冻出毛病来的。”

“我没事。上头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萧北舒浓眉紧锁,面露犹豫,半晌才道:“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不能瞒着你。那些人,应该是什么秘密组织的人,我之前在梁城,无意中发现了高义此行要刺杀皇上的意图。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去与皇上说了他也不会信,正巧当时听说你也在队伍之中,我担心你的安危,又不想皇上暴毙天下动荡,就想法子迷晕了高义,交给一个朋友看管着,请了一个朋友帮我易容,混了进来,一来可以保护你,二来,则是可以观察他们的动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78~279章 平步青云

“那些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阮筠婷问出心中疑问。

萧北舒苦笑着道:“我是混到队伍中,才发现高义是他们口中的什么将军,与上头的主子自有联络的方式。起初,他们与我一样,都知道皇上在队伍当中,但是没人能确定谁是皇上,所以不便动手。这五百人的护军和十人的侍卫里,均有那个组织里的人,加上高义有三十一人,这背后的主子,能操控皇上护卫中的这么多人,可见能力超凡。”

阮筠婷点了点头,“那你怎么让他们信任你的?”

“那个高义原本也不是个爱说话的角色,我又正巧被你表哥派来保护你,很少有机会与他们接头,所以一直都没有被发现。那里头还有一人,是与上头直接联系的,高义也并不是他们的头领。”

“原来如此。”阮筠婷这才打消了疑虑,苦笑道:“才刚密林中,我还以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萧北舒瞪了她一眼,黑暗中他的眼神比往日还要炙热,“怎么可能。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对你。”

“我现在知道了。”

他若为了自保,完全可以混在那群人中间,他却没有那样做,而是带着她逃走,以身体帮她挡箭。如果不是他,她现在已经被那些人抓住,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屈辱的事。

阮筠婷想起那些人的污言秽语,就觉得一阵恶心,浑身一抖,又打了个寒颤。

初冬天气,即便是地下深处的水还有一些温暖,浑身湿透至于水中也并不是舒服的事,更何况阮筠婷大病未愈。萧北舒也着了急。摸着坑底湿滑的墙岩壁绕着转了一周,并没有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又深吸了口气潜入水里,在水底,倒是找到了一个小的洞穴,似乎是水流连通的来源,但是洞口却很小,大约只容孩童经过。

萧北舒浮上水面。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能够看到阮筠婷的方向。

“婷儿,看来我们只能从上面的洞口出去。”

阮筠婷这会儿蹲在石头上,感觉身子泡在水里,反而比暴露于空气中要暖和许多。哆哆嗦嗦的道:“可是,上面这么高,又没见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咱们如何上得去?”

萧北舒闻言皱眉,抿紧了嘴唇。两人都仰头看着洞口,想着办法。

阮筠婷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如果出不去,会困死在这里。另外,就是担心明日凌晨的刺杀。皇帝若是死了,他们这些随行都要陪葬,徐承风,君兰舟,莫建弼。都要被牵连。

而且客观的说。皇帝算得上是个明君,大梁国的江山稳固。百姓也安居乐业,如果皇帝暴毙,天下必然会如萧北舒所说的,只能用“动荡”二字来形容。

可是,就算她知道这个秘密又如何?他们出不去,没办法报讯,眼下面临的寒冷的问题才是刻不容缓需要解决的。

阮筠婷闭上眼。这会子,她真想念那个不怎么温馨的家啊。虽然老太太太过于“公正”了些,三太太也无理取闹了些,可好歹也都是动动脑筋的活,不用像现在这样,受到身体上的煎熬。

如果出不去怎么办?真的困死在这里,这辈子就太窝囊了,死的悄无声息凄凄惨惨,她还什么事情都没做好呢。

当冰冷的身体在略微温暖的水中适应了温度之后,这么一点的温暖已经不足以满足阮筠婷,她颤动的越来越严重,呼吸声音也越来越明显急促。

萧北舒也是如此,看着阮筠婷在微弱光亮中惨白的脸,萧北舒说了声,“得罪了”。

下一刻,阮筠婷已经被搂入他的怀中。

萧北舒身上的软甲衣襟敞开,阮筠婷身体贴着他温暖的胸膛,体温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在寒冷中的温暖,让阮筠婷感动的想哭,可身子抖的也更加厉害。

萧北舒怀抱圈着她,大手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别怕,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带你出去。”

“嗯。”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阮筠婷渐渐已经冷的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她觉得很困,很累,但是站着又如何睡得着?

“萧大哥,我现在才知道水牢里是什么滋味。”

萧北舒闻言笑了:“水牢里可不如这里,这里的水好歹是活水,没有发臭,也没有咬人吸血的虫子。”

阮筠婷一听“虫子”二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萧北舒心疼的道:“是我不好,没有看清路,才害得你跟着我受苦。”

“这不怪你,若要怪,就要怪我不好,做什么那么好奇跟过去。跟过去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不小心谨慎一些,竟然被发现了。”

“罢了,事已至此,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现在是如何能够上的去。”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