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英挺的背影,阮筠婷笑着放下车帘,转回身对抿着嘴唇看手中账本的君兰舟道:“兰舟,你说我送诗敏什么好?”

君兰舟放下“归云阁”的帐册,笑道:“你与罗姑娘是好友,不论送什么都是你的心意。”

阮筠婷抱起手炉,流转潋滟的翦水大眼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敷衍。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

君兰舟坦然一笑,道:“比起她有了身孕的消息,我更感兴趣归云阁的帐目。婷儿,你是如何想到这样列表记账的方式的?我记得以前看野史,曾记载过绣妍娘娘也用过一种列表的记账方法,可是早已经失传了。”阮筠婷记账,用的是一种不常见的表格,所有的帐目一目了然,很是精妙。

阮筠婷挑眉,她用的不过是在现代常用的记账方法,只不过没有写阿拉伯数字。还是沿用了这个朝代的汉字而已。那个历史上记载的绣妍娘娘,早已经被神化了,还说她能呼风唤雨,目视千里。她是一句都不信。

歪在迎枕上,阮筠婷笑道:“我不过是随便想出来,觉得好用就用了。都这么些天了,你怎么还看不够,再看恐怕账册内容都要背下来了。哎。什么帐目,经营,烦躁的很,账册看久了累得慌。”

君兰舟现在仿佛还没从得知阮筠婷是归云阁幕后老板之一的消息中回过味来,之前他虽然有过怀疑。可消息自她口中得知得到的震撼,完全是两个概念。

见他不言语,阮筠婷以为他介意她的合伙人是韩肃,心中暗自叹息。君兰舟和裕王爷的梁子,怕是今生都难以解开了。压低了声音。阮筠婷道:“兰舟,如今归云阁已经闯出了名堂,大梁城中有一家总店周边城镇有三家分号,再加上庆郡咱们才开的分店,就已经有四家分号了。如此赚钱的生意,管他是谁的呢。能给你带来真金白银才是好的。我将来,想要整个大梁国都有归云阁的‘连锁店’,然而文渊如今全心扑在政事上,我又没机会离开梁城全国各地的走。监督的人选,我思来想去的就只有你最信得过。”

阮筠婷说到此处,嬉笑道:“难不成你是嫌我分给你的那份少了?”

“并不是。”君兰舟摇头道:“只是想不到,我终究会分了你的那杯羹。”

阮筠婷挑眉看他:“你是豁达之人,难道与小女子合作做生意,你看不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管他黑猫白猫,捉得到老鼠就是好猫,咱们的生意能赚银子不就行了?你我这般没身份,没地位,若再没银子傍身,可怎么能挺直腰杆做人?”说到此处,阮筠婷抱着手炉皱眉低语:“况且,我也不想总依靠徐家,有银子,总归不吃亏。”

阮筠婷能将她的秘密告诉他,能将心事说给他听,如此的信任他,君兰舟的感觉用感动二字来形容已经不够贴切。

“你说的是,银子是要紧的,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若再有合适的地方合适开分店,会告诉你。”君兰舟收起账册,漂亮的桃花眼因微笑而弯成好看的月牙,露齿一笑,道:“再说,你的收入分给我一半,已经够多了。我还觉得自己是沾了你的便宜。”

阮筠婷笑了:“银子是赚不完的,况且我只不过是出谋划策,你做的要比我做的多,给你我收入的一半,我都觉得亏待了你。”

“你我还何需如此客气。”君兰舟微笑着,不过想起即将到来的分别,心里仍旧不舒服,叹息道:“我只能送你到梁城外,昨儿晚上扎营之时,我已去与皇上请辞,皇上也准了。”

“是吗?”阮筠婷目露不舍,他们到底还是要分别了。

见不得阮筠婷露出这样像是要被遗弃的小动物似的表情,君兰舟笑了起来:“做什么这样,又不是再不相见了。我可是给你做苦力,出去赚银子呢。”

“是啊是啊,你做我的苦力。”

“那你还拉着脸给我看?”

阮筠婷又白了他一眼,挤出一个笑容来。

君兰舟看向她的眼神变的温柔,温和的说:“放心,书信往来很方便,有事写信联络就是了,我会随时告诉你我的行踪。”

阮筠婷心中不舍,可也别无他法,这一次在外头,她经历太多,更加明白生命的脆弱和珍贵,也更加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她的路也要自己走下去,不能因为君兰舟聪明,每次都给她出主意就依赖他。

叹息了一声,阮筠婷道 :“我知道,对了,你要回玉泉城去找水叔叔?”

“嗯。我想赚银子的事师傅说不定也有兴趣,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那下次你再来信,就送到归云阁吧,徐家终归不安全,我怕咱们讨论归云阁的事,叫人看了去。”

“上一次的信谁看了?”君兰舟突然想起上次传信的事。

想起三太太当时看到君兰舟那番话时候有可能露出的表情,阮筠婷嘿嘿笑道:“你料事如神,不用我说也猜想得到啊。不过你信里已经将她骂的体无完肤了。”

君兰舟扑哧儿一笑。徐家平日最张牙舞爪,且有可能看阮筠婷的信的,就只有三太太一人了。不过他当初将信送出之后,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他那样的做法,说不定会让三太太更加不喜欢阮筠婷,会给她惹麻烦。思及此。君兰舟道:“对不住,那封信兴许害了你。”

三太太的确是因为生气,往后对她诸多为难。可阮筠婷心里明白,就算三太太不收到那样一封信,对她的为难也不会少,君兰舟诚恳的致歉,反而让阮筠婷不自在。转移话题道:“咱们要研究归云阁的信往后要保密,你直接将信捎给陶掌柜,他自然会讲信给我。。”

“我知道了。。”

马车外,北风夹着大雪铺天盖地而来,马车内却是温暖如春。行进中略微晃动,很容易让人伺想睡。阮筠婷又与君兰舟说了一会话,自己慢慢的被疲倦侵蚀,可就在有两日就要到梁城了,他们很快就要说再见了,阮筠婷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看她眼皮都开始打架,君兰舟失笑道:“睡吧,正好我也有话要跟北哥儿说。”

阮筠婷知道他是体贴关心自己,她大病一场之后。体力也真的是大不如前,与周公对抗了半晌,还是忍不住点头,抱着手炉侧身躺着睡下了。

君兰舟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睡姿,还有那苍白消瘦的笑脸,记忆仿佛又回到在边关庆郡时候她那凶险的病势。身为女子,在阴冷的地窖里泡着凉水一夜,又是这种天气,加上她之前所患的寒热症才刚痊愈,身子是最虚弱的时。那时候,她高烧不退,身体虚弱的好似随时都会撒手人寰。他和太医还有庆郡当地的大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幸运的是她身体底子好,并不似平凡闺阁女子那般柔弱,否则,她真的是难逃此劫。

但病情痊愈后,她消瘦了许多,身子娇弱了许多,手腕上的青紫和身上磕碰的痕迹渐渐的淡化了,他这才放下心。

阮筠婷是师傅精心雕琢出的水晶玉人儿,若那雪肌上出现了瑕疵,岂不是可惜?

君兰舟看着她消瘦的小脸,叹了口气,掀棉帘出了马车,“高义”正坐在马车外头驾车。见君兰舟出来,低声问:

“她睡了?”

君兰舟点头。

萧北舒习惯性的回身掀开一点门帘看了看里头沉睡的人,这才仔细掩好了棉帘,道:“你要走了?”

君兰舟将萧北舒的一切动作看在眼里,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明白萧北舒对阮筠婷的不同。心中满是复杂,语气中也很是凝重:

“嗯。我跟着你们到梁城外。北哥儿,往后你要多保重,也记得多照顾婷儿,她的身子,怎么也要调理一两年才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递给萧北舒:“这是给她补身子的药方,放在你这里,你记得隔三差五的将药材配置齐全了,煮给她吃。放在她那里恐怕她会忘记。”

萧北舒接过药方,点点头,君兰舟的性子他其实最了解。

表面上看,对谁都客客气气,谈吐让人觉得温和熨帖,课骨子里,君兰舟是很少会真心关心人的。因为他的经历,让他养成了这样清冷的性子,遇到事情也会立即分析自己的得失,不会做无谓的付出和牺牲。然而,最近他的性格却在慢慢改变,这是他看得出的。

“放心,我会照顾她,我们好歹是锦衣玉食,你却风餐露宿,往后你要自己多保重。”

“好。”君兰舟微笑着应下。

萧北舒叹息了一声,道:“出去也好,出去了,自由更多,不像我和婷儿,还要困在那个圈子里。”

“其实你可以不让自己被困住。也可以和我一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君兰舟的话音不高,却极富深意。萧北舒闻言,半晌不语,过了许久才道:“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君兰舟笑道:“你也知道 我素来喜欢自己胡乱推测,你我相识多年,近一年来是你变化最多的一年。我看得到你的变化。却找不到原由。”

“变化?”

“嗯,说不清的变化。北哥儿,我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迷失了自己的本性。你要想法子让自己过的舒心快乐。”君兰舟语重心长。

萧北舒抿着嘴唇。半晌才点头:“我明白。”

两人在不说话,萧北舒安静的驾车,君兰舟则是看着周围的风景。其实他们都敏锐的感觉到。彼此之间的感觉好像变了。在不是从前那样单纯的友情,其中夹杂了许多复杂的因素,让他们中间产生了一层迷雾。

圣驾回到梁城,百官相迎,场面热闹自不必说,随行的众人进宫赴宴,阮筠婷也跟着去了。待到宴会结回到徐府时。阮筠婷已经筋疲力尽。和徐承风一同去松龄堂给老太太请安。

原本这么久不回来的人,老太太极想念,很想拉着长谈一番。只不过老太太没有想到阮筠婷竟然瘦了这么多,原本略微有些丰润的脸颊如今也塌了下去。徐承风更是精瘦了,再听说他的晋封。是因为为皇上挡刀子险些丢了性命才换来的,在场众人都已经是心惊胆战。

二太太见儿子如此,很是心疼,便于老太太告辞,先下去休息。娘两个也好私下里话家常。

老太太见状,也打发阮筠婷回去歇息,明日再来请安。

阮筠婷回到静思园,婵娟和红豆以及赵林木家的欢喜自不必说。三人给阮筠婷行过礼,就立即预备了沐浴的热水。

能涤去满身的风尘和疲惫。阮筠婷心情舒畅,坐在浴桶里,浑身被温热的水包围着,舒坦的叹了口气:“还是回了家好啊。”

“姑娘回来了就好,奴婢们都很是想念姑娘。”赵林木家的将玫瑰花瓣撒在浴桶里,又心疼的说:“瞧姑娘。消瘦了好多,在外头吃了不少的苦吧?回头我给姑娘煮一锅当归老鸭汤,好生补一补才是。”

阮筠婷笑道:“我在路上就馋赵嫂子的手艺了,想写信通知你多弄些好东西给我解谗,又怕人看到了笑话。”

赵林木家的闻言,掩口而笑。

阮筠婷又问:“这些日没人来找你们麻烦吧?”

红豆用木勺为阮筠婷裸露在外的圆润双肩浇水,笑道:“姑娘不在,旁人就算想找麻烦,来了坐下只见到一屋子奴才,也觉得欺负起来没意思,奴婢们的日子过的很是悠闲。倒是姑娘您,怎么消瘦了这许多?”

“跟着皇上出去,又不是单纯去游山玩水,自然劳累辛苦一些。”阮筠婷不会将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对任何人提起,虽然那种浸泡在凉水中一夜的感觉已经牢固的烙印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往后每日晌午给我煮姜汤吃吧。”好歹去一去寒气。

“是。姑娘待会儿先休息片刻,奴婢立即给姑娘预备去。”

“不急。待会儿就想饱饱地睡上一觉,你们都别叫我。”阮筠婷想了想,又问:“馨岚居和香园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婵娟给阮筠婷洗好如墨玉般黑亮的长发,嘴快的道:“如今三老爷对三太太比往常要好了许多,翠姨娘在三太太屋里头没少苦头,却也敢怒不敢言,在加上三老爷的心开始偏向于三太太那边,翠姨娘的苦头吃的前所未有的大,哎,也苦了她了。”

阮筠婷点头不语。翠姨娘纵然有可恨之处,可此次受罚也是为了女儿受罪,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疼爱,不论是做了什么,都不应该去玷污。

“其他姑娘呢?”

“八姑娘继续上学去,九姑娘和琦姑娘则跟着曹嬷嬷学规矩,预备翻年的选秀,十二姑娘如今足不出户,与十姑娘一起跟着香姨娘在香园学习刺绣和制作香料的工艺。”

阮筠婷闻言一笑,“她倒是开始学会努力了。也好。”总好过她没事闲着兴风作浪扰的内债不得安宁要来得好吧?

婵娟和红豆对视一眼,并不多置评,可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显的表达出来不屑之意。

阮筠婷沐浴更衣,将长发擦的半干,刚要上床睡下,外头却有小丫头来传话:“姑娘,老太太让您速去前院接旨。”

Ps:新年快到了,三儿已经在起点走过了2年的时间,现在蛮多感慨的,感谢一直陪着我包容我的大家,我会好生努力,想出更多更精彩的情节,也会努力提升文笔,让大家看的满意。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健康顺意,发大财,行大运,么么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82章 入赘

听闻是有圣旨到,阮筠婷即便疲惫也不敢有怠慢,让红豆和婵娟速速为她着装妥当,上了赵林木家的预备下的小油车,即刻赶往前院。

此刻,老太太已经带着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以及府中众人设好香案,按着身份跪好。

阮筠婷到了,本想跪到最后去。德泰却笑着道:“阮姑娘,请到前头来接旨。”

德泰是按着规矩办事,阮筠婷却无意中被提了身份。三太太两个月没见阮筠婷,原本府里她自个儿拔尖儿舒坦的很,如今却为了她接圣旨,累得这么多人都跟着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身份排位也要在她之后,难免觉得不服气,瞪着她纤瘦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阮筠婷将那一声冷哼听的清楚,心情却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从前她或许生气或许不屑,如今在经历了生死大事之后,这等小事她已经完全不放在眼里了。人的性格果真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改变而改变,阮筠婷觉得自己又麻木了几分。

含笑对德泰道了声谢,阮筠婷在身后众人深意不同的目光中提裙摆跪在老太太身后的位置。她心下忐忑,不知道皇帝到底打的神不注意。可瞧见德泰这个样子,再加上如今情状的分析,应当不会对她有害处的事。

德泰拿出明黄色的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阮氏筠婷随驾办差尽心尽力,多劳无怨,且审奏院差事一年期限已满。表现尚佳,朕心甚喜,特赐墨羽华裳一件,金镶芙蓉玉头面一套。以示嘉奖,钦此!”

“谢皇上隆恩。”阮筠婷叩头,双手接过圣旨。德泰笑吟吟的命身后的小太监将托盘交到阮筠婷手上。阮筠婷接过来,转身交给身后的红豆和婵娟。

其实阮筠婷很惊讶,她在审奏院做事,后来又去了莫建弼府上,私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因为吕文山的事去受罚,原本以为时间够了,她自然不必去莫建弼府上已经是最大的好事。至于皇帝的褒奖和赏赐,这时她从来未曾想到过的。她随驾西行,原本风头就盛,从前吕家的事早就在人们心中淡化,眼前皇帝对她的另眼相待才会让人记忆犹新。

阮筠婷回头看了看徐承风。徐承风也在看她,与她四目相对,相互微笑。

其实这件事多半是沾了徐承风的光,他舍出性命去保护皇帝,自己提升了官职,并不足以表达皇帝的心情。皇帝是想对忠臣表达自己是个明事理的圣君。

更或许,皇帝此举是因为戴家。这些日不在大梁城,她并不知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抬了她的身份。事实上也是给戴明和戴思源的体面。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娶个绣花枕头,即便是妾室。更何论戴明是如此优秀的人。

心念电转时,韩斌家的已经扶着老太太起身。

“德公公,劳您亲自跑一趟,老身送您。”老太太客气的亲自相送。

德泰忙还礼,“哎呦。徐老太太太客气了。”

“请。”

老太太做请的手势,与德泰谦让着出门去。其余人则是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大太太和二太太以及徐凝巧几人,都笑着说了些恭喜阮筠婷的话,阮筠岚见状与有荣焉,抿着嘴笑着站在阮筠婷身旁。

阮筠婷谦虚了一番,本想着等老太太回来她便可以告辞回静思园休息去,三太太却不咸不淡的道:“皇上赏赐的那个墨羽华裳,听说是由孔雀翎毛上暗色的部分编织成的,高贵华丽的很。你小小年纪,想来撑不起这么庄重的服饰。”

暗指她身份不够,承蒙徐家庇佑?

阮筠婷听得出三太太的弦外之音,不过她不会主动与三太太起冲突,装作听不懂,笑道:“是啊,我毕竟年轻,阅历浅的很,不如三太太持重老成。若不是这身衣裳是皇上赏赐的,婷儿还真想将它给合适它的人来穿。”

三太太闻言气结,阮筠婷是嘲笑她得不到皇帝的赏赐?

翻了个白眼,冷冷的讥讽道:“这跟着皇上出去一趟,底气都不一样了。”

阮筠婷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底气,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老太太送走了德泰,又打听了宫里皇贵妃和婉容华是否安好,转回来时,见众人都站在院子里,三太太脸上表情又是气愤之中夹杂隐忍,便知道她这是又犯“刺猬病”了。

“好了,婷儿折腾这么久,也乏了,都散了吧。”看着阮筠婷,疼惜的道:“今日好生休息着,明儿一早来跟外奶奶一起用饭,细细的说说路上的所见所闻。你这一次也是出门长了见识了。如今梁城中那些簪缨望族家的小姐贵妇,有哪一个有福分能够随圣驾西巡,见了这么大的世面的。”

“还不都是多亏了老祖宗的庇护。”阮筠婷笑道:“多谢老祖宗疼爱。”

饮水思源,老太太最喜欢听这种知恩图报的话,想起阮筠婷每次来信时字里行间的情真意切,想起她捎来的枸杞,笑容就更加温柔了。

“去吧,明日再来,我让他们都不去吵你。”言下之意,不论是哪位太太小姐,都不可吵到阮筠婷补充睡眠。

三太太闻言立即泄气,她本想去静思园小坐片刻聊聊家常的,如今老太太这样偏心,明明瞧不上眼的人现在又成了个宝,老糊涂也真是善变。

阮筠婷一觉直睡到次日清晨天光大亮之时,睡着自己柔软舒适的床榻,闻着被褥间熟悉的味道,阮筠婷极度的安心。

从前三太太赶她走,她在气头上,觉得若有一日外头没有吕家那个禁地存在,不会有人要她的小命,她绝对会毫无留恋。

然而,人总是在迷茫之中才越来越清楚自己的想法,她对徐家,并非一点点感情都没有。

可是若真有一日,她到了逼不得已离开的时候,她也不会犹豫。

“姑娘,您起身了吗?”婵娟在外间低声问。

阮筠婷翻了个身做起来,道:“起身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三刻了,才刚韩妈妈还来看姑娘起身了不曾。才刚永昌侯夫人来了,这会子正在松龄堂与老太太闲话,所以吩咐姑娘暂且不用过去了。”

“知道了。”

婵娟和红豆进来,帮阮筠婷挂好了帐子。阮筠婷洗漱之后用了早饭,便传了棉斗篷,出府去了。

她回大梁城后,并未马上回书院,原本是想在府里好生休息几日的,不过她此番在庆郡开了归云阁的分普,用了韩肃给她的那些银票,借用了人的东西,好歹也要有个交代。

于是阮筠婷算准了上午散学用饭的时辰来到书院。

提着裙摆再次踏上书院的台阶,阮筠婷走了三十来级就已经腿脚酸软。站在边上直喘粗气。这次得了疟疾之后,这个算得上健壮的身体果真是元气大伤。

周围有许多同学经过,有相识的都会与她闲聊几句。好容易到了山顶,阮筠婷额头已经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到大学部的院落,径直走向时政课的厢房,才到门口,就听见有几名学子高谈阔论。

“西武国蛮子也当真异想天开。戴家父子皆为我朝肱骨之臣,且素来富有盛名,戴明怎么可能去蛮夷之地入赘!”

“正是,若我受此屈辱,定要与蛮子说个清楚。”

“说?如何说?此事根本不是戴明自己能够说了算数的,还要看皇上如何想。”

阮筠婷听着屋内几人的对话,眉头渐渐蹙起,想起在玉泉城琼华公主对她的种种刁难,还有临去时候撂下的那句狠话,阮筠婷已经有了数。

据说,琼华公主是西武国皇帝唯一的女儿,自小视若明珠珍宝那般娇宠着长大,加之身份高贵,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今次看上戴明,原本想宴请示好,戴明还带着她一个未过门的妾室去赴宴,等于给了公主一个耳光,那是很分明的羞辱,在玉泉城,公主又被她几句话挫伤…

那高贵的人儿怕是记下此事,回去与西武国皇帝央求了。

“筠婷。”

背后传来韩肃清冷的声音。

阮筠婷回过身,面前的韩肃身着正红色直缀,外披黑色貂绒大氅,正用关切的目光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