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肃穿了件素白色的道袍,长发用一根笔玉簪在头顶挽起,正在用看折子。间或用蓝笔批阅。常随景升到了门前,道了声:“王爷,张义来了。”

韩肃手上动作一顿,并未抬头。只是“嗯”了一声,半晌方道:“让他进来吧。”

“是。”

景升行礼退下,轻轻的关了房门。

不多时外头就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韩肃恰好吹干了奏折上的墨迹。合起来放在右手边,随后揉着眉心靠向圈椅:“进来吧。”

格扇开合的吱嘎声传来,张义快步到了跟前,行礼。随后道:“王爷,郡主被端亲王强迫带走了。这会子怕已快出了西门。”

“是么。”韩肃揉捏眉心的手指稍停,嘴角挑起。笑出一个自信的弧度:“意料中事。”

张义恭敬道:“王爷料事如神。”

韩肃便放下手。清军面庞上带着和善的笑,问道:“你出来时可有人发觉?”

“属下很仔细,应当没有人发觉。”

“应当?”韩肃慢条斯理的说。

明明和颜悦色,可望着韩肃的笑脸,张义却是腿一软,行了大礼,道:“王爷明鉴。公子府上守备森严。且公子和姬老神医都是武艺高强之备。属下已然尽力。”

韩肃扬声唤了景言进来服侍他更衣,期间,张义一直跪在地上,身姿笔直僵硬,一颗心都凉嗖嗖的。韩肃命他与牛山跟随君兰舟和阮筠婷,就是为了安插一个人在他们身边以便监视。如今有可能泄露行踪,就说明以后他再也得不到准确的消息。也可以说他这颗棋子成了废棋,还有可能坏了韩肃的事。张义的额头上泌出一层汗。

韩肃头戴紫金冠,身穿暗金蟒袍,披黑色锦貂大氅,原本他就生的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如今更是带着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王者气概。也只有长期身处上位的人才会有这种气势,让张义见了,心下越发紧张,身子也不自觉伏低。却见一双皂靴在自己面前停住。随后一双手将他搀扶起来。

张义惊愕的望着韩肃:“摄政王,您…”

韩肃笑道:“罢了,你往后就留在王府听候差遣。不必再回公子府去了。”

张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喜上眉梢,极为感激的行礼:“多谢王爷不怪之恩。”

韩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让他下去了。这才问景言:“都按着本王吩咐的预备下了么?”

“是。南城门外已经守卫五千精兵,京畿卫也调动了大半兵力围在门前了。”

“很好。”韩肃道:“备马吧,时辰差不多了。”

“是。可是王爷,张义办事不利,您为何不…”

韩肃微微一笑,眼眸有与君兰舟眼中相似的精芒闪烁:“你以为,若兰舟真的一直都没有发现张义和牛山的异动?”

“王爷是说,公子一直什么都知道?”

“嗯。”韩肃健步向外走去,披风在他身后扬起,威风凛凛:“他之所以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他要让本王放心,这一次张义能够顺利前来,也是兰舟故意放行的缘故。”韩肃饶有兴味的笑:“本王这个弟弟,聪明绝顶,善用奇谋,又身怀绝技,他的本事,早些年本王就见识过了。若是…”若是他没有与他爱上同一个女子,他将会是他的左膀右臂,那样该有多好。

此时的阮筠婷正在马车上紧锁着眉头,抱着柔软的迎枕忍耐着因为颠簸而想吐的感觉。从前她并没有这么晕车,如今看来,她怕是真的怀了身孕。一想到此番离开,或许再难见到君兰舟,她就觉得心痛难忍,在一想到她若是真的怀了身孕,到了西武国还不一定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阮筠婷就更加觉得头大如豆。心中对韩肃的气也就更多了。

若不是他抽风,她现在安生呆在公子府,每日调养身体,适量运动,看自己喜欢看的书,和君兰舟每天都见得到,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好。

如今呢?她被迫要和君兰舟分开,还是在怀了身孕的情况下要受颠簸之苦。最要紧的是这种苦她还不能说。因为父王和岚哥儿一时半刻肯定不愿意接受。本来端阳郡主被退婚就已经是个笑柄了,现在再加上未婚先孕…

阮筠婷软软的靠着背后的迎枕,脸色更难看了。

“郡主,您没事吧?王爷说等咱们出了梁城安全了,自然会减缓速度,您暂且忍耐些。”被端亲王安排来照顾阮筠婷的婢女说。

连红豆都不许她带,他们是要彻底断了她与大梁的联系。可人的感情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阮筠婷更加气闷,不想说话,没理会那名婢女。

那婢女只当阮筠婷是身子不舒服,撩起车帘子道:“世子爷,可否慢一些,郡主很不舒服。”

骑马跟在一旁的阮筠岚闻言紧张的过来探身瞧了瞧,见阮筠婷脸色不好,解释道:“姐姐先忍耐一下,待会儿出了城就好了。”

阮筠婷就算生气也不舍得迁怒自己的弟弟。况且这一离开,断了的不光是她和君兰舟,就连阮筠岚和清歌郡主的关系也危险了。阮筠婷就有些心疼,望着阮筠岚点了点头。

阮筠岚更是心疼阮筠婷,叹了口气,将车帘掩好,眼看着城门越发的近了,却被城门前黑压压的一众人吸引了目光。

身着黑色铠甲,列队整齐,手持长兵分列城门两侧严阵以待。且大开的城门外,可以看到更多列队整齐的士兵。西城门此刻不能通行,老百姓们都远远的躲开,也有好奇者躲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在看热闹。

阮筠岚策马追上端亲王,“父王,这…”

端亲王的气的脸色发青,想不到紧赶慢赶,竟还是没有快过韩肃的部署。他虽不怕韩肃,却也在防备韩肃做出过激的行为。他身为摄政王,连无故退亲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事他作不出?

想不到,他的担心是对的!韩肃竟然震感调集兵马围堵城门!

端亲王由三辆马车和二百护卫组成的队伍,便被迫停了下来。

阮筠婷撩起车帘,看到外头的情况,面色凝重起来。她虽不愿意离开君兰舟,可她更不希望端亲王和阮筠岚遇到危险。

正当这时,京畿卫的队伍向两侧散开,韩肃身着黑色锦貂大氅,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策马而来,英俊面容加上华贵气势为他镀上一层金光。阮筠婷眯起眼,这还是韩文渊吗?她记忆中有些意气又有些倔强的少年去哪了?

“端王爷。”

韩肃勒马,抱拳拱手。

端亲王冷笑:“摄政王摆开如此大的阵仗为本王与小女送行,当真费心了。”

韩肃莞尔,望着阮筠婷所在的那辆马车,温和的道:“王爷误会了。本王今日前来,就是要挽留端阳郡主。她毕竟自小生活在梁国,对于梁国的风土人情已经习惯,回了西武国反而不适应。而且年关将至,天寒地冻的,郡主的身子怕受不了长途奔波。”

“受得了受不了,就不劳烦摄政王挂心了。本王的女儿,本王自会照顾!”端亲王策马上前,同时令队伍继续。

韩肃一拨马,挡住了端亲王的去路,笑道:“王爷三思,城外有五千精兵,都是本王才刚从南疆带回来的热血男儿。今日为了挽留端阳郡主,特地赶来的。端王爷和世子若要离开,本王绝不阻拦,还会派人护送确保您二位的安全。只是端阳郡主是万万不能走的。”

“你放肆!本王带着爱女要回自己的国家,你有何资格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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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分手

端亲王身在高位多年,在西武国早已经人人敬重,就是到了大梁国也从来没有受过如此怠慢,今日一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少年人竟然当众给他难堪,端亲王哪里能受的了。他的手紧紧握住佩剑,似乎立即就要动武。

韩肃微笑着,对端亲王的怒气不以为杵。温和的道:“端王爷息怒。何必伤了和气?”

“是谁不惜伤害两国邦交?!你倒有脸来教训本王!与你这样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本王还有什么和气好谈!”端亲王怒竭大吼。身后的二百近卫各个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刀兵相向。

与此同时,韩肃身后的京畿卫与城门外五千精兵齐齐高呵,声震四野,将刀戟举起,动作整齐划一,气势迫人。

韩肃仍旧温和的笑。那样子仿佛在说,若要出城去,除非闯过京畿卫与五千精兵的包围才行。

大敌当前,就算端亲王与阮筠岚都不怕死,也不可能不考虑随行的二百精兵。现在发难抗拒,无异于以卵击石,等于让他们的人去送死。

韩肃这是摆明了车马在以多欺少!

空气中立时间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四周安静的几乎针落可闻,此刻仿佛有人妄动就会引发一场血战,大战一触即发至极,双方没有人会轻举妄动。

端亲王头皮上青筋暴起怒瞪着韩肃,心中千回百转,这个节骨眼上,他已是决计不可能带着阮筠婷还能全身而退了。韩肃这个人如今已经不是从前印象中彬彬有礼的少年,而是变成了一个偏执的懂得利用权力的且做事不择手段的上位者。

在他如此淡然的注视下,端亲王被少年人欺负的感觉越发强烈,脸上也越发的热了。就在他为了颜面几预爆发之时,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叹。

如此安静的环境中,那一声轻叹就显得格外明显。

韩肃的原本平静的心。似乎被牵动了。

马车帘被丫头挑起,身着雪白狐裘眉目如画的人探身出来,秀眉微蹙着,似无奈,又似幽怨的说了声:“何必如此。”

韩肃的眼中瞬间注入了光华,笑容变的柔和。策马就要靠近马车,却被怒气冲天的阮筠岚阻拦住。

韩肃也不强闯,平静的看着阮筠婷。

阮筠婷又是叹息:“岚哥儿,让摄政王过来吧,我有话与他说。”

阮筠岚这才勒马侧身避开。

韩肃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缓缓而来。灼热的目光似要将阮筠婷点燃。

阮筠婷并不闪躲,身色清冷平静的看着韩肃。他只觉得现在的韩肃早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了。阮筠婷不仅自问,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又带着一些倔强。但是讲义气重情义的少年哪去了?

“筠婷。”到了近前,韩肃低头望着阮筠婷,眼中的思念之情再也不掩饰,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阮筠婷扶着丫鬟的手踩着红漆木脚凳下车,韩肃急忙翻身下马来搀扶。却被阮筠婷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韩肃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有一些不自在,随后释然一笑,道:“筠婷,你留下吧。”

“你看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阮筠婷看了看城门处那些精兵,道:“你何苦如此。以多欺少,并非你的作为,出尔反尔也不是你的性格。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偏执。这不是原来的你。”

韩肃走到阮筠婷身前,低头看着她。阮筠婷身高及他的鼻尖,她此时抬头看他,一双明媚的翦水大眼中藏着深深地忧虑,神态间有一些久病未愈的虚弱。为她凭添了几分我见尤怜之气。韩肃被想拥她入怀的冲动折磨的心都疼了。

“筠婷,你说这不是原来的我。那么原来的我是什么样?这么多年以来,你的心思都在兰舟身上,又何曾认真关注过我了解过我?我如今作为出乎你的意料,是因为你并不了解我。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以多欺少又何妨?这天下永远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过,你说我出尔反尔,我却不赞同。我从被迫尊了父王的命令迎娶戴氏开始,就钻营朝政,我的目的,一直都是要成为一个手握实权的人,有朝一日,我要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在看人的脸色,包括得到你。”韩肃温柔的笑着,倾身靠近她:“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始终如一,你怎能说我出尔反尔?”

大庭广众之下,韩肃如此直白的表白,虽然声音不大,不至于让无关的人听见,可身边的阮筠岚、端亲王以及一些的亲卫都听得到。

阮筠婷红了脸。心中无限的叹息,对韩肃如此近乎于偏执的感情非常无奈,也有反感。

“文渊,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终究会是我的女人。”韩肃用轻柔的语调,说着重逾千金的话,仿佛宣誓,又仿佛成心要让阮筠婷记住他的用心。

阮筠婷眉头紧锁,沉默的望着韩肃。

随即走到端亲王的马前,道:“父王,我还是留下吧。”

端亲王大怒,可这种时候,双方实力悬殊,根本没有与韩肃一较高下的底气。他知道阮筠婷不愿意离开君兰舟。现在又有韩肃的人马横在这里,她更有理由留下了。

端亲王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阮筠岚道:“父王,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姐姐留在这里也方便就医。”

硬碰硬无必胜的把握,不妥协又能怎么办?

端亲王无奈的下马,安排了两名侍卫和方才跟车的婢女护着阮筠婷回公子府。千叮万嘱他们一定要护阮筠婷周全,随后带着阮筠岚以及随行禁卫军启程。

韩肃满意的笑着,随意一挥手。

京畿卫与城门前的五千精兵,如潮水一般列队整齐的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

韩肃遥遥拱手:“端王爷,今日小王多有得罪,改日当向您谢罪。”

端亲王仿若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带队离开。

就在一行人穿过城门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和一个少女焦急的呼喊:“筠岚,筠岚!!”

阮筠婷、韩肃以及所有人同时回头,就见身穿着红色骑马装的韩清歌骑着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

阮筠岚面色一动,勒住缰绳回过头。

韩清歌翻身下马,快步跑到了阮筠岚的跟前仰视他,嘟着嘴埋怨:“你们怎么要走了?你都不告诉我一声,害的我从旁人那里得知了消息急急忙忙的赶来,你到底怎么回事嘛,当我是外人还是如何?”

若在往常,阮筠岚定会下马来与她说话。就算不甜言蜜语的安慰,起码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神色冷漠。

可有了大梁国无故悔婚,还如此强横的派兵以威压迫使他们不能带走阮筠婷。阮筠岚如何还能够儿女情长的起来。

他虽然舍不得韩清歌,也不可能放得下颜面,在梁国人眼中他是西武蛮夷,在西武人眼中,韩清歌何尝不是背信弃义的梁国人?

阮筠岚低头淡漠的看了韩清歌一眼。心中万般不舍,口中只淡淡道:“你多保重吧。”策马转身就要离开。

韩清歌愣住,追上去双臂张开拦在阮筠岚马前,若不是阮筠岚骑术精湛,就要撞在她身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筠岚也有无奈和恼怒,道:“没什么意思。咱们俩结束了。让开!”

“你,你说什么!”血色从韩清歌脸上抽净,她手中的马鞭落地。愣愣的看着阮筠岚英俊的面庞。

阮筠岚心下早已如刀剜一般,脸上仍是没有表情,道:“你我各自珍重,我祝你早日寻到如意郎君。”双腿一夹马腹绕过她,扬鞭打马追赶自己的队伍。

“筠岚!你别走。你说清楚啊,筠岚!”韩清歌追着跑了出去。终究还是跟不上快马的速度,很快就被甩下。

“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要这样!”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她在主动,难道她错了吗!她无力的跌坐在地,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阮筠婷很心痛。回头平静的望着韩肃,轻声道:“你看看你,造的是什么孽啊。为了你自己,你就要拆散别人。”

韩肃心情也很沉重,毕竟韩清歌是他的堂妹。

可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若眼看着你跟了别人还不做一点努力,我才会自责。”

阮筠婷的火噌的一下蹿升起来,很想骂醒他,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争论是毫无用处的。只能深吸口气控制情绪,随后保持平静的语气:

“文渊,我想跟你谈谈。”

韩肃仿佛知道阮筠婷在想什么,却不想给她说服自己的机会。翻身上马,笑道:“我今日还有事,改日咱们再谈。”说罢回身策马离开了。

阮筠婷蹙眉,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韩肃在想什么了。

景言则是遥遥给阮筠婷行了一礼,随后跟着韩肃离开。

城门前聚集的兵士很快就散开,城门也恢复了正常通行。阮筠婷不被众人围观,便上了马车,赶回了公子府。

才一到府门前,就见安国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公子果真料事如神,您快进屋歇着,鸡汤马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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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求见

阮筠婷迈进门槛,自然有粗壮的婆子抬了代步的小轿来,她乘上轿子撩起窗帘问随行的安国:“公子知道我要回来?”

“是呀,才刚公子就这么说,还叫小的吩咐人去预备鸡汤给您吃。”

阮筠婷挑眉,君兰舟到底做了什么?怪不得才刚她被父王带走时他那样悠然自得,一点都没有着急。

“公子人呢?”

“在给您熬药呢。”

一听熬药二字,阮筠婷的眉头都能拧成个疙瘩。放下窗帘坐正了身子不自觉的叹气。不是她不够坚强,而是这两年来她就差没泡在药缸里了。还有姬澄碧给的那个类似于绣妍丹的灵药,非常能够验证“良药苦口”那一句,难吃的不能再难吃,每次都是憋着气强咽下去,还要努力忍住反胃的感觉,偏生有君兰舟在一旁看着,动辄用心疼担忧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她若有一顿的药不吃,就犯下了滔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