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
余晟嗤笑一声，“灭火的？传说中我国最窝囊的兵种？”
吴逸卿面色没变，周聊一听这话却急了，“哪个大学倒了八辈子霉招了你这么个没素质没见识的教师啊，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就你他妈这种人嘴上看不起消防员，一出了事儿比谁都怂！”
余晟觉得被周聊下了面子，也拔高了音量，“没本事的才去当兵，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连老婆都娶不起。
“就你每个月交的那几百块钱税钱也好意思说？娶不起老婆就娶不起，我养他，管你屁事儿。”
周聊说完拉着吴逸卿上车，关上车门后还降下了窗户瞪了余晟一眼。
吴逸卿看着身旁人的侧脸，心里塌陷了一块儿，他们干消防的经常被人看不起，早就习惯了。
之前年轻还忍不住争辩几句，如今年纪大了，这种话听听就过了，也不会忘心里去。
看方才那丫头为自己说话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过她刚刚说……养他吗？
听起来不错。
周聊在车上坐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拉开车门就要走，还好吴逸卿眼疾手快锁了车门。
“我自己回去。”周聊黑着脸，没看他。
吴逸卿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跟自己生气，他方才从局里出来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看周围，怕她又痴痴地等着。
连忙解释，“上次你写给我的电话号码，被徐福一杯水给泼化了……”
周聊闻言脸上稍稍松动，“冷水？”
“开水！”吴逸卿用手使劲掐了掐手背，随后伸到她面前，“你看，还红着呢。”
周聊瞟了一眼，嘴不自觉地勾了勾，“我上次写的是右手。”
吴逸卿笑了两声，也没觉得尴尬，指了指她手里攥着的手机，问道：“今天有电吗？”
说完也没等她答，直接抢过来，又抓过周聊的手解锁，将号码输了进去，打通了自己的电话后才还给她。
“我送你回去？”
周聊瘪着嘴摇头，“我饿了……”
吴逸卿开车带她去了个小巷子，车停在巷子口，两人步行进去。
远远见到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青砖灰瓦，有好些年头了，空中弥着不少的青烟，烟火气十足。
巷子很窄，两边都是些小吃店，桌椅置在门外，虽然快一点了，但前来觅食的人依旧不少。
周聊跟着吴逸卿，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前面人显然是熟门熟路，路过有些摊子的时候手里忙着活计的老板还会停下来同他打个招呼。
小店的操作台靠近门口，吴逸卿背对着操作台，让周聊先进去，许是怕她沾了油渍。
老板看见吴逸卿就笑眯了眼睛，“还是老样子？”
“嗯，你吃什么？”他转头看旁边的周聊。
“跟你一样。”
“这家的馄饨和炸猪排很好吃。”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即使离现在住的地方远点，偶尔还是架不住嘴馋。
老板娘将煮好的馄饨摆上桌，打量了周聊好几眼，随后笑着看向吴逸卿，“这可是你第一次带姑娘来。”
“嗯，路上捡的。”吴逸卿起身拿了两只杯子，又用开水细细烫过才接了茶水给周聊。
“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过来的……”她方才压根没看见他。
“嗯，所以才说是捡的。”吴逸卿看着对面的人，眼里满满都是笑意，“不然……是你赖上我的？”
话音里的暧昧气氛太重，周聊没吱声，专心地吃着碗里的馄饨。
晶莹的馄饨皮儿里包裹着粉红色的肉馅儿，入口很弹牙，跟以往吃过的馄饨都不同。
难得的是里头看不见葱姜，都是搅成了汁儿混进去的。
汤头奶白鲜美，是用鱼骨和猪骨细火煨出来的，上头还撒了少许白胡椒和香菜。
周聊一连吃了两三个才停下来称赞道：“好吃！”
吴逸卿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她餍足地眯了眯眼睛后，才开始动筷。
这姑娘看着大大咧咧地，实则讲究得很，估计是从小家里条件好，娇惯大的。
他方才还担心周聊会挑剔，这会儿看她咬一口猪排再吃一个馄饨，吃得腮帮子都圆了，才打消了顾虑。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好吃的店？这地方很偏诶……”周聊回忆着刚才走过的路，要是下次自己单独过来还不一定找得着。
“我家以前住在这里。”吴逸卿看她吃起东西来格外地有趣，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像极了仓鼠吃食。
“那你家现在住哪儿？”周聊吞下了最后一口炸猪排，看着空空的盘子，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清兰苑。”将自己盘里的半块猪排夹起来，送到周聊面前的碟子里，“没动过。”
“唔，谢谢~”她也不跟他客气。
“和父母一块儿住？”他们消防员半个月才放一次假，总不至于也一个人租套房吧。
吴逸卿顿了顿，语调平静，“我父母不在了。”
“对不起……”周聊垂下了头，“我不是故意的。”
他本想伸手揉揉周聊的脑袋，可手抬到空中后突然发觉不妥，又收回，“没事，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周聊察觉到他的动向，主动将脑袋往前伸了伸，一脸乖巧的模样，“给你摸。”
吴逸卿咂舌，没敢动。
“我昨天刚洗了头！”小姑娘着急辩解的样子可爱极了。
手缓缓靠近，轻轻覆上周聊的头顶，发质很好，毛茸茸地，靠近了闻似乎还飘着股香味儿，许是洗发水味儿未散，又恶作剧般用力揉了揉才收手。
周聊理了理被弄乱的低马尾，抱怨，“你干嘛使那么大劲儿，一会儿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在里头干什么了……”
吴逸卿愣了愣，他干什么了？
反应过来后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
他们走的时候周聊同门口忙着包馄饨的老板娘搭话，“改天帮您宣传一下。”
老板娘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来我们这儿吃的都是熟客了，客人要是多了我们老两口也忙不过来。”
周聊闻言看向一旁看火候的老板，手上戴着棉手套，一看就是手工的东西，针脚不细，却厚实，夹杂着浓浓的情意。
“丫头，喜欢就让逸卿常带你来。”
“好。”
……
吃完后，吴逸卿送她到了小区门口，回去的路上周聊接了叶锡的电话，说是他们夫妻俩要出差，把嘎嘎托给她照顾几天。
叶锡很快牵着狗到了周聊家，背上还背了个大背包。
“这是嘎嘎？”周聊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她三个月前见嘎嘎的时候它还是个萌哒哒的小奶狗，但是现在的长相吧……一言难尽，反正是直接让她打消了要养只哈士奇的念头。
叶锡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它越来越丑了。”
“嗷呜……”那狗似乎不同意，扯着嗓子叫唤。
叶锡把背包拉开来，将里头的东西往外拿，足足放了半张餐桌，一样一样给周聊解释，“这个是狗粮，一天两次，一次两杯，这个是美毛的粉，这个是零食……”
“养狗这么麻烦？”周聊头都大了，她自己一天都吃不了这么多种东西。
叶锡：“没有养孩子麻烦。”
……
☆、第 7 章
叶锡走后，周聊坐在沙发上看着嘎嘎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招呼它过来，弯腰将它的前面两只脚提起来，“喂，你有女朋友吗？”
“嗷呜嗷呜呜……”
“哦，没有女朋友。”周聊将狗放在地上，戳着嘎嘎的鼻子嘲笑道：“你个单身狗！”
“嗷呜！”嘎嘎直接回了书房，周聊跟过去一看，那狗躺在狗窝里一动不动。
戳到它痛点了？
她蹲在狗窝旁边，“我告诉你啊，对面六楼有只小母狗，是我们小区里最好看的小母狗，你没事儿的时候去阳台，应该可以看见……”
嘎嘎看了她一眼，随后将头埋进狗窝里。
居然被一只狗嫌弃了！她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翻吴逸卿的朋友圈。
这人的朋友圈干净得不行，除了几条消防的知识普及，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微信名也只是单单的一个字母“W”。
突然翻到了一个月前的微博，【W：警告：手指头不要伸进水壶里。[图片]。】
配图是她那只明黄色的水壶。
周聊轻哼了一声，暗戳戳地点了个赞。
早上为了相亲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倒是困了，换了身睡衣刚躺下，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努力地屏蔽了一会儿，发现动静越来越大。
周聊从被窝里爬起来套了件外套，趴在猫眼上往外张望，对面在搬家。
她开门出去，深呼吸了几次按下了起床气，对着那唯一一个没穿制服的男人说，“能麻烦你让师傅们轻点儿吗？”
吴逸卿闻言立马回过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周聊眯着眼睛，“是你？”
吴逸卿又看到了那身粉红色的花棉袄，抬手摸了摸额头。
他送周聊回来的时候还吃了一惊，也没告诉她自己要搬家的事情。
但这小区几十栋楼，他偏偏就搬到了她对门，吴逸卿自己也没想到。
周聊突然低呼了一声，随后跑进屋关上了门。
粉色花棉袄，嫩黄色珊瑚绒睡裤，脑门儿上戴着发箍，要命的是发箍上还趴着一只兔子和一只熊……
她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捯饬自己，再开门出去搬家的师傅们已经走了，对面的门开着。
周聊轻手轻脚地进去，对门的格局跟她那边的不太一样，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大多了……
“回去换衣服去了？”吴逸卿手里拿着抹布从里间出来。
“嗯。”
那人笑了一声，“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
“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是说……那粉色棉袄我见过。”
周聊僵了嘴角，不提粉色大棉袄我们还是好朋友！
“你早上不是说住在清兰苑？”
“那是我姑姑家。”吴逸卿跟她说话时手上动作也没停，擦完桌子擦柜子。
“哦……”她也不好意思在这儿干坐着，起身走到他旁边，“我帮你吧？”
吴逸卿把手里的抹布递给她，自己拿了一旁的鸡毛掸子，伸手去掸柜子上的灰。
“诶，小心！”周聊眼看着上面一大摊子的灰尘往下掉，抓着他的外套将他往后扯。
吴逸卿后退了两步，站定后盯着周聊看了几秒，“你是M大的？”
“是……是啊。”
刚才周聊拉他的动作，几乎让他立刻想到了四年前在M大的那个姑娘。
他们中队每年都要去M大给新生做消防演习，四年前是他第一次单独带队。
理论知识普及完了后，一般都有一个实际操作的示范。在地上燃火，然后挑几个学生上去用灭火器灭火。
大学生跟以往去的那些小学中学不一样，年纪小的总想着灭火好玩，当着同学的面子还能出风头。
他那次问了好几遍有没有主动上去的，都没人理。索性让校领导随机挑了几个，其中就有周聊。
起火的时候他站得近，火点着后突然迎面来了阵风，火势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他见惯了这些，没觉得有什么。
那几个学生被吓得一个个捂着脸往后跑，周聊也不例外，她自己退了两步后约莫是见着了前头的他，又小跑上前将他外后拽了几步。
那是吴逸卿第一次……
第一次被人拽着远离火源。
他们干消防的经常外出救火，习惯了迎面的热浪，也习惯了将群众护在身后。
他们与一般人走的方向是相反的，普通人背对着火光跑，他们只能逆行，迎着危险往前冲。
吴逸卿也遇多了让他回到火场里拿东西的人，一条狗，一只猫还说得过去，银行卡、笔记本、甚至是一件刚买的衣服，在有些人看来似乎都要比消防员的安危更重。
“你们不就是为人民服务，救火的吗？”、“你们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就得为我们服务。”……
这些话听多了，就麻木了。
此刻脑子里全是那丫头当年伸手拽他的场景，还有今天中午，为了他跟那个大学老师争吵的场面。
也不能说是为了他，应该说是为了每一个消防战士，为了每一个奋战在一线的无畏身影……
“喂！”周聊见眼前的人望着手里的鸡毛掸子出了神，“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回过神来，望向面前人的眼里多了几分柔情。
“哦……”
帮着吴逸卿擦干净了家具，周聊到处找扫把和拖把。
见她满屋子的转悠，吴逸卿停下手上的活儿，“找什么？”
“扫把和拖把有吗？”
见吴逸卿怔愣的样子，周聊就知道他没准备，立马开门出去，“等着。”
将自己家的清洁工具拿上，路过书房的时候往里瞟了一眼，没看见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