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宇淡哂:“我不得不说,你没有去做侦探实在是浪费人才。”

顾远淡淡回应:“我也不得不说,你没往心理学方面发展也是一种浪费。方靖宇,你对人性的掌握快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吧?”

方靖宇无所谓地耸耸肩:

“至少我就从来没有摸透过你!如果不是你亲爱的爷爷献计,你觉得我有机会设计得了你?”

黑眸陡然眯起,顾远紧紧地望向方靖宇:“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靖宇冷笑:“顾远,如果不是对你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的人,你会这么容易被设计?那个人曾告诉我,你顾远或许对人对事冷漠,而一旦上心,便会执着地索要同等的回报,也容不得半点背叛。

我也看得出来,你尽管没有表露过什么,但你非常介意我和阮夏的过去。我也了解阮夏的性子,她不像一般女人一样喜欢将爱挂在嘴边,加上她不喜欢黏人的性子,对她爱得越深的人,会越发没有安全感。

所以,你一旦发现阮夏瞒着你和我见面,并有可能瞒着你将设计图纸交给我,你太习惯于掌控一切,在她背叛你之前你先给她制造了背叛你的机会,你这么做无非是想要看看,她到底会不会背叛你。追根到底,你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谁也怪不了,我们无非是当了推手而已,而你对她的猜忌才是真正地原因所在。

顾远,你口口声声说爱着她,你却连对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告诉你,我很庆幸将阮夏推离了你的身边。”

顾远的脸色有瞬间的苍白,但只一瞬便恢复成之前的冷漠,语气也冷了下来: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我们自然会解决,还容不得外人来插手。如果你仅仅只是为了试探我们之间的感情而硬生生地将我们拆散,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方靖宇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顾远,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不否认,你方才的推论完美得没有一丝漏洞,但你却始终猜不到我为何要执意拆散你们,因为你错算了一点,你错算了顾振海对你与阮夏的感情的介意。我曾经说过,对于我所爱的女人,即使我给不了她幸福,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毁了她的幸福。我知道我这么做她必定会痛苦,但这种痛苦最多只会持续一段时间而已,而如果我这么任由她跟着你,她便有可能痛苦一辈子,所以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以后都生活在痛苦中。”

眉尖蹙起,顾远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方靖宇望向顾远,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顾远,别以为你那亲爱的爷爷有多么的光明磊落!一个月前,他曾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会接受阮夏肚子里的孩子,但绝不允许阮夏进顾家的门,能嫁给你顾远的永远只会是安雅如!如果阮夏执意要和你顾远在一起,他会毁了她!顾振海有多少手段相信你也心知肚明,我母亲手腕处的疤痕也时刻提醒我,当年的她是如何的痛不欲生,我不可能再让阮夏继续我母亲的悲剧。”

当年顾启峰与方丽琦在认识顾远的母亲之前便已经相爱,但终因顾振海的门第观念而没能走到一起。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交集,但两年后的意外相遇,两人都放不下彼此,便瞒着所有人偷偷在一起,还生下了方靖宇,两人一直维系着情人的关系,直到被媒体踢爆的那一天。

这件事被爆出来后,顾振海甩了张支票给方丽琦后便强行将方靖宇接回了顾家,那张支票作为方丽琦与顾振海的分手费,方丽琦没有答应,当场就将那张支票撕个粉碎,她只告诉他,要她离开顾启峰可以,但她要孩子。

顾振海坚持顾家的骨肉必须由顾家抚养,没有同意,双方相持不下,方丽琦因为孩子的事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离开顾启峰,与顾启峰也一直纠缠不清。但顾启峰由于性子比较懦弱,尽管爱着方丽琦,但迫于父亲的强势,加上舆论的压力,顾启峰对方丽琦开始若即若离。

顾振海是极重面子的人,因为方丽琦继续与顾启峰纠缠不清,为怕影响顾家的名誉,顾振海制造方丽琦如何勾引顾启峰破坏别人家庭以及在与顾启峰的地下情被踢爆后转而勾引当时另一小有名气的企业家的新闻,不惜借用舆论的压力迫使方丽琦离开。

因为那条新闻,方丽琦莫名被公司辞退,家人与之断绝关系,顾启峰开始怀疑她对他的感情,两人间争吵不断,最终以分手收场。

方丽琦的生活一下子由天堂坠入地狱,父母,丈夫,孩子和工作一夕之间都离自己而去,方丽琦终于承受不起,在顾启峰摔门而去后割腕自尽,幸亏被从顾家偷溜出来的方靖宇发现及时送到了医院。

方丽琦出院后便独自一人带着方靖宇离开A市去了上海,利用两年的时间才慢慢从那段伤痛中恢复过来。

方靖宇从没向阮夏提起过这段经历,他已经见识过顾振海的手段,所以决计不会让阮夏重蹈母亲的覆辙。

“我说过,我不是我父亲,阮夏也不会是方姨。无论爷爷的手段有多狠厉,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顾远沉声说道,当年的事他也略知一二,但他不是他的父亲,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方靖宇望向他,语气咄咄逼人:

“你能保护她,你怎么保护她?就像你父亲一样,让她当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从你们在一起至今,你连带她去见自己家人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更是连在外人面前承认她的勇气也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你自己直到现在还与另一个女人纠缠不清,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你说你爱她,却连对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如果哪天顾振海如法炮制一条那样的假新闻,你敢保证你不会如顾启峰般怀疑她,而后抛弃她?”

“我不会!”顾远断然说道,“无论你信不信,我与雅如既然已解除了婚约便不会再纠缠不清,我不知道前两天的新闻是怎么回事,但我自然会查清楚,给她一个解释。”

顾远话毕便转身而去。

方靖宇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没有追上去。

“有时候对一个人的不信任不是因为不爱,也有可能因为太爱而承受不起一丝一毫的失去。我相信顾远是深爱着阮夏的。”

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身后淡淡响起。

方靖宇回头,看到站在他身后脸色略显苍白的安雅如,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

浅浅笑了笑,安雅如语气平淡:“刚刚看到你和顾远一起下楼,怕你们会打起来,忍不住跟过来看看。”

“靖宇,顾远和阮夏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要再去制造事端。顾远不是顾叔叔,他对阮夏的爱太深,必定不会让人伤害到她,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阮夏。”

似是迟疑了下,安雅如轻轻说道。

方靖宇抿了抿唇,良久,才缓缓点头:“我知道!”

【065.心酸】

“展皓,麻烦帮我调查一下上周三美国分公司那边突发的股票动荡是不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顾远一边往病房走去,一边打电话给展皓,“记住,这事一定不能让董事长知道!”

上周三正是顾远突然出发前往美国的那天。

顾远回到病房的时候阮夏已经醒来,尽管脸色依然苍白无丝毫血色,但睡了一觉醒来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正靠坐在床头休息,阮父阮母没有在病房,大概是出去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阮夏慢慢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阮夏很平静地定了一会,而后平静地移开,顾远从那种平静里,找不到丝毫的爱恋。

心微沉,顾远深吸一口气,走向阮夏。

“好点了吗?”顾远轻问。

阮夏收回落在别处的视线,静静地落在他身上,点点头,没有说话。

轻叹口气,顾远坐到床沿上,手自然而然地探入被窝中,寻找她的手,而后轻轻覆住。

阮夏被他覆着的手稍稍缩了缩,似乎想抽回。

黑眸眯了眯,似是迟疑了一下,顾远坚定地将她的手收纳在掌中,不让她有一丝退却的可能。

“阮夏!”幽深的黑眸直直落入她平淡的眸心,“对不起!”语气轻缓而坚定。

阮夏侧过头,避开他的注视。

“顾远,我想看看孩子!”阮夏轻声说道。

定定地望了她一会,顾远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我去抱孩子过来。”

阮夏静静地望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没有说话,眼睛有些酸涩,湿湿润润的感觉。

“你这又是何苦呢?”阮母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口,望了她一眼,摇头叹道。

阮夏抬手将眼泪抹干,轻叫了声“妈”之后便没再说话。

阮母望着她,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开口,阮夏自从下午醒来后,不知道是身体虚弱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总是静静地坐着发呆,什么也没说,太过沉静,给人不真切的飘忽感。

没一会,顾远便将孩子抱了过来,孩子静静地躺在顾远的臂弯里,不哭也不闹,只是大睁着双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阮父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顾远怀里抱着的孩子,皱眉问道:

“这是谁的孩子?”

阮母也一脸困惑地望向顾远。

阮夏从没告诉过父母自己怀孕的事,桑蕊前两天通知他们过来时只说阮夏出了车祸,没有再提其他的,这两天忙着担心阮夏的生死也没去细想其他,早上顾远离开时在阮夏耳边提到孩子时两人因为离得远听得不真切,加上犹自处于女儿苏醒的兴奋中,也没多加留意,现在发现顾远突然抱了个孩子过来,忍不住疑惑道。

顾远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阮夏,阮夏避开他的视线,望向父母。

“爸妈,他是你们的外孙。对不起,一直瞒着你们我怀孕的事。”

阮夏垂眉轻声开口。

心下顿时了然,顾远望了阮夏一眼,而后望向阮父阮母:“伯父伯母,很抱歉,一直瞒着你们。”

“你……你们……”

因怒气而颤抖的手指在两人间指来指去,阮父憋了一肚子的火却无处发泄,看到一脸虚弱的阮夏又不忍责备,语无伦次了半天只挫败地扔了句,“现在孩子生也生了,你们说怎么解决吧。”

“如果伯父伯母不介意的话,等阮夏出院,伯父伯母挑个日子,我和阮夏把婚事办了吧。”

“不要!”阮夏突然急声说道。

顾远望向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突然表情波动巨大的小脸。

阮父阮母似乎也没料到阮夏会有如此大的反弹,一时间愣住。

“爸,妈,这事我们以后再谈吧,我想先看看孩子。”

阮夏说着望向顾远,“可以把孩子抱过来一下吗?”

客气有礼的请求,不带丝毫的热情。

黑眸眯了眯,心底的冷意更甚。

深吸一口气,顾远抱着孩子坐到床前,将孩子轻轻放到阮夏怀中:

“小心点,不要让他踢到你的伤口。”

“嗯。”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阮夏仔细端详着孩子。

阮父阮母也走到床前,勿自打量着孩子。

“这孩子长得比较像我们家夏夏。”打量了一番,阮母下结论。

“你那什么眼光,这孩子明明看着就像顾远多点,你看那眼神,活脱脱就他父亲的翻版,还有那鼻子,那眉毛……”

阮父不敢苟同,他怎么看都觉得孩子的神韵比较像顾远。

“那脸蛋像他妈。”

“那神韵像他爸。”

狠瞪了阮父一眼,阮母突然想到名字的事,随口问道:

“对了,顾远,给这孩子起名字了吗?”

顾远望了阮夏一眼,而后望向阮父阮母:“叫顾宸怎么样?”

阮父眼睛一亮:“顾宸?这名字不错,宸在古代是帝王的代称,这名字有气势。”

“顾远,”阮夏望向顾远,似是犹豫了一下,而后缓缓开口,“我想让孩子姓阮。”

身子微僵,顾远缓缓望向她,似乎想从她平静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但盯着她望了好一会,顾远不得不挫败地承认,从鬼门关里走过一回的阮夏,已学会了隐藏自己,他,看不透她。

“如果,你只是因为担心阮家没有后而想让孩子姓阮的话,我没意见。”

半晌,顾远望着她,缓缓开口。

阮夏望了他一眼,慢慢垂下眼睑,静静地望着孩子,不知所想。

良久,才幽幽开口:“顾远,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要让孩子姓阮。我们已经不可能,我要这个孩子。”

手掌慢慢蜷起,紧紧握成拳,指甲划破掌心的肌肤陷入肉里也不自知,顾远深吸一口气,压下陡然涌起的怒意,语气平淡:“阮夏,你明知道我们都已经没办法放手了。”

阮父阮母也没料到阮夏会这么说,同时望向阮夏,阮父不忍,出声斥责道:

“你这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连孩子都生了你现在这谈分手?顾远是真心爱你,这任谁都看得出来,有这么好的男人真心对你,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爸,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们不要插手我的事,好吗?”

阮夏的语气近乎哀求,阮父阮母互望一眼,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顾远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会,薄唇紧抿,也没有再开口。

因为身体还很虚弱的缘故,阮夏逗弄了一会孩子便累了,顾远伸手将孩子抱过来,阮夏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轻轻为她掖好被子,顾远望了眼也睡着的儿子,转身对阮父阮母说:

“伯父伯母,我先把孩子送到育婴室。”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阮母突然说道。

心底有些讶异,但顾远神情平淡,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顾远,我看你也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们家阮夏身上了。哀莫大于心死,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必定是已经铁了心了。我们劝也没用,要怪也就怪我们家丫头傻,不懂得把握。”

刚出病房门,阮母便语重心长说道。

转身望了阮母一眼,顾远轻声开口,语气中的坚定不容错辨:

“伯母,抱歉,我已经没办法放手了。阮夏不是绝情的人,我不相信那样深的感情,说没就没的,我确实有负她,但会等到她重新接纳我的那天。”

“那如果她一辈子都不打算接纳你了呢,你也要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吗?”

“那我便等她一辈子吧。”顾远的语调很平,很淡,阮母听着心底莫名地有些微酸,

“你这又是何苦呢?”

顾远笑笑,没有再开口,是啊,何苦呢,只是丢了心的人,找不回来,那便只有一直等,等到它愿意回来的那一刻。

阮夏恢复状况很好,半个月后已经可以自行下床走路了,顾远除了上班时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医院陪阮夏,阮夏对他依然是不冷不热,除非是要抱孩子,阮夏几乎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

顾远倒像没事人一般,依然将医院当家,吃住几乎都在医院解决,晚上没有睡的地方便趴在床沿睡,阮夏终究不忍心。

“顾远,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如果你舍不得孩子的话,我不会剥夺你作为父亲的权利,你还是可以利用周末来看看他。”

这天,在顾远又如往常一般下班直接赶来医院后,阮夏终于将几天来萦绕在心底的打算缓缓说出。

顾远身子微僵,而后缓缓转身,坐到床头,伸手扣住她的肩,将她掰向自己,定定地望向她,语气微沉:

“阮夏,别再跟我说不可能之类的话。我要给孩子的是全天候的父爱,而不是周末的一个背影。阮夏,你明知道,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着彼此。”

“顾远,你错了,我对你已经没有爱了!”

淡淡瞥了眼扣在双肩上的手,阮夏望向他,语气平静,仿佛此刻在谈论的只是天气一般。

扣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顾远语气沉了下来:“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你说这些话是在气我对不对?”

定定望了他一会,阮夏缓缓开口:

“顾远,我不否认我曾经爱过你,也恨过,很恨很恨,但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更重要,所以我放下了对你的恨。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顾远望着她,像要将她看穿般,紧紧地望着,而后猝不及防地狠狠将她拥入怀中,手臂不断地收紧,像是要将她彻底揉入骨血中一般,阮夏被他勒得生疼,却只是隐忍着不出声。

“阮夏,我宁愿你说你恨我!”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顾远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顾远,你不要再来了好不好?我不想亏欠你什么。”

静静地任由他将她揉入怀中,阮夏闷声说道。

“对不起,我办不到。”

淡淡地说着,顾远的唇,慢慢吻上了她的颈侧,而后沿着颈侧慢慢移向她的发顶,眉毛,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阮夏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轻轻啃噬着自己的唇舌。

“阮夏,别骗自己了,你对我还有爱,你只是害怕再次受到伤害而已,才不断地催眠自己,你已经不爱了。”

彻底攻占她的唇之前,顾远轻声在她唇边低喃。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中滑落,顾远轻轻地将其吻去,眼泪却落得更凶……

“顾远,我没有催眠自己,我说过不爱就不爱了,我对你,如果还有什么的话,或许只是对你连日来的照顾的感激而已,仅仅只是感激。”

【066.袒露心扉】

 “所以,顾远,算我求你,我们好聚好散,不要再纠缠彼此了,好不好?”

阮夏说着慢慢将头移往别处,避开顾远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