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看一些东西。”我强自镇定，把手机拿出来，翻开那几张照片，递到他面前。
他的表情，在那一刻仿佛结了冰，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半响，我的心噗噗跳个不停，希望这样的沉默早点儿结束。
他把我的手机扔在桌子上，点燃一支烟，“那又怎么样？你想干什么？”
我听出他口气里微微的情绪波动，于是加紧说：“不想干什么，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他忽然伸出手掐住我的脖子，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爆出来，可怕极了。“你别以为，可以用这些东西威胁我！你信不信我让你也和她一样的下场！？”
那一秒钟，我反而镇定下来，心里平静极了，像被风轻轻拂过的松树林，只有悦耳的松涛，越过万水千山涌到耳边。
算你狠
“我敢来这里，就必须为自己留后路，你要是想试试动了我有什么下场的话，尽管动手。”
他的手略略松了一下，然后慢慢从我脖子上放下来。
旁边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我，那个唱歌的女生也停下来，音响里轻缓的旋律还在继续，但是听不出唱到什么歌词。
“你想干什么？”他问我。
“很简单，只要帮我教训一个人。”
“谁？”
“潘雅。”
他吃了一惊，站起来，摔了一个酒瓶：“你疯了！”
“潘雅是什么东西，你那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怕一个潘雅？”我斜眼看着他。
他说不出话来，不过明显地被我的话激怒了。我知道这样可能让他真的怒了，他连那种事情都敢做，难道真的会怕我的威胁？
我笑着说：“没让你怎么样，就把她当成那天晚上的女生。”
他冷笑两声，冰冷的声音刺得我的骨头都麻了。
“我保证，你帮我教训了她，你的事我不会让人知道。”我说，“强J可是很严重的罪。”
他喝了一口酒，手指指着我的鼻子说：“算你狠！”
我冷笑，是的，我狠，要是潘雅不先狠的话，我怎么敢这么做呢？
想想以前的我，怎么会想到一天，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13
这里的晚上有些冷，我从‘谎言’里出来，早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回头看里面，仍然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那些懵懂的少年都不会懂，成长其实是需要勇气去面对的，一味的逃避，只会让原本零落的青春，更加快了落入尘泥的速度。
我小心地走回家，心里想好了回去如何向楚尧撒谎：我只是心里不舒服出去走走而已。
但愿他还不要回去，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对他撒谎了。天知道，我在他面前撒谎的时候，有多么恐惧，他的那双眼睛，就像能够洞察我的一切般，令我害怕。
终于被揭穿
我走了几步，突然有一个人窜出来挡在我面前，我抬眼看清楚时，差点儿吓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雅的朋友——周青青盯着我问。
我低着头不说话，她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愤怒地说：“你还想假装？！妈的！你根本不是哑巴！”
心里一凛！她都看到了？或者应该说，她听到什么了？
“你少给我装蒜！你不是哑巴吗？我靠！你还挺能装！”她的脾气火爆到了疯狂的地步，居然狠狠一巴掌就扇在我的脸上。
她们就是这么侮辱人！！
“哼！那个被强暴的女生不是你对不对？你知道居然不说！”她像是因为什么事情生气到了极点，“被强暴的不是你！你居然拿这件事去找那几个混蛋！”
“你…你误会了…。”我低声地哀求她，不管她都知道了些什么，这个时候她千万不能说出去。我想起楚尧，他知道了会怎样对我呢？
噢，我真的害怕极了。
“误会？”她冷笑，可是我分明看到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泪水，“她是个好姑娘，这些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懂吗？”
我说不出话来，这次是因为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
可是我知道的是，她说的不是潘雅，而是那晚的那个女生。
“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阿雅！她会给你最好的教训！”她拖着我往前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找那几个个混蛋想干什么！”
我的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了！她知道！她居然都知道了！
“我不去！你放开我！”我用力挣脱她，可是天哪，这个女生真的愤怒极了，她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力气也大得吓人！
就在这时，‘谎言’里走出几个男生，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刚才同我说话的男生。于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喊：“帮帮我！”
小鱼儿
他转过头，看到了我，同时也看到周青青，他的目光一凝，想走开。我心里绝望极了，更加大声地说：“我只要你帮我解决了她！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这个地方没有多少人，所有的人都在‘谎言’里唱歌疯狂，里面震耳欲聋的歌声像要将这个世界掀翻一样。
他犹豫了一会儿，周青青抓紧我的手，冰冷地说：“我终于看清楚了，阿雅被你骗了！楚尧也被你骗了！你真是厉害！”
“只要你什么都不说出去——。”我努力地想劝服她。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要报复的只有潘雅而已。
“闭嘴”她大喝，转过头毫不畏惧地看着那几个人，“你们想怎么样？”
男生朝前走了几步，说：“青蛙，这件事你不能怪我，都是这个女生知道的太多了，她威胁我，我没办法。要是不照她的话做，我会去坐牢的。”
我当时真的是绝望到了极点，周青青知道我的一切！我该怎么办？
“你们这些废物！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放过我，你也一样要去坐牢！”
他的眼睛里露出可怕的东西来，直直盯着周青青。我有不好的预感，想说点儿什么。可是一个女生突然从他们的后边跑出来，扬着手机大声说：“我报过警了！还给潘雅打过电话！你们谁敢碰青蛙姐一下！？”我听得出她声音里的颤抖，而令我震惊的是，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竟然是那天晚上被强暴的女孩子！
虽然那天她脸上被很多脏污遮住使我看不清楚，但是她的眼神还有声音我绝对不会忘记！
周青青突然惊慌起来，尖声朝她喊：“走开！小鱼儿你快走！”她像是在惧怕什么，终于把脆弱惶恐的一面露出来了。
可是她才刚刚喊完，那个男生立刻走到名叫小鱼儿的女生面前，夺过她的手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小鱼儿死死瞪着他：“蒋赫！”
他不想坐牢
“你什么都不准去说！”叫蒋赫的男生一步步把她逼到墙角的地方。
她浑身颤抖着，仍然倔强得不肯低头：“我已经打电话了！”
蒋赫把她拉过去来，用一种看起来很粗鲁的方式，小鱼儿吓得哭了，她或许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她拼命挣扎，很大声地哭着。周青青歇斯底里地大叫：“你放开她！蒋赫！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蒋赫转过身来，目光寒冷得像冰，他嘴里一字一字吐出一句话：“死得到底是谁？周青青，你不要逼我！”
“你放开她！”周青青咬牙切齿地说，“你也不要逼我！在这里还没有谁能逼我？！”
“别以为潘雅罩着你我就怕你！她不过是有两个臭钱而已！”
周青青瞪着他，他瞪着周青青，气氛这样剑拔弩张。
我扬起手机，对蒋赫说：“你别忘了！这些东西，让你和你的兄弟都要坐牢！”我的心里，再次响起那种哭声，响彻我的身体。
当一个人改变的时候，她的一切便都不属于自己了。
小鱼儿抬起头来，远远地，悲伤地看着我。
我心里纠结着一阵一阵的痛，怎么都无法平复。我躲开她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怪我…
蒋赫对那一帮站在旁边的小混混说：“干了周青青！”
“算你狠！你给我记住！”周青青放开我的手，转身朝后面跑去。
心脏咚咚地跳着，我感觉身体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流逝，包括我的生命。我捂着胸口努力遏制越来越清晰的剧痛。
蒋赫走到我面前，把我的手机抢过去，飞快地按下几个键，我知道他肯定在删除我里面的东西，末了，他低吼一声，把整个手机都砸在地上。
我蹲下来，抱着身体发抖。头顶上小鱼儿的哭喊一直没有停过，她喊着周青青，然后喊着另外一个男生的名字——“孟韦，孟韦…。”
心痛
“你他妈的闭嘴！”
小鱼儿的声音忽然停住，蒋赫把她拉倒面前正对着自己，用一根手指指着她的鼻子说：“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记住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突然疯了一般转过身，跑向周青青刚才的方向。
蒋赫抓住她，阴冷地笑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孟韦喜欢那个女的喜欢得要死，今天要是她不来威胁我，我也一样要干了那个女的！”他狠狠地拖着小鱼儿走了，任凭她怎么哭怎么叫。
“我求求你！你不要伤害她！我求求你！”她的声音悲戚极了，撕心裂肺，然后…..越来越遥远，我渐渐听不清楚了…
我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这些事情，谁都无法挽回了。周青青，你不要怪我，要怪的话，你就去找潘雅吧。
我把衣兜里随时放着的药丸放进嘴里，没有水，干干地咽下去。
值得庆幸的是，楚尧还没有回去。我打开门走进去，觉得很累，什么都没做，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我再次看见那个女孩子，头发上的红丝带晃悠悠的，飘过我呼吸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心好痛…
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半夜，我突然挣开眼睛，空气里流淌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哀伤。我闻到很浓很浓的酒味。
“你醒了。”楚尧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四处搜索他的影子，没有开灯，房子里漆黑安静，我试着站起来去开灯，可是身体被一只手抱住。
我屏着呼吸，不敢动一下。
“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他——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回来过，你没在，我又出去找你。”他口中很熏人的酒味让我的头脑昏昏沉沉的。
“说，你刚才去了哪里？”
我摇头，拼命摇头。
罪人
他一把推开我，然后去开了灯。灯光亮起来，我一时适应不了，伸手挡在眼前。他大步踏过来，手上感觉一阵疼痛，他说：“我去找你，哪儿都找不到你！”
我摇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林龄！”他大吼，“你还想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我闭上眼睛，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的。只是我所做的那一切，原来都是徒劳无功的，真好笑。
“昨晚你睡着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仿佛一个霹雳劈下来，我眼前一阵黑暗，差点儿跌倒。原来昨晚那个梦魇，竟是真实的！
“为什么？你明明没有被强暴，你还是处女不是吗？你为什么要欺骗我？还要欺骗阿雅？”
我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这一切都太可笑了。我一直以为的幸福甜蜜也不过是一场欺骗而已。他早就知道一切却编造出这种种的美好来欺骗我，让我一步一步走进他的陷阱！
真的，真的太好笑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吼起来，脸上的表情恐怖极了！
我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泪水还是不断地流出来，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脸，那张英俊的，让我永远忘不了的脸。
我鼓起勇气，生平第一次在他面前张口说话，却不说要向他诉说我的爱我的心事。
“是啊！我不是哑巴！我也没有被强暴！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我要让你和潘雅一辈子都良心不安！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的！”
他惊呆了，半响才沉痛地说：“阿雅是无辜的！”
“无辜的！？哼。”我冷笑，“她是无辜的吗？她用尽了手段夺取我的一切，她明明知道你爱她，可是她却让你假装爱我，最后再把你抢走！这一切我都知道！”
“这是我自愿的！你要找，就来找我！”
“你们两个都是罪人！”我愤怒地吼，心脏再次剧痛！！！！
颓废的楚尧
是的，他们都是罪人！！是我一生一世万劫不复的伤，天哪，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沉默了，慢慢坐在沙发上，像今天一个白天那样，沉默着，不说话。仿佛这样与时间对抗，就能得到一个答案。
时间在一点一点消逝，我心里的不安也在一点一点加深。
我们之间，真的都完了。
我知道，这一次，真正的，我失去了他，并且是永远的。
可是命运那么爱开玩笑，真的好残忍。
14
周青青的死讯，是在第三天楚尧才知道的。从那天晚上以后，他几乎不出门，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发呆。
有时候，他从电话薄里翻出一个号码，然后长久地凝望之后又关掉，这样反反复复很多次。
有次我从他身边走过去，看到那个号码是阿雅的。
“你想吃什么吗？”我问他，他不答。
我出去在不远的商店里买了一些东西，经过报刊亭的时候习惯性地带回一份报纸。以前经常帮爸爸做这种事情，把报纸买回家，等晚上他回来看。
我把东西都放在楚尧面前，他看都不看一眼，却拿起那份报纸看起来。我走到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是我应该走的时候了，再留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把为数不多的东西装进一个袋子里出来时，楚尧正拿着报纸站起来。他的脸色很难看。
“我…”我只想告别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看我，却这样问我。
我一时不知道他问得到底是什么。
“青蛙的事情！”他把报纸扔在我面前，“是不是你做的！”
摊开的报纸上，用一个不大的板块报道了前晚本市一群少年的打架斗殴事件，一个女孩不幸在这次事件中被杀害…云云。
“我不知道。”我平静地说，已经没有任何需要害怕的了。
我想杀了你
他握起拳头，又放下，最后什么都没说跑出去。
“楚尧！”我追着他出去。
他没走多远，在一个巷子里我终于追上他。我抓着他的手臂，说：“你听我说，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楚尧，我真的很爱你，真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很修长很好看，轻轻托起我的下颚，声音低沉：“我没想到，你会是这个样子的。你知不知道，同班三年，我一直都不敢跟你讲话，因为你在我心里，是和其她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同的。你不像她们那样，你很纯净。那个时候的你，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想保护，可是我不敢走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