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毕,我在太子耳边悄声说:“我现在就带你去玩蛐蛐。但你不准大声嚷嚷,免得别人听到了,传到你父皇耳朵里去了,知道吗?”

他喜出望外的点头。我拉着他的手对众人说:“太子殿下刚刚蹴鞠汗湿了衣裳,南风现在就先失陪一下,带太子殿下去更衣。”

客人们忙说,那快点去吧,别着了凉,感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和太子亲亲热热地携手离去。

余光掠过,那个人的反应让我无限惊喜。我觉得我的身体顿时变得像小鸟一样轻盈,几乎是蹦蹦跳跳地牵着太子的手走了。

而贾荃的眼里喷出了火花。

让她喷出火花的的理由有二:一,她丈夫的目光居然一直追随着我和太子离去的脚步;二,傻太子居然长得那么俊美,而且表面上看起来竟像是个正常人!

她之所以今天会来,除了看“妹妹”伤心失落,看“妹夫”出丑本来也是重头戏的。

结果,却好像是她自己伤心失落了。伤心父亲如此厚此薄彼,而新婚丈夫又似乎不能完全忘情于我。

我牵着太子的手,想着刚才齐王失落的表情,贾荃刻骨的恨意。我和这对夫妇的纠缠,恐怕只有死才是终结。

而我身边的这个人,只有他心思单纯,不是纯质如儿童,而是本来就是童心一片。

我的世界太黑暗,充满了太多的仇恨与争斗,但愿不会牵扯到他。我是有把他培养成傀儡的打算,但仅仅如此,我从没想伤害他。

握紧他的手,这位美貌尊贵的少年朝我露出一个倾城绝艳的笑,我的心顿时变得又软又暖,我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为了齐王的利益我必须要牺牲他,我做得到吗?

现在就好像做不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怕会更难。

我不是爱他,我只是怜惜。

拉着他走进我的卧室外面的小客厅里,几个蟋蟀玩家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小翠过去关上门窗,把外面的喧嚣都关在门外。

然后我们就关在屋里玩蟋蟀,不只太子玩,我也在一旁观摩,后来还亲自上场。

我必须学会这些,不然怎么把太子留在身边?只有一直陪着他玩,才能成为他最需要的人。

直到太监们在门外禀报,说该起驾回宫了,太子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蟋蟀师傅们,还跟他们约定下次回来再跟他们一起玩。

他们走了时候,我每个人打赏了一个大礼包。虽然明知道父亲肯定还会有厚赏,但我还是一边打赏一边交代说:“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如果外面传出了一丁点风言风语,我就唯你们是问!”

他们忙不迭地说:“这是当然的,相爷早就交代过了。请太子妃放心。”

带着他们留下的几只蛐蛐,还有几大袋各式种各样的玩具,我们回了宫。

进入宫门之后,为到底是回东宫还是回谢玖那里,太子还是犹豫了一下。当时我笑着说:“太子如果想回谢玖那里就去吧。不过这些蛐蛐,玩具,我还是悄悄带回东宫比较好。免得太子到处拿来拿去,被皇上发现了就完了,会全部没收的。”

太子一听说蛐蛐和玩具不能给他带走,考虑都不考虑了,立刻表示跟我回东宫。

晚上用过晚膳不久,我们就去洗浴,然后就把太监宫女们全都打发出去。他们走的时候一个个都是一脸暧昧的笑,估计还以为我和太子因为是新婚燕尔,所以恩爱无比,等不及天黑呢。

我们关起门来斗蛐蛐,玩玩具,一直玩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才脱衣上床。

我先躺下,太子爬上来的时候停在我的身体上方问我:“你可不可以抱着我?我跟阿玖睡的时候,她总是抱着我的。”

好吧。

他立即像小孩一样紧紧地依偎在我的怀里,虽然他比我高大许多。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可不可以唱歌给我听?阿玖总是一边拍着我,一边轻轻哼着歌,她说,那是她小时候她娘给她唱过的摇篮曲。”

原来,我不是嫁了一个丈夫,而是养了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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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玉堂春(一)

唱就唱吧,好在我也的确会唱很多歌谣。

我娘虽然以凶悍著称,但对于我和贾午来说,她却是最温柔慈爱的娘亲。

据说她每次哼着歌哄我们入睡后,房门外总是站满了等着回事的家人。因为她这个时候最好说话,即使有什么惹她生气了,她也不会在我和贾午的门前发火。

我拍着这个比我还高大的“孩子”,轻轻唱道:“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他在我肩窝里磨蹭着、嘟囔着:“这首阿玖也唱过的,很好听,我很喜欢听。”

又像小狗一样不停地嗅来嗅去,深深地呼吸着说:“南风,你好香!嗯,真好闻。”

“阿玖身上香吗?”

“也香,但没有你香。”

他灼热的呼吸喷到我的脸上、肩上和胸前,慢慢地,他不仅用鼻子,还开始用嘴,依然是像小狗一样舔来舔去。

最后,他整个人覆在我身上,抬首看着我。黑暗中,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他有点迟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个,南风,你肚子里有没有娃娃?”

“没有。”

“那我可不可以…阿玖肚子里有娃娃,就不让我那样了,她说那样会伤到娃娃,可是人家好想哦。”

我再次声明:“我肚子里没有娃娃。”

他的眼睛亮得像黑色天幕中镶嵌的星星,惊喜不已地问:“那就是,我可以那样了?”

“嗯”

吧唧吧唧吧唧。

这回不是做梦吃阿玖的猪蹄了,而是在我脸上猛亲,弄得我一脸口水。

然后…(此处省略三万字)

当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他再次乖乖躺在我怀里,像初生婴儿那样偶尔吧嗒着嘴沉沉入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贾荃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齐王殿下太厉害了,我都快被他折腾死了”。

唉,有些话,也不见得人家就是吹牛,可能说的的确是事实。

第二天起床之后就发现,太子对我的态度完全变了。从最开始的排斥,到回门时的依赖,变成了现在的粘腻痴缠。

他粘腻的程度让人叹为观止。起床的时候,不要宫女们给他穿衣服,要我给他穿,不然就不起床;洗脸梳头也要我亲力亲为,不准宫女们碰他的脸和头发;我梳洗的时候他也要在旁边坐着,不肯挪窝到别的地方去。最后连吃早点也缠着我喂他。

侍候他的太监宫女们可舒服了,因为他们的太子把太子妃变成了保姆,他们只要站在一边递一递东西兼看热闹就行了。

用过早膳,我们去皇后的清辉殿请安。

这次皇上也在,看太子那样粘我,他和皇后都很欣慰地笑了。

尤其是皇后,她居然悄悄在我耳边说:“我媳妇真有本事呢,只一天就让衷儿变成了这样了,用的是什么妙招啊?不如说出来听听,让母后也学一学,好用在皇上身上。”说完,还朝我猛眨了几下眼。

这下皇上来兴趣了,凑过来问:“你们婆媳俩说的什么体己话,也讲出来给我们听听。”

皇后故意把眼一瞪:“那怎么能说呢,事关房帷秘笈,你们男人怎么能听?”

这是一个为人母后的人该说的话的么?

皇上和皇后之间由此展开了一场戏谑口水战,太子则紧紧地依偎在我身边,有时候靠着我的肩,有时候又把我当抱枕抱着。

我的眼睛竟然有点湿润。原来,皇宫也并非狼窝虎穴,皇室之中也有温情,也有天伦之乐。

更让我讶异的是,皇上的后宫里美女过万,有品级、受宠或曾经受宠的嫔妃数目也正逼近百人,可他和皇后的感情似乎依然很融洽。

我曾经以为皇后只生了太子一个是因为她不得宠,是因为皇上根本不碰她了。宫外的人估计也都这样以为,因为皇上的其他女人一直都在生孩子,就是皇后再没生育过。现在看来,外界的猜测都错了,帝后之间其实感情很好。

这也更增加了我的信心:太子的宝座,至少暂时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宫外太监拖着长长的声音通报说:“贾太尉求见。”

在我被册封为太子妃的同时,父亲也进封为太尉,增邑一千户。太尉,是三公中的首位,我父亲真正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廷第一权臣了。

只是,我昨天才刚刚回去过,他今天又进宫干什么?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进宫求见皇上自然是公事,关我回不回家什么事啊。

父亲行过叩拜之礼后,就向皇上皇后呈上他手里的东西,原来就是昨天蹴鞠的时候作的诗画。

皇上和皇后也是一个看诗,一个看画。皇上还没说什么呢,皇后已经满脸欣喜地把画递到皇上面前说:“皇上你看,他们把衷儿画得好好,也好像哦,把衷儿的神韵都画出来了。”

我相信皇后说的是真心话,在一个母亲眼中,她的儿子永远是最好的。

皇上也把诗作念给她听,皇后更是喜之不尽,还没有人这样给她儿子歌颂鼓吹过呢。因为,人家要歌颂也是歌颂皇上,一个不满十五岁的皇太子,暂时还没有轮上。

我父亲在下面奏道:“臣想请陛下和娘娘过目后,就找人去刊印。先印一万册,分发给朝中诸位大臣和下面的各级官员,让上自朝廷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瞻仰一下我们晋国太子的英姿和风神,不知陛下和娘娘以为如何?”

“好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我的衷儿可遇到一个好岳丈了。”皇后的语气,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皇上也把我父亲好好地夸奖了几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的确意义重大,他们自己的儿子怎样心里有数,如何让朝廷众臣和天下百姓真心接受、真心拥戴他们的儿子为储君,一直都是让他们头痛的问题。

我父亲此举很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对巩固太子的地位大有裨益。

皇上又说:“刊印这些诗画的事就交给礼部去办吧,这是事关太子声誉的大事,资费应该取自官中,不应该要你私人掏腰包。”

皇后也说:“听说昨天太子妃回门,宫中事先准备的礼封少了,还是你家临时补上的。这怎么行呢?难道我司马皇家娶个媳妇,连回门的礼封都封不起了,还要岳家贴?这说出去都不好听。这个钱,我马上就会让太监补齐。另外,衷儿这次去你家,难为你如此用心招待,哀家另外还有赏赐。”

我父亲这个马屁,拍得真是太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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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玉堂春(二)

皇上和父亲走后,皇后笑着对我说:“今日难得清静,我们娘儿俩就好好拉拉家常。中午你们就别过去了,陪我一起吃饭吧。”

我当然乐意了,能有这样一个跟皇后婆婆拉近关系的机会,可不是求之不得的?

可惜有人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还没说上两句,宫门外就通报说:“谢才人求见。”

谢玖由两个宫女扶着一脸憔悴地走了进来。还没跪下请安,皇后就急忙叫她“平身”,又让人给她搬来了一把很宽敞舒服的椅子,担心地打量着她的脸问:“你怎么啦?昨天见到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身体没什么异常吧?”

谢玖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我,终究只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皇后急得直皱眉:“你有什么话就说嘛,这里又没外人。他们俩一个是你腹中孩儿的亲爹,一个是他的嫡母,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玖还是不吭声,倒是服侍她的宫女跪下来说:“才人昨晚差不多一夜都没睡,一直吐一直吐,吐到天亮都没有吐的了,只是干呕。早上也没吃东西,一看见吃的东西就吐。”

皇后脸色大变,喊着叫太监去传御医,又责备谢玖的宫女说:“既然这样,你们就该服侍才人好好地卧床安胎才是,怎么能带着她到处乱跑?还有李嬷嬷和毕嬷嬷人呢?我特意派她们过去服侍才人,就是看她们以前服侍我坐过月子,有经验。现在才人这样,她们为什么不拦阻才人出门?那还要她们有什么用?”

这时谢玖哭着说:“不怪她们,都是奴婢母子的错。”

母子?拜托,您都还没生呢,怎么就知道是母子?

皇后一听,这可奇了,一个还不到三个月的胎儿,他有什么错?

大家都静静地等着听她的下文。

谢玖抽抽嗒嗒地说:“奴婢腹中的这个孩子特别灵,他好像能感应到他的父亲。每次太子殿下在身边的时候,他就特别乖;太子殿下不在,他就烦躁不安闹别扭。”又举证说明道:“像我刚刚在那边房里就一直吐,现在呆在殿下身边,就好了。”

这下连皇后都翻起了白眼。

宫里上万的女人,个个都想争宠,拿孩子作由头那更是常使的伎俩。基本上,能扯得上的都扯过很多遍了。但像谢玖扯的这种由头好像还是头一次听到,怪新鲜的,难道只有她怀的才是真龙天子、盖世明君?

心里虽然明白她不过是乱扯理由争宠,但看在皇孙的面上,皇后还是说:“那太子等会吃过饭后就跟你过去吧。你既然来了,就在我这休息一下,等会太医来了也就在我这里看诊。中午吃过饭后,我派个轿子抬你回去。你以后可不能再到处乱跑了,尤其是这段时间,要以静卧安胎为主。等怀到四、五个月,胎儿成型后,才可以适当地走动走动。”

谢玖点头谢恩,哭也不哭了。她的目的达到了。

一会儿太医来了,皇后亲自陪着太医去里屋给谢玖把脉,把太子也一并叫了进去。我要跟着过去,可走到门口又折回了,这关我什么事呢?万一谢玖又扯出由头来,说她怀的真龙天子对我也有感应,一见到我就烦躁不安,那我岂不是要怨死了?

一霎那间,诺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像傻瓜一样呆坐着,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留,尴尬;走,又不合礼数。

这皇室的温情原来只是假象,皇室的天伦之乐也只是梦幻泡影,一下子就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低头胡思乱想,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抬头一看,居然是左贵嫔。

我赶紧站起来赔罪,那些太监怎么搞的,来了人也不通报一声?

左贵嫔忙表示是她自己不让通报的,天天来,通报什么?

在这座皇宫里,左贵嫔是最令我敬重的人。她是左思的妹妹,出生于,自己也是有名的才女,我从小读着她写的诗词歌赋长大的。

她挨着我坐下,笑看着我说:“小姑娘怎么啦?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了几句多谢娘娘关心之类的客气话。

这时里面隐隐传出了皇后和太医的声音,他们在讨论如果安胎,如何进补。左贵嫔了然地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宫外的庭院里,低声问我:“你在为里面的事伤心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轻轻叹息着说:“你知道我进宫多少年了吗?”

我摇头,她说:“今年是我进宫的第十个年头,可是,你知道皇上去了我那里多少次吗?”她朝我伸出了三根手指。

我一惊,不会是三次吧?

她苦涩地一笑:“就是三次。平均每三年还轮不到一次。”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无限悲凉。

她说:“外面的人见皇上每逢盛宴,总是招我去吟诗作赋,又册封我做了贵嫔,就以为皇上很宠爱我。其实,我只是皇室打出去的一面招牌,用来装门面的,除此而外,没有别的用处。”

见我诧异地看着她,她解释道:“你也许觉得奇怪,我们明明不熟,我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一来,我不忍心看你难过。你才刚进宫,可能对宫里还存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遇到的这个根本不算什么,以后会经常遇到的。就像皇后还不是一样?宫里哪时候没有大着肚子的女人?二来,我也是存着一点私心,想把我的侄女左颖托付给你。”

“托付给我?”这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吧,我也是刚进宫的,在宫里连东南西北都还没有闹清楚呢。

她说:“我哥哥当初要把左颖送进宫的时候,我是坚决反对的。但他还是背着我把名字报了上来。皇上一看是我们左家的女儿,立刻就用朱笔圈上了。在他看来,每一代君主都应该纳几个才女,这样才称得上是爱才如命、求贤若渴的明君。”

可问题是,“我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把握了,怎么承担得起您这么重的托付呢?”

“你能的!”她投给我一个鼓励的目光:“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一个不凡的女孩,将来这整座皇宫都是你的。”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