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好奇了,“那几个人还关着,外面围着的人怎么肯散呢?”

梁景仁得意地笑道:“因为小臣我使了一个妙计,就叫着:釜底抽薪。”

我强忍着一拳打过去地冲动,他那扬扬得意的笑脸,真地不是普通地碍眼。

他接下来用更得意地声音说:“盛老头以为我怕了他的美人计,其实我是故意留着他地。有个对手斗着玩玩,日子才没那么无聊。想不到他居然蠢到派人哄抢我的米行!那对不起,游戏不好玩了,我就会彻底毁了它。”

对不起,我又想打你了。这梁景仁,总是能轻易地就能让我变得很暴力。

就在这时,远远地驶来了一辆马车,在我们身边停下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冲着我们喊:“主子,主子,快上车,楚王府出事了。楚王殿下哭着要寻短见,审娘娘拉都拉不住。听我说两位主子来了,求我快点接两位过去解劝呢。”

我已经隐隐意识到什么了。回头见梁景仁正偷偷摸摸想溜走,我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小臣干的好事太多了,比如捐钱捐米,平抑米价,为官府平息事端…等等等等,不胜枚举,太子妃殿下是不是要论功行赏啊。”

“你,你,你…”

“小臣正听着呢。”

“张泓,起驾,我们快去楚王府。”

努力按住胸口告诉自己:某些人,就只当没看见好了。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坐进车子后,太子居然说:“我喜欢这个梁景仁。”

我眼珠都快鼓出来了:“为什么啊?”

太子一笑道:“他很真。”

“就因为他不肯奉承你?”

“不是。南风你想想,他虽然说话气死人,可是他真的帮了我们好大的忙。跟他比起来,那些地方官员,每天只会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们阿谀讨好,实际上帮了我们什么了?”

是的。

我的太子夫君,总是最敏锐的,有着一般人看不到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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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十节 身陷楚王府(一)

飞车赶到楚王府,一下车,就看到审娘娘焦急地迎上来说:“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你们一定要帮我劝劝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怎样了,那我还活着干什么?”说着说着,眼泪汪汪地就要给我们跪下去。

我和太子忙一人一只胳膊把她拉起来,然后搀着她往里走。

按照君臣之礼,嫡庶之分,她是该给我们下跪的——即使她是长辈也一样。

也只有某些胸无点墨又不学无术,只有一身铜臭味的奸商,才完全不懂礼仪,不知进退,胡搅蛮缠,胡作非为。

我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跟着审娘娘往里走。

一直走到内室,才看见楚王司马玮直挺挺地躺在竹榻上装死,一屋子的酒气。

不是说寻死的吗?难道现在新发明了一种寻死方法:喝酒醉死?

审娘娘走过去拍着他说:“玮儿,玮儿,你皇兄和皇嫂来了,你快起来见过皇兄皇嫂。”

喊了又拍,拍了又喊,只换了几声猪一样的哼哼。

太子皱着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审娘娘唉声叹气地说:“说起来都丢人,就是为了一个小妾。”

我说:“是不是盛记米行老板的女儿?”

审娘娘吃惊地说:“原来连太子妃也听说了?”

我点了点头,“那现在,这盛家女儿是死了?还是跑了?”

如果盛家女儿死了的话,这梁景仁就真的太胆大妄为、目无王法了。

审娘娘嗫嚅着说:“其实都没有…”“既然都没有,那她现在人呢?”也许把她找来好好谈谈。问题就解决了。

唉,我们是来赈灾的,也就是说。是为朝廷大事来的,却跑到这里为司马玮解决个人情感问题来了..

审娘娘眼神闪躲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瘾。

真是急死人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到底没有一点点大局观念?

楚王身为一方诸侯王,在这样地大灾之年,夙兴夜寐尚且唯恐不能为国效劳、为民兴利。他居然为了一个小妾。什么都不管不顾,把国事、亲恩通通抛之脑后,在家里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简直丢了整个司马皇族的脸。

我一腔血气直冲脑门,回头对奴仆喝道:“快去给我提一大桶冷水来审娘娘不忍地看着儿子,用恳求地眼神看着我,“太子妃,这样行吗?”

太子这次倒表现得很果断,伸手把审娘娘拉开说:“娘娘就把玮弟交给南风吧。他现在这个样子,的确需要好好清醒清醒。”

水提来了,大家都退到一丈之外。我一整桶水兜头倒在司马玮脸上。

他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先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待望见我和太子时。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然后吃惊地喊:“皇兄?皇嫂?”

太子勉强笑道:“可不就是我们?”

亲耳听见了太子地声音。司马玮这才彻底醒了,赶紧跳到地上行礼。

让奴仆都退下后,我才问道:“到底发现什么事了?”司马玮低着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失手杀了我的爱妾。”

我转头看了审娘娘一看,她赶紧辩解说:“没有杀死,她现在还活着的。”

只是这个还“活”着的爱妾,已经不像人样了。右手指一根不剩,眼瞎了,腿断了,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床上。不知是昏迷了还是怎么了,反正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看见她的胸口还在微微地起伏,我都不敢相信她还活着。

一看见眼前地惨景,太子就怒喝道:“你又这样!你又这样!真是死不悔改!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把你远远地放到楚地来吗?就怕你又在京城闹事。你原来的两个王妃,都被你这样折磨死了。你当时是怎么对父皇发誓的?你说,你要是再犯一次,就自断双手谢罪!”

“呜…”,司马玮猛地蹲在地上抱住头,呜呜咽咽地说:“我也不想的。当时我看到她写给她表哥的亲笔信,我就赶紧远远地躲开她,生怕我会忍不住杀了她。可是我心里实在难受,就抱住酒坛子喝。等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变成这样子了。我知道父皇不会再饶恕我了,我不如先自己了断了。”

我急忙问:“她写给她表哥的亲笔信是怎么到你手里的?是不是今天上午有人送来的?”

“是地,是一个小乞丐送来的。送来后交给门人就跑了,我也不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

还有谁?不就是梁景仁那个该死的家伙?这次地事都是他惹出来的。

这时,审娘娘也过来抱住司马玮哭了起来,母子俩哭成一团,好像他们才是最委屈最可怜地人。

我看了看床上那可怜地盛家女儿,依然无声无息地躺着,大概也离死不远了。

等他们哭够了,我对审娘娘说:“快去收拾点东西,你们先暂时跟我们去梁景仁的山间别墅住一段时间,等我们赈灾结束后,再带你们一起回京。”见审娘娘还一脸疑问地站在当地,我终于恼了:“如果你们要留在这里等死,那也随你们。你们到底有没有出去过,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地形势有多紧张啊?昨晚连太守衙门都被包围了,差点就酿成民变。你们还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杀人,而且还是用如此残忍的手法,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司马玮我告诉你,如果这次江南出现哗变,你要负主要责任!”

审娘娘脸色一变,冲口说:“太子妃,这个罪名太重了,我的玮儿可担不起。他不过酒后失手伤了一个小妾,这本来就是他花钱买来的女人,而且现在不是还活着好好的吗?根本就还没死啊。我现在就派人把这个女人送回她家里去。送回去一个活人,还甩给她家一大笔钱,她家还有什么可说的“好,你送吧,算我们多管闲事了。太子殿下,我们走。”我已经气得连声音都颤抖了。

世上还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那就让她母子去送死好了,关我什么事。

这时太子拉住我说:“南风,别使气。这不是使气的时候,这事情万一成了导火索,整个江南都完了。”

司马玮还没有他娘那么糊涂,也赶紧说:“皇嫂对不起,我娘她不了解情况。我们这就去收拾东西跟你们走。只是…”他指了指床上说:“她…怎么办呢?”

大家都犯难了。

丢又不能丢,带又不能带,这,这,这…怎么办呢?

这时,一个仆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说:“王爷,不好了,盛夫人的事不知怎么传出去了,现在好多拿着棍棒、斧头的人正朝王府冲过来。”

我们赶紧跑到后门,可还没打开门,就已经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汹涌的人潮,其中还夹杂着义愤填膺的声讨声。

我回头问司马玮:“你府里有没有秘道?”

“没有。”

“你有多少护卫?有多少仆人?”

“这个…他们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我从京里带来的还不超过三十人。”

我看了太子一眼,他也正哀伤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抱住他,轻轻在他耳边说:“别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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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十一节 身陷楚王府(二)

我们退回到客厅。根据仆人回报的消息,前后门加起来,只怕足有上千人。

看来,已经不是盛家找人来闹事这么简单了,盛家不过一米商,不可能找来这么多人的。

多半是有人利用这次事件,把它升级为晋国的王爷残暴地对待东吴人民,想趁机激发起民众普遍的反晋情绪,然后好从中取事。难道,在东吴灭国七年之后,犹有残部余孽?并且正在积聚势力,蠢蠢欲动?

我看了看太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和太子,可能暂时还不会有性命之忧。对方多半会抓住我们做人质,然后跟朝廷谈条件。

只可惜今非昔比,如果太子的母后尚在的话,我和太子,的确是谈判的最好筹码。但现在就说不定了。

正在胡思乱想,在前门打探消息的仆人又跑来说:“王爷,江大人已经带人到门外了,正在跟闹事的人交涉呢。”

在我们被围困了整整两个时辰后,门终于打开了。

领头进来的却不是江大人,而是齐王。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了进来,把我和太子上下打量着问:“你们俩没事吧?”

太子说:“没事没事,他们又没打进来,我们怎么会有事呢?”

这时,从齐王后面窜出一个人说:“就是啊,他们能有什么事?不过干坐了半天,不能出门而已。反正她在宫里也是整天干坐,还不是一样不能出门?”说完,还朝我做了一个难看之极的鬼脸。

我立刻火冒三丈地说:“今天就是你。惹出了这场天大的祸事!如果你不送那封信,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

“什么信啊?”

“你心里有数!”

他不再争了,而是换上了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说:“太子妃真地以为。没有今天的这封信,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太子妃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更应该知道,养痈为患,不如及早清除。”

他地话成功地让我住了嘴。

是的。今天地事,绝非偶然。就连太守衙门被包围,也不仅仅只为关了几个闹事的人。

那个杂货店老板的话又涌上了脑海:“这里还会有大水的,大水之后还会有大瘟疫”

把这句吓人的预言和今天发生地两起围攻事件结合在一起一想,我不禁悚然心惊。

一声突然爆发的嚎哭把我从沉思中唤了回来。这一声,应该是刚刚进去的盛记老板娘发出的。

我回头看了看,发现楚王和审娘娘都已经跟着进去了。我看他们怎么面对那对愤怒的夫妻吧。

太子有点着急地问我:“南风,我们要不要进去劝解一下?”

我冷笑道:“怎么劝解?要是我的女儿…”我打了一个寒战,不敢再说下去。“我会把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齐王了然地看着我说:“又是像前两次那样吗?”

我沉痛了点了点头。

梁景仁这才面带愧疚地说:“我也没料到会这样的,我以为楚王爷会把盛家女儿休回娘家了事,我要是事先知道楚王爷是这样的人。我绝对不会…”

“我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你。”

我打断了他地自责。平心而论,梁景仁并没有做错什么。盛家挑衅在先。他不过是被动还击。他只是送了一封盛家女儿的情信给司马玮而已。盛家女儿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也是他始料未及地。

楚王如此凶暴。伤人手法如此残忍,盛家夫妻会怎么对他,大家也就不是那么在意了。怎样都是他该得的,天理昭彰,他就不该受些惩罚么?

更何况,汉阳太守江大人也带着人一起进去了,他也不会让那对夫妻太过分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玮一脸伤痕地走了出来,审娘娘哭得眼泡红肿。

齐王问:“盛家那对夫妻呢?”司马玮说:“还在里面不肯出来,江大人正在劝他们。”

审娘娘哭着说:“刚刚要不是有江大人带地人拉着,他们会把玮儿活活打死的…我可怜地玮儿哦…”

没有人理她。

现在我多少有点明白司马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溺爱儿子的娘,他能好到哪里去?难怪皇上对太子再不满意,也从没想过用司马玮取代他。朝臣中也没有人拥戴过司马玮,虽然他的年纪比太子也小不了一点。如果他够优秀,够贤明,就算母妃出身差点,也还是会被皇上赏识的。

审氏哭诉了一会,见没人理她,只得自己住了泪,一脸担心地问我们:“玮儿,不会被判杀人罪吧?”

我嗤笑道:“您不是说,玮弟只是失手伤了她,根本就没有杀她吗?”

她窒了一下,才讪讪地说:“可我们刚刚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太子一脸悲悯地说:“她死了?”又喃喃低语着:“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他的话让我瞬间涌出了泪。

的确如此,她死了也好。人到了某个时候,死亡才是最大的善。

审氏见我们只为那女人伤感,竟没人理会他儿子的生死,又急了:“太子殿下,齐王殿下,如果玮儿被判了杀人罪的话,丢的可是皇家的脸面。”

我正准备开口,却见齐王一脸愠怒地说:“如果要谈丢脸的话,皇家的脸面早就被他丢光了!堂堂王爷,亲手杀两妻,而且手段残忍,比江洋大盗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倒要问问娘娘,您平时是怎么教他的?”

审氏脸色变了,我也吃惊地看了齐王一眼。

他一向给人的印象,是纯善的,温雅的,如和煦的春风,决不凛冽。想不到他也有这么犀利的一面。

司马玮扑通一声跪倒在齐王面前,哭着说:“九王叔,玮儿知道错了,我也曾想自杀的,可又放不下母妃,求王叔救救我。”

又爬过来求我和太子:“皇兄皇嫂,求你们帮我想想办法。这件事如果闹到官府去,很快就会传到父皇耳朵里。父皇这次肯定不会饶我了。”

太子看了看我,我冷笑道:“要救你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皇嫂请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戒酒。从此以后,你滴酒不沾。”

“我答应我答应,就算皇嫂不说,我也决定从此戒酒了。我这一生,因为喝酒,就快要万劫不复了,我哪里还敢沾酒?”

我又看着审氏说:“请娘娘以后好好监督他,真的不能再沾酒了,不然,谁都救不了他。”

审氏自然也满口答应。

见梁景仁满脸兴味地看着我,大概是在看我如何处理这件事吧。

我问司马玮:“那封信你还留着的吗?”

司马玮说:“没有,我当时就撕得稀巴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