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树挑挑眉,不做回答,她没有要说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老人信也就是图个心理平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自己家的祖先而已。

青树下午两点左右要走了,老太太给装了一袋子的榛子,都是夏天的时候她和老爷子上山放牛就顺便采的,把榛子皮剥了然后放在一个袋子里一直就放在炕头的凉席下面,这样水分就没了,就好吃了,青树说不要,她拿这个干什么啊。

老太太一定要她拿着。

“傻丫头你啊,给同事吃,会做点人啊,让周于送你。”

青树觉得用不着,可是再说那就未免有点不识好歹了,周于把东西给她装著,两个人穿好衣服从屋子里出来,老太太送到了下面,青树摆手回头说妈你回去吧。

老太太在那条小路上站了半天,不放心啊。

你说大过年的,别人都休息,她上班,要是周于上班还能好点,青树再怎么说那都是女的。

老太太往屋子里走,青树和周于那都是自己家人,谁能出来送啊,都吃饭呢。

老太太上庙的时候求的是儿子媳妇儿能平安,别的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她通通不要,只要人平安就行,保佑他们俩和和美美的过,别吵架。

这个做婆婆的做到老太太这个程度的已经算是不易了,虽然她对白青树也是有想法的,可是更多的时候关心多过于苛责。

周于推着车走,这里离北选也不是很远,时间也来得及。

“要不,我跟你回去?”

周于合计吧,放她一个人还真不放心,主要还有一个别的,结婚他们俩年年都是一起过的,甭管在哪里,现在就他一个人了,周于也不知道心里怎么回事儿,不舒服。

他不这么说还好点,一这么说青树心里情绪也跟着变。

“行了,你回去吧,就那么远了,我自己走。”

周于是一直把人给送到了车站,将车子放在一边,这回车来的快,青树上了车,车里面空空荡荡的。

“回去吧。”

青树进了里面坐着,在窗口跟周于摆手,那窗户她也弄不开,可沉了。

周于看着火车开了,自己骑着车子往回走,白青树在车上就哭了。

满车厢就她一个人,其他车厢里面也是稀稀拉拉的,根本没有人。

也说不上是难过什么,反正就是难过吧。

到了虹桥下面出站从虹桥上面下来,下面就有有轨。

坐车回去,时间还有点,去了她妈家,白母问她吃饭了没有,青树说吃了,白母让她赶紧进屋子里休息一会儿。

青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明明挺想睡的,想着自己一般在这张床上睡,过几个小时周于都会回来的,从后面抱着她,她都习惯了这就是成为了一种习惯,现在突然就没有这个人了,觉得寂寞。

这和他值班是两种感觉。

青树睡了一今儿,也没怎么睡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去医院了,都是大过年的,谁都不容易,去把人给替了。

“青树,你怎么这个时间就来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青树说我闲着也是闲着,你走吧。

“大恩不言谢了。”

说完背着小包就走了,白青树换好大褂,无聊的到处走走,过年了有些病人在医院过。

到了晚上六点左右,护士跑过来说,有一个病人说肚子疼的,让青树过去看看。

白青树进了病房里,那病人的脸焦黄焦黄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个本来不应该是她管的,是综合科的病人,可能是没有找到医生就来找她了,青树问了一下,是一个晚期病人,到了最后阶段你就别提那个痛苦了,这个时段的病人一般都是没戏了,所以综合科接手,也就是拖日子了。

“哪里觉得不舒服?”

病人的家属在青树的耳边唠唠叨叨的说着,说不求他能好了,不过这过年的,就这一天让他舒服点也行,青树一问才知道,是没有大便,这样的不是没有,青树跟那个病人说着话,可是那个病人不合作。

“叔叔,你看我是医生啊,你别把我当成是女的,我是大夫,你是病人。”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病人就是不合作,白青树没有办法,只能告诉家属怎么做,可是这家属也没有做过,手上根本就不知道力气,青树让她先把人安稳住,然后等病人转过去了,她再接手。

那家属觉得挺内疚的,你说大过年的叫一个医生干这事儿,就是她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白青树告诉家属要用温水给清理,小心着点,自己往外面走脱了手套扔在一边的垃圾桶里。

走了没有多远,病房里面的家属追了出来,对着青树就跪,她是没有看见过青树,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大夫,青树忙起来拉她。

“阿姨,你起来说话,你这样我怎么说话啊?”

拉了好半天总算是给拉起来了,说的就无非是那些感激的话,说的白青树好想去撞墙。

她要是真的那么有用了不起,就能顺便都给治了,她受不起。

家里家里的她看不了,外面外面的她还是看不了。

回了办公室洗了手将毛巾扔在一边,自己抓着一本书看。

大过年的似乎也没有什么病人,安静的很,倒是几个护士闲来无事聊聊天,要是平常等着处分吧,不过过年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点左右就开始有人放鞭炮,青树捧着水杯笑笑,真是过年了,有过年的气氛,母亲过来了两趟都叫青树给赶回去了,她说你过来会影响我,白母也知道自己总是过来不好,她是怕女儿一个人不习惯。

十二点千家万户的鞭炮都响了起来把一切都给覆盖了,周于给父母拜完年就要走,周燕说着你看吧,娶了媳妇儿有什么好的。

老太太说赶紧走吧,骑车的时候小心着点,路上黑。

这样也算是陪着父母过年了,周于就心里觉得安稳了。

过了十二点,青树和护士说了两句话,听见一阵哭声,很凄惨的哭声,几个护士往一边望着,青树的手在兜里,她纳闷的看着那边觉得那个方向好像是很熟悉,她狐疑的走过去,几个护士也跟着过去。

就是青树之前给看的那一床,女人抓着男人的手哭着,身边也没有一个人陪着,那种感觉很不好。

至少对青树来说很不好,她看不得这样的,曾经多少次她看见了无数次这样的场面,因为她的父亲多少次悬在生死的门槛上,是她妈一次又一次给拉回来的。

那种哭声叫人心酸,几个护士看不了,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意哭,就走开了。

青树记得自己之前告诉那个阿姨的话,她说你陪著叔叔好好过个年,会过去的会好的,结果这话才说了有多长时间?

那女人哭的死去活来,青树走上前拍着女人的背部。

“节哀。”

女人看着是青树想缓和一下情绪,可还是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对不起啊医生,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他走的很好,之前也没有再难受,我知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女人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青树把她抱在怀里,顺着她的背拍着她,那一刻比青树大了那么多的女人哭倒在她的怀里,人的生命本来就是那么的脆弱,转瞬之间就没有了。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这是白青树实习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死亡,有些难受,心里有点堵,情绪有点崩溃,她安慰着病人的家属,想着不久之前他还在跟自己说话,还活着有气,可是现在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走了的人是再也不用难受了,可是剩下的全部难受都给了家属,她除了说节哀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一些什么。

新年的第一天她送走了一个病人,青树从病房里走出来,慢慢的走着,哭声依旧在持续,她慢慢的沿着走廊走着,回到办公室里摊开窗户,心里真的就像是堵了一块一样。

外面的风吹进来。

不是别的人不难过,只是这份职业,见过了这样的生离死别,比这个惨的也有,大家已经都麻木了。青树觉得这条路很远,她现在站在黑夜当中,看不见阳光,是在等待阳光。

周于从农村一路骑回铁东,他不想让青树等,不想让她害怕,所以骑的很快,即便是在没有路灯的地方他还是骑的很稳当,到了楼下把车子停好,有护士出去取饺子看见了周于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儿。

“白大夫这也是第一次遇上吧,我看着她好像挺难过的样子,大过年的遇上这事儿晦气......”

护士说完就走了。

周于站了一下他没有上楼,退了两步,走到青树办公室窗户的下面,她的办公室就在二楼,他站定脚,看着,白青树已经那样站了半天了,觉得心里还是舒服不过来,难受。

周于明白那种感觉,谁都有第一次,感觉生命的脆弱,感觉自己很无助。

“白青树......”

他喊了一声。

白青树顺着喊声看下去,那个位置没有路灯其实看不清人脸的,可是她就是知道站在那个位置的是周于,奇怪的没有因为他突然出声感到害怕或者是吓了一跳,有的只是安稳,安心。

“白青树,我会陪着你走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你老了,我就背着你走,你不能吃饭了,我就嚼碎了喂着你吃,你要是死了,我就跟着去,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永远陪在你身边......”

青树的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去。

张莹这种女人就是不怕闹,说打一个女人你肯定打不过男人,而且王斌的性格又是那样,你现在这样逼他,还是在他妈妈的面前那不就等于不给他脸嘛,张莹想的是自己的肚子,只要有这个肚子在,她就不怕。

是,她是要攒钱给娘家,可不是白给的,是想叫她妈给孩子织衣服,她怎么就错了?

撑着肚子:“来,你打,照着这里打。”

她以为的是王斌无论如何也不会打她,结男王斌真的出手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一个大耳光摔在了脸上。

王斌打完了他妈心里也舒服了,在这个家你得搞清楚,谁是说话算的,老太太转身出去了,剩下的就不管了,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还真不是她瞧不起张莹,张莹可没有那个本事敢跑回娘家去住。

张莹跟王斌撕扯着,她以为他不敢打,结果他打了,那一下打的张莹所有的面子和里子都没有了,她现在还怀孕呢。

王斌不去碰她的肚子,可是手下却没有留情,张莹开始的动机是想他妈走了,他不能再动手了吧,自己怎么样也要把这两下还回去,女人的心思很奇妙。

一挨打她想的就不是这些了,叫人给打服了,说什么是什么。

可是这一刻张莹却无比的后悔,如果,如果嫁的那个人是周于呢?

白青树和周于拿着东西准备回娘家,经过道南商店的时候,周于说你进去买点东西。

青树以为他是要给母亲买,看着车子上挂的,说不用了。

“不用给我妈买了,拿了这么多够了。”

周于笑的有点邪,看了青树一眼,白青树往后退了一步,他干嘛他?

“听话,去买两个手绢,多买几个。”

青树一听,开始没有明白,他要买手绢干嘛啊,后来才想起来,这个手绢是干嘛用的,她用眼晴狠狠夹着周于的脸:“不要脸。”

周于摊手,愿意骂你就骂呗。

青树可不进去,蹭蹭往前走,周于看她走了,没有办法自己进去买,那售货员还纳闷呢,问周于是不是家里人多啊,不然哪里有一买就十个的?

周于收好东西从后面去追青树,青树气的都喘不上来气儿了,本来就难受。

“你脑子里能不能干净点啊?我晚上要跟我妈睡。”

周于推着车也不说话,两个人到了地方将车子停好,敲门,白母早早就准备好了,知道他们要回来,开门,让着闺女和姑爷进门。

“青树这脸的颜色怎么这个色啊?”

白母看着女儿,这是怎么了?

青树就把发生的事儿说了,白母听了一怕,她也没有去过周于家,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怎么会有蛇啊?

住的是什么地方啊?

“那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啊?”

青树说自己倒霉,她和周于从那里上山的时候就没有遇到,看着她妈那脸比自己还白呢,拉着她妈妈的手说着没事儿,就是吓了一下,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白母起身准备去做饭,周于挽着袖子要帮忙,白母推他,说姑爷怎么也是客人,不能让客人动手啊。

周于笑。

“妈,我还是客人呢,别,你就把我当奴隶就行了。”

外面青树不阴不阳来了一句:“没错,妈你就拿他当奴隶看。”

周于顺着厨房看出来,这个小白眼狼。

青树晃着头那意思,你能拿我怎么办吧。

白母看着他们的样子也算是放心了,至少没有吵架就行。

青树倒了一盆水给爸爸洗脸,对他笑:“我回来开心嘛?”

她爸啊啊的说着,估计是在说高兴,青树又多问了一句:“那你是看见我高兴呢,还是看见周于高兴呢?”

白母从厨房出来,进屋拿点东西,看了青树一眼,不解气的说着:“看见你们俩都高兴,行了吧,赶紧去帮忙,厨房都是周于在干活。”

白青树不动。

“妈,你不能惯他那个脾气,让他干就是了。”

白母就没有见过这么不懂事儿的。

饭菜都做好了,周于放桌子一家人就在屋子里吃,青树吃两口顺便喂她爸两口,周于算见识了,吃饭当中的时候青树的爸爸拉了,白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出去吃吧,虽然外面冷点,可是至少不会有味道,周于又开始将桌子往厨房放,全部都收拾好了,看着青树在屋子里给她爸收拾,那样的白青树才是真实的。

她不怕脏的,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是她父亲,周于觉得即便如此,那他也是喜欢的。

“周于啊,你先吃。”

白母虚弱的笑,要是一般的人肯定会膈应的。

青树推她妈出来,白母和周于在外面吃着饭,青树收拾好了,然后出来洗手,又进了屋子里,对她爸笑着说。

“爸没事儿的,好了。”

把窗子上面的一个气窗打开,让空气出去出去。

青树坐下身,周于添饭,青树白了他一眼:“我们家大米不要钱是吧?”

白母伸出手去打青树,青树叫着你干嘛打我啊。

周于也不在意,他倒是想起他姐了,他姐没结婚天天在家就是跟青树一样的状态,就是因为熟悉,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嘛。

吃完饭坐在一起聊天,能说的话就是那些,周于起身说要去医院看看,白母送他出去。

“你婆婆对你好不好?”

白母返身回来问着女儿,她的这颗心啊,总是提着放不下,就怕青树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