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过来推走了冯戈，渐渐地，他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米冉低头看看这幅画像，可真的是惟妙惟肖，难得冯戈只见了她两面，就把自己画的这么好。
——也许冯戈改行做美术老师，是个正确的决定，她这么想。
***
送走冯戈以后，米冉正式接手了林粒的契约婚姻项目。
她来了一招欲扬先抑，先将林粒的资料送去了总部资料库，申请了匹配。匹配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按照林粒的常规条件，匹配到的是一个富二代，健全人，人称京城三少。
在婚姻资料库中，这种网红美女和富二代的组合非常多，基本上十个网红九个想找富二代，剩下的一个就是锐意进娱乐圈，那么她们追求的就是更高档次的配偶了。
林粒看到这个富二代的资料，当即就冷笑了一声——“这个人我认识，京城三少嘛，我同公司的一个小姐妹，以前当过他的炮.友，然后他玩腻味了，就找下一个了。”
“他家真的非常有钱。”
“我家的条件也不差啊，反正我不需要这种富二代。”林粒将资料丢开：“再说了，我不想找个健全人，我还是喜欢照顾一个残疾人。”
米冉趁机问道：“那么辛苦创业的富一代，离过婚，腿脚有些残疾的那种帅哥，你接受吗？”
林粒不假思索道：“接受。”
“他今年四十岁，比你大了整整十四岁，这也能接受吗？”
“五十岁以下我都能接受，”林粒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我们公司的小姐妹，还恨不得越大越有钱越好呢，能傍上一个千万富豪，那就是她们的梦想。”
“哦，这人是个亿万富豪。其实你也见过的，那天救了我们的徐晋升，徐先生。”
林粒顿时呆住了。她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红了下脸：“怎么是他？！”
“对，就是他啊 ，你答应吗？答应的话，我跟人家徐先生说了哦。”
“我不是说反对…”林粒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问道:“他条件那么好，怎么会离婚呢？”
“他的第一桩婚姻，是商业联姻。有的人是慕残者，而有的女人，一辈子都接受不了一个残疾的丈夫。他的前妻就始终无法适应丈夫是个跛子，两人就和平分手了。”
林粒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一丝忐忑来，这倒不是不放心男方，而是不放心她自己的过往:
“我在娱乐界有过黑历史，徐先生能接受这一点吗？”
毕竟，她曾经一度是非主流、脑残、慕残、黑暗系的代言人。
米冉打包票: “这个你放心，我会好好跟徐先生说清楚的。”
***
很快，米冉联系了徐晋升，介绍了下林粒，徐晋升表示很乐意见一见她。
——也许在别人眼中的“慕残者”黑历史，在这位跛脚富豪的面前，那就是一个求之不得的优点。
只是两人见面的前一天晚上，林粒约她去半岛酒店喝酒。
米冉不太能喝，实际上就是瞅着林粒在喝。但是林粒的酒量也太好了些，一瓶白兰地还没醉，又点了一瓶野牛伏加特。
“男人都是混账玩意…”林粒忽然这么说，“无论你为他付出了什么，一句不爱，就可以将你伤的体无完肤。”说着说着，林粒忽然哭了出来：“哪怕他骗我也好，可他连骗都不想骗，就这么走了。”
米冉也倒了一杯酒，：“他不是不想骗你，只是不想让你对他还有留恋。”
冯戈走的明明白白的，就是不想挽留，不想念旧，不想再当别人的影子。
林粒醉了，倒也活的明白起来: “其实说白了，冯戈他真的不喜欢我。他从来不会给我画肖像画，但他遇见了另一个女人，第一次见面…嗝。”林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他啊，给她画了一幅肖像画。”
米冉：“…”
这…林粒…说的…不会是她吧？！
林粒一边喝，一边喃喃自语:“更可笑的是，我告诉他:那个女人有男朋友的，他说他知道，说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就觉得她非常的幸福快乐。可是他就是喜欢啊，他说如果不残疾的话，他一定会去追求她的…”
米冉：“…”
这…可能…或许…应该…说的是她？！
林粒问道：“你说，我都比不上一个一面之缘的女孩，是不是很傻？！”
“是很傻。”
米冉本来不喝酒的，倒也被情绪感染，轻轻抿了一口。
她也挺傻的，没看出来那天冯戈的欲言又止…
醉倒以前，林粒问道：“我说，米然，你上次…该不会是算计我和徐晋升见面的吧…”
看诡计被戳穿了，米冉打哈哈：“哪能啊，这完全是巧合。”
林粒：“那这巧合也太巧了，他恰好也是个残疾人…”
***
隔天晚上，林粒就和徐晋升约会去了。
与此同时，林妈妈就把她叫了过去，要详细了解一下男方的情况。
米冉将徐晋升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她最担心的是，徐晋升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不知道林珏是否能接受这么大的女婿？
没想到，林珏对此的接受力度很高。
作为一个商业名人，林珏常去参加各种联姻，都是名媛和富豪的组合，年龄差距平均下来都得十五。
“恒彩房地产的老总四十岁，娶了天顺集团董事长二十岁的女儿，他们相差了整整二十岁，也过得很幸福…”林珏告诉她：“十四岁，也不算太大的差距。等我女儿四十岁了，老了，不再年轻漂亮了，男方也老了，也不会再去沾花惹草了…”
米冉囧，原来林妈妈是这么考虑年龄差的。
林珏又问道：“他是个跛子，这影响他的生活自理能力吗？”
“不太影响，跛脚又不是截肢，只是行动不太方便…和不太雅观而已。”
林珏继续问道：“那么这个徐晋升的家世如何？”
“很有钱，”当说到“晋合资产”四个字的时候，林珏立即道：“我知道这家公司，在香港做金融的，规模很大，他是这家的老板？！”
“对，晋合不仅在香港有分公司，新加坡，马来西亚，日本，菲律宾…都有子公司。总部在北京CBD金融中心，徐晋升是这个集团的董事长和第一法人代表。”
林珏点了点头，她虽然也是个富豪，但肯定比不过徐晋升的家财万贯。假如女儿真的要是跟了人家的话，那么林家都算是高攀的。
只是有一点：“徐晋升离过婚，女儿在国外，那他的前妻该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吧？！”
米冉如实回答：“他前妻已经改嫁了，目前和一个华裔医生组成了二婚家庭，两人的感情挺好。”
“那他女儿呢？会不会回国来要这个爸？！”
“他们离婚的时候，女儿还不懂事，她就算认爸爸，也是认那位后爸。”
林珏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的心高高悬着，就怕女儿还惦记着非截肢者不嫁，也怕男方介意女儿叛逆的个性。
倒是有一点，算是给了她安慰——
“以前，粒粒还小的时候，我请人给她算过命。那个算命先生说，我女儿是大富大贵的命，只是情路坎坷。如果她能定下来，不求平安富贵，只要她自己开心就行。”
米冉点了点头，“我相信林粒她能明白，她到底想找什么人的。”
＊＊＊
很快，米冉就收到了林粒的消息。
“人挺不错的，很温和很友善。上次他救了我，也不提这份恩情。长得还挺不错的，比冯戈他…帅了一点点。”
这是好的方面。
“但徐晋升他并不欣赏我的歌，说我以后要写点积极乐观的东西。”
这是…中肯的方面。
米冉问道: “那你觉得，这个人可以继续见下去吗？”
林粒想了想，还是道：“见吧，就算他不欣赏我的风格，但他至少提了出来，不会遮遮掩掩的说违心话讨好我。我就当认识一个新哥哥了。”
“哥哥？”米冉哭笑不得。
不过母女两个都统一了意见，那就是可以继续观察下去。
第61章 变卦
尽管第一、第二次约会都很顺利, 但到了第三次约会的时候，林粒还是提出了拒绝。
她拒绝的理由倒也不是别的, 而是：“米然，我下周想去云南一趟。看看冯戈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就在前天见完徐晋升之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对冯戈忘情。毕竟相处了五年了，这段感情太牵绊住她的心了。就是要死心，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所以，她要去云南, 去亲眼看看冯戈现在的生活，才可以安心下来。
米冉这边忍着怒火问道：“如果冯先生过得很好的话，那你怎么办？”
“我就回来, 不再打扰他。”
“那如果, 冯先生在云南过得不好的话，你会不会劝说他回北京来？”
林粒沉默了, 最终没有回答她。
也许,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米冉叹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在你和冯戈彻底斩断关系之前, 我都不会再安排你和徐晋升约会了。另外, 我也要提醒你, 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挂了电话，米冉气的差点把林粒给拉黑了。
——该死的, 人家徐晋升明明对林粒挺好的。两次约会, 徐晋升都是早到了一个小时, 生怕让林粒等。他点菜是看她的口味点的，选择的也是林粒喜欢吃的日料，这样处处为女方着想的男方，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偏偏林粒不知道珍惜，现在又回过头去找冯戈…
——如果冯戈心里有林粒倒也罢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件好事。可冯戈的画像，证明的很清楚了:不爱就是不爱，冯戈还比较喜欢她米冉呢！
为此，她只能说一句，男二貌美如花，偏偏女主眼瞎。
如果将来林粒又后悔了，那就是她自己作的，和她毫不相干。
毕竟，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女人。
＊＊＊
米冉打算等林粒去了云南，就办理手续，不想再过问她的契约婚姻了。
然而，就在临走前一天，林粒又打电话来，说她走不了了。
这倒不是因为她临时变卦了，而是她母亲的公司出问题了，林珏涉及到了职务犯罪，母女两人都被限制了自由。
都说商场如战场，建筑行业尤其是。
——就在三天前，有朝阳群众举报某大型高尔夫球场，占用了北京的住宅用地，属于违法建筑。事情一出，被高房价绑架的北京市民都不淡定了，纷纷要求政府彻查谁在占用土地。
不久之后，国家廉政署介入调查，发现这块地涉及了不少权钱交易。为了平息广大人民的愤怒，政府罢免了许多相关的官僚。
连建造这个高尔夫球场的建筑公司，也被牵连在了其中。
很不幸，这高尔夫球场，正是林珏的公司建的。洽谈合同的时候，还是林珏本人和政府的某位大官签署了协议的。这位大官，现在也蹲在监狱里头。
作为第一法人，公司出事了你就得担责任，于是其他几个大股东，都纷纷要求林珏出来背这个黑锅，以免公司真的被政府强制取缔。
而政府开出的处罚清单简单明了——
林珏要么缴纳5个亿的罚款，要么，就是蹲大牢二十年起步价。
“…妈妈她是无辜的，但现在她怎么都说不清楚了。”林粒满是忧心忡忡道：“我得留在北京，陪着她度过这关。”
米冉明白，：“先照顾好你母亲吧，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虽然林粒和林珏从前关系不太好，但两人毕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对于林粒来说，母亲才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远远胜过她的爱情和尊严。
所以为了救母亲，林粒也是想尽了办法——
“米然，我问过了妈妈，我们家的存款只有两个亿，公司出一个亿，加上我的存款和林家的不动产变卖，也只能凑足四个亿而已。剩下来的一个亿，根本拿不出来。你说，我妈妈会不会被警察带走去坐牢？！”
“不会的。”看她这么胡思乱想，米冉只好安慰道：“一般来说，政府会限定一个期限缴纳罚款，一年到五年不等。大多数情况下，不必一次头缴纳清的。你和你母亲，先把能缴纳的钱先交了。剩下来的钱，跟政府沟通好以后，看看能不能找律师减免罚款。”
听她这么说，林粒稍稍放了心。
然而，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政府这次是动真格的。那几个经手这块地的官僚，已经锒铛入狱了，而承包的建筑商这边，政府也想早点开刀，这样才能给沸腾的群众一个交代。
警察带来了消息：限定林珏在一个月之内交清楚罚款，如果不缴纳清的话，那么林珏就陪同贪官一起坐牢。
这下，林家真的是大难临头了。
公司急于撇清安息，十几个股东联合起来，将林珏的董事长之职罢免了。
母亲的祸事牵连到了女儿。拿林粒当摇钱树的娱乐公司，提前解除了合同。
甚至连网络平台也得到了消息，全面封杀了林粒。那些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一夜之间全部下架。
更让林粒心寒的是，她的圈中好友，此时此刻都变的落井下石，见死不救。
她从前虽然在歌词中说什么堕落，颓废，黑暗系，但实际上，她的生活根本不是那样的状态——想一想吧，她是公司的香饽饽，是网络上数一数二的歌后。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怎么会活在黑暗中呢？！
那些暗黑系的歌词，不过是无病呻吟的作品罢了。
但是现在，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社会的黑暗。
公司里，往日和她关系最亲密的是两个残疾人助手——阿木和美美。这两人是她五年前从疗养院中招募过来的残疾人。一个是因小儿麻痹下肢瘫痪，一个是因为车祸右臂截肢。当初他们过得那么凄惨，要不是她帮忙的话，两个人连护理费都交不下去了。
阿木和美美这几年跟着她，也赚了好几千万。平常两人都把她当恩人，什么事都千依百顺的。然而现在，她一提到借钱，两人的嘴脸就变了。
美美发了这么一条消息：【林粒，你也别来找我了，就当我们从来都不认识好了！】
阿木更甚，居然这么回复她：【都说树倒猢狲散，何况是人呢？我们以前是你豢养的，用来充门面的走狗，你也利用够我们身上的价值了。现在大家不拖不欠，别跟我提什么借钱。】
林粒顿时火冒三丈——她什么时候将阿木和美美当做走狗了？！
她给他们最好的工作，将一切大小事务交给他们负责，让他们拿出场费和回扣，这些年，她哪里亏待他们了？！怎么能这么说？！
【阿木，你讲不讲理？！我把你当做大哥一般照顾，你把我当什么？！】
【呵？！大哥？！你当初雇佣我们，不就是想树立自己的慕残者形象，好让那些脑残的中二少年都追随你嘛？！我和美美正好符合你的要求，所以你才有机会利用我们的。这些年，你把我们带在身边，假意做慈善，做什么残障大使，不都是为了你自己的名气考虑吗？！那些钱，本来就是我们该得的报酬，为什么要借给你？！】
林粒气得发抖。她从来没受过如此的侮辱，眼泪不自觉地掉落了下来。
比拒绝更伤人的，就是所谓的“挚友”，在你最狼狈的时候，又把你给污蔑！
【…阿木，你不借就不借，想走就走，我不会拦你。但是你不许侮辱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和美美来树立什么慕残者的形象！】
【呵？！谁会相信你？！你当初不是为了博取可怜才雇佣了我们，那你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的初恋他也是一个残疾人，我了解残疾的痛苦！我只是想让你们摆脱这种痛苦，过上好日子而已！】
【啧啧啧，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明明利用了我们，还说得自己很无辜清白似的。我说，你也卖够惨了吧？以后改行卖身怎么样？！】
对方还发来一张海宴盛会的图，那里是京城有名的淫.窝。
【…看样子，老天爷让你小儿麻痹半身不遂是有理由的！】林粒一边发抖，一边打字:【你这种走狗，就活该一辈子当个残疾人！被人唾弃，被人瞧不起！你就活该一辈子都活在黑暗中！】
发送完毕，林粒就拉黑了阿木。
——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两个家伙！他们不仅生理上是个残疾人，连心理都是扭曲病态的！
之后，林粒又联系了几个圈中好友，恳求他们借一点钱，结果都受到了各式各样的冷嘲热讽。
其中有个叫“胭脂”的网红主播，从前是她关系最亲密的师妹——胭脂当初来公司面试的时候，她是评委之一。其余的评委都给了不通过，是她力排众议，给了这个追梦女孩以机会的。后来她提拔了胭脂，胭脂才走红的。
往常在公司里头，胭脂便一口一个姐姐相称呼，还说：“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如今，这个亲妹妹也变了脸色——
【…什么？！两百万？！我哪里有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