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躲,咬着牙冲我笑。

我心一疼,连忙收起宝物。我以为他会收敛,可他照旧吻上了我。

大约是怕我激烈反抗,他的吻尽量不带任何的要求,只是唇瓣轻轻的挨蹭、辗转、交换着呼吸。可很快,他就像迷失了一样,吻得越来越热烈,双手捧着我的脸,带着一种悲伤的沉醉,仿佛要把彼此的纠缠刻在最黑暗最深沉的梦里。

我开始时被他的举动吓住了,随后就是不能挣脱。而正当我混乱着要陷入沉沦时,他放开了我,手指探入我的衣领,把我挂在肚子上的两只戒指都拉了出来。

“唔,传说中的狼牙戒指。”他有点轻佻地摩挲着戒指上的狼头,说的话有点让人不懂,“有它保护着你,倒也不错。”

“你说什么?还是先”

我执着地想让他先救我师兄,但他却无情的打断了我的话,而且是以法术打断的。他只是扳动了鬼牙戒指两下,我就全身僵住,张了几下嘴巴,什么音节也发不出。我努力摆脱控制,却发现只能做出一些表情,除此之外,手指也动不了半下。

“以前我没告诉过你,我的鬼牙戒指不仅对吸血鬼有法力,对人类也是一样。它可以让吸血鬼失去意识,也可以让人类被冻住十二个小时。”

“你要干什么?”我惊讶地问,当然是出不了声的。不过我懂唇语,相信他也懂。

可他不理我,先是跑到楼上去,把昏睡的小丁搬出门,然后是我师兄,最后是我。当我看到我们师兄弟妹都被并排“摆放”在小木屋边的湖畔时,不禁又惊又恐又好奇。

初春天气,山间仍然寒冷。已经融化的湖水在星月黯淡的天空下,显得黑沉沉的可怕。

他要干什么?杀死我们全体?沉湖?这种刑罚可是中国古代对待奸夫淫妇的,他为什么也要让我们这样死?痛苦的死?

可不管我怎么焦急,他都不再看我一眼。他划破自已的手,把血注入鬼牙戒指中,再对着我们三人掀了几下。随后,我惊异地发现,我们的身体外被一层水晶体包围,就好像,我们三人被同时放入了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材中。

“省着点用,这么大空间的氧气,足够你们用十二个小时的。”他说着,却似乎是着对昏迷不醒的师兄说,不是对我,“时间差不多了,他们马上就到。以后,一切就是你的责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告诉我!里昂,告诉我!

我徒劳地在心底呐喊,根本无法阻止他把这个巨大的水晶棺材沉入了湖中。他这样子,倒像是把我们的气息全部以水封绝,不被别人找到。

我不能动,干着急,只仰望着上面不断翻滚的水波和气泡,心底那种不祥的预感急速冒了出来,笼罩了我的全身。

里昂要离开我!天哪,他要离开我!

这想法令我的呼吸差点断绝,从不知道我是那么不能失去他。可,怎么办?

我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此时,天呈异相,就像海市蜃楼似的,天空中飘过一朵云,像一面镜子似的,把岸上的情况反射了过来,令我仰躺在水底也能看得清楚。

我看到李斯特带着几个金色长发的吸血鬼来了,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但感觉得到那三个人强大到不能匹敌的程度,“听”得到李斯特与里昂的对话。

里昂:你们来了?

李斯特:我筹划很久,力求在揭露你的时候,长老会的最高三名成员在场,并直接行刑。

里昂:你怕我。

李斯特:我赢了你,是不是?不要试图逃走。你逃不掉,而且会连累别人。

里昂:我没有跑。我只是保证她能平安离开。

李斯特:(大笑)里昂啊里昂,没想到你倒是个情圣,对那个东方女人动了真情,居然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中国话怎么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不过我说过,我的人不能白死,P先生更不能白死。你以为我在开玩笑?现在审判已经完毕,你将于今天的第一束阳光到达时被处决,还有什么可说的?

里昂:我要求保留范伦丁家族的尊严。

李斯特后退一步,似询问着那三个人什么。

里昂:作为血族亲王,我有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

李斯特:长老会答应你,我们会在那栋房子里亲眼见证那美丽公正的时刻。然后,躺在那辆灵车里离开,只留下你的灰烬。

里昂:(非常优雅的鞠躬,脸色平静)我非常荣幸。

听到这儿,看到这儿,我终于明白了,随后,我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们要处决里昂,到底师兄去谈判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里昂死?难道他为我杀掉那个血族中人的事被发现了?P先生又为什么会死?形势为什么突然会逆转成这样?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吗?!

我的心又急又痛,可不管我多么拼命,身子就是没办法动分毫,师兄和小丁又都沉睡着。那种无助几乎摧毁我的神经,令我从每一个毛孔都痛上来,宛如万箭穿心。

谁来帮我?我不要让里昂死!

现在是黎明前的几分钟,最黑暗的时刻,最寂静的时分,晨曦就要代替夜色。可什么,他不能渡过这一天?为什么,他不能从黑暗中接近光明?

从反射中,我清晰地看到了里昂的脸,显然他正面对着湖水,而李斯特还那三个面目不清的长老已经躲到了屋子里。

阳光,已经从山林的顶部露出一丝金红色的光芒,里昂静静的站着,脸上没有一点惊恐和犹豫,如岩石般坚毅的脸上保持着最后的骄傲,眼神却温柔如水。

他嘴唇动着,我觉得他在对我说话。我“听到”他用一种快失传的古老语言说着什么。或者他以为没有人会懂,也没人听得到,可偏偏,我被逼着学过这种语言。

他在念诗。

我要你活得快乐

偶尔甜蜜的想起我

那样的话

就算身在地狱最深的地方

我也会歌唱

我最亲爱的

不要哭

倘若我死了

我会因为爱着你

而了无遗憾

他爱我。原来他爱我。

只是为什么,要到死亡的最后一刻,他才让我知道。

我心痛到无法形容,似乎胸口上有个大洞,把我所有的血液和感觉全部消蚀了。我眼睁睁地看着美丽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被烧成了一团火。

我痛得昏死了过去。

在陷入黑暗的刹那,我才明白。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爱上了他。

可是,我们再也不能相见。

第三卷 梦,汇成了海

第01章 代价

醒来时,我一度以为自已做了个超级可怕的噩梦。我觉得我还在哈德斯岛上,待会儿上图书馆时会遇到那个人抱着那本厚得变态的血族年鉴翻着,长长的腿架在桌子上,面部冷酷坚毅的线条被金发的闪光衬得柔和起来,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地对我说:谁允许你研究我的家族史来着?做为一只棋子,你踏过界了。

其实,他是个不容冒犯的人,我却掀了他很多次逆鳞了。

要不,以后对他好点吧?

我甜蜜地想,心头一软。然而这念头一出,那剜心剔骨、凌迟般的痛浪涛般汹涌而来,我避无可避。

他死了!

就死在我面前,从容赴死,脸上甚至带着释然的微笑。

他离开了我,永不再重逢。

我哽咽着醒过来,连气也喘不出。有一只手温柔地轻拍在我的背上,不用看,我直接哭倒在他的怀中。

“师兄,带我去找他!师兄”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要是”师兄的语气里满是真诚的遗憾和疼爱,“我能替他死就好了。”

不,我不要里昂死,但也不要师兄死。我不想任何我爱的人死,可事情为什么会到了这步田地?

我乱哭一气,但那痛苦却半点不减轻。不过我终是累得脱力了,被师兄半哄半劝着又躺回到床上。

“这里是哪儿?”我无力地问。

“我们已经出了荆棘镇。”师兄站到窗边,目光凝视着外面的灯火,“是邻州,我的私产。”

我觉得他是有话要对我讲,果不其然,他沉吟了一下就继续说道,“小乙,我不知道整件事怎么会演变到这样,但他,那个血族亲王”

“我睡了多久?”我把那无这无际的痛感压了下去,逼着自已冷静下来。尽管我不能接受事实,但我必须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天。”

“你的伤?”我打量了下师兄,见他浑身上下都干干爽爽,好像没受过伤,可脸色却苍白憔悴,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也很辛苦吧?但至少,他还活着。

心又扭了起来,吓得我立即抚平,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时候,我不能被情绪左右!

“外伤全部消失了,内伤要恢复一段时间。”师兄老实地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立即明白,是里昂用他的血救治了师兄,不然有谁能在血要流干的情况下,外表还看起来毫无损伤?

“小丁呢?”

“在隔壁房间。”

“里昂呢?”我突然问,期望有奇迹发生,得到不一样的答案,真是可笑又可悲。

师兄没说话,而是回到床边,握住我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天我去赴约,才知道我和他的约定已经为人所泄露,他被绊住,而我受到了袭击。他救了我,是为了你。他觉得他离开后,只有我才能照顾你、保护你、不计任何代价。”

“伤你的人是谁?”

“就是那三个血族长老。”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据那天我所看到的情况,那三名血族长老是顶级的血族成员,也就是说,活得比李斯特还久,如果说李斯特是第七、八代吸血鬼,那三个长老绝对是五代以内的。师兄能和李斯特打个平手,但面对那样的高手,还同时面对三个,其凶险可想而知。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能想象,当时死神肯定已经拿着镣铐,蹲在角落里,随时准备上前把师兄带走。

怪不得,他那天伤得好像浑身的血都流干了似的。而里昂要治好他的伤,付出的代价也一定很大。

“还好那个亲王及时出现。”师兄很平静,至少外表如此,好像才经历生死劫难的是别人,“虽然他只活了八百多年,比李斯特还少很多,但他非常强大,就像咱们人类中有异能的那种。而且,他出现得出奇不意,所以就在那三个长老和李斯特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了我。那种能凝结成水晶体的法术又隔绝了我们身上的血气,这些安排足以使他能到那间小木屋去,与你告别。他自知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所以做了安排。”

师兄说得太直白,结果那话就像世间最锋利地刀一样,狠狠割在我已经血肉模糊的心上。猝不及防之下,痛得我身子都缩成一团,恨不得回到无知觉的黑暗中,再也不要醒来。

他千辛万苦要见我最后一面,可我却没能温柔的对他。我真的很恨自已,恃宠而骄,从没注意过那些已经很明显的感情暗示。到现在,追悔莫及。

“那种神奇的法术并不是鬼牙戒指的功劳,他本身就有这种法力,鬼牙戒指只是辅助他把水晶结界结得更大、更容易。他把我们师兄弟妹三人沉入湖中,就是为了不让李斯特和那三名长老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外。毕竟,那三名长老不能在此地久留,他们也不可能想到我们就藏在附近的水中。他提前弄昏了我,只要我在昏迷中醒来,我就有能力把你带出荆棘镇,李斯特绝对不敢越界来挑衅狼族。只是,我虽然不能动弹,可却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就好像亲耳听到和亲眼看到。”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自已亲身受死还难受,对不对?”我惨笑。

师兄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他好像要为我找点事做,要让我的大脑一直转动着以转移痛苦,所以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顺着自已的思路说下去,“那天天一亮,李斯特和那三名长老就躺在灵车内的棺材里离开了。司机的和守卫,自然是被控制的普通人。哼,说起来,他们从没有停止过役使人类。”

“他”我不是不明白师兄的好意,但我总不能彻底相信,里昂真的就这么消失在了天地间。

“他成为了焦骨,我埋葬了他,就在湖边。”师兄叹了一声,“抱歉让你看到一切,小乙,我本不想让你那么难过。”

我一惊,“你可以驭使四时气象了吗?”

原来啊,没有什么天呈异相,是师兄施法,使天空中云气凝聚,像镜子一样反射出湖边的情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师兄的法力已经突破到这种程度。只是当时他不能动弹,仅凭心力就做到这一点,令我明白他当时想出手帮忙的愿望有多强烈,不比我少半分。

至于他能感知身外的情形,好像身临其境,也是有灵魂出窍的力量吧?

师兄也是个极为骄傲的人,虽然外表淡淡的,从不表现出来。里昂用生命保护了我们,他会觉得欠了里昂很大一个人情。所以,他才扔下狼族不管,把我带到邻州来,以后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帮我,因为他有一个男人间的无言承诺。

“只是接触到了皮毛。”他苦笑,“不然我可以用乌云遮挡阳光。只是,那个亲王,最终也难逃一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撕裂般的痛楚中,我突然被愤怒的情绪所左右,一时之间,居然压过了伤心。

“我听到一点灵车中的对话。”师兄皱了皱眉,“那个亲王杀死同族的事被发现了。你也知道,根据血族规则,就算他是亲王之尊,仍然要以自已的生命偿还。”

“不可能!”我突然激动了起来,“他杀死李斯特的孩子时只有我在场,他不说,我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

师兄看了我一眼,“还有这么一桩吗?不过,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也没关系了。他被定罪的不是杀了什么李斯特的孩子,而是因为杀了威廉十六,还有P先生。”

听到这话,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我怎么忘了威廉十六了?我卷入这场是非,不就是从这个前领主开始的吗?可是,那件事也应该是个已经彻底沉寂的秘密,是谁又把这件事挖了出来?还有,里昂怎么会杀了P先生??!就算他发现P先生背叛他,他也不会用这种极端手段惩罚曾经的亲信,范伦丁家的骑士。

而他的被审判,仅仅是因为他杀掉了同族中人吗?和日行石、和夸父之引有关系吗?除了李斯特,和金秀儿和马小丙有关系吗?和血族内部权利的争夺有关系吗?

我真是傻,以前一直为他杀掉李斯特的孩子而担心,但现在想来,那几乎算是因阻止同族人作恶,抹黑血族尊严而不得已为之的突发事件。那件事真摆到台面上来,也许里昂受的惩罚不会这么重,甚至不可能被定罪。

哪想到,表面的太平下,深处早就涌动着阴谋的影子。只可惜,我们都没有注意。里昂就是保持了太高贵的品性,这才被人算计。要知道高贵是高贵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这个时代,已经早就被没有信用与尊严的卑鄙者侵占。要想胜利,唯有更狠而已。

“打电话给D先生!”我腾地坐起来,“我必须弄清事实。我要报复!”

“你傻了吗?”师兄按住我,“P先生死了,据说是那个亲王杀的。你觉得,D先生还会理会你吗?他不杀掉你给P先生报仇就不错了。诚然,他热爱人类,他喜欢你,他与我友情深厚。但你该知道他和P先生的感情,爱了几百年而不得。现在P先生横死,他必然疯狂。”

“那找开特·凯撒!如果他没死,作为里昂的头号亲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我的反应很快,因为我要报复。

必须有人,为我永远的痛苦付出代价。

第02章 守株待兔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没有再流一滴眼泪。除了夜里,我抱着被子,咬紧牙关,把哽咽声全闷在黑暗之中。痛苦和内疚,那份来不及的遗憾令我坚强,哪怕只是暂时。

“你不能出现在哈德斯岛上,那太危险了。”当我冷静下来后,师兄对我说,“李斯特知道你我都没有死,也知道咱们要调查一些事情,所以必然有所防备。还有D先生,他熟悉你我的行为,不容易瞒过。”

我沉默,知道师兄说得对。

如今的哈德斯岛,于我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虽然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也不能让李斯特瓮中之鳖才好。到现在我才深刻的体会到,以前我可以在月光情人拥有特权,只是因为那个人在我身后。

正像那首歌所唱:从来就没冷过,因为有你挡住寒冬。你总是轻声对我说,黑夜有我

如今,他不在了。

但,我有办法了解事实真相,然后为他讨个说法。我不管谁对谁错,我不管正义与邪恶,我不管什么规则什么道义,总之谁伤害了他,就一定要对方血债血偿。D先生失去P先生后陷入疯狂,我何尝不是!

我想到了珠儿,开特·凯撒的人类女友,坚信那阴阳怪气的家伙深爱自已的可爱姑娘。她经常上岸采购生活用品,以前还帮过我,我知道她经常出没的地方。

“用笨法子,守株待兔。”我决定,“师兄放心吧,我回荆棘镇,亲自去找珠儿帮忙,易个容就行了。”

“小乙,现在岛上情况不明,但肯定不太平。如果开特·凯撒是前岛主的亲信近臣,也许他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

“我就盼着他不好,这样珠儿才更能帮我。”

“但她是开特·凯撒的女友,李斯特会派人紧盯着的。”师兄摇了摇头,认为这办法不好。

“我相信,李斯特根本不知道有珠儿这个人存在。”我冷笑。

人们对敌人的了解总是胜于朋友,事实上只有珠儿一个人自认是开特·凯撒的女友,别人都觉得她不过是岛上大管家私人的移动血库而已。而李斯特狂妄自大,喜欢伤害别人柔软的部分,珠儿显然引不起他的关注,不过我还是会小心的。

“如果珠儿不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