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最年轻,是因为这么个专业就是个死功夫,全靠时间来熬,研究生、高译、再进入实战筛选,轻松一算就是十年。我不知道她哪儿来的时间,只知道她不玩儿,不打扮,别的女孩儿想要的她都不稀罕,脑子里除了字母,什么也放不下。今年刚二十三岁,已经是远油同传的第一组合,比别人最少多活了五年。”

男人的话,平铺直叙,形容词一出现就是最高级,用词直白到绝对,把这番话所能达到的想象空间完全占满,不给任何人留疑问的余地。

在座的听了都不知道怎么吭声儿,对于这个专业,即便不了解也有所耳闻,确实难度大,可听谁说都可信,唯独听这家伙说就有一种特别的尴尬感。因为“南嘉树”这三个字本身就够传奇,让他开口夸那得是神级的存在,可现在,这不是夸,这特么是盲目崇拜!

大家忍笑的功力也都很高,毕竟女孩儿的努力和优秀是真的,只是此刻不得不心疼她,小丫头像被自大的父母当众尴尬吹破天,很窘,可是又舍不得让他难堪,宁愿自己这么受着,配合他,本来清净的小脸被他折磨得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咕嘟嘟的火锅,热气熏熏,热气后面是那一对。不知道是没有见过这男人这副垂涎到目中无人的嘴脸,还是两个人的姿势太好玩儿,一种近乎儿时的亲切感让所有人的眉目都温柔起来。这两个在一起的感觉特别亲,不像情侣,也不像夫妻,好像那条暧昧的线不知怎么的就被他们越过去了,到了一个真的夫妻都似乎无法进入的境界,然而,他们并不自知。

男人的目光巡礼一般一个个逼过来,总得有人吭声,炎彬假咳了一声,“咳,小弟妹真的很厉害,所以,嘉树是想说什么?”

“所以,我琢磨着吧,她多拼出这五年的时间,可能不是为了陪我去荒郊野外闲待着。”

哦,大家这才明白,原来重点在这里。刚才的讨论真的毫无意义,他的重心从他的事业变成女孩儿,咳,的事业,这么冠冕堂皇。

“所以你还是决定调回来?”陆柏杨问。

“总不能拖祖国同传事业的后腿。”

“艹!”蒋航宇实在是忍不住了,“老南,我特么是真服你!你能不做出这种大义凛然、牺牲自我的德性么?你是知道苗伊不肯跟你去,提前自己给自己长脸是吧?”

面对兄弟毫不留情的扒皮,大男人笑得很无畏,两手握了女孩冰凉的小手哈着气揉搓,“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敢问啊,自己先向组织表姿态。”

“哈哈…”真特么贱啊,一桌人要笑死了。

“严栋!严栋!你瞧见了这没出息劲儿了没有?”炎彬笑指着南嘉树大声说,“麻溜儿通知你们那个什么张总,别特么管什么南大总工了,赶紧把咱们同传小天才招去拯救你们CNE!”

“真他妈的,”严栋已经被挤兑得牙都快咬碎了,“弟妹!我代表CNE出远油双倍、三倍的薪水,拜托你告诉他滚回现场去行么??”

“你滚蛋!”南嘉树骂。

他们都笑,惊天动地的,嫂子们也笑,笑得苗伊恨不能钻进地缝里。悄悄抱怨,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还这么没皮没脸的,就给人家笑,然后心甘情愿被骂、被摁着灌酒。大手早松开她了,留她一个人含着泪花打转转,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假的,反正…她的心都被他化成水了,还热嘟嘟的…

入了夜,山里的风特别大,壁炉里的火特别旺,男人们的歌声…也是特别难忍。

带来两天的酒一顿全喝光了,这五个人,被尊称为某工的就有三个,另外两个,一个某总,一个某大夫,勾肩搭背的,上万的红酒被他们当啤酒喝了,酒量吓人,不过好像谁也没醉,口齿都特别清晰,思路虽然莫名其妙,可彼此之间却挺能理解,共鸣得不行。

到最后,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上了发条,扯开嗓子就喊,蒋航宇还带了把吉他来,根本也不知道什么调了,噼里啪啦地全程瞎拨弄。幸亏小木屋之间的距离很大,幸亏外面下着雪、天气恶劣,可以当成风过山林的鬼哭狼嚎,否则这种扰民的程度,一定会被报警。

一起收拾了厨房,嫂子们回房歇着去了,苗伊转回来悄悄地坐在壁炉边的垫子上。她本来也该上楼去的,趁着他疯,她可以赶些易科的活儿,可是今晚,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离开他,一步也不想…

他也喝多了,其实也不是醉,就是疯得像高中的时候。明明很磁性的声音都给喊哑了,然后哑着嗓子还要唱,像老楼的楼道放大的那种肆无忌惮。苗伊抱了膝,看着他,他今天真的好开心,虽然领口敞着、袖子卷着,野战裤的背带耷拉着,完全没有总工大人的酷,可就是这么乱七八糟地帅,帅得很无耻,很…可爱!

“哎,我苗苗儿呢??”

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突然就很大声地冒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往厨房去,“苗苗儿?苗苗儿??”

苗伊愣了一下刚要起身,他已经旋风一样从厨房转出来,一眼就看见壁炉边的她,大大的毛衣外套毛绒绒地裹着,坐在壁炉边像一只白色的小猫,他笑了,“你们瞧,是不是属我苗苗儿最乖?”

没等人理他,他大步就过来,膝盖一弯,一下就扑到她身上。苗伊这才感觉到他醉了,完全不顾及自己的重量,抱成团儿一样窝着抱紧她,一身的酒气,口中像疼似的,咬牙吸着气,“苗苗儿,我的小苗苗儿…”

他的脸颊好热,手臂勒得她快不能呼吸,可是苗伊的心却像被大手捧在了手心,跳得连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不住…扭头,唇轻轻触在他腮边,“我们回房去好不好?”

“不回!”他声音很大,“苗苗儿今儿还没给小叔叔唱歌儿呢…”

“哎,对啊!”不远处的蒋航宇听到抱着他的吉他就冲过来,一屁股坐在他俩对面,醉了,口无遮拦,“苗伊苗伊,我特别喜欢你的声音,早想听你唱歌了!唱什么?我给你伴奏!”

“我不会唱…”

“怎么能不会唱呢??”蒋航宇特别不满,告状:“老南!你看她啊!让她唱啊,啊?”

“我苗苗儿最会唱歌儿了,”他粗重呼吸肆无忌惮地呵在她脖颈,“是不是,苗苗儿?”

已经不能跟这两个讲理了,苗伊抿了笑,轻声问他,“想听什么?”

“不管什么,宝贝儿,我要听你用吴语唱,特腻…”

“唱《兔子先生》好伐啦?”

“嗯,”小声儿已经带了俏音、软软的,他答应着,忍不住牙齿就咬她,“行…”

外人离得这么近,他就这样,苗伊还没羞一下,对面这个“外人”就很高兴,“这歌儿好,我来伴奏!”

明明已经醉得眼睛都红了,可琴弦拨起来,没有刚才男人嘶哑的浑浊,小木屋里,清凌凌的弦音…

贴着他的脸颊,苗伊轻轻唱,“小囡囡问妈妈,兔子额屋了啥地方,妈妈笑了回答,月亮是兔子先生额故乡;小囡囡问妈妈,兔子先生为啥逃夜,妈妈笑了回答,流浪是兔子先生额特長。小囡囡勿开心,讲兔子先生哪能介皮啦…”

吴侬软语,钻进心里,软得他受不了,重重地吸气,埋了头,狠狠地咬她。

夜深了,苗伊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圆木的横梁,听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地淋着她的心…

《兔子先生》还没唱完,他就把她抱了起来,一步都没停就往楼上去。别人都说怕摔了,他都不管,狭窄的楼梯大步往上走,问她:“怕不怕?”

她摇摇头,他抱着她,她还怕什么?如果他摔了,反正,她也要到地上去,不如一起了…

浴室的门打开了,一股水汽扑来,看了一眼,苗伊立刻羞得往被子里一缩,这个家伙,居然,居然这样就出来了…

他走过来,俯身,大手抚着她的发,看着她只露出的两只眼睛,手指拨开被子,吻下来…

一整天,好想他,她好想搂着他的脖子,可是,整个人被他裹在被子里动不了,只能仰起脸,浸他的酒气和薄荷的清香里。厚厚的被子被挤得扁扁的,清晰地,感觉到他。

并没有多久,她还不够,他就离开,看着他轻轻咽了一口,“对不起…”

“干嘛对不起啊?”

“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谁说的?”他眯起醉朦朦的眼睛,笑了,“你的礼物我早给你预备好了…”

“嗯?是什…”

声音未落,就被他一把裹了翻身,扣在他身上。

居高临下看着他,这样的方位,她还从没有经历过,有点羞,“干嘛啊…”

“要我。”

大手扣着她的头,气息呵得好近,苗伊脑子热热的,没大听明白,“嗯?你,你说什么?”

第87章

可能是离得太近了, 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在他醉兮兮的眼睛里, 略微发红的颜色染了目光,苗伊一眨不眨,不太能思考。

被大手扣着,她抬不起头, 任他的呼吸肆无忌惮地在她口鼻边,让她完全在他的味道里。

苗伊轻轻咽了一下,又问, “嗯…你, 你说什么?”

“我说啊,”他微微一挑下巴,蹭在她唇边,一字一顿:“你,要, 我。”

声音已经彻底吼哑, 浸了酒精,腻在喉中时而有,时而没有,像带了小锯齿划得她的心敏感得受不了。

终于听懂了,自从在一起, 这个“要”字就已经完全失去本来的意思。分别的日子里,说不了两句他就说想“要”她,微信上看着还好,可电话里, 声音一沉,那呼吸隔着听筒都发烫…

开始苗伊真的羞得不行,觉得酷酷的总工大人怎么看着图纸都在想这个啊??也太不正经了…

可是后来,就习惯了,他似乎就没有不想这个的时候,总是“要苗苗儿”。听多了,有时候她还会跟着他很不知羞地说:苗苗儿不给要,回来也不给,让你再骗人!

现在,居然说“要”他?“他”从来都是主语的,怎么成了宾语了??

她趴着,被筒已经被拽开,紧密度是她整个体重还有他手臂的力量,根本就压不住可他的嚣张。苗伊羞,还怕,哼,就算,就算技术上有这种可能,实际操作也,也是绝不可能的!

“不,我,我不…”苗伊说着就想往下挣,可是,她像小耗子被拷了夹子,根本就动不了。

“不听小叔叔话,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又成了“小叔叔”了,对她又哄又吓的,完全不顾自己这种“要”求是不是“小叔叔”。

“不是,我…”怎么可以??苗伊的心都跳乱了,统共他们也没要几次,每次招架他都招架不来的,别说整个过程,经常是开始没多久她就已经迷迷糊糊的,除了像个软枕头一样随便他摆弄,哪里还知道在做什么。而且,每次都不一样,她自己的程序都还稀里糊涂没完全搞清楚,怎么会知道他的?这样子,怎么…操作??

“苗小一,你心里根本就没我,是不是?”

马上就上纲上线,小叔叔就是这样,不管她犯什么错都能归结到心里没他,真是急人,“不是!刚才都给你唱歌了呢…”她都好久没唱过歌了,他说让唱,她就唱,当着这么多男人,还是方言呢…

“唱个歌儿就算了啊?你当你还四岁啊苗小一?那时候是个小糊涂蛋不记得也就算了,今儿呢?心里都想什么呢?”

终于还是来了,他一点醉都没了,咬着牙一副睚眦必报的样子,苗伊立刻心虚打蔫儿,“我,我是太忙了,就没注意…”

“是,什么事儿都比我重要,一年统共就这一天全想我还不行?你还能讲点儿理不?”

“不是啊…”苗伊还是有点委屈的,“这么多年,我,我不太记得了…”十六年呢,他一出现,她的生活马上就像放了焰火一样,到处都噼里啪啦五颜六色的,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你少拿分开当借口啊!”他居然拧了眉,很严肃,“提前多儿天啊?微信上挂着今儿的日子,我房里的地图上也是,这还不够啊?嗯?”

啊?真的吗?居然到处都有提醒来着吗?苗伊发愁地蹙了蹙眉,转而又在心里悄悄想:这个家伙这么不知羞,那今天兄弟们那些贴心的礼物到底是人家贴心还是他没完没了提醒来的,真是的…

“别生气了么,你知道的,我心特别粗,真的没有注意到…”

“除了那些字母你还注意什么??”

“对不起嘛…”她嘟了嘴巴凑到他嘴上,“嗯,亲亲…”

他立刻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少来啊!小狗儿似的,撂爪儿就忘!”

哼,这么疼,这么凶,可是趴在他胸前,这种猫扑的姿势真的很难理直气壮,苗伊只能继续哄,“好啦嘛,我知道错了,回去给你准备礼物,一定特别用心,行不行?”

“你准备吧!反正过了今晚就不是我生日了。”

这根本就不讲理嘛,现在已经一点多了,生日早过了呢…

苗伊抿了嘴巴不打算吭声了,让他训好了,谁知这都惹他了,咬牙,“苗小一!这是跟我犟是不是??”

“没有啊,我…”

“你就不能把我当第二十七个字母稍微操点儿心么?!”

噗!本来好严肃地被训,可苗伊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他这么作,粗哑的大男人声音,怎么能这么作!低头,小鸡啄米一般笃笃地啄他,鼻子,脸颊,嘴巴,下巴,“要呢,我的第二十七个字母最好了,最喜欢了。”

他白了一眼,随便她亲,依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趴下,蹭在他颈窝,她小声说,“今晚…让你想怎样就,就怎样…还不行么?”

“你少贿赂我!要么给我我的礼物,要不咱现在就睡觉!”

总工大人好硬气!胸口的人软软地答应: “那好吧…睡觉吧。”

“苗小一!!”

苗伊嗤嗤笑,今晚要不到,他才不会睡,而且,她能感觉到他,这个样子…他怎么能睡得着?

都不说话了,抱着。窗外,山林的风呼啸着,吹得小木屋嘎吱嘎吱响,房间里透着松香,暖暖烘烘的。

被子下面,苗伊的手展开,动不了,只能轻轻地捏捏他。这个家伙终于会意,松开些手臂。

感觉到她的小手,他倒吸凉气,一晚上的热似乎都有了去处,眉头更皱了皱,眼睛越发眯起来。

“可是…”她喃喃的,“人家不会…怎么办?”

他低头,吻在她额头,“小笨妞,这么多次了还不会?”

“哪有好多次啊…而且,每次…都不一样呢…”

他笑了,“万变,不离其宗。”

低哑的声音呵在头顶,烫得苗伊的脸红扑扑的,“你帮我…好不好?”

“不行。今晚,只能是你。”

他这么说,大手还是把她托了起来。枕在他颈窝,她眨眨眼睛。

“啊。”叫了一下,一晚上趴着,暖暖和和的亲近,可是并没有准备好,“疼呢…”

“忍着。”

终于忍下来,好难受,可是,又静下来。

苗伊悄悄地等着,居然真的没动静啊?天哪,到这步了,他都能忍啊?忍不住抬头,身体略一仰,“啊…”

“嘶…”正对上他眯起的眼睛,皱了眉,“苗苗儿,”

“…嗯,”

“起来。”

“不要…”

“你不起来,怎么要?”

“我…怕痛。”

“听话。”

他咬着牙,字也少,苗伊知道他受不了了,哆哆嗦嗦的,“那,那你把灯关了…”

“不行。我要看着你。”

“啊?我,我不!”这个真的不行!苗伊快要哭出来了,本来这样就够难为情了,还要给他看,那她羞死算了!义正言辞,“反正…反正你要想要,就得把灯关了,要不,要不我不!”

“两个都要。”

“不行!”

他的表情始终没变,咬着牙,也不多一个字,“苗苗儿…”

“我不我不…”

顾不得现在这尴尬的姿势,苗伊还想争,忽然,握在她肩头的大手紧了一下,感觉手心都出了汗,看他,眯眼看着她,眉头那么紧,她只能…自力更生了。

苗伊吸了吸鼻子,探出头往周围看,啊,被单!伸手,拖过来。

用被单裹着,她慢慢起身。

眼看着眼泪滑下她的小脸,他差点就疯了,可口中还在哄,“不怕,啊?自己的男人,你总得慢慢适应,乖,来。”

她不敢睁开眼睛,他枕了双臂,就这么看着她,虽然一点都不流氓,可是,可是还是好难堪!哪怕,哪怕她闭着眼睛。

她低了头,“我,我不行…随便你说什么好了,我,我不要…”

“宝贝儿,睁眼。”

她不肯,拗了一会儿,轻轻睁开。

被单像雪白的裙子,大大地铺开,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白色,像海上的帆。

苗伊笑了,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居然真的让她不那么羞了…

夜风卷过山林,已经枯去的树枝依然发出海浪般的声音,盘旋,翻滚。

帆船太小,很快就被打上浪尖,根本支撑不住,眩晕,乏力,跟之前多少次都不一样,几乎将她摧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消磨掉坚硬的冰山,她终于哭着求,“我不行了,没力气了…”

他一点怜悯都没有,“听话,苗苗儿…”

“我,我…”

“听话…”

他反复只有这两个字,根本就说不通。

苗伊抬手抹了把脸,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她从来就不是运动健将,这真的比马拉松还要漫长,呜呜呜…

趴着,热气快要蒸干,仅剩的一点点思维苗伊狠狠地发誓:以后打死她也绝对不能忘了他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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