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晕,脚像踩了棉花有点站不住,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带着松香,房间里已经暖和起来,可是她却冷得发抖,手稳不下来,不得不吸气,吸气,吐不出来,齿间控制不住发出颤颤的声音。

她就在他耳边,南嘉树听着,忍不住轻轻扭头。一晚上,她都安静,跪在他跟前求罗朴不打他,那眼睛里也是一点波纹都没有,只有小脸煞白。现在,她像小时候怕打雷,眼睛里全是泪,怯怯的,忍不下又不敢哭出来。

“…你疼么?”

嗫嚅的小声儿问他,南嘉树突然就受不了,猛地握了拳,握得手臂上爆了青筋,才没有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勒紧!想咬她,想狠狠地咬她:疼!特么都快疼死了!

“没事儿。”

“白天…还是去下医院吧。”

“不用。”

“我包得不好,怕好得慢。”

“能好就行。”

“淋了雨,万一,万一感染呢?”

“死不了。”

她闭了嘴巴,特别想哭,泪在眼里打转,想掉出来,浸得那雪白的药纱都模糊。

“苗苗儿,”

他叫她,声音很低,可她还是明显怔了一下。南嘉树没敢动,又叫,“苗苗儿,”

“…嗯,”

“那个,”做梦都梦到她应他这一声,可是她真答应了,他倒有点打磕绊,干干地咽了一口,“我就想问你,…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还像从前,行不行?”

“…嗯?”

“以前跟你说我能做两个,小叔叔和…”和你的男人,他没敢说完,怕那四个字一出来就吓掉这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我没做好。你看能不能…”

“不,不是…是我,我不…”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怕她又躲,他赶紧解释,“这个过去了,咱们不提了。我就想问,我…还做小叔叔行不行?”

泪珠含在眼睛里,很大颗,她根本看不清他,怔怔的。

“你看啊,是这样,”他笑笑,“咱们见面的时候我就是小叔叔了,是不是?这么多年,没见,我也是小叔叔,对吧?用姥姥的话说,咱是亲戚。不能因为错了两个月,就一辈子的亲戚都没了吧?”

她终于听懂了,一摇头,泪珠掉了出来,“我…不能跟你…”

“我知道,不跟我,啊?可你这么想,你恋爱了,然后觉得错了、分手,不能就此不认小叔叔吧?那个男人是南嘉树,他不识好歹,强迫你,不要他了。可小叔叔,他没做错什么吧?”

那还不是你?都是你…我从来爱的都是小叔叔…

“小叔叔…又怎么样?我长大了,不是以前了…”

“是,苗苗儿长大了。那碰巧咱们都在凌海工作,你一个人,总得找地方住,小叔叔这么大的房子空着,肯定想给苗苗儿住。就像你来开会,小叔叔非给你接来住一样,是不是?你搬回来,好不好,苗苗儿?”

怕她多心,他小心翼翼地哄,可说到最后还是急,忍不住就说要她搬回来,果然,她敏感的神经马上封闭,“不,不,不行!”她转身就要走,他手臂一下搭在桌上,轻轻拦了她。

“你听我说完。”他努力压了情绪,平心静气地解释,“其实,就是给你省点房租,省点交通费。你住小屋,忙你的,要做什么,小叔叔绝对不干涉,就只当邻居。你要觉得还不自在,我其实特别忙,岳总换去江州做樊津,我现在在凌海做一个总包的投标,经常住在公司。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回来一次。然后,以后,我会申请去现场。”

不见面,也想她回来住,声音这么沉,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霸道耍赖总是要她爱的那个男人,连坏企图都听不出…“你…为什么…”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不吭声,泪珠凉凉地挂在腮边,看着他。

她这么近,这么乖,又戒备得像只小刺猬,他的笑好心疼,“假话是,我就是想助人为乐,像当初假婚帮我的小邻居一样,现在帮她在外工作行个方便,照顾一下。”

“那…真话呢?”

他顿了一下,“我能说,那你能让我说完,别急着跑么?”

“…嗯。”

“真话是:一想着你在外头一个人,我就什么都干不成。”

这一句…她听到过,刚分手的时候他来远油找她,就是急切告诉她他想她,想得什么都干不成。可现在,同样一句话说出来,竟然真的变了,声音沉了好多,不急,却更真了…

泪又续得满满的,他心疼地看着,小手紧紧地捏着桌沿儿,发青,能感觉那紧张到冰冷的温度,想抱,却连握都不敢握,“你搬过来住,我回家能看一眼,知道你在家,暖暖和和的,就行。别的,都无所谓。”

泪珠终于坠不动,掉下来,“那不行…”

“你看,苗苗儿,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儿。我知道你对我不是那种感情,怎么会强迫你,对不对?小叔叔不是流氓,是吧?咱们这样,你工作,就住在这儿,就当出差,当小时候一样是邻居,行不行?”

心里最后那坚决的防线又开始松动,像漏进了水,越渗越多,没有洪水决堤的猛烈,却从心里往外软,往下塌,往里陷,根本撑不住…

“可是,这样会影响你…找女朋友…”

他笑着摇摇头,“没你的时候,我也没有女朋友。现在有你,我就想回家看见你,不回家,也想知道你在。当然了,这不可能永远,啊?苗苗儿长大了,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当然要搬走,要恋爱,要结婚,小叔叔绝不拦着。”

小叔叔,小叔叔…

心里叫他,千遍,万遍,他根本听不到,她就已经对自己绝望。自私,自私,闺蜜说的对,她就是自私,听他描述的日子,她好想过…每天,忙完了,回家,能看到他…看不到也行,知道他在,就在隔壁,就在现场,住在他的房子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那她该多开心,像…天堂一样…

她当然不会有什么男朋友,永远都不会,那…岂不是就永远耽误他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小叔叔,从来没有骗过她。

“苗苗儿,你看行不行,嗯?”

她低头不语。南嘉树看着,凑近一点点,轻轻嗅着她的味道,不敢追问。从来没有信过什么天、什么神,现在却想叫苍天,他真的不能让她离开,真的不能…

天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唯一的谎话、不确定的就是他能做到忍着不碰她,怕就怕,他忍不了将来有一天别人碰她…

“苗苗儿?”

“我…不能再给你做饭…”

“当然不用!咱们各吃各的。”

“我不会有时间跟你聊天,说话…”

嗫嚅的小声儿比春天刚刚出生的小鸟儿还招人疼,心都化了,南嘉树笑了,“行!不愿意理就不理,啊?”

“那…”她终于抬起头,近近地,与他四目相对,“ 你把那个签了。”

顺着她的小手,南嘉树扭头,空荡荡的餐桌上,是那份从来没有动过的《离婚协议书》。

南嘉树皱了眉,“苗苗儿,这个,咱先不签,行不行?等你…”

“你签了,我就当你是小叔叔。”

很轻的声音,却是他最怕的。不是非要强迫做她的男人,可那张纸上要破环的、曾经荒唐地陪她结下的那个假婚,时至今日,是他南嘉树今生做的最好的一个决定。

从那天起,她就是他的小媳妇儿,在他的潜意识,在他每天都要多出的想她的时间里。她不听话、跟他犟,他都得忍着,都得疼,像任务,像小时候看她的责任。就这样,莫名的,没有任何过度,没有任何开始和进展,就让他越过一切,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家。

他要是签了那张纸,就断了血缘,以后哪里还能理直气壮去找她、带她回家…

可是,他怎么能说不签?小叔叔这三个字是他的法宝也是他爬不出来的坎儿…

“苗苗儿,离婚不是签个字就能解决的,你先搬过来,咱们慢慢儿办这事儿,行不行?小叔叔都跟你保证了,绝对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要是想,告诉别人咱们已经离了,好不好?”

她的目光没有挪开,依然乖乖地落在他眼中,眼泪却明显浅了很多,南嘉树心疼,“咱慢慢儿离,啊?你现在想喜欢谁都行,小叔叔不管。”

“可我…”她轻轻摇摇头,“不相信你。”

说了这么久,他终于沉默了。

“你签了,我就来借住。真的。”

她像小时候缠他,加了个“真的”,那么诚恳。可是她忘了,她小的时候总是在小心眼儿很虚的时候,才会加这两个字。

撇一眼那薄薄的纸,他像一个赌徒,看着唯剩的筹码。不签,她不回来;签了,再也不会回来…

许久,他低声道,“我…也不相信你。”

一夜残留,很快就过去。

今天是周六,和云腾那边约定的开工时间是早晨八点。六点苗伊匆匆洗漱了一下换了衣服准备离开,打开浴室门就闻到了煎面包的味道。走出来,看到餐桌这边,摆了一杯牛奶,餐盘上两片牛奶鸡蛋煎出来的面包片;餐桌那边,他也在吃。

他没有让她,可是,不知是从来没吃过他做的早餐,还是…单纯觉得这样不亲近、不客套的方式可以接受,她走到餐桌边,坐下。

吃了早饭,想送她,只是一身酒气,不好说开车。她走的时候,在门边站了一下,回头,看他。

每次离开,她从不回头。这一次,南嘉树却觉那回眸的眼神扎得心疼,轻轻点点头,“让我考虑一下。”

她这才走了。

一个人,擦了身子,想睡,睡不着,倒把头躺疼了。折腾到十一点,起来喝了一本浓咖啡,开车往Ring Bell去。

一路上,脑子僵,两次差点闯红灯。

到了酒吧,罗朴还在睡,不过保安队长回来了,手上有医药费的单子,比预想中多多了,六个人连核磁共振的检查都要做。

南嘉树看着,没说什么,再连带营养费和酒吧的赔偿,罗朴昨天说五万,南嘉树签了六万支票放下,临走给保安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你老板觉得问题,让他打我电话。”

回到临湾城已经中午了,车库泊好车,南嘉树刚走到电梯,就见一辆黑色SUV开了进来。一看那熟悉的车型,他马上停了脚步,很快那车停好,车上下来一个人,背着背包,一身疲惫。

“航宇!!”

南嘉树大步迎了上去。

面对面,蒋航宇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眉骨都是瘀青,嘴角边还有血口子,“罗朴打的吧?”

“你这是连夜开回来的?怎么也没个信儿?”

“昨天夜里打你电话就关机,家里也是录音。”

“手机摔成黑屏了,废了。”随口解释了一句,南嘉树追问,“情况究竟怎么样??”

“跟你估计的差不多。”可能真是累了,蒋航宇脸上连笑容也没了,有气无力的,走进电梯,靠了。

“什么差不多??她爸就是那个案子破产的?”

蒋航宇长长吁了口气没吭声。

南嘉树皱了眉,自从江州听了老父亲一席话,才醒悟自己对小苗苗儿又多不上心,只知道要她、保护她再不受曾经的苦,却从来没想过她究竟受过什么苦,总以为已经过去,不要再回头、再揭她的伤痕。直到得知她去了酒吧当侍应生,南嘉树的心一下就炸!

苗苗儿喜欢英文,喜欢做笔译、口译,哪怕这些都是为了赚钱,他也能理解。可是,酒吧和她,绝对不配!苗苗儿的性格特别静,唯一的爱好是传统的戏曲,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怎么可能选择在酒吧打工??

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她不是因为和姥姥一起生活困窘而变成了喜欢赚钱、见钱眼开的小财迷,是真的需要钱,而且像罗朴说的,“很急。”

她一个小女孩需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姥姥、舅舅、舅妈身体都很好,按部就班的工薪族,生活并不拮据,就算需要钱也不会紧急,能让她这样拼命的,一定原因更重。只能是早早离了婚又抛弃她的父母。

究竟发生了什么?

开始调查,最先当然是找自己的阿姨,看跟苗苗儿舅舅这么多年邻居,有没有什么内情。阿姨说小伊伊再来的时候,长大了,也漂亮,只是特别瘦,也很安静,可能父母离婚受了打击,从不见她说话,又听老邻居们说是她爸爸生意赔了,把一家子都赔散了。

苗苗儿的爸爸苗唯清是卖地砖起家,后来开始承包楼房工程,因为本身也是工程师出身,又有经济头脑,很快就做得风生水起,直到接下某单位的一栋宿舍楼。

做工程就是压款子,本来搏的就是应付和应收账款的时间差来求周转和生存,谁知楼刚起了一层,那个单位就因为机构整合被重组没了,彻彻底底的,没了。

以前的领导再找到,已经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职位,根本不可能对前单位的事负责。整合重组,彻底消失,连曾经的上级单位都换了名称,合同、所有合作文件上的公章都变得一文不值。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夜之间,苗唯清的公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负债累累;一夜之间,多少年的心血化为乌有。

做生意就有风险,也最终酿成一家人四下离散的祸端。苗苗儿胆子那么小,这一场肯定吓坏了,那种情况下寄宿舅舅家,别说是个软软的小丫头,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小子也难免煎熬,不知道她小心眼儿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起那张小木头床,就好像能看到她悄悄窝在被子里哭的样子…

难怪老父亲看出她受过重创,南嘉树越想越自责,心痛难当。可是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总觉得哪里还不对,决定走近她父母再做调查。破产后,他们就回到了老家,远离了当年做生意的地方。南嘉树决定跑一趟,可是,苗苗儿在酒吧他一刻也不能放心,最后只好让蒋航宇替他去。

看蒋航宇长吁一口气,脸色沉郁,南嘉树问,“她爸妈怎么样?”

“不是破产。”

南嘉树一愣,“你说什么?”

蒋航宇扭头看着他正要答,电梯到了,两人走出来。外头下着雨,楼道很暗。

“你说什么?不是破产??”

蒋航宇站住,“公司是破产了,可是苗唯清没有。”

南嘉树一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公司破产清算,虽然什么都没了,倒都是正规程序。可当年,因为苗唯清在外面赚了大钱,亲戚朋友都想跟着,尤其是接了那个楼。民间集资违法,他就好心全部打成了欠条,按照个人欠款算。等到公司清算完,他身上有个人债一千六百多万。”

“什么??!”

意料之中的反应,这也是蒋航宇当时听到这样天文数字的个人债时唯一能有反应,“是,一千六百万,卖房子、卖车,除了身家性命,能卖的都卖了,最后剩下整九百万。然后,那帮曾经的亲朋好友,几乎每天来砸,来打。他们两口子就决定离婚,把苗伊送走了。”

“然后,开始还债,坚决还债,为此苗唯清还住回了老家,让债主们都能看见他。到现在,还了大概五十万。苗唯清今年十月病倒了。”蒋航宇苦笑,“打一个根本没有被告的官司,背着千万巨债,妻离子散,不病才怪。不过,他虽然挣不了钱了,他家的债却还在还。”

说着,蒋航宇顿了一下,“苗伊吧,一定是她。她现在肩上扛着至少八百多万的债。”

雨声,透过玻璃窗淅淅沥沥地陪伴着一个人的声音。

“老南,”蒋航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家三口这么多年才还了五十万么?”

“因为当时苗伊病了。一年都没说话,很重。苗唯清为了给她看病,找了凌海最好的心理科医生,又借了一堆债。就为这个,被原来那些债主打折了一根肋骨。后来就都传说他闺女得了神经病,逢年过节来他家砸的时候会骂疯子。”

“这一家人骨头真够硬的,就这样,都没撤。这年头还能有这么重情重义、恪守约定的人,太难得。”感叹一声,蒋航宇摇摇头,“可是道理都会说,碰到这样的情况,有几个人能做到?苗伊是个好女孩,那么乖巧,居然这么有担当。可是,有她这样的爹娘,有这一笔债,她这辈子,要么昧良心自己过,要么,就是这样了:眼里只有钱,肩上只有债。”

“老南,我知道你喜欢她,可别再去找她了。你心软,她一哭,你受不了,白受折磨。或者,她被你勾着,不能安心挣钱,也是折磨。依我看,要么你…”

话没说完,忽然,很轻微的声响,两个男人一起扭头,楼道尽头的门边,昏暗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女孩双手抱着包,脸色白得发青,薄薄的唇透明一样,很轻很轻的声音,“我…不是疯子。”

转身往楼梯间去,刚推开门,眼前一黑,扑通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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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漂浮的意识, 恍惚满世界, 模糊的白色,爸爸,妈妈,沙滩…阳光好刺眼, 低头,大手握着粉色的小铲子小心地挖着城堡的架桥,白白胖胖的小脚丫在城堡里, 大手轻轻挠一下, 嘿嘿,好痒,踩一踩大手…

浪花扑上来,沙子吃水,啊, 爸爸, 爸爸,水怪兽来了,公主要陷进去了,爸爸…

忽然,被大手捞起来, 举得高高的,举过头顶,比太阳还高,抬头, 阳光再也刺不到眼睛,天那么蓝,和海连成一片;转起来,白色的小公主裙…

啊,爸爸,我飞起来了…

伊伊,爸爸的小脚丫公主!

爸爸,爸爸…

伊伊,爸爸挺好的。当然想你啊,怎么不想,你好好的,不要回来。

爸爸,爸爸…

“伊伊,伊伊,醒醒啊,伊伊…”

急切的声音带着泪,那么远,叫啊叫,越来越大声,飞多远都挣脱不了,重重地摔下来,摔得五脏六腑都能感觉那磁铁般的引力,紧紧地钉在床板上,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轻轻吸气,消毒水的味道钻进来,很快洗去沙滩和阳光的味道,突然断掉的记忆,像胶片一样清晰地放映起来…

“伊伊,伊伊,是我,我知道你醒了,你睁开眼睛让我看看好不好?”

是晓芸,在叫,像很多年前,在漆黑的操场上喊。闺蜜特别怕黑,可是那天晚上,一直在喊,在找,最后在仓库找到她,抱在一起,她没有泪,可闺蜜哭得天昏地暗。

不能不理她,她会害怕的。

苗伊慢慢地,睁开眼睛,很涩,很痛,可是,闺蜜圆圆的脸很清晰地映进来,占得满满的。

“伊伊…”娄晓芸哭出了声,枕头上这张小脸,惨白如纸,额头的血迹、纱布看起来那么突兀、那么恐怖。刚到医院看到她,一丁点热气都没有,死了一样,真的,像死了一样,比噩梦里她在桌头猝死的样子还要可怕。紧紧握了她冰凉的手,泪水吧嗒吧嗒地掉,“伊伊,你…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别哭…我没事…”

眼帘轻轻抬起,瞥向周围,娄晓芸马上会意,“伊伊,南叔叔刚刚拿了你的检查报告去见医生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晓芸…”

“嗯嗯,怎么了,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