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起,夹杂着男女笑语之声。雅安一震,差点又失手放下帘来,只是这一次,她忍住了。

她想看他一眼。

每当寒冷侵透身骨的时候,雅安都会想起那一眼。

柔罗从马上跳下来,不小心滑了一下,在摔倒之前,哥战伸手扶了一把,并顺势将她搂进怀中。

雅安看到了柔罗脸上浮起的红晕还有那带着恼意的嗔怪眼神,而哥战脸上虽然无笑,但是神色柔和。

那一眼,雅安的心仿佛被冰冻住,如同多年前她倒在雪地中那样。

那一眼,让雅安知道了自己应该如何做。

是夜,雪大,两尺之内难以视物。她悄悄离开了辛美的帐。焰族的女儿若不是为情焚灭,便该是浪迹天涯。

留在雪上的足迹很快便被新落的雪花湮没。雅安逃离得竟异常顺利,想来是因为没人想到,在这样的雪夜还有人不怕死地敢出门吧。

雅安其实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但是她很清楚,就算再等两个月,晚上的雪也不会比现在下得小,天气也不会比现在暖和一点。而每多等一天,对哥战的思念却会多增一分,她害怕到最后她会舍不得走,即便是被扔给哥越,她依然会为了哥战留下来。她不想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密林中,雅安不敢停下来,即使浑身都快僵硬,即使双脚已无知觉。只因停下来,代表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变成雪人倒在这深山老林中。

身体很冷,心却更冷。不知走了多久,雅安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脚下突然一绊,碰地一声,她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再也无力爬起来。

恍惚中,她忆起曾经自己也这样倒在过雪地中。那个时候,是依娜救了她,给了她名字……她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小四……还是焰娘……

雪密密地落在雅安的身上,没多久便将她完全盖住了。

辛美哆嗦着身子跪在哥战的帐内,脸上布满泪痕。她肩上发上还残留着碎雪,裙摆湿透,沾着些泥泞,显然是从外面回来。

哥战正盘膝坐在毡毯上吃早餐,闻言,连顿一下也没有。

帐门被掀开,哥越大步走了进来。“大哥,派人去找了,不过过了这么久,恐怕……”这里面最急的要数他了,毕竟那个逃走的女人已经有半个落到了他的手中,他可是连手指也没碰一下,就这样没了,怎不让他恼火。若不是辛美是哥战的女人,此时恐怕早被他一脚踢出了大帐。

哥战嗯了一声,这时才看向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而浑身颤抖的辛美,“回你的帐蓬。她不想要命,谁也看不住。”女人,真是个麻烦。

辛美犹豫了下,并没起来,反而大着胆子道:“头儿,多派些人去找小哑巴吧。说不定……说不定能……”半夜的时候察觉到雅安不在时,她害怕被怪罪,又不敢打扰哥战睡觉,便一个人跑了出去找,直到密林外才回转。又黑又冷的,进到树林里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她还不至于那么蠢。

哥战冷冷的目光扫过去,辛美立即将未完的话给咽了回去。

“辛美马上退下。”她撑起身,双手下垂,弯着身子倒退出了哥战的大帐。在哥战面前,她还没有说话的余地。刚才鼓起所有勇气说的那一句话,已经算是对一直相处交好的雅安仁至义尽了。

“大哥,你的女人似乎都不大听话呀。”哥越在一旁笑了起来。对于马贼们来说,女人像马,是要用鞭子驯的,但是显然他的大哥没有这样做,不然他的女人怎会一个比一个不驯。

“你话太多了。”哥战并不生气,用手掌抹了抹嘴,站起身来。“你去牵马,咱们出去蹓蹓。”说着,取了挂在帐上的矛囊。

知道他是打算亲自去找雅安,哥越也不敢再多言,转身大步而去。不片刻,已牵了两人的马过来,身旁还跟着才起床的哥悍。

“大哥要去雪地跑马,怎么能不叫上兄弟我。”一见站在帐外的哥战,哥悍立即大声嚷嚷起来。

“你这不是来了吗?”哥战懒得理他,纵身跃上马,已率先驰了出去。

两兄弟不敢怠慢,紧跟着而去。

一夜风雪,早没有丝毫人的痕迹。即使马贼追踪之术再厉害,也难在这样的天气下寻找一个已离开了一夜的人。

“大哥,恐怕那小哑巴凶多吉少。”在密林中寻找了一早上仍无所获后,哥越惋惜地道。

哥战没有应声,仍是很仔细地在雪地以及周围的树上搜寻着。那棵树靠近根部的地方,有脚踢上去的雪迹,因为天上落下的雪无法盖住树杆部分,所以残迹还保留着。

哥战可以想像那个哑女人踉跄地走到这里,然后绊到树上狼狈摔倒在雪地中的情景。

“她来过这里。”他说,然后指了指方圆数丈的地方,“给我在方圆三丈以内掘雪寻找。”

哥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哥悍却立即吩咐了下去。

“大哥,就算找到,恐怕也只是……”安排完手下,哥悍这才看向哥战,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恐怕是一具冻僵的尸体吗?”哥战笑了起来,毫不避讳地接下去,但是眼底却见不到丝毫笑意。“如果死了,那她只能自认倒霉。不过,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能活下来,那么做我哥战的妻子也算够资格了。”

哥越心中一凉,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没希望了。

由于掘雪的动静太大,树上不时掉下一团又一团的雪来,砸得人一头一脸。没有人想对着这雪也要靠身手闪避,只是听到雪落时随意往旁边挪动一下,避不开便由得被砸。

“大哥,那个蒙巴郡主你要一起娶吗?”哥悍随口问,顿了顿又感叹道:“那个郡主当真骄傲得像只孔雀一样。”

哥战看向大雪之后变得蔚蓝的天空,阳光从树枝间照下来,晃得人眼花。

“哥越不是想要吗?赏你如何。”一句话惊了两人。哥越一下子弹离三尺远,背狠狠地撞上一株巨松,还未开口,已哗啦啦落下几团雪来,扑了他满口满鼻的凉。

“不、不……大哥你留着自己享用吧。我、我有央佳就够了。”眉毛上还挂着雪,他的手已经摇得跟打摆架子一样。

看得哥悍哈哈大笑起来。哥战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忙碌的手下身上。

哥越真是一点战斗精神也没有。他想。跟那样的女人在一起,要随时保持最佳战斗状态,有什么不好?

小哑巴啊……这个女人真是蠢得厉害。人只有活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死的话,再好的东西送到你面前,你也要不了。

雅安醒来,是在一栋黑泥混和着牛马血液筑成的土屋中。这样的房子因为低矮和密实,比帐篷还暖和。

有人进来,带着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

“姑娘,你醒了?”那是一个驼背的老男人,皱在一起的脸像是没洗干净一样又脏又黑。他的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递到雅安面前时,她甚至能看见碗沿上沉积的污垢。

“你被冻坏了,喝点药会好得快一点。”看到雅安疑惧的眼神,老男人好声好气地劝道。

雅安想动,这才发觉手脚痛得厉害,显然是冻伤了。

“我扶你。”那人说,将碗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趋前将雅安扶坐起。他一靠近,一股长年没洗澡的闷臭味立时迎面扑来,雅安不自觉闭住了气。

“我叫阿昌,是采药人……”一边细心地喂雅安把药喝下,男人一边说出雅安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有一种叫雪仙子的珍贵药材是专门在雪季中采收,为了那巨大的利润,不少采药人甘于冒着生命危险在下大雪的时候出门去寻它。而阿昌便是其中之一。那天黎明刚到那片林子,便看到已被雪完全覆盖住却仍然保留着人形的雅安,见她还有气,便救了回来。

雅安喝完药,张嘴想说谢谢,却赫然想到自己不会说话,只好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阿昌呆了一下,眼中露出惊艳的光芒,但随即转开了头,讷讷地走出了房间。

没多久,雅安感到困得厉害,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阿昌拿了粥喂她吃下后,又端来药给她喝。

也许是冻伤太严重,雅安每天都是吃吃睡睡,这样竟然过了大半月。阿昌家没看到其他人,来来去去都是他一个人。他虽然对她总是规规矩矩的,但是雅安偶尔也会捕捉到他偷觑她的眼光,心中总是不太踏实。何况手脚疼痛已经不再明显,却仍然常常犯困,这让她十分不安。

那一天,吃过饭,阿昌又端来药给她喝。她不想再喝,却看到他期待的眼神,不得已只好继续把药往肚子里灌。谁知才喝一口,门外竟然传来叫阿昌的声音。

“你喝完把碗放在桌子上就行了。”阿昌匆匆说完,就走了出去,临了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一离开,那碗药便益发显得难以下咽起来。犹豫了下,怀着满心的歉意,雅安将药倒在了床底。怕自己神色间泄漏出什么,等阿昌回来,她已经揽被躺下佯装睡熟。

“姑娘?”脚步声停下,见到雅安睡沉,阿昌却并没有立即拿碗离开,而是安静了片刻,然后试探地轻唤。

雅安心中一跳,暗忖难道他知道自己装睡。

“姑娘。”过了一会儿,阿昌又叫了声,这一声比开始那一声更大。

雅安差点就要睁开眼睛,却听到脚步声往这边靠近,心跳突然加剧,下意识地紧闭了双眼。

一只粗糙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刺得肌肤有些生疼。雅安背上冒出冷汗,除了尽力保持脸上的神色不动,心却已跳乱了套。

那只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摸着,从眉到眼再到鼻……一寸地方也不放过。

“姑娘,再过两天,等我找到雪仙子,卖到钱,就娶你。你再耐心等等。”阿昌一边摸着雅安的脸,一边自言自语。“姑娘,你长得真好看……比花儿还好看……”

急促而灼热的呼吸扑在雅安的面上,带着浓浓口臭的唇兴奋而有些些畏惧地亲着她的脸和唇。

一阵阵的反胃让雅安几乎想立即睁开眼睛推开他,但是求生的理智阻止住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力气反抗他,更不知道周围是什么样的环境,如果冒然出手,也许会引来更可怕的后果。所以她只能忍,在勉强还能忍的时候。

好在阿昌对她似乎存着某种敬畏,只碰了她的脸,并没再深入,过了一会儿就拿着药碗离开了。

这一天雅安却清醒无比,一点睡意也没有。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昏睡的原因不是冻伤,而是那碗药。

因此,下一次在阿昌送药来的时候,她借故将药碗打翻,于是避免了一次被侵犯的经历。但是长期这样下去,总会被察觉。

雅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脱身之策,那个时候突然后悔起自己逃离哥战的行为。直到某一天,阿昌要出去采雪仙子,临走前给她熬了比平日多一倍的药。

太多了。雅安摇头,装出一脸的为难。

阿昌怕逼得她太紧,引起她的疑心,挠了挠头,“我出去后没人给你熬药,所以多熬了点。你喝吧,以前采药的时候有掏到个蜂窝子,里面的蜜我还留着,这就去给你拿点。”

雅安闻言立即笑逐颜开,看得阿昌发了好一会儿怔。等他转身出去的时候,那一碗药便全喂了床下的泥土。

阿昌家是在山林外的一个半矮房半帐篷的村落中,周围可以看到铺着厚厚雪层的田野,显然这里的人除了畜牧以外,还会农耕。

雅安出得那栋又黑又矮的房屋后,不得不庆幸牧民们不习惯用锁,否则的话,就算她是清醒的,恐怕也难逃出那间结实的小房子。

只是当远远离开那小村落,看到茫茫无际的雪原后,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继续这样走下去,她不过是和那晚一样,最终的结果是冻死在雪地中。然而不走也是不可能,总不能真跟了那个阿昌吧。

当腿再次迈开,已变得艰难无比。雅安知道自踏出马贼部落的那一刻起,她已选择了走向死亡的路。

然而天神的想法总是凡人无法揣测的,雅安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她没走到半天,竟然看到了另一个牧民部落的帐篷。牧民友善好客,尤其是在这雪季无聊之际,有客到访,更加高兴。当下便收留了雅安,直到春天的到来。

春天,冰雪消融,新草乍冒。草原上到处都是旧年败草与鲜绿嫩芽在残雪下互相交杂的景致。

雅安跟着寄住的牧民家赶到榆林,去赶开春后的第一个集市。到了榆林,就和他们分了手,自己一个人逛着,寻思着今后的谋生之道。

榆林是地尔图人管辖领域内的人货集散中心,因傍着青水,交通方便而富庶。天气很好,太阳温煦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在经历过寒冷的折磨之后,这样的温暖益发显得珍贵起来。

各地方的牧民都在陆陆续续地到达,或赶牛羊,或架马车。人们打扮各异,但无论男女都背弓带刀,以做防身之用。集上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货物,多是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的,也有比较稀罕的,如珠宝的交易,但那种都是在街旁的土屋中进行。讨价还价,高声笑谈以及牛马嘶鸣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草原显得益发生气勃勃。

雅安茫然走在街上,看着人们兴高采烈的样子,突然觉得异常孤单。

马蹄声起,又一队赶集的人来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然而当看清来人后,均纷纷走避。虽然由于地尔图人强力地管制,无论什么人到榆林,都一律平等交易,但是如果对方是马贼的话,多少仍会让人心生惧意。

雅安在一处小玩物摊前蹲下,暂时抛开烦恼,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她许久都没注意过的小东西。

牛角梳,狼牙串,假发髻,甚至还有胭脂水粉以及汉人那边过来的制作精美的簪子……

拿起一支绸缎做的红花,她突然想起哥战曾送给她的那朵盛开在雪地中的红花。那花儿被她落在了哪里?她记得那夜出来时有带着……

走神的雅安没有听到小贩鼓动的话语,自然也没注意到他突然改变的脸色,直到她的腰一紧,人被凌空提起。

绸花落地,她仓皇地扭头看去,赫然对上哥战那让她日思夜想的英俊脸庞。她脑海中有刹那的空白,而后便被重逢的喜悦占据了所有心神,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从他身边逃走的。

马蹄飞扬,带起满天的尘土,呛得路两旁的人直咳嗽叫骂,却无人敢真正上前指责他们。

刚一落上马背,雅安已反过身抱住了哥战,满怀激动地在他脸上和唇上吻个不停。想到过去两个多月的经历,她便愈加觉得能再次看到他碰触到他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哥战被雅安的反应弄得有些愕然,但是却没阻止,只是操控着胯下坐骑往集外他们的营地驰去。他的身后,跟着哥越和哥悍,两人脸上都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谁能想到,在那样的雪季中,这样一个不懂丝毫武功的柔弱女子能够活下来。

一到营地,哥战立即抱着雅安跃下马背,进了自己的帐篷,至于马儿,自然有人照料。

没有任何的废话,扯开彼此的衣服,两人很快便交缠在了一起。那样的急切,让人不由会怀疑他们是深爱着彼此的恋人。

细细的喘息声传进哥战的耳中,那一刻,他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喜欢上这种柔软的声音。低头,他眷念地将那喘息吞进自己的唇中,然后顺势加深吻的力度,再加深……

“勇敢,但愚蠢的女人。”欢爱后,哥战并没有立即起来,而是一手撑头,一手轻抚着雅安的身子,语带嘲讽地道。

雅安半偎靠着他胸仰躺在毡毯上,喘息未定,脸上仍染着晕红。闻言,并不见恼,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双眼柔情似水。

真正经历过死亡及其他人带给她的侵犯,还有就是面对生存的茫然之后,她才知道,活着能够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便是一种幸福。这是以前的她无法体会的。

哥战被她看得心口莫名一悸,不由一把将她揽贴在自己胸前,淡淡道:“以后别再逃了。”他不会忘记,那天在雪下找到她珍藏的那朵早已枯萎的红花时,自己的心所受到的触动。原来,能被一个女人像那样死心塌地喜欢,或许比用力量征服她更能让人感到骄傲。

雅安笑了,像一朵野玫瑰在阳光下蓦然绽放,充盈着生机与快乐。这是相识以来,哥战第一次对她展露出近乎占有性的动作。是不是,他也有一些在意她了?

摇头,迟疑了一下,她又点头,却发现怎么也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于是只能带着些些烦躁地吻他,用一种虔诚而珍惜的方式亲吻他的眼,向他表达出自己不会再离开的意愿。

她吻得太过专心,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哥战唇角正悄然上扬。也许她之于他并没有重要到不能失去,但是不可否认,再见到她,他的心中是充满愉悦的。

帐外,阳光明媚,似乎冬日的严寒已经完全撤离,兴高采烈庆祝的人们总是容易忘记返春之后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狂风暴雨,那足以摧落一树美丽却脆弱的梨花。

谁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就在哥战他们打算离开榆林的时候,那个为一个女人追踪了他们数日的地尔图人也出现在了榆林,阻了他们的行程。那个地尔图人叫子查赫德莫赫,是地尔图莫赫部的首领,那是一个连马贼也敬佩的汉子。不想惹无谓的麻烦,所以哥战一直不去劫掠他所管辖的部落,却不想他会主动找上门来。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女人!哥战最初以为是柔罗,毕竟她曾经是勃连原的女人。

“我要我的女人。王的,他想要会自己亲自找你索要。”唯一的一次正面交锋,子查赫德如此回答他。

结果哥战依然没弄清楚是谁,但是无论是谁,既然入了他们的手,就不可能说轻易奉还,即便对方不是他们希望招惹的主。

那天晚上,子查赫德夜袭他们营地,伤人无数,并撂下狠话,说让哥战将他白日强带上马的女子还给他,若女子有毫发损伤,他定要剿灭所有马贼。

“强抢上马的女子?”哥战眼中利芒一现,扫向雅安,“原来他要的是你,哑女。”

正在一旁伺候他进食的雅安怔了怔,脸上浮起惶恐,她想到了克格勃,又想到了阿昌,难道是他们寻来了?

哥战大手一伸,已将她扯入怀中,“你什么时候招惹上子查赫德莫赫那个男人的?”他仰头咕嘟喝了口酒,又将酒囊口放到雅安唇边,半强迫地灌了她一口,然后冷眼旁观着她的反应。

马奶子酒酸烈醇厚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雅安对上哥战探问的眼,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她不认识什么子查赫德。

“救你的是个男人。”哥战不置可否,语气淡淡地继续问。

雅安条件反射地点了下头,而后僵住。他若以为她跟别的男人发生了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要她了,该怎么办?

哥战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见到她的反应,双眸微沉,“他碰过你?”

雅安急切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不能让他心中有丝毫怀疑,不能……

面对她无法言说的焦急模样,哥战不为所动,一只手抚上她的脸,“他碰过你这里?”

雅安摇头的动作蓦然一滞,片刻后方迟疑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也碰过这里?”哥战的手滑上她的唇,声音已带上了一分冷意,双眼却灼然攫住她的眼,让她有无处遁形的感觉。

雅安艰难地点头。

哥战英俊的脸又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即使竭力抑制住情绪,手却仍略嫌粗暴地隔着衣料握住怀中女人的软乳,“这里也动过?”如果这一次女人点头,难保他不发作。

雅安摇头,再摇头,开始不安地想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哥战神色并不见丝毫缓和,一只手紧锢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又继续往下滑去,不过在到达女性私密处前,被雅安死命按住,摇着头哀求地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那一刻他竟然莫名地心软了。

“没有?”他向她确定。

雅安坚定地摇头。若不是不能开口,她定会告诉他即便是脸唇被碰,也是她迫不得已。

哥战又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似要确定她是否在说谎,许久,放开她,又抓起盘中的羊肉若无其事地嚼起来,似乎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雅安提到喉咙口的心这才落回原地。她真怕他不相信她,怕他会把自己丢给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进完食,哥战在雅安端来的盆内洗了手,用帕子抹净,这才又正视她。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丢到她面前。

“你是我的女人。以后,别再让任何人碰你。”他冷酷地道。言下之意,如再有人侵犯她,她若不能杀了那人,便最好自杀。

雅安脸色微白,却笑了起来,弯腰捡起匕首。这是他送她的第二样东西。在他心中,他的尊严,原来比她的性命还重要。以前的她,为了生存,可以出卖很多东西,包括自己的身体。那么以后,她是否再也不能这样做了?

事实上,即使他不说,她也无法忍受其他男人的碰触,但是要她答应他这样的要求,她做不到。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两趟,对生命便看得益发的宝贝。这世上没人在乎她的死活,她自己可得在乎,她不会自杀,永远也不会。

没有答应,她却将匕首绑在了自己的腰上。有一样东西防身,也不错,何况还是他送的。

不知是否看穿了她的想法,哥战神色冷漠,让人难以测度,整了整衣服,他迈步出了帐篷。

雅安看着他雄伟健壮的背影,唇角仍挂着淡淡的笑。

两世为人,体会到能守在他身边是一种幸福,她不会向他要求任何东西,也不会为了博得他的欢心而做任何改变。就算渴望得到他的爱怜,也希望用的是自己最本来的面貌性子。不然,一切怜宠全是虚幻,比得不到更伤人。

随着那个地尔图人的不断骚扰,哥战英俊的脸渐渐失去一向的冷酷无情,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直到那天,手下抬着哥越哥悍的尸体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怒气终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