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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被凶了,但是季墨亭觉得心里居然还很暖,甚至还对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晓得啦。”

慕云深这才满意了。

等到了季公馆后院附近,她便下了车,在慕云深的视线里没半点隐瞒,轻盈的身躯直接越过墙垣,进了季公馆。

慕云深眯着眼睛,一直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想着多半是慕家的祖坟冒了青烟,好运却全部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不然怎么叫他遇着季墨亭了?

第一次见面就晓得她武功底子不低,如今看来,何止是不低……

季墨亭回来,刚刚困得开始打盹儿的青苗吓了一跳,见着是她又惊又喜,恨不得扑在她怀里哭一场。

相反肥猫桂花,早就睡熟了,鼾声还十分规律。

季墨亭安慰她一阵:“你快去休息半小时,我洗澡去。”

等她收拾出来,让青苗把衣裳丢了,天已经亮了。

她到前面别墅的餐厅,季先生已经在那里了,正在问今天的报纸怎么还没送到。

季墨亭猜想,出了这样大事,只怕各报社都要重新排版印刷,十点能拿到报纸就已经不错了。

“爸爸。”她走过去在季先生面前坐下来,与往常一般,看不出一二。

父女俩才聊了几句闲话,早餐就抬上来。

“我今天有个会,多陪陪你.妈。”季先生吃得很快,喝了口漱口茶,接过芸娘递来的包,便匆匆的出去了。

房间里,季太太也在用早餐,见芸娘进来,便问:“先生走了?”

芸娘颔首,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水。

那是吃药用的。

季太太笑道:“这药挺好的,才吃了几顿,脚就不痛了,也消肿了,他今天不在家,我正好去花园里走一走。”

芸娘也回着:“是啊,看着太太反而精神和气色都比以前好了很多呢。”这话,倒不是假的。

季墨亭敲门进来,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不免疑惑起那药的问题,可是季先生不是拿去朋友检测过了么?

“阿亭,快坐,一会儿陪妈花园里走一走,给妈弹一曲。”从前没仔细听女儿弹琴,可自从那日听了之后,觉得那些时新的洋乐器,还不如华国的这些乐器有韵味。

季墨亭含笑而应,只是趁着芸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了一包药。

今天的报纸比季墨亭预计的还要晚些,直至临近中午,各家报纸才接二连三的出来,无不是关于十一号码头拐人案件。

案子已经审出来了,是德国人在一手操办的,打算将这些人送到南洋去。

说的是赚大钱,可是谁信呢难道之前被骗去南洋做劳工做皮肉生意的人还少了么?

所以各家报纸上都纷纷替这些差点就被送到南洋去的人声讨,不少学生还组织去街上□□。

倘若不是德国大使馆在法租界的话,他们早就涌过去了。

季墨亭翻看着报纸,那个裴润之果然很给力,丝毫没有一句提及自己的,于是终于放心了。

听说外面的学生们□□,还要抵制德货,激烈得很,甚至连德国医生都没放过。

而此时此刻,被声讨的明明是德国人,但是眼下最生气的却是日本人。

山本满脸怒色,精致的茶具被砸了满地都是,原先还在表演的几个艺伎被他突如其来怒气吓到了,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到底是怎么回事?”山本的面前,还有一个德国人,脸色也不大好。

如果季墨亭在,就完全能认出,这个德国人正是那天她在电影院见过的约瑟夫。

“山本先生……”他试图解释着什么。

但是暴怒中的山本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八嘎呀路的骂了一声,“查到了谁泄露消息的人了没?”

这正是约瑟夫现在最为困惑的事情,十一号码头偏僻,且又荒废了好久,他们每一次都擦干净了尾巴,可是没想到居然被人发现了,而且还将消息透露给了掌着这华东五省军权的慕云深。

倘若是警局那帮废物,他们肯定有机会回转余地。可来的是慕云深,当即他发现不对劲,立刻沧海海边的小船底下,不然现在他要么死了,要么大牢里蹲着。

此刻被山本一问,连连摇头:“我还没查到。”出事到现在,他一直兢兢战战的,直至确定没人跟着之后,才敢过来见山本。

“废物!”山本愤怒的骂了一声。倒卖这些猪仔去南洋,一直是他名下最客观的一笔收入,可以说是零投资,大收入。

可是现在却被这些没用的东西搞砸了。

他此刻是一眼也不想在看约瑟夫,抬手示意他给自己立刻滚出去。

约瑟夫缩了缩肩膀,说了句抱歉,毕竟他也不想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然后才出去。

很快就有穿着和服的年轻女子进来,雪白的脸上,殷红的唇犹如烈火一般,冷艳而高贵。

同样,她站在那里,目光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此刻还沉寖在愤怒中的山本:“山口君,我早就说过,这些德国人靠不住,这生意才转交到他们的手里,做了两回就被发现了。”

山口抬头,冷眼看着他,眼里的怒火更深了几分,只是咬牙切齿半天,硬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女子见他这副模样,嘴角逸出一丝冷笑,踩着木屐转身离开,背影依旧高傲而不可一世。

山口怒瞪着她出去的背影,气得立即起身,一把拔出墙上的□□,然后朝着角落里那几个瑟瑟发抖的艺伎砍了过去,顿时滚烫的鲜血溅了他满脸皆是。

大营中,裴润之翘着二郎腿坐在慕云深对面的椅子上,“想不到你未婚妻这样大的本事。”他问过了历闻翟,知道这人身手不错,但是没想到那些他们去了还在昏迷中的德国人,并不是历闻翟所为。

“确定是德国人么?”慕云深没理会他,只问道。

裴润之点了根烟,不大喜欢他总是板着脸,便笑着继续好奇的问:“你在你未婚妻面前也一直这副模样么?”

慕云深抬眼扫视了他一下,冷哼一声,“先将历闻翟关一阵,现在警局那老家伙巴不得他不要出现才好。日本人那边,也派人盯着一些。”

裴润之见慕云深却是没兴趣和自己玩笑,这才将话题正经的移上轨道:“手头暂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和山口有关系,得抓到那个接头的约瑟夫。”以往都是他跟山口对接来往。

慕云深颔首,“另外那个叫三宝的工人,是怎么回事?”

裴润之闻言,提起前阵子上报的那篇报道,两个日本浪人街上欺负卖花的小姑娘,被老鼠咬断了命.根子,为此上了报纸。

可惜咬人的是老鼠,警局也不能去抓老鼠赔给他们?只能让那俩倒霉蛋自认倒霉了。

“那日得救的是他妹妹,而救人的是你这位未婚妻。”一面又啧啧的叹道:“了不得啊,了不得。”然后朝慕云深走近,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那天的老鼠出现是巧合,可今天呢?三宝虽然什么都不愿意说,但历闻翟坚决一口咬定,他们之所以能无障碍的进入大仓,是因为突然出现的许多蛇虫鼠蚁。”

“那又如何?”慕云深似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也不在乎是不是季墨亭所为,满脸不以为然。

这样让裴润之觉得很扫兴,但也很上道:“好了,我会让历闻翟闭嘴的。”

☆、28.第 28 章

历闻翟没被德国人抓, 却被关进了釉南城外大营里, 这绝对是个无妄之灾。

他素来在釉南孤身一人,这个案件也不是他负责跟进的, 他的失踪几乎没有人发觉, 除了此刻医院里面对面坐着的绅士与窈窕小姐。

慕大帅的白月光应该基因不差,所以此刻即便是一身白大褂,慕云沣也显得英俊贵气, 白得有些不正常的手正举着高脚杯,手腕轻轻晃动,带着那杯子里的红酒跟着动起来。“历闻翟失踪了,就在昨天晚上, 你说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我不信。”

他明明是很愤怒的,可脸上还带着优雅的笑容。

季青眉面前也放着一杯红酒, 但是面对桌上还带着鲜血的牛排和手术刀, 她实在没有任何胃口。听到慕云沣这话,只是冷冷一笑:“那又如何?现在全釉南都知道, 救人的是慕云深。”

慕云沣醒酒的动作一顿,说了一句:“他这运气,一直都比我好。”

“我一直以为,你并不看重名声。”季青眉起身, 没有打算与他吃这顿烛光晚餐。

“怎么会,我要是不看重名声, 我为什么要留在医院?救死扶伤, 可是我的本职。”慕云沣反驳。

“我要回去一趟。”她说着, 拿起了椅子扶手上搭着的外衣,妈妈拿药回去已经几天了,到现在却还没有半点消息,她要回去看一看,不然不能定心。

但是季青眉回来太晚了,大家都已经睡下,季家上下平静如水,所以她几乎不用专程去敲季太太的房门,就晓得了。

妈妈没事,那药果然不行。

药不是不行,而是季先生已经换了,慕云沣的能力也还没有达到他理想的那样。

只是为人父的季先生想来将所有的果断和勇气无情都用在了生意上,所以当面对这个已经开始准备弑母的大女儿,他到底下不去手。

同样也不想让太太知道,所以找朋友帮忙,将药全部换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季太太压根没有察觉,还一个劲儿的夸博安医院的西药不错。

天亮,脚已经完全消肿了的季太太已经闷太多天,吃完早餐就迫不及待的去参加姐妹们的麻局。

季墨亭送她到门口,“要是累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您。”

季太太高兴的点了头。

若是往常,六子肯定要想办法去通知董家那边,季太太出门去了,绑架什么的最方便了。

但是现在他怂了。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说是少帅救出了被关在十一号码头的那些人。

可是自己晓得,这其中肯定跟二小姐也有关系。

季墨亭目送车消失,方转过身就见着像是一尊石像般站在花园里的季青眉。

她大姐两个字还没有叫出口,环手抱胸的季青眉就上前,步伐逼近,英姿飒爽。

在她强大的气势下,披着一头墨发而娇.小的季墨亭显得渺小无疑。

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的李嫂不由得替季墨亭捏了一把冷汗,却也不敢上前去,只垂着头继续干活。

“你,是不是很得意?”季青眉问,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厌恶之色。

她厌恶季墨亭,莫名其妙的就把属于自己的资产都抢了过去。

比她矮了一小截的季墨亭抬眸,眼睛显得又大又圆,更显无辜。

“呵~”季青眉见她那表情,气得冷笑一声。

不是季墨亭要刻意露出那样的表情,而是她真的疑惑,季青眉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得意?难道她不够低调么?而且也没有什么可得意的事情啊?

她再度露出这样疑惑的表情,彻底将季青眉惹怒了。但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倾身朝季墨亭靠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人生很短暂,你可要好好享受。”

然后,她便走了。

季墨亭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好一阵儿,耸了耸肩膀,直接朝后面的别墅里去。

季文慧今天早上没下来吃饭,所以季墨亭把桂花留在了她门口。

如今,桂花的睡眠时间有一半是在季文慧的门口度过的。耳朵灵敏的它一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就晓得是季墨亭,顿时喵呜一声翻身爬起来,直接从楼梯扶手上跳下去,坠入季墨亭的怀里。

季墨亭接住它肥胖的身子:“你该减肥了。”

“老大,我跟你说,你三妹在屋子里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说不敢,说会被发现的,然后又说不行的,她下不了手。”

这些话断断续续的,但是刚才季墨亭才从季青眉那里得了个消息,让自己晚上关好门窗。

所以一听这话,心想季文慧连妈妈都要害,何况是自己呢?毕竟她素来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

可是也知道季文慧没那胆子,所以这事情八成后面是季青眉指使的。

但是动机是什么?不会真那么眼皮子浅,为了季家的钱?她瞧着季青眉不像是那种爱慕钱财的人啊。

她这里猜测着,桂花却着急得很:“你说她想干什么啊?为什么不敢呢?”

“不用管,晚上你回房睡。”季墨亭见桂花还在嘀咕,便开口说道。

能回房睡,睡在青苗给它用毛线编织的小窝里,还有毛线球玩,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真美好。

外面闹□□,季墨亭也不愿意出去,就在家等着季太太回来。

整个白天都平静得很,等吃过了晚饭,才真正的到了季墨亭所满怀期待的夜晚。

不晓得季青眉要干嘛?真的是让季文慧来自己房间动手么?她怎么觉得还有些小雀跃……

果然,一点二十分,房门外面终于传来了响声,紧接着就有人在撬锁。

于是季墨亭安静的等着,直至那人无声无息的到自己面前,高高的举着匕首,她才睁开眼睛。

窗外一轮明月,微微挑起的窗帘下面,月光尽数穿过玻璃落在季墨亭的脸上。

那双忽然睁大的眼睛,当即就把欲朝她动手的季文慧吓着了。

“哐当”一声,匕首落在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声音。

季文慧身上穿着校服,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连鞋袜都穿得周正。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在她被吓傻的这会儿,季墨亭已经起身捡起了季文慧掉的匕首,一面淡淡的扫视了她一眼:“打算杀了我,然后连夜跑路么?”

季文慧此刻已经被吓傻了,哪里还能回她的话。杀人的事情她也是头一次干,所以眼下被抓个正着,嘴唇一直抖个不停。

季墨亭见跟她这模样,笑着将匕首在手里转了一个好看的圈儿,才将匕首拿在手中:“看我,匕首要这样拿,快捷方便,还不易掉落。”

“你……你不是季墨亭?你不是她?”季文慧下意识的尖叫着想要喊出来,可是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好生荒唐,而且叫爸妈来做什么,看自己如何刺杀季墨亭么?

不,所以她闭上了嘴巴,将声音压低到最小。

“是,也不是。”季墨亭回答得模棱两可。

其实也对,她也是季墨亭啊,只是不是从前那个季墨亭而已。

但是季文慧明显是会错她的意思了,那紧张得发软的双膝也坚持不住,身子蹲了下去,抱着双膝似乎有感悟一般:“我晓得,从前的那个你已经被逼死了。现在活着的你因为上帝的仁慈而得到了新生……”抱着膝盖的手慢慢的往上,最后插入头发中:“可为什么,我不能得到新生?主,我这样虔诚,您为何不愿意给我光明?给我新生?”

季墨亭是无神论,对于季文慧所信仰的上帝自然也无感。

不过从季文慧这些话里,大概可以判断出来,她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陷入了穷途末路,才会选择这一条路。

一面盘膝坐回床上,看着季文慧这癫狂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大晚上的,你的主也要休息,你现在哭也是白哭,他看不见的。”

她这话分明是亵渎了季文慧的信仰,所以立刻就被季文慧一记眼刀看过来。

季墨亭撇嘴,并不在乎,“人生可以走的,除了生路和死路,还有三条———海陆空!你随意选。”

“你……”季文慧听着这话,有些诧异,她怎么晓得自己走到绝路了?

“我要睡觉,你继续么?”她打着哈欠看了季文慧一眼,直接躺下来。

季文慧也不傻,怎么看不出来自己此刻在季墨亭的眼里如同小丑一般,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而且她也许还有别的路可走,所以转身离开房间。

一直装睡却趁着夜色悄悄躲在窝里玩毛线球的桂花探出胖乎乎的身子:“她要跑路么?”

“鬼知道,不管,睡觉。”熬夜对皮肤不好。

当初还以为解决了谢允安和张玉珍这对狗男女后,自己也应该是替原主报仇了,然后安安心心的当个娇娇.小姐就是了。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季家这些女儿们,没正常的。虽然没有见过季安娜,可是看到季青眉和季文慧这个样子,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接下来几天很是平静,季太太每天都精神抖擞的,人似乎一下年轻了许多,整日都能出去玩半晌。

☆、29.第 29 章

季墨亭看着, 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妈妈的药爸爸已经拿去找人检测过了,自己就不该有疑了。

可哪里晓得, 才十一点的时候, 马太太家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季太太忽然昏死在牌桌上,而且鼻子里全是血。

都是些身娇贵养着的太太们, 当下见季太太这副模样,都吓慌了。又听老人们常说,这昏死的人若是流鼻血,一不小心就会被咽下去, 堵在喉咙里成死血。

所以马太太不敢动她。

季墨亭接了电话,立即叫上一辆黄包车, 便往马局长家的公馆去。

虽说不算太远, 但是季墨亭脑子里盘旋着季太太如今的状况,心里焦急万分, 就怕是个脑溢血什么的,那就真的完了。

不过转头想又觉得不可能,季太太生活十分有规律,极少熬夜, 身体又不错,即便是有丁点的压力, 但怎么可能忽然脑溢血?

十五分钟后, 她匆匆忙忙的到了马局长家, 也顾不得和其他太太们打招呼,确认季太太只是昏死过去后,心头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立即有条不紊的吩咐小六将季太太抱进车里,一面同马太太询问:“伯母可是给我爸爸打了电话”

马太太此刻还是慌里慌张的,生怕季太太死在自己家里,晦气不说,自己也脱不了关系啊。“打了,可是他没在,是秘书接的。”

她话音才落,电话忽然叮叮的响起,此刻莫名叫人觉得烦躁,一如那催命符一般。

佣人接起,随后朝季墨亭看过来:“是季先生打回来的。”

季先生在那头已经从秘书口中得知了消息,给了季墨亭一个私人医生的地址,让她赶紧送过去。

而不是选择去釉南最权威的博安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