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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亭见着季先生已经大好,便提议去跟找老头道谢。

那天一没顾得上给诊金,二也没送人家去,实在是些失仪,所以她打算今天亲自去一趟。

另外,她想着三宝那样聪明,一直在码头上做工人太浪费了,而且有外祖父和妹妹要照顾,来回跑码头也不方便。

赵枕家的院子里,秀秀正缠着赵老头想要学医术,不过却被赵老头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那天她是第一次见证到外祖父的针灸是何等的神奇,尤其是想到那两个洋人对祖父的表现而露出的惊讶表情,让她觉得很自豪,原来他们华国也不是那么差。

所以她想学习医术,学习针灸,以后也让洋人们对华国的中医刮目相待。

见着季墨亭来,很是惊喜,“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季墨亭在外面已经听着她求了赵老头好一阵,“来了好一会儿,见你们祖孙在说话就没打扰。”

刚才祖孙俩正在因为医术而争执。

季墨亭想起后世已经没落了的中医,不免忍不住开口:“我们的国家一步步走到如今,被人指着脑门说这里不如别人好,这里也比不过谁,不都是因为自古以来流传的那句话么?”

她走过去看着赵老头,“是不是您也害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本来博大精深的知识因为这一句话,所以每个师傅都总是留一手,而所留下的又偏偏是最重要的一部份。”

赵老头不满,当即反驳:“谁说我不会传?但不是现在。”

季墨亭听得这话,忍不住好笑:“你打算什么时候传?等时日不多之时么?且不说您老能不能长命百岁,便说这人生如此多的意外,还有当下这环境,谁也不晓得明天即将会发生什么,你确定真有个意外的时候,你再传承来得及么?”

又或者当徒弟都是天才,只需给一本医书留几句话就会了?既然如此,那要师父作甚?

所以最后徒弟能学到多少呢?博大精深的知识就这样被一代一代的师父剥去一层又一层,到最后便成了后世众人口中的庸医……

她的一番话使得赵老头当即哑然在此。

好半天才朝秀秀看去,认真的问道:“你真的想要学医术么?”

秀秀有些反应不过来,漂亮的眸子呆呆的看着外祖父。

季墨亭的这些话,就如同当头一棒将赵老头的封闭的脑子打开。

的确,中医不能速成,也不是识字看药方就能给人看病的,所以要慢慢教。

虽然他是不愿意给人再看病了,但是秀秀学了可以去给人看。

也许秀秀比自己有出息,能将中医弘扬,让更多人重新重视起中医。

秀秀反应过来时,她外祖父已经背着手进了矮小的屋子,她欢喜得在院子里跑了一圈,最后自己在季墨亭的面前停下:“谢谢你二小姐,是你说服了外祖父。”

季墨亭并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而且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自己想起后世的一些事情,还有些上火。

也亏得赵老头这人怎么说从前也是在皇帝太后面前伺候过的,心态很好。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将自己赶出去,要责问自己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了。

伸手摸了摸秀秀的头,“以后好好学,莫要叫洋人小看了咱们。”

方又问她:“你哥哥去码头了么?”

秀秀点头,想起此刻在码头上顶着烈日搬货的哥哥,很是心疼,“都怪我,我要是能赚钱,哥哥就不用吃这样的苦了。”

却听季墨亭说:“你哥哥要是有空,让他去季公馆找我。”

秀秀闻言,以为季墨亭是因为自己这话,所以要帮哥哥找新工作,连连拒绝道:“不用了,你帮我们的已经很多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跟你哥哥做生意,难道你不觉得你哥哥很聪明机灵么?一直在码头做搬运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秀秀有些犹豫,说是合作,可是哥哥能做什么啊?还不是占二小姐的便宜么?

“你读过书么?”季墨亭见她满脸认真,只觉得甚是可爱。

秀秀摇头,“就认得几个简单的字。”

“那可不行,学医术最好还是要去上学,不然内经你都看不懂。而且你年纪还小,现在去读书也来得及,只要肯用功些,一定能有好成绩。”季墨亭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送秀秀去上学。

反正她从苏檀那里得来的稿费,足够支持秀秀上学。

自打从麻雀们那里听说了季青眉是因为季家产业的事情弑杀父母,即便不给季青眉,但是她也不打算用季家的钱了。

也算是日后避免被戳脊梁骨而做打算。

所以跟三宝合作生意,一定是必然的事情。

秀秀继续摇头,读书了她就没空干活,虽然不能挣钱,但是肯定能给哥哥和外祖父洗衣做饭。

季墨亭见此,也不着急,只笑着问她,“你知道想一个人该怎么表达么?”

秀秀不解,但嘴上却回答:“很想念。”

季墨亭笑了,到没有半点轻视她的意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也可以说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又或者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秀秀只觉得听着好美,却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是眼里明显有了向往之色。

“所以啊,这就是读书和不读书的区别。”季墨亭笑着说道,将自己带来的诊金递给她:“这是你外祖父那天没来得及拿的诊金。”

秀秀感觉到袋子里的份量很重,赶紧塞回去:“太多了。”

“不多,我妈妈的命很值钱。”

秀秀顿时被这话逗笑了。

里面的赵老头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略显沧老的声音从里传出来:“秀秀收下。”

赵老头在考虑,赵吴那么大两个家族,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两个苗了,自己真的是要这样浑浑噩噩的混下去么?

隔天三宝就来了,满脸兴奋,可能是以为季墨亭要带他去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但是当听到季墨亭说给他一笔钱,让他去做小生意时,他懵了,一面挠着头无奈:“我不会啊。”

“没有谁天生就会的,什么东西都是要慢慢学,你若是觉得自己合适做哪一行,就做哪一行,失败了也不要紧。”季墨亭已经想好了,若是钱不够就找苏檀借一些。至于季家的,她花日常生活就好。

三宝还是摇头,尤其是一想到赔钱,他就不敢。

更何况那些钱都是季墨亭的,他更是畏手畏脚了。

“你可要考虑清楚,真的要一直在码头做个普通的工人么?年轻时候尚且还好说,可是以后等你上了些年纪,逢那阴雨天,有你受的。再有你妹妹也打算跟你外祖父学医术,就真的一点都不想上进么?”

季墨亭这话,到底是有些诱导性的。

偏三宝吃这套,“二小姐这样看得起三宝,是三宝的荣幸。可钱不能白让二小姐掏,不然您算东家,亏了咱俩平摊,赚了算您的。”

“各一半。”话到这份上,季墨亭也做出了让步。她又不是周扒皮,拿三宝当毛驴。

所以有好处自是要给他一半才是。

三宝这才答应,当即便道:“既然如此,我想开个酒坊。”

他小时候总看到隔壁酒坊里酿酒,还去帮过忙,而且觉得自己在酿酒这方面很有天赋。

“你考虑清楚了?现在我看到就算是那些普通的店里,都开始在卖洋酒。”季墨亭没想到三宝当场就给出了答案来,可见这是他的梦想?

三宝颔首:“考虑清楚了的,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打算做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烧刀子。”

即便外面洋酒横行霸道,但是他想只要做出最好的烧刀子,不怕卖不出去。

何况他在码头那么久,工人们哪里喝得起那洋酒?而且味道又怪

只是现在受到洋酒的冲击,本土的好些酒都开始渐渐减少。这产量一少价格也就高,弄得平常百姓倒是喝不起酒了。

而且洋酒再好,到底是洋人的东西,华国人哪里能全部接受得了?所以他觉得只要好好将酒酿出来,不怕卖不出去。

季墨亭见他心中有想法,既然决定给他钱,那就不去过问,让他全权做主。

季太太听说季墨亭见了个寻常小子,心里担心得很,等季墨亭一回来就赶紧问:“那是谁家的孩子,你莫要忘记你和少帅已经订婚了,再过几个月你们就要结婚了。”

季墨亭好笑:“妈哪里听来的消息,不过是赵大夫的外孙,我觉得挺聪明机灵的一个人,在码头上做搬运工实在可惜,所以给了他一些钱,投资学做做生意。”

季太太没说是从哪里听来的,只是她说是赵大夫家的外孙,就放心了。

不过听她给那孩子钱做生意,立即劝阻道:“我倒是不怀疑那孩子的人品,不怕他卷着你的钱跑,可是阿亭啊,季家大半份的产业都是你的,你若是想做生意,跟爸爸说一声,什么都是现成的,何苦去自己倒腾,别到时候白忙一场。”

“妈妈就不能自信些么?爸爸生意做的那样好,我是爸爸的亲女儿,难道还会差了?”所谓将门无犬子嘛。

季太太这才笑道:“也罢,反正咱家不缺这点钱。”

一面看着眼前这听话的闺女,不免想起大女儿来,只觉得心中一片拔凉,到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呢?自己对不住的也就是眼前的老二。

另外三个孩子几乎是有求必应,想去哪里想待哪里,从前都是尊重她们的意愿。

就如同安娜非得要这个名字,自己和先生不是也没给她改么?

想到了安娜,季太太心里不免担忧,尤其是安娜在国外的时间更久,所以生怕再出一个季青眉,心里便琢磨着,要不写信让她回国。

又想着季文慧还在屋子里锁着,一片心焦,自责起来:“这阵子我这一伤一病,倒是耽搁给她找个好些的心理医生了。”

季文慧得知季太太要给自己请心理医生,立即大喊大叫说自己没病。

事实上心理有毛病的人,在听别人说要给自己请医生的时候,都拒绝说自己没病。

当然,季墨亭也晓得季文慧没有病,只是心里有鬼罢了。

都这么多天了,只怕她每天都在心惊胆颤中度过,生怕自己去揭发她那一晚的罪行。

没想到当天桂花路过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季文慧自言自语的声音,回头学给季墨亭听。

方晓得季文慧怀孕了……

难怪她看季文慧胖了,可是也不应该啊,就算是怀孕,三月前又不显,于是便打发桂花道:“你去打听打听,她发疯之前,都在干些什么。”

这事儿有关季文慧的名声,也牵连季家,所以季墨亭哪里敢叫小六去打听。

此刻,也才显得桂花的珍贵之处。

桂花被委以重任,开始了走街窜巷,从自己的动物朋友们口中断断续续的打听出一条线索来。

居然是季墨亭订婚后的第二天,季文慧私下去见了谢允安,缘由是她在季墨亭订婚那日看着谢允安跟日本人走得很近,所以打算去劝说他。

没想到两人竟然喝了咖啡之后,都昏睡了,然后季青眉就出现,将两人带到一处小旅店里,衣服给扒了。

于是醒来的二人都以为发生了些什么,季文慧慌里慌张的跑出来,正好叫路过的季青眉遇到,然后季青眉用此事威胁她……

再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情,大抵是她没朝季墨亭动手,引得季青眉不高兴,所以又给她投喂了一粒药,将生理期延迟。

于是季文慧就以为自己怀孕了……

季墨亭听着桂花说的时候,一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只没羞没躁的猫。

她很怀疑,这货跟着谢允安和张玉珍在日本的时候,是不是人家睡觉它也要坐一旁观赏?

不过季青眉下了这么一大盘棋,应该不止是利用季文慧。

毕竟比起季文慧,谢允安的用处更大才对。

可是谢允安现在经常和日本人在一起,季青眉好像跟日本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季墨亭纳闷了。

本想让桂花去监视季青眉,但是考虑到了它的安危,还是作罢。

至于让别的小动物去,她又不想欠那么多情份,上一次在十一号码头,还是让慕云深偷偷的派人拉了半车粮食过去。

算是犒劳老鼠家族了。

可是那些蛇和虫子,自己还欠着情呢。

不好还啊!

一面拿纸笔写了一封信,丢了块面包哄得隔壁的喜鹊帮忙给衔进季文慧的房间里。

季文慧醒来,就看到了被子上那封信,顿时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可又不得不去打开。

因为她潜意识里以为,又是季青眉的眼线送来的消息。

可是打开后,却是陌生的笔迹,而且详细的记载着那天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这是谁,只是若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季青眉就是个魔鬼,不但要害爸爸妈妈,还要害自己!

不过当天她就收拾整齐,按照信中人说的那样,去找个大夫自己验一验就行了。

她能出门,季太太自然是高兴的,还让小六送她出去。可季文慧是去找妇科大夫私下帮自己检查身体,哪里会带着小六?

夜幕时她就回来了,整个人轻轻松松的,只是对于季青眉已是恨到了骨子里。

此刻没了那些惶恐,晓得自己和谢允安是清白的。

所以也冷静了下来,拿起那信仔细翻看,想要看出更多的消息,却陡然发现,这字虽说是陌生,但是纸张却熟悉。

那不是季墨亭屋子里的么?

于是,忍不住蹲下又大哭起来。

桂花最近几天都神神叨叨的,没少去季文慧的房门口晃悠,听见季文慧哭,回头又给季墨亭打小报告。

季墨亭听了并未放在心上,只道:“换做我,我也哭啊。”被气哭了。

但是季文慧却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二姐,从前那样贬低她看不起她,而将魔鬼一般的大姐作为偶像一般来崇拜。

可是最后将自己推入刀山火海中的却是大姐,而将自己捞出来的,却又是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二姐。

她哭,她觉得对不起季墨亭,可是又没有那个勇气去跟季墨亭说声对不起。

只是想着,以后什么都不跟二姐争了,家里的钱也好,爸妈的宠爱也好……

然后接下来,她果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第二天下楼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还主动叫了声二姐,可把季墨亭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变化季太太和季先生也看在眼里,一面自责检讨,从前对于季文慧的疏忽,一面也加倍对季文慧好。

于是季文慧终究没忍住,进了季太太的房门,将季青眉的事情一一道出来。

虽说季太太和季先生早就知道大女儿的居心,但是听得她如此陷害自己的妹妹,气得差点吐血。

杀人不过点头地,她怎如此折磨自己的亲妹妹?何况慧慧碍着她什么了?

晚上季太太着急的和季先生说:“不能再留她了,就算死后我下地狱我都甘愿,不能留了。”

季先生头疼得很,思虑了一晚上,第二天红着眼睛给季太太答案:“好,我联系人。”总之,不能叫别人知道,所以本地的人是不能找的。

好一阵子没有消息的慕云深终于来了电话,说是下午五点来接她。

她要约会,季太太自然是巴不得,给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自打上一次到现在,季墨亭和慕云深将近一个多月没再联系了。

一见面他便解释:“有些事情,我去了江州一趟,待了大半月。”

“哦。”季墨亭恍然,原来如此。

却见慕云深摸出一把钥匙给她:“密码是我们的订婚日,花旗银行。”

“啊?”季墨亭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给人借钱了么?”慕云深提醒她,顺便也告知她,即便自己在江州,但是她在釉南的所作所为,自己都晓得。

季墨亭并没有因为被监视而恼怒,毕竟旁人他还不乐意去浪费那人力呢。而且他不是也没插手自己的事情么。

这点就很好了。

“又没多少,改天有空给他写几篇稿子还上就好。”季墨亭连这个便宜爹的钱都没要,哪里还会要他的,“收起来,存好将来给孙子们娶媳妇用。”

在后世,娶个媳妇没钱可是艰难得很。

“噗~”原本一脸严肃的慕云深顿时被这话逗笑了。

季墨亭看了他一眼, “我说的是认真的。”

“好好,那我留起来给孙子们娶媳妇用。不过你没钱了也只管和我说。”这才跟季墨亭说,去的是百乐门。

“我知道你没去过,所以特意带你去看看。”慕云深解释,但事实上他更是不想无聊的人把他单独出入百乐门的照片拍下来,到时候给季墨亭看。

毕竟这段时间里,他即便是在江州,可是他回来后,还是看到了裴润之给他收下的不少信。

里面全是照片,清一色的都是季墨亭跟不同陌生男人的照片。

所以,难保那人不会以同样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他倒是不怕季墨亭不信任他,就是不想让季墨亭看着心烦。

果然,季墨亭听说那地方,也很是感兴趣,一脸的期待。

再看妈妈给自己挑的衣服鞋子,心里纳闷,妈莫非知道慕云深要带自己去哪里?

事实上季太太趁着季墨亭在后面的时候,就打电话问了慕云深要去哪种场合,自己好给季墨亭配好衣裳,以免季墨亭在外面失仪了。

当时季文慧就在边上,看着妈妈打电话。

从前自己和朋友出去,妈妈也会打听,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她当时只觉得烦,觉得自己没自由,被妈妈监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