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这样，才偏偏叫人觉得最害怕。
于是，一哄而散。
“等等。”然而季墨亭的声音却从他们身后响起，有些像是催命符。
怕，却又不得不停下。
然后就听到了季墨亭的声音：“把尸体带走。”
一时间，厅里又恢复一片平静，外面的阳光因为那些人的离开，又重新照射进来。
“二……二小姐。”阿东有些激动，他不确定刚才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黄太太则尖叫一声，赶紧起身，离季墨亭远远的，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尖叫着：“二小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虽然是先勾引季先生，可是我连他的衣角都没碰着。”也就是睡了他的床。
她之前还恼怒季墨亭刚来就打得灰头土脸，但是面对着此刻的季墨亭，她觉得季墨亭对她已经万般好了，最起码没有当场让她跟那宗次郎一样。
到如今，她再傻也知道宗次郎不是突发疾病了。可是也没看到季墨亭下毒什么的，所以才会觉得她恐怖。
季墨亭见她躲自己躲那样远，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我知道，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黄太太听得这话，当即就一屁股瘫软坐在地上。
她的保姆听到她的声音，赶紧从房间里出来，也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赶紧把她扶起来。
可是她现在怕极了，全身颤抖着，好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其他的佣人也都纷纷出来，也不知那些来势汹汹的日本人怎么忽然听二小姐恐吓了几句就走了？而且一个不留。
只是看着黄太太这模样，刚才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但知了在短暂的害怕过后，就反应了过来：“跟在宗次郎身边的，不过是些最低等的武士，他们家的忍术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季墨亭闻言，淡淡一笑：“不能想象的，那就不想呗。”
不过她是不怕，但是楼上的妈妈却不好说，于是便道：“那他们若是敢来，就别离开大海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知了没明白，直至许多天后，得到日本那边来的消息，才晓得柳生家的船沉入大海里了，无人生还。
不过这是后话。
当下是仍旧提醒季墨亭：“宗次郎怎么说，在柳生家也颇为得长辈们喜爱，你就这样将他杀了，是不是太草率？”
“那要怎么杀才不草率？”季墨亭一脸认真的问他，一面叫阿东让佣人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则往楼上去。
知了顿时没脾气了。
楼下除了黄太太的尖叫声，并没有其他的响动，所以季太太和季文慧自然也不知她已经杀了宗次郎，只是见她进来，盘膝坐在床上将地图摊开的母女俩赶紧叫她：“这两座小岛上离就爸爸沉船的地方算最近的，不过我在这份小草图上看到，这两座小岛旁边，有一座小岛，地图上却没有。”
草图是阿东从黑子那里送来的草图，都是荣昌自己画的。
毕竟这生意只要走海路，所以对于大海的了解，是不单单只能靠那些地图的，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会重新简单画一张，然后标注上。
季墨亭看了一眼，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我打发黑子他们去海上看看。”
却叫季文慧摇头道：“只怕不行，这些小岛上即便只有弹丸大小，但是我听说不是英国人就是荷兰人，现在日本人也来了，他们去太危险了。”
季墨亭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琢磨让知了保护他们，自己亲自去一趟。
这事宜早不宜晚，所以她立即下楼吩咐了知了一声，就自己出门去了。
桂花她留在了家里，但凡有一个意外，桂花还能找四周墙根里的毒虫帮忙。
上了船，立即朝着这离沉船处最近的小岛去。
小白最近一直游离在这一带，季墨亭的船一来，就立即认出来，激动的朝他们游了过来。
船上的人对于这只小白鲨已经十分熟悉了，见季墨亭在船尾和它说话，也是见怪不怪。
小白一听季墨亭提起那个小岛，顿时就有了印象：“上面是日本人，好像是什么柳生，他们在上面建了神社，里面供奉一只狗身人首的神像。”
“你听谁说的？”日本人信奉神道，神社即便是在后世也很多见，而且她还抓过神社里供奉的三眼犬神。
不过都是被时代淘汰的玩意儿。
得靠着供奉者的意念，可是意念如何比得了精神力？
不过现在没精神力，季墨亭也很伤脑筋。
“岛上的鸟说的。”小白回道，很想去看一看有着人首狗身的神像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作为一条鱼，只能止步。
因听它说了这一消息，季墨亭也没让人把船开到那边去，直接跳下船，站在小白鲨的身上，让它拖着自己过去，这样目标小些。
海滩边上小白是不敢去的，所以只能把季墨亭往小岛侧面有崖头的地方去。
季墨亭本来还打算攀着悬崖上去的，没想到这里住着一只老隼，一见季墨亭立即就扑了过来，杀气腾腾的。
也亏得季墨亭躲得快，不然只怕背上要被它抓出一条血痕出来。
小白在下面看着，急得直大喊：“快下来。”
“你这个叛徒！”老隼看到小白居然要救一个人类，立即朝它叫起来。
什么时候它成叛徒了？小白一脸懵然。
季墨亭见老隼又朝自己扑过来，而且还叫了窝里的还没成年到底四五只小隼。
这才着急起来，“喂，你再动手我也不客气了。”然后一手抓过欲学着老隼朝自己飞来的一只小隼。
小隼一被抓住，惊慌失措的挣扎着翅膀要逃离束缚，一面朝老隼大喊救命。
季墨亭瞪了它一眼：“闭嘴。”
然后才朝在自己不远处停下来的老隼看过去：“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事先不知道就贸然闯入，这里先给你道歉，但是你上来就要我的命是不是太过份了些？”
“哼，满嘴花言巧语的人类，我要杀了你报仇！”老隼显然是没把她道歉听进去，如果不是顾及她手里抓着的小隼，早就冲过来把她啄死了。
“报仇？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是不是找错对象了？”季墨亭挑眉，八成是这山上的日本人惊扰了这些隼，现在却要自己来背锅？这可能么？
老隼一愣，她居然听懂了自己的话，一时有些诧异。
这时对面的小白立即喊道：“阿亭阿亭，快下来，我们去另外一边上岛。”
季墨亭垂头看了它一眼：“你海里待着，我就偏要从这里上去。”然后才朝那隼看过去：“谁杀了你的同类，你去找谁，别看着软柿子好捏就来欺负我。”
说罢，将那小隼放了，然后借着旁边的树枝，一下就跃了好几丈高。
小隼只惊叫着，“哇，这个人类没翅膀也能飞这么高。”
老隼怎么觉得她不像是人类，赶紧追上去，“你说你不是我的仇人，那你上来干嘛？”
“我听说山上人有日本人，我爸爸在附近失踪了，我上来找一找。”她说完，又借着脚下的树枝，一下弹了好几丈。
老隼就带着几只小隼一直跟在她身后。
然后季墨亭也晓得，这些小隼的爸爸被日本人杀了，所以只要是人，对他们来说都是闯入者。
那没机会杀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像是刚才季墨亭那状况，他们觉得有机会杀，自然是不能放过。
不过现在大家经过交流，也都站在了统一战线。
从它们的口中也知道了那所谓神社修在了那里，也就直接过去。
便看到了小白口里的狗身人头的神仙。
这特么是狐狸好不好？
神社已经修建得差不多，屋檐下挂着一个祈祷的铃铛。
这没遇到就算了，遇都遇到了，不搞点破坏，难不成真让他们把这人兽狐狸身的神供养起来么？
所以季墨亭伸手去拉铃铛，没想到连带着房梁也一起扯落了下来。
这房梁一落，其他几根也就失去了平衡，顿时整个崭新的屋顶就落下来，把神像砸了个粉碎。
“豆腐渣工程，不能怨我。”她以为得用点劲儿，哪里晓得才稍微一用力……
一群隼面面相觑，见她把这些日本人最看重的神像砸了，才相信她和这岛上的日本人不是一起的。
半响，其中一只小隼忽然道：“好多天前，前面的海上有条船的确沉了下去，上面抓了好多人来，然后送去附近的岛上做工。”
“附近的哪座岛？”这小东西居然现在才说，季墨亭有种预感，可能爸爸就在其中。
小隼却颇有些聪明，“你不帮我们把这些坏人赶走，我就不告诉你。”
季墨亭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你们倒不如把满山的大小动物都召集在一起，尤其是老鼠跟虫子蛇，他们这个时候最能帮上忙。”
老隼一听这个主意好像不错，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又知道季墨亭忙去救她爸爸，所以让小隼赶紧告诉季墨亭位置。
得知了坐标，季墨亭哪里还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直接就回了海边，喊了就在附近游离的小白过来，赶紧往那大象岛去。
一说大象岛，小白就激动的叫道：“我知道，听说昨天又拉来了一船工人，不知道他们要在岛上修建什么，需要很多铁。”
大象岛在这片群岛中，面积只能算是中等，不过位置极其不好，所以季墨亭猜想日本人在上面，可能是想建造个什么实验基地，毕竟那里还算是隐蔽。
回到了船上，乘着船过去，直至快靠近了，季墨亭又故技重施，一人一鲨朝着大象岛上去。
大象岛上，所有建筑都全部在地下，至于挖出来的泥土，则一车一车的推倒在海里。也正因为是这样没有留下什么表面的痕迹，所以看着大象岛，就像是一座没有人登陆过的小岛一般，和四周这些位置同样偏僻的荒岛一样没区别。
可是现在地下，有的人还在用最原始的办法挖将他们所需要的空间给挖出来，因为没有一点安全措施，所以每天被泥土石头埋死砸死的人都不少。
里面的劳工也不分皮肤，从各国骗来的人都有。
大家语言不通，只能在这些日本人的枪口下认命的干活。
有的地方，已经灌了铁水，一间又一间的铁屋子开始在地下犹如蚁穴一般筑成，里面不少穿着白大褂，面带着口罩的日本人穿梭其中。
一处还在挖建的泥土洞穴中，因为这里渗水，所以日本人根本就不进来，就站在外围，以至于伸出的几人悄悄开口说起话来。
里面除了黄皮肤的华人，还有白皮肤金头发的洋人。
“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开口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季墨亭正在寻找的季先生。
不过现在的他一身污泥，身上穿着破旧的褂子，还满身的伤痕。任由谁也没想到，他会是那个名震釉南的大亨季先生。
他是用英文说的，那个英国人立即摇头：“不可能，我们没有任何机会，每一个拉着泥土出去的车，他们都会用刀插进泥土里检查。”
这个英国人的身份也不一般，他是英国贵勋，乘着船来马六甲海峡为女王寻找一味香料作为生日礼物。
但是没想到船被劫了，活下来的人就在这里开始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劳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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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他耸了耸肩膀, 劝着刚来没几天的同伴, “季, 相信我，想要活着在这里可能只有屈服。”他不是没反抗过, 船上所有的人为了自己而反抗，可是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 熔在铁水中。
“不。”季先生拒绝屈服, 他的家中还有妻子和女儿，他是一家之主, 没有了他的话, 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儿女将在这个乱世中如何生存。
被带来的那天晚上他就查看了这四周的地图，有一处悬崖可以直接跳入海中, 那里没有巡逻队。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大家齐心协力，掩护着一队人偷偷挖出一条暗道。
他的这个想法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但是当他看到了威廉的眼神, 顿时就放弃了与他说这个计划的念头。
但是对方却一直缠着他, 让他没有机会去跟其他的华国劳工商量。
而且还一直劝他：“季, 我能了解你现在想要出去的心情, 我刚来的时候跟你现在一样，可是除了让我的队伍全部被扔入熔炉之中, 就没有一点改变。所以听我一句劝说，也许选择屈服的话，你的人还能活下来，可是如果你执意要反抗的话, 那么我会替你遗憾，也会给在主的面前祷告。”
季先生几次想要将他甩掉，但是却不能太明显，不然日本人发现的话，会毫不犹豫的朝他们开枪。
在这里劳工的生命与这泥土挖出来的虫子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季先生只能忍耐。
可就在这时，他们所挖的这一处渗水的地方，水越积越深，头顶上的泥土也随时有坍塌下来的危险，季先生不敢在向前继续了。
任何一个人到了现在，都是贪生的。
可是后面的日本人站在安全地方，他们才不管，只举着枪朝洞穴里的人逼迫，然后用日语喊着。
很多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却也能从那恶劣的口气里判断到，显然并非什么友善的话。
“天了，我觉得我会死在这里。”威廉摇头，不想在继续了，尤其是看到前面已经开始垮下来的泥土，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谁也说不定，下一秒是不是会将所有的人都掩埋在这里。
季先生满身的伤，虽然不致命，可是在这样的泥水中泡着，浑身都不舒服，在看着前面比自己还惨的工友，再看看身后的日本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日语说道：“这里，好像发现了金子。”
现在会几句日语的人不少，这个日本人也没多想季先生怎会如此流畅的日语，只是听到说有金子，就忍不住惊喜，不疑有他，上前来了。
威廉不懂日语，只好奇他怎么就来了，就听季先生压低声音朝他说道：“你不想反抗，可是在这样屈服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被埋在这泥土中，拼一次。”
他说完这话，那日本人已经走进了，手里仍旧举着枪。不过大概是这里的劳工早已经习惯了他们的逆来顺受，所以他并没有怀疑过季先生是会起了要杀死他的心思。
威廉还在犹豫，季先生急得想要赶紧动手，如果这日本人没看到所谓的金子痕迹，会立即开枪的。
可就在这时，忽然脚下一阵颤动，然后身后传来惊恐的惨叫声，以及大家在泥水里奔跑着想要逃命而践踏出来的水声。
季先生慌了，尤其是看着这日本人想要走，一把扯住了他。但是他受了伤，这些日子又没吃过一顿饱饭，所以凭着他自己的力气，根本拉不动这个日本人。
反而引得对方满脸狰狞，要朝他开枪。
不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威廉将手伸了过来，两人一起将这个日本人推到在地上。
那人倒在地上，慌乱之中开了一枪，但仍旧阻止不了后面跑来的人踩在他身上。
与那些人一起靠近过来的，还有那不断塌方的泥土。
日本人没来得及爬起，然后被埋在了里面。
这是这个地下基地开始建设以来的上百次大小塌方中，唯一一个被埋在里面的日本人。
逃出来的众人，连带着季先生和威廉，都没来得及欢喜，就被随即赶来的日本人团团围住。
在这里除了日本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只能算是牛马一样的牲口，命根本就不值钱。
所以为了祭奠这个死去的日本人，他们要将这一组活下来的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威廉虽说见过的塌方不止十次，但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靠近死亡，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真正的恐怖气氛，现在也还没反应过来。
季先生也是如此，眼下哪怕听到对方要将他们像是牛羊一样宰杀，但还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在前面人的队伍里。
此刻已经夜色了，日本人要将他们赶到上面去，然后将他们一个个活着扔入锅炉里。
锅炉很大，活像是一座小火山一样在这大象岛中央的一处山顶。
在山腰有一处通道往山腹中，每日都需要从其他的岛上运来无数的煤炭往里面送去，以此来维持炉子不熄火。
“似乎是值得的，没想到在临死前，能看到天空。”被夜风一吹，威廉终于回过神来了，抬头朝这满是星星的夜空望过去，有些怀念起他的故乡，一面大口的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再也不是**恶臭的味道了。
季先生则朝着华国的方向望过去，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
一面看着自己前前后后的这些人，不少人和自己所瞭望的方向的都是一致的。
只是可惜，现在的他们与亲人所隔的距离，不是这遥远的山水，而是生死。
又说季墨亭，上了大象岛后，老规矩找动物打听消息。
与那座日本人修建神社的小岛上一样，这里的动物都讨厌着这里的日本人，他们毁坏了不少山腹，挖空了小岛，在里面溶出一座又一座的铁房子，让很多动物都没有了栖身之地。
而且小岛中央一直燃着的大火，让他们不敢靠近。
季墨亭一听，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猜对了。
日本人还真有这么个爱好，到了一个地方，一定要留下一座地下基地，实验是没听说过做成功，但是要留下这么一个实验室来给世人证明，曾经他们都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看着脚下无处可去的穿山甲，以及那条盘旋在悬崖边上的巨大蟒蛇，以及无数的小虫子。
这里的上空更是盘旋着各种鸟类。
因为其他地方看是平静的树林里，早已就埋满了地雷，用来防备逃跑的劳工。
可是也因此害了它们不少动物和鸟类。
季墨亭原本是计划着进入他们的地下城里，不过却听一只小鸟说：“刚下下面又发生了坍塌，有一个日本傻子被埋了，所以他们抓了好多劳工来陪葬，要活活的扔到山里的大炉子里去。”
一听这消息，季墨亭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那些劳工何其无辜？为什么要为一个日本人的死亡买单？而且那些人里，有多少老人在盼望自己的儿子回家？有多少妻子以泪洗面等着丈夫回来？又有多少孩子期盼着父亲能回去呢？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总觉得一个民族里，有好人也有坏人，所以她从来都是挑着动手的。
可是现在，她有了一种想要全部将他们都扔进熔炉里的冲动。
一面朝着小岛中心望过去：“你们若是相信我的，便与我一起去，如果不愿意相信我的，就在这里等着。”
贪生怕死其实是两个意思，这人只有贪生了才会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