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哥在外面的儿子。毕竟长云那孩子应该还没回国。
季太太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长云老大的?”
“就是今天背我上楼的那孩子啊?”季先生问,觉得太太一定是这阵子太过于担心自己,没休息好,这反应也迟缓了。
季太太一听,满脸愕然:“那是阿亭找来的,叫做知了,伸手好,而且日语说得很好。”
季先生却满脸匪夷所思,“我还以为是咱们家的人呢。”
“你怎样看的,哪里像,你看他那眼睛……”季太太话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有一个堂哥,那双眼睛有时候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不过他十四岁就得病死了。
不然她真要怀疑,这莫不是堂哥的儿子。
然后便道:“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他眼睛和我四哥挺像的。”四哥,正是那个早夭的堂兄。
季先生倒是没有发现,而是看着他的侧脸时,觉得像是季家的人,如今又听季太太说那眼睛,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明明知道这根本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朝那方面想。
于是便停下了脚步,转身要朝楼上房间去,一面朝季太太道:“我有话要问阿亭。”
季太太以为是海上的事情,所以不敢耽搁,就马上扶着他回了楼上,一面吩咐下面的佣人:“二小姐呢,就说先生找她。”
花园里蹲在草地上跟虫子们聊天的季墨亭听到佣人传话,这便起身上楼去。
她一进房间,就觉得爸爸的神情不对,一时担忧起来,“爸爸,怎么了?”
“那个知了,到底是谁?”女儿的本事可以说是通天了,季先生不相信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季墨亭叫季先生这样一问,只是担心的看了季太太一眼,才小声回道:“永濑川家的少爷。”
“又是永濑川!”季先生想起季青眉做了那永濑川的义女,所以对于这永濑川家根本没有半点好感,甚至是仇恨。
季墨亭以为季先生是在责怪自己把永濑川家的人带着身边,这不等同于养虎为患么?所以便赶紧解释道:“当时爸爸在南洋出了事,我又在京海杀了不少日本人,所以担心季家那边,就把他带在身边做人质。”
不想竟听季先生问道:“阿亭,难道你没觉得他看起来很眼熟么?”
“眼熟?”季墨亭想了想,是有一点,不过可能是因为看熟了。
而季先生这样说,季太太也反应了过来,心想这知了的侧脸,还真像是年轻时候的先生,如此也难怪先生会把他错认为是季家的人。于是就道:“阿亭,他挺像你爸爸年轻时候的。”然后指了指现在的季先生,“你爸年轻时候,那轮廓可没有现在这样温润。”
季墨亭听了一堆话,脑子里一综合,立即就明白了季先生问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想着应该不会。
不过还是跟季先生说道:“永濑川家的另外一位小姐,和季青眉长得一模一样。”
季先生听到这话,忽然脸上的肌肉忽然颤动起来,然后就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却没有半点欢快的意思。
季太太着急得不行,也顾不得去想什么永濑川了,只赶紧过来扶住他:“怎么了?好端端的。”
季先生其实想哭,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仅仅因为怀着自己的时候,父亲移情小妾,她便把所有的怒气撒在了自己的身上。
从小到大,她对自己都那样不喜,甚至是厌恶。
也正是这样,季先生从小就想,以后自己只娶一个妻子,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母亲恨他很到了这个地步!
听着妻子担心的话语在耳旁响起,只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为她的丈夫。一把抓住季太太:“清澜,我对不起你!”
然后便道:“李妈妈临死前的话,你还记得不?”李妈妈是从前季太太身边的老嬷嬷了,是当初季太太嫁到季家之后,老太太那里拨过来的。
季太太自然记得,“她说叫我不要愁,我是有儿子的命。”连生了四个女儿,一把年纪了,那里还有什么儿子?
季太太当时只觉得李妈妈虽然是老太太那边的人,但对自己是真好。
可是现在,当她将这句话重复后,忽然就傻住了。
季墨亭一直在边上,眼下已经明白了,季青眉极有可能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而那个知了……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大家的推测和猜想,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所以看着爸妈这副模样,季墨亭赶紧道:“先不要着急,反正他现在跟咱们在船上,等回了华国,再好好调查。”
这时季太太却忽然反应过来,哭道:“这还有什么好调查的,我头胎就是在医院里生的,隔壁有一对日本夫妻,生了一对龙凤胎。”
哪里是什么龙凤胎,分明是被人偷偷的换掉了。
而那个换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李妈妈,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只怕还是老太太的缘由。
季太太一面又自责自己傻自己糊涂,阿亭以前都跟自己说过,见过一个和季青眉长得一样的人,可是自己却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这儿子就在眼前这么久,她也没有察觉……
父母俩都在自责都在内疚,季墨亭也劝不过来,只得道:“即便爸爸妈妈你们说的是真的,可是他不信,又有什么用呢?”
这倒是提醒了两人,于是恨不得现在就已经到了京海,赶紧查一查当年的记录。
还有,顺道问一问这老太太。
所以夫妻俩都打起精神来,收拾了一回,才下楼去吃饭,见着站在厅里像是门神一般的知了,只喊他坐下来一起吃饭。
知了自然不敢,只看了季墨亭一眼。
“让你坐便坐。”季墨亭想到这人可能是自己的哥哥,口气也放温和了些。
这下知了不止是受宠若惊了,更是觉得季墨亭可能又想怎么对付自己了。
也难怪他会这样不安,只因前几次季墨亭怎么给他喂的虫子,他根本都不知道。
可现在季墨亭开口了,他也只得坐下来。
却没想得到刚坐下,季太太那慈祥的目光就看了过来,甚至还往他面前的碟子里夹了菜:“这段日子,也亏得你在我们身边,不然阿亭一出去,我和慧慧都不知道该依靠谁。”
这下不止是知了觉得怪异了,连季文慧都有些疑惑。
平时可没见妈妈跟知了说过几句话。
反正这顿饭,除了季墨亭照常吃嘛嘛香之外,大家都满腹心事。
季二小姐要带着在这里做劳工的华国人回国,消息一下传开,大家都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登船。
而薛语堂此刻自然也知道了,只是无法确认海上来的消息。
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动物们听命于自己呢?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本事,那岂不是能踏平整个地球?
那军火什么的,又有什么用?
于是他想要去季家。
可是季先生的事情,他也插了一脚,现在季先生平安归来,他这心里没底,季先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也参与了其中?
所以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
决定在看看。
而此刻的华国,因为那些上将被急匆匆的召回,所以慕云深这里连连大捷。
很快就将鹤州三省收服,可是那边来是南洋来的电报却让他有些担心。
所以也没心思参加任何庆功宴,而是在这鹤州原有的帅府将其重新修建。
谁也不知道这少帅想要做什么,但是京海那边,已经来了两拨人,想要他重新归顺京海政府,甚至还想派专员来鹤州常驻,不过被慕云深直接拒绝了。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大象岛事件发的大半个月后,日本跟着各国协商得也差不多了,所以便开在国际上声讨季墨亭之事。
说季墨亭是个异类,今天可以屠杀他们日本人,那么以后也会屠杀其他国家的人,可能其他国家比他们还要惨。
其实大部份人是不相信季墨亭在海上利用鲸鱼群沉船之事,而且又没有照片为证,大家都觉得是杜撰的。
但是介于他们对华国的垂涎,便觉得可以顺势以这季墨亭的事情为一个借口。
如果华国政府不愿意将人交出来由国际法庭审判的话,那么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攻华国。
其实意思在明显不过,所以吓得京海政府立即组织小队,打算等季墨亭一靠岸,便将人抓起来,送到美国去,随便他们怎么审判都行。
他们不信季墨亭真有那样通天的本事,因为那不科学,所以根本就不会因为保一个季墨亭而得罪诸国。
不过鉴于京海政府的官员都是些软骨头,所以季墨亭所乘坐的船只并未在釉南或是京海靠岸,而是直接去往鹤州。
已现在慕云深的实力,完全可以保护自己的岳父岳母了,所以有他在,季墨亭觉得自己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去日本。
只是可惜,知了的事情暂时查不了。
至于京海的季家,京海政府现在想要将他们当做人质,暂时是不会动他们,毕竟还指望利用他们将季先生和季太太引来京海。
毕竟慕云沣凶名在外,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西南夏家那边联系上的,两方一左一右,倒是将华东五省围在中间。
而且那慕云沣明显就不成事,连那慕云深一半的能力都没有,若是真去慕云深那里要人,他们没有这勇气。
不过京海政府也小看季墨亭在民间的声誉了。
且不说她之前赢了日本武士,扬华国国威,得到武界不少人的尊敬,而现在又从南洋救回了那么多人,所以声望只增不减。
当大家得知京海**的决定之时,学校里开始组织□□,报社上更是登满了指责京海政府的文章。
要说这学校里,不少人都得到了季先生的资助,还有跟季墨亭联系过的陈教授,这一次更是十分积极的到处演讲宣传。
三宝也带领着不少工人们一起参加。
还有不少武道的人直接去了鹤州,投靠在慕云深的军中。
京海政府只觉得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只能朝釉南那边朝慕家调人来压制,可是慕家军里,很多人都心向着慕云深的。
还有他们都是热血军人,所以对于京海政府的所作所为很是不耻,京海这调令才送到釉南,就有一位师长领军哗变,带着自己的一万人,直接从釉南上船,去往了鹤州投靠慕云深。
慕大帅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不免是责怪起当权的慕云沣来。
慕云沣这段时间处处被人拿来与慕云深比较,早就烦透了。
现在连慕大帅都这样说,一时冲动便拨动了扳机,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慕大帅打死了。
听闻枪声的六姨太闻声赶来,瞧见这一幕,直接朝他怀里扑进去,盈盈笑道:“你早些打死这老东西,我们俩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的?”
原本还有一口气,看着六姨太跑出来,极为担心慕云沣会不会也对她开枪的慕大帅看到这一幕,直接嗝屁。
作者有话要说:啊嗷嗷 小可爱不要看盗版好不好!!不然我就要去下矿挖煤了!!!!!!!
☆、第 56 章
慕大帅还活着的时候, 不少老人多少给他几分脸面,哪怕对这慕云沣再不满意,那也忍了。
可是现在他一死,整个慕家军就彻底的散了。
有往鹤州去投靠慕云深的,也有自己占据着一方城池自己当家作主的。
最后留在慕云沣手里的, 也就是四万人而已。
在此之前,不管是西南夏家那边,还有鹤州这头, 军队都完全比不上慕家军,可是现在四分五裂, 连带京海政府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身后没有军队的依仗,那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慕云沣这才慌了, 他以为老头子死了,对于军中那些老家伙想来有着杀鸡儆猴的作用,可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薛语堂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本想安排慕大帅的葬礼, 借此引慕云深来釉南。
可是哪里晓得, 慕云沣把人打死后, 就拖到了军营里去示众,方引起后面的诸多事宜。
他都这样干了,现在准备葬礼?谁还相信他是孝子?
更别提说是引慕云深回来了。
毕竟慕云深也不是傻子。
薛语堂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将这剩下的四五万人重新整顿编制,慕云沣也才松了一口气。
六姨太瞧他天天在府上,有些担心起来:“这薛语堂信得过么?”
“放心, 他不敢怎么样。”他那妹妹吃的药一直都是自己在配制的,他若是敢有二心,呵呵。
所以慕云沣十分自信,将大权交到薛语堂的手里也不担心。
六姨太可不这么想,即便是老家伙被打死后,天天约自己出去喝茶打牌的太太们多的是,可是自打这大权一交到薛语堂的手里,再也无人约自己了。
这是什么缘由,六姨太心里清楚着呢。
然后翻身下床,那慕云沣却将她一把搂回来:“干什么去?”
“我这心里慌得很。”然后又问:“这几天的报纸好像没送来。”
“看什么报纸,都是些糟心的事,不如看你。”
这样的情话,若是平时听着,六姨太这心里一定甜得很,可是现在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也不管慕云沣了,挣扎着下了楼,管佣人问:“这几天的报纸呢?”
佣人摇头:“不曾送过来。”用人又问:“太太要用餐了么?”这一阵六姨太和大少爷天天在房间里,也就是到了饭点才下来,有时候也是直接让送进房间里去。
佣人心中不满,但也不敢吱声,生怕大少爷像是杀大帅那样,也将她杀了。
六姨太摆摆手,裹着睡袍要出去看看门口的信箱,却发现这门口站哨的人都换了样,甚至连军服也换了。
当即忙不迭的跑回别墅,上楼只将床上的慕云深拽起来:“你个死人,门口的人都换了,你还说没事。”
慕云沣蹙眉,这才不悦的穿上裤子,走到窗口边探出半个身子一看,果然见着那站哨的人换了。
立即转身到床头边,拨响了大营的电话,“薛语堂呢?”他满声难以压制的怒意。
紧接着那头传来小副官不知和谁说 ‘是找大帅的’。
然后转头又问:“你是谁?”
慕云沣哪里还能说得出他是谁,手中的电话也掉到了地上去。
六姨太看着他那神情,虽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还是忍不住询问:“是不是?”
慕云沣好半天才慢慢的转过身来,满目仍旧是难以置信:“他,居然真的反了?他不想要他妹妹的命了么?”
慕云沣这个人一直都十分自信,就如同之前给季太太的那药,自信没有人检测出其中的□□成分。
同样的,他也相信,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制出薛语堂妹妹需要的药。
所以他将大权放手给薛语堂,不是因为信任薛语堂,而是自信薛语堂不敢反。
六姨太一脸花容失色。
“你说他怎么敢?”慕云沣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走过去扳着六姨太的肩膀质问。
六姨太看着他,眼底的热情淡了些,“这个世道,只要有枪在手里,什么办不到?”可是这个傻子,居然将大权拱手让给了别人。
她推开慕云深,转身打开衣柜收拾行礼,“你要是不想死的话,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在这艘去往日本的船上,不但有华国人,也有不少日本人。
日本人大都是从前日本军官的家属,几乎是女人和孩子,因为军官们提前被召回,所以现在慕云深收服鹤州后他们便踏上了归故的船只。
另外还有不少以前移迁而来的普通日本人。
再剩下的,便是华国人了。
因为他们在日本的亲属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联系了,所以不少人都很担心,就打算亲自去日本看一看。
船上也有像是季墨亭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可能是第一次出国,所以显得十分兴奋,总跟那些孩子们一般,攀附在栏杆旁边,朝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海望去。
季墨亭就站在他们中央,已经长了不少的刘海将她大半张脸都遮住,加上这又已经是初冬了,偶尔还将披风上的帽子带起来,所以根本就没有人认出,这个众多国家要求华国交去美国审判的季墨亭,就在他们的旁边。
知了觉得这个时候,季墨亭应该好好的躲在她的未婚夫给她建造的新府邸之中,而不是去日本。
也有可能是因为最近季家夫妻对他太过于亲密,让他感觉到了从前未有过的亲情,所以看到季墨亭从人群里走出来,因此便好心的开口劝季墨亭:“到了日本,我劝你最好立即买返回华国的船票。”
季墨亭瞥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哥哥,早就给扔到这海里喂鱼去了。不过这一次带着他来日本,除了不放心把他放在国内,也想着京海那边查不了,正好自己也要找永濑川大口,倒不如从永濑川大口这里入手。
她不说话,知了又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要以为在马六甲海峡沉了日本人的船就天下无敌了,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而且你不如仔细想一想,要是真的没有点实力,我们敢进军华国么?”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实力肯定是有些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华人来日本留学。不过如何还想跟她说什么忍者或是神社,那么没关系,她不畏惧。
反而问起知了来:“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是永濑川家里最优秀的后辈,可大象岛那样大的事情,你却一点消息的不知道。”
这是知了最不想愿意提起的事情,很不解这样的大事,家族和父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见他脸色沉下去,季墨亭却盈盈笑起来:“也许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知了朝她看了过去,那双眼睛仍旧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季墨亭侧过身来,将手肘放在栏杆上,一面托着自己的下巴:“首先你要明白,这世间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就拿我跟慕云深来说,他愿意保护我爸妈,那是因为我爸妈是他的岳父岳母,而你也想一想,我爸妈忽然为什么对你那样好?”
其实季家夫妻俩忽然对自己那样关怀,甚至是细心无比,让知了起先都各种不自然,只觉得季墨亭也许又要怎样害他了。
可是时间久了,竟然发现被人这样嘘寒问暖的感觉如此之好。
这与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