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身手虽算不上顶尖，可一般人是决然伤不了的，下意识握紧了悬在腰间的剑，梨花敛去声息，见有身形晃过，迅速拔剑，如同出柙的猛兽，将力量与杀气凝为一点，直扑向那黑影。等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施玥，千钧一发之际，好在梨花能够收放自如，锋刃离咽喉一寸的地方堪堪止住了。
“施姑娘，你…”梨花这才意识到，当初正是他没有将施玥的行径告诉公子，没想到，她真的能找到这儿。眼神再一飘，才发现公子正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心思一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然…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公子毫无抵抗力的，只有施姑娘而已。
“你知道我爹爹在哪里么？”原本在她眼中，梨花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正太，可如今一想到他是苏衍之身边的贴身侍卫，施玥便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
“我…”梨花几乎脱口而出，突然又想到了，“公子没有告诉你么？”
施玥一阵心虚，“他，晕过去了。”
梨花的神色复杂起来，支支吾吾…“这等事情，公子又怎么会告诉我，不如等他醒过来吧。”
“好吧…”施玥黯了神色，声音低沉下来，“只能这样了。”
公子不愧是公子…这晕的真叫个恰到好处，大抵这就是所谓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公子既然做出如此决定，那便遂了她得意吧。梨花抽了抽嘴角，手指握拳抵着唇边，咳了两声，“那在公子醒来之前，便拜托施姑娘照顾了。”
说完，揉了揉眉头，估摸着这是公子这么些年以来第一次任性而为吧？
“梨花，”施玥闭了闭眼，似乎挣扎了许久才问了出来，“苏衍之到底对青峰寨做了什么？寨子里的死的那些人，是你们…”
这简直是倾尽黄河之水也不能洗刷的奇耻大辱。若不是记挂着你，公子也用不着一退再退。梨花按着额，“施姑娘，我承认，公子当初接近你，的确是怀了目的，但是——他和青峰寨那日遭突袭并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官兵是三皇子带上来的。”梨花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皱了眉，“这一次，是…上头的吩咐，不知你们青峰寨到底做了些什么，竟引得这样的关注。公子不过为人臣，有怎么能够拒绝？”
“虽表面上是公子和三皇子的竞争，但这之间牵扯的利益关系，相信施姑娘你也是知道的吧？”梨花说得谨慎，挑拣了些说与施玥听，“公子为了您，在最后一秒，把这机会白白送给了三皇子，甚至动用那些隐藏的暗卫，帮助江先生，让青峰寨大部分人逃了出去。至于青峰寨的人为何没有通知您，这，在下便不知了。”
施玥一愣，压根儿就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不禁表情复杂地看了躺在床上的苏衍之一眼。
难道说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错怪了苏衍之？可若真的是这般，那么，为什么那日他不挑明了说，而要应承下那些罪名呢？施玥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些什么，可梨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公子从江南回来之后，便染了风寒，身体一直不好。”
“昨日…老爷又去了，公子在祠堂跪了十个多时辰，这刚回来还没歇息，便受了重伤，身体自然是受不住的。”
梨花的口吻本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可在施玥听来，不知为何，竟带上了几分讽刺的味道。她…又鲁莽了。心中像是有个地方被反复地拧弄着，施玥捂着胸口，只觉得一阵惶恐而不安。
还好…没有刺中苏衍之的要害，施玥从没有像这样那般觉得庆幸。
带着笑容离开的时候，梨花突然听到背后一句，“梨花，若我有了海棠的消息，定然第一个告诉你！”
梨花忍不住，又是一个踉跄。
苏衍之醒来的时候，是两日之后的午间，日头温温吞吞晒得人有些疲倦，施玥趴在床边，眼睛撑不住渐渐，几欲要闭了上去。
可掌心间突然出来了力道，施玥猛地一惊，盯着那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慢慢的，一动。
“对不起…我，我弄错了，你白白被我捅了一刀…若是你心里不舒服，要不，再刺过来吧？”施玥硬着头皮，说得结结巴巴，眼睛也不敢抬起来瞧身侧的那人。
根本是青涩而不知所云的安慰，可是听着苏衍之的耳中，竟像是一勺滚烫的水，让苏衍之原本弥漫在周身的冰渣寒霜一点点地消融了，“嗯。”说着，抬起手，摸了摸施玥的头发，温柔得如轻风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喵呜，这是第二更~~俺很勤奋，快来表扬，噗噗…
32章
第三十二章
虽然苏衍之醒是醒过来了,可到底之前狠狠地折腾过了一番，纵然没有到病来如山倒的地步，但大夫离开的时候,还是三番五次的叮咛，可得要好生静养着，若是留下了些后遗症，便麻烦了。
施玥一边听着，一边心怀愧疚,若不是她鲁莽行事,那么苏衍之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这么想着,不由得更上心了些。可不知为什么,总有种莫名奇怪的感觉,就像此刻…
“快点儿把药喝了吧！”施玥端着一碗乌黑的药,谆谆劝诱。
“不要。”某人闷声道，“太苦了。”甚至还嫌弃一般别扭地偏过头，可话音刚落，修长的手指却又抵在了唇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听得施玥直皱眉。明明当初一刀刺过去都不吭一声的苏衍之居然会说药太苦？不是假的吧…
刚刚生出点儿那么怀疑的意思，可又瞧见苏衍之那精致脸蛋上浮起的不正常的红晕，还有那近乎惨白的唇色，这…分明是病怏怏的气质，施玥叹了一口气，如此病弱之下，又怎么可能再打些鬼主意呢？摇摇头，心甘情愿地去厨房取了些蜜饯，放在药汁旁，“这般，就不觉得苦了吧？”
苏衍之沉默地看着施玥，眼神湿润润地闪烁着，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仿若刷子一般掀了一掀。施玥被盯得心里头有些发毛，“你盯着我作甚？还不喝药？”
“小玥…喂我，肩膀有点疼。”声音糯糯的，还象征性抬了抬手臂，皱着眉，显出微微痛楚的表情，哪里还是那个腹黑果决的苏衍之？可不知为啥，施玥居然心口一软，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唇边。
那原本带着点儿委屈的眸子立刻曲成弯弯的新月模样，苏衍之乖乖启唇，将药喝下了。
施玥放下碗时，伸手探了探苏衍之的额头，烧已经退下来了，那便问题不大，松了口气，起身正欲离开…诶？
那只攥着她衣角的手是什么意思？施玥扭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晚，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苏衍之，你不睡觉么？”
某人毫无自觉地点点头，可还是紧紧地拽着施玥，并没有放人的趋势。对上施玥困惑的眼神，苏衍之咬了咬嘴唇，“能留下来陪我吗？”
“这…恐怕是与礼不合吧？”孤男寡女什么的，共处一室，施玥琢磨着，这是在不太好，万一她一不小心…做了什么禽兽事儿也是说不准的？
苏衍之垂着眼眸作黯然状，施玥一个愣神，竟觉得这表情实在是和她在青峰寨欺负舒墨时，他流露出的神色一模一样。这么长时间了，纵使心里头知道苏衍之和舒墨是同一人，但是施玥却一直排斥着这个“事实”。在她心里头，舒墨永远是那个会低着头害羞的呆萌书生，而苏衍之则是祸国殃民的一只妖孽。但今日，才真真反应过来，无意识间流露出的神态分明是同样的。
在她面前的，既是舒墨，又是苏衍之，是她——真心喜欢过的人。
仅仅是这么一想，心就像是被揪住了一般，微微地动容，微微地酸楚，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情绪，满满地溢在心中，无以排遣。
“好…”施玥听到自己的声音。
于是这一日，施玥被苏衍之紧紧攥着手，靠着床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当然，为何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会是在苏衍之的怀里，这个乃是后话，便暂且不提了。
不过…“小玥，你今天也会给我喂药么？”当苏衍之可怜兮兮地说出这句话时，为什么会有一种毫无下限得寸进尺的无赖感呢？那个君子如玉，温良端方的苏衍之到底去哪儿了？
一定是她最近没有休息好吧？施玥扶额，内心实在是复杂。
在重复着上述步骤数次后，施玥恍惚间意识到自己每天都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照顾苏衍之的。好吧，她承认，她是罪魁祸首之一，于是乖乖地熬药喂药。可是…为什么连喂饭、照顾苏衍之入睡这种事情也是她的责任？分明苏府里的仆人并不少…
找到梨花询问的时候，他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难道施姑娘想让别人拽着公子的手，跟公子朝夕相处暧昧不明日久生情你侬我侬比翼双飞么？”
…施玥必须承认，有其主必有其仆，她实在是小看梨花的文采了。
但是若真让别人…施玥捏了捏爪子，“算了，还是我继续照顾他罢。”
当然，她并不晓得梨花的腹语——公子这一招苦肉计真是小孩子气，估摸着也只有施姑娘会上当吧？
“苏衍之，青峰寨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说来，这问题梗在心中已经好久，可这几日，瞧着苏衍之的身体不太好，施玥怎么也没能问得出口，今儿个照顾苏衍之喝完了药，瞧着日头明朗，天空上飘过一朵弯弯的云，让施玥想起了他那弯弯的眸子，一个冲动竟觉得今日算是个坦白的好时机。
靠在床榻上翻着书的苏衍之手指不由一顿，随即，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小玥，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没有和青峰寨的其他人会和呢？”
咦…对哦，施玥这才意识到，若是爹爹和江叔并未出事儿，为何一直都没有知会她一声呢？等等，等等…她似乎漏掉了什么？
曹勋！当初曹勋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难不成是想要告诉她爹爹他们去哪儿了，结果，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竟然晕过去了！施玥忍不住掩面了，大抵这就是传说中的阴差阳错？
苏衍之见施玥无奈苦笑，知晓她应该是找到症结所在了，于是顺水推舟从善如流，“那一日，我告诉江先生卿尘已把青峰寨的地形图交给了三皇子，官兵大概已经将山寨包围了。江先生当机立断，正欲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说着，苏衍之将声线压低了一些，凝目注视着施玥，苍白透明的脸色生生显出了几分力不从心，“我毕竟是朝廷之人，不可多出面插手…能护着的人不多，好不容易才让一部分人离开了。当时，劝你离开，可你却…”
施玥似乎也回忆起当时火光冲天的模样，心里一阵凛然，闭了闭眼，那些画面突兀地冲入脑海之中，“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爹爹他们的去向呢？”
“当初你一心恨我…”苏衍之叹道，低声自语，“小玥，抱歉，我并没有想到箫煌会领着官兵，伤了那么多人。”
对了…若是不提，她几乎快忘了，箫煌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如今大概，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吧？摇了摇头，施玥掩饰好心中的黯然，“算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只是爹爹应该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吧，万一他担心…”施玥想起这一茬，不禁又是忧从心来。
“写封信给你爹爹，我派人替你送去，如何？他们就在清风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里。”
施玥欢欢喜喜点点头，去写信了，而苏衍之看了眼放在案头的药碗，里头虽已然空无一物，可是还残留着药的苦味。
“离小玥远一点儿，这是交易的条件。”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江程的声音，可是…他做不到了。在苏凌云离世的时候，苏衍之便意识到了，失去心中重要的人，是一件如此悲痛的事。
看着施玥远离他，看着她独自幸福，只要是稍稍想像，都觉得无法容忍。
拿着信回来的时候，苏衍之正捂着嘴在咳嗽。
数次的咳嗽，使得苏衍之的面颊有些泛红，眸子里泛起了雾气，侧向一边的身子将薄衫的领口拉扯出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隐约可见内里白皙的肌肤和脖颈的线条。施玥一愣，忙将信放在一旁，扶着苏衍之坐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苏衍之的乌黑的发丝垂下，滑软地拂过施玥的脸颊，让她微微生出了痒痒的感觉。
“小玥…我可以…”声音如春雨绵绵一般落入耳际，苏衍之的呼吸悠长而出奇地令人心安。
还不等施玥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他突然拥紧了施玥，一只手将她的后脑托住了，低头含住她的唇。下意识地，施玥挣扎了，可苏衍之却不容许她退却，捏开了她的下颌，迅速地探进舌去，从齿列到上颚，一寸不放，开始时不过蜻蜓点水般地撩拨，可渐渐地，竟势不可挡，长驱直入。
这是怎么了？可不容她再想。施玥只觉得被吻得几乎膝盖都发软了，合不拢的口中泄出低低的呻、吟。苏衍之便顺势卷住了她的舌，轻吮慢吸。直到她屈服了，任由舌头跟他的纠缠在一起。
有一把火，在那一瞬间燃在心尖上，速疾地朝五脏六腑蔓延开来。“小玥，待在京城一段时间，如何？”苏衍之的眼眸半垂着，带着渴求，看向她。
彼此相望间，呼吸若急若缓，不知为何，气氛变得旖旎起来，他的视线锁着她，像是要将她困住一般，慢慢地执起她的手，搁在唇边，轻轻摩挲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抬起头，极尽温柔，“留下来陪我吧？”
沉沉沙哑的声音让施玥的思绪不复清明，她不明白，之前还温温吞吞的苏衍之，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那一丝丝带着脆弱的话语却让她犹豫了。
隔着薄薄的衣衫，施玥感受到了他肌肤的坚实和热度，恍然间想起了在青峰寨后山见到他沐浴的模样，是了，他并不像是外表上看上去的那般弱不禁风。这么一想，施玥猛然间心跳变得剧烈而紊乱，浓稠的空气让她的呼吸不觉带上了几分晕眩的味道。
“好。”压根儿就是一股子的冲动，可施玥竟然并不觉得后悔。
苏衍之的眼眸中闪过一刹那惊喜而热烈的光芒，映着星光一般的灿烂而耀眼。施玥看着他那清朗的笑意毫不掩饰地满盈绽放，耳边只听得一句，“真的么？”那副几乎称得上是委屈求全的模样，让她的心中莫名延伸开来一股子的酸楚之意，只觉得如此的温柔让她回忆起了曾经的舒墨，不禁轻轻应了一声。
“真的。我留下来。”
这时候的施玥，并没有想到，她这般轻率的决定，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此时的醉云轩，宫羽夕诧异地看着来人。
“海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施老爹和江叔没事儿吧？”
海棠的黑眸深邃如海，可紧紧捏着茶杯的手却在不经意之间透露出了那么点儿焦急的味道，“你可知道小玥现在在哪儿？”
宫羽夕略显诧异，“小玥她以为你们…所以，去找苏衍之报仇了。”
“你说什么？”海棠只觉得宫羽夕的声音像是无数只飞虫，在耳边扑哧扑哧地拍打着翅膀，从肌肤狠狠钻入深处，直至心脏，“小玥去了京城找苏衍之？”
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有几分慌乱的架势，宫羽夕才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困惑地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海棠僵了僵，隔了好久才喃喃道，“这下子…该如何跟江叔交代呢？”
作者有话要说：(⊙o⊙)…小苏，乃这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施玥心软，故意玩这一招，更何况，还去给箫煌戳了一刀，乃肿么这么腹黑涅？
咳咳…言归正传，今天还有一更~
33章
第三十三章
好生养了一段时间,苏衍之的身体渐渐地好了些,施玥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是，呆在苏府中太长时间，不禁有些发闷。
琢磨着去找苏衍之打发时间，但在他身体刚刚有起色的时候,他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时常见到梨花默默地捧着一沓书信进去,再又神色匆匆地出来，施玥这才想到民间的那些八卦，她几乎都快忘记了，眼前的人并非碌碌无为的小书生，而是少年成名的苏衍之。自从苏丞相去世后，压在苏衍之肩上的担子不觉又多了些。
他所面对的是——朝廷之上的风起云涌，是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其实，施玥对苏衍之的选择也是无法理解的。明明众人都觉得三皇子的胜算比较大，为何苏衍之却挑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呢？
被允许随意进出书房的施玥，此时趴在桌子上，细细盯着苏衍之瞧，很是困惑不解。
“怎么了？”苏衍之放下手中的毛笔，含着笑看向百无聊赖的某人。
施玥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杯，隔了好久，闷声蹦出一句，“太子有什么好的，让你如此帮他？若是他败了，你岂不是…”她自小是随意惯了的，自然不知这句话若是被别人听到，该是如何的大逆不道，可苏衍之竟是毫不在意一般，站起身来，坐到施玥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拂开遮挡在她额前的发丝，“你这是在担心我？”
“谁说的？”施玥撇撇嘴，别过头，“我只是好奇罢了。”
苏衍之倒也不追究，轻啜了一口茶，“虽说三皇子此时如日中天，但有一句话是盛极必衰。”说着，抬眸看了施玥一眼，长睫扑朔闪动，似是带上了笑意，“暂且不提嫡长子继承，若我帮太子，他不至于太荒唐。”
啧啧…施玥摇了摇头，这般说辞，可容不得她细细再想，苏衍之竟从案桌前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在她的面前打开，“对了，差些忘记了，我做了些糕点，要尝尝么？”
早在青峰寨就领略过了苏衍之的厨艺，施玥捏起一块闻了闻，近乎泪流满面了，对于吃货而言，太长时间没有碰到美食，实在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情呀！(╯‵□′)╯︵┻━┻
好在，跟着苏衍之混还是有福利的，当下便狼吞虎咽起来。
瞧着施玥做一块芙蓉糕右一块桃花酥吃得欢畅无比，苏衍之含了一抹笑，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慢些吃，有没有人和你抢。”
施玥一口吞下糕点，眼见着噎住了，慌忙拿起茶，一边喝一边支支吾吾含糊说着，“如果你能多做一些，那就好了！”
苏衍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眸光一沉，语气轻柔，可却是沉甸甸的仿佛有千金压顶，“你若是真的喜欢，那我便一直帮你做下去吧？”
可惜的是，当时的施玥正为那美味的糕点神魂颠倒，并未听清苏衍之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胡乱地点点头，便又将头埋入盘子中了。
吃罢糕点，苏衍之琢磨着对施玥来说，让她就这么百无聊赖，实在太不人道，便从书柜中折腾出了二三话本，让施玥消磨时光。
好不容易看完信件，心中有了些计较，苏衍之再看施玥时，只见她伏在桌子上，紧闭着眸子，微张着嘴巴，胳膊底下还压着一本刚刚翻开一页的闲书。
长时间以来，习惯看到她肆意明朗的微笑，习惯看到她脸颊边浅浅的酒窝，习惯她不拘小节的妄为行径，习惯她瞪着眼睛毫不掩饰地说出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舒墨，要不我对你负责吧，咱们择日成亲…”
“只可惜，你走不了！”
“我喜欢你，你呢，喜欢我么？”
而如今，居然能见到她如此安静的一面，苏衍之忍不住勾了嘴角。施玥此时睡得极沉，姿态模样，在苏衍之看来，活像一只露出了肚皮，毫无设防的小猫咪。
大抵是这样的时光实在太美满，苏衍之也忍不住在午后闭了眼，等到他握着手中的书册醒来的时候，隔着薄薄的窗纱，只觉得室内光线幽暗，再一瞧，竟然已经是暮色时分了。四周安静得出奇，偶尔有些许的风吹得满树的花枝轻曳摇摆，簌簌作响。已经是到了全盛的花季，哪怕是微风中也带着芳香扑鼻的沉醉感。
梨花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家公子看着窗外发着呆的模样。
见他进来，苏衍之不动声色做了个“出去”的姿势，悄悄地掩上了门，将施玥留在了屋内。
“最近楚桓似乎小动作多了些，还是让那几人谨言慎行，小心为上，万万不可激进。和太尉徐行之间的书信记得解决干净。虽说他有意向我们，但不可不防，别让太子和他多接触。至于王将军的把柄，拿捏住了，若让他摆脱了牵制，怕是功亏一篑，对付他这等人，可不是从江程那儿得到的东西便可以解决的…”
梨花仔细听着，一项不落统统记下。直到苏衍之说完了，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好奇，“还有何事？”
“公子…”梨花斟酌着开口，“白日里安平郡主又来找您了。”
苏衍之不动声色皱了皱眉，随即漫不经心应道：“怎么，难道我不是对外称病？连朝都上不了，自然是无法见客的。”
“公子，属下知道你放不下施姑娘，可你莫要忘了…”梨花的声音虽然听起来似乎平板得毫无起伏，可是，苏衍之却听出了他指责的意味，当下冷了声音，“你这是不愿信我？”
“公子…”梨花还想要再说什么，可是却被苏衍之淡淡打发了，“我有分寸，你下去吧。”
梨花咬了咬唇，到底是没有再说一句话。虽说比起安平郡主这类的大家闺秀，他心里头还是觉得施玥更适合公子，但这世界上总有一种天意弄人、无可奈何。
尽管公子总是嘱咐他们要小心行事，可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走向了一条不归路呢？轻则，是两败俱伤；重则，却是粉身碎骨的结局。梨花忽然间生出了个年头——大抵，施姑娘就是公子的劫吧？
在府中呆久了，施玥自然是有几分耐不住的。
这一日，苏衍之早早地敲开了施玥的房门，“带你去京城逛一圈，如何？”虽说小时候，施玥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日子，但到底太长时间了，那些记忆已经是零零散散，再瞧京城，已经全然是另一番景致了。
虽然施玥只穿了一件极素的雪色短襦长裙，戴了银色小簪花，但比起在青峰寨时豪爽的打扮，实在是差异明显，哪怕是苏衍之，瞧了都忍不住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两人直奔城郊，脚下是柔软的泥土，略带着微微燥意的阳光倾泻而下，照耀在俩人的身上，万籁俱静，天与地之间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马发出两声轻轻的叫唤。
初夏的湖面，一池的睡莲带着花骨朵摇曳生姿，湖面上闪了粼粼波纹，湖光天色，全然散开。
夹岸边低垂着的杨柳犹如摇摆着的垂帘，碧波荡漾的湖水被遮挡住，只能影影约约瞧见湖面上的一叶叶扁舟，于日光之下，朦朦胧胧，远望，只觉得像是一幅水墨画，虽浅淡，却韵味无穷。
偶尔轻风微拂，有画舫泊在水面，雅乐缓缓从其中传出，动人心弦。旋律间，伴着一两朵花瓣从半空中飘落，只觉得各处都盈满了花枝的味道。这是何等惬意怡然？施玥看了看身侧的人，忍不住伸出爪子捏了那么一捏，洋洋得意。可苏衍之竟是并不在意，任由她吃了不少豆腐。
两人寻了个小舟，游了湖，打发不少时间，登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