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光影里坐着的母亲,想象着她当年曾经遇到过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似乎总是精明的,当然,偶尔也有些小迷糊——但这都无损于她的好母亲好妻子形象。今天,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对我提起往年的事情。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告诉我,即使与太子做不到相亲相爱,也要相敬如宾。我有些感动,尤其是在我那时候如此任性之后,母亲还能这般为我着想。

我忽然感到一直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碎了不少,酸溜溜的滋味顺着心最深处流淌了出来。

正要扑进母亲怀里撒娇一下,却又听见母亲嘀咕:“唉,虽然为娘还是更看好你和小台来一段唯美的姐弟之恋……”

我:“……”

花嫁入宫

一个月说快也不慢,就在我每天的劳累中度过了,而我出嫁的这一天终于来到。

这日,府里府外锣鼓喧天,我在父亲、小台复杂莫辨的目光与母亲、妹妹的哭声中,拜别了他们,然后由女官扶着,平稳地跨出了家门,上了花轿。

我坐在这不知要将我带向何方的轿子里,摇摇晃晃地走向一切阴谋所在的皇宫。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在前面骑马引领着我的那个人,将会是我的夫君。

说不上来心情如何,我只能听到外面的嘈杂,看到的只是一片刺眼的红。人的心境总能影响到正常判断,所以我也不晓得走得是哪条路、出发了多长时间。我想,我还是紧张了——即将嫁入皇家的女子会忐忑不安是正常的,因为将会面对深宫大院里那群长袖善舞的莺莺燕燕。

我一出生便被烙上了太子妃的印记,只因当朝皇帝御赐了我“梧桐”一名。

所以,父亲大人时刻以高人一等的要求教导我。据他说,这是为了让我日后能在宫中生存。但我对太子妃乃至皇后的位置并不感兴趣,并且也不认为自己真是所谓的太子妃人选。可父亲大人却只说了四个字:皇命难违。

看看身后拖着鼻涕拉着我的裙带的弟弟,再瞅瞅尚在襁褓中的妹妹们,我无所谓地想:不过是一棵树的名字罢了,未必就是什么赐婚之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到了十五岁,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因为这年,皇上再次赐我一字,曰“凤凰”。

于是那些坚持全都在这两字之下毁灭了。我也反抗过,也付诸行动过,但最后还是失败了。所以我只能收拾起所有的年少轻狂,安分地服从于皇权。

我想我真是渺小,渺小到可悲。强权面前,还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只能收起锋芒,成为一个让强权满意的懦弱者。正因如此,我才希望小台和妹妹们能记住我的教训,不要去撞的头破血流。曾经的我也天真地认为,只要有理,就能走遍天下,只要有心,就能克服困难。其实,哪有事事如意的呢?只好努力的无愧我心。

——唉,在此时此刻,我竟然还能在紧张之余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难道真是紧张过头了反而没有再可紧张的了吗?

胡思乱想了好长一段时间,轿子停了——我已经到达了以后生活的地方。

在女官技巧性的带领下完成了所有的动作之后,我被塞进了新房。虽然一天都无法进食,但是在母亲“我是过来人”的关怀下,随行左右的小忧和小喜每人都悄悄地带着几块点心,准备在我饿的时候用来解决燃眉之急。

所以,当喜娘忙着指挥小宫女们捧好礼器的空当儿,小喜偷偷地问我:“姑娘,饿了没?”

我透过大红色的盖头边看见小喜脸上正经八百目不斜视,只有嘴角挪动着,一副生怕被喜娘发现她小动作的样子。

“不用了。”我亦轻轻地回答着,“你和小忧吃吧,不用管我,我没事。”

接着,我清楚地看见小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入嘴里,腮帮小幅度地运动起来。

蜡烛爆响了至少十次之后,我都有些困意了,这才听见屋外的声音:“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啧,正像母亲大人说得一样,很是大牌啊!好吧,试问,谁敢灌他酒?那么,这么晚才回到新房,绝对是他自己不想过早出现。

我一边腹诽着他的“大牌”,一边打起精神正了正姿势,摆好双手挺直身板,同时还几不可闻地轻声咳嗽了一下,示意小喜注意敌情。

却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一句“你们都下去吧”就打发了所有的人,包括小忧小喜在内。

我心里顿时没了底,只能暗自揣测他的意图。

太子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新房里安静到连他行走时衣袂摩擦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感觉到他似乎是停顿了片刻,才挑起遮住我大半天的盖头。于是我的脸在被蒙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重见天日——呃,尽管现在只能看见蜡烛光。

“原来你就是那个让容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的苏梧桐……哼,长得不过如此。”讽刺意味十足的嗓音,与二皇子殿下保成几乎如出一辙,只是,他的声音要显得更为清冷一些。

我微微抽抽眉头,轻吐一口气,抬头,刚酝酿着词句想回敬他些什么,却被他的长相给震住了。然后,我就明白父亲大人从来不让我与太子殿下正面接触的原因了。

对于男人来说有些许偏细但不失英挺的眉毛,略微上挑的眼角,在我看来很是可爱的翘着的鼻子,一说话就有两个小小漩涡的嘴角……最重要的是那双盛满璀璨星辰的眸子。这位太子殿下长得比他的同母胞弟保成更像那个人——容可。

不过父亲大人这回算是多虑了,因为他和保成不一样。即使他的外貌与容可更为相似,但他的气质与容可根本没有任何相像之处。所以,我根本就不可能被他影响到——毕竟,我还没有肤浅到只看一个人的长相。

但是,不反击是不行的:“殿下,这只是您与我……妾身……嗯,第一次见面,我……妾身是什么人这种话说得似乎是早了些呢。”

我这话说得没错。因为从小到大,我只在跟随父亲大人每年入宫问安的时候远远的观瞻过太子的真容,而这位殿下则绝对不会关注我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小人物,即使我可能是他的未婚妻。十五岁及笄后,我的名分被皇上敲定,父亲大人更是连带我入宫问安都省去了,借口是:未婚夫妻不可相见。所以,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太子殿下活到这把岁数大概还没有被女人反驳过,难免有些愣神,我悠然地彻底扯下盖头,飘过还在愣神的他身边,大大方方地坐下,问道:“殿下,交杯酒需要吗?”

“你!”想来是终于回神了,太子怒瞪向我,“你这……”

“殿下!”我端起两杯酒,笑着走到他身边,“殿下,请您不要忘记我们之间婚姻的基础。另外,妾身是您的正妻,请您能饮下这杯酒,从此……就是夫妻。”

太子听了我的话,反而瞬间平静了,又恢复了他刚才的冷漠,迅速地接过我左手端着的酒杯,仰头喝下,然后亮了杯底,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无所谓地耸肩,也不管动作是否符合闺秀风范,拈杯仰脖,喝干了自己的这份“交杯酒”。在我看来,交杯酒这种东西只要喝了就行,何必在意喝下去的方法呢?总之我可不是一杯就倒的体质,稍稍喝一点酒还是没问题的。想看我醉酒的大约就要失望了。

“……你真的是苏太傅大人的女儿?”

放下酒杯,我就听到太子殿下的疑问。我心中嘿嘿一笑,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是的,殿下。”

太子好看的星眸紧紧地盯着我,好似要把我盯出个大窟窿以便让他先当个鳏夫。见他这种表情,我失笑,不避反迎,与他对视。

“……笑什么!”太子转开头,耳根红了红。

我移开了眼,努力、使劲、费神地将视线定格在大红蜡烛上,强忍住笑意,回答道:“没什么,殿下。”

“好了,你不要叫我‘殿下’了,没有诚意的尊称根本就是侮辱。”太子忽然回头,调整了语调,“苏梧桐,我可以先不否定你。但是你能不能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面色一整,说道:“我明白,殿……翔成、殿下。”

达成共识是达成共识了,可是,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该怎么过?饶是再怎么大方如我,也有些脸红。只好求助于已经有了一位侧妃和数个侍妾的太子殿下。

当我将目光转向太子时,他竟然一反刚才的拘谨被动,噙着一抹笑,看着我,说:“苏……凤凰,如果我今晚……”

我心下一紧,如果今晚太子去了别处,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以及我们苏家就真的可以没有脸面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骄傲的父亲大人是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的!

思及此,我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忍下所有的羞耻感,强迫自己用最真诚的眼神正视太子翔成:“务必请您留下!”

“嗯?”太子挑起一边眉头,眼底净是疑惑,“凤凰此话怎讲?我今日不留在此处,还能去哪里?难道说……凤凰原本是想着赶走我不成?”

这个人!

我发誓,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得意!

“不过,你放心好了,因为你的身份和……唔,我决定暂时不会对你怎样——反正我也不差你一个女人。”太子咧嘴一笑,开始更衣。

我倒没想到他贵为太子还能找到衣带……哼!

我也转身,与嫁衣奋斗起来。

一会儿,我们两人便褪下碍眼的大红新衣,不约而同地和中衣而睡。

入睡之前,我还朦朦胧胧地想着,明天该在身下铺着的白帕子上撒些鸡血……

婚后三天 上

所谓鸡血,在深宫内院里,只有御膳房那儿才有。因此,当我清晨醒过来后,首先就在考虑替代品的问题。

借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去割太子殿下的手指头。每日都有宫女女官们专门负责太子梳洗,一旦发现他身上有伤,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小伤,也会喊下天来,弄得人心惶惶人尽皆知。所以,但凡我稍微有点儿脑子,就不该把主意打到太子这里。

可是,伤口出现在我身上,就更没有道理了。万一被人猜出了大概,或者是猜偏了方向,只会更加添乱,令我有口难辩。

正当我眼珠子转来转去,想着“红色来源”的时候,伟大的太子殿下一觉醒来了。

我抱着被子,坐在床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愣愣地看着他起床、披衣、拔匕首……哎?等等!为什么他的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脚踝?

“咝!”

我倒吸一口凉气,亲眼见他刺破我的小腿,挤了血抹在已经被他抽出的白帕子上。等他干净利落地插回匕首时,我才感觉到小腿处传来的阵阵钝痛。虽然伤口很小,可疼还是大大的有,今天肯定是没法正常走路了。

我怒目而视。

太子手里摆弄着他那把精致的小匕首,咧嘴笑了笑:“凤凰这又是何意?莫非想在我身上试试这把匕首的锋利?”

我气绝,却又无可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口已经存在了,好在问题也已经解决了,我也已经放心了。

于是怨念十足地准备下床,喊人进来给这位大牌的卑鄙太子更衣。

可没等我拖着“伤腿”磨蹭到床边,就被人打横抱起。一个天旋地转之后,我便稳稳地坐在了妆台前。接着,罪魁祸首扬声唤道:“外面的,进来吧!”

这算什么?

我恨恨地掐着妆台边摆放整齐的衣物。然后就有两个陌生的小宫女捧了水要为我洗脸。我还在气头上,口气也不太好,只顾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小喜和小忧呢?”

两个小宫女刷地跪下,其中捧水的那个还不忘将水举过头顶,皆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娘娘,奴婢是嬷嬷安排来的,嬷嬷说,莫喜姑姑和尚忧姑姑初来乍到,不懂得宫里的规矩,暂时不能担当服侍娘娘的重任。”

我挥手打飞水盆——泥人也有脾气,更何况我原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人。立威也好、蛮横也好,总之今天我是必须要在第一场战斗中打响我的名声了。

“咣当”,水盆落在地上。我一眼扫去,只见大半的水都泼在了太子身上,将他干净白色的中衣下摆打了个透湿。

“奴婢该死!”捧水的小宫女连连磕头,膝行至太子身前,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残局。

“你要干什么?!”太子不顾地上跪着的宫女,几步跨到我面前,扬手。

我站起来,直直地迎视他:“太子殿下,您可以打我,但请您注意一下您的手下的奴才们!小忧和小喜都是东宫女官,也要受一个小小的管事嬷嬷派遣?难道女官也是由管事嬷嬷管着的吗?还是说,在这东宫,人人都可以擅自做主,以下犯上?”

说完,我一把扯散头发,胡乱抓了几下就挽成髻子,随手拎起外衣,披上就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站住!”

我没有搭理他,还在蹦跶着。

坚持己见的结果就是,我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天旋地转”。我瞟一眼地上簌簌的宫女,很好,她们都当什么都没看见。

“不要闹了啊。”太子殿下以能掐出水来的温柔嗓音“安抚”着我,但在我这个角度,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铁青的脸色和愤怒的眼神。

果然两面三刀。

我怒极反笑,也学他的样子,放软了声音:“殿下,您就把小忧和小喜拨给人家吧!反正人家这里还没有女官呢!”

我一偏头,清楚地看见跪在地上不敢乱动的小宫女们低着头抖了抖。呵呵,你们两个,定力还是不行啊!

女官分配的问题上,我和太子殿下勉强达成了共识,接下来,就是见公婆了。

虽说此间乃是皇家大院,可有些民间习俗还是会有的,就比如这个新婚第二日见公婆——也就是皇上皇后。当然,也少不了其他一些品级比较高的嫔妃们。鉴于本朝皇族人员稀少,所以,我的小叔子们和小姑子们大约是要全员到齐了。

我梳洗完毕,换上礼服,早餐不吃就随着太子殿下去了皇后居住的清泰殿。

路上我尽量放慢了速度的走着,实在是因为小腿还疼。不走前面走后面的太子真是贴心到让我想流泪,他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扶着我一路到了清泰殿。这回,太子殿下的美名可就要传遍大江南北了。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那群宫女太监看我和他的眼神都这么暧昧?

清泰殿内,威严的皇上和高贵的皇后双双入座,我与太子上前行过了大礼,又从宫女手上接过清茶,奉上。

皇上颔首,轻轻一碰就放了下去。皇后娘娘则是喜悦地拉着我的手,不住地笑着,探身对一边坐着的一位与她有七分相似的美丽妇人说道:“妹妹,这就是翔成的小妻子呢!长得多水灵大方!瞅着就是大富大贵的相。”

我心中冷笑,还“小”妻子呢!太子不过比我大四五岁,早就有了比我还小的侧妃和侍妾;若不是为了压下所有人对那年的是非议论,我想我恐怕十五岁一过就会嫁入宫中了——这些才是真正意义的“小妻子”。

但是面上还是要含羞带怯的:“娘娘真是说笑了。”

岂料皇后热情高涨,仍是拉着我,对我说道:“凤凰啊,来来来,见见我儿翔成的姨母吧。要我说,这以后呀,她可也是你的姨母了呢!”

我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只见那位神情似喜似悲的美丽妇人眼里好像是闪着泪光,仔细一看又好像是闪着欢乐。那双对于女人来说恰到好处的细眉,略微上挑的眼角,微翘的鼻子,有着深深笑涡的嘴角……

原来,她就是容可的母亲、皇后的亲妹妹、皇上以前的小姨子——容嫔张氏。

我缓缓地绽开一抹笑容,行礼,恭敬道:“容嫔娘娘。”

不待这位娘娘有何反应,就听得身后传来了呵呵的轻笑:“哟,皇后娘娘您真是偏心呐!怎么就只介绍了容嫔娘娘,不管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了呢?”

我抬脸,发现连皇上都不着痕迹地皱了眉。皇后好像有些尴尬,又好像有些不耐,携了我的手,说道:“刚才发话的这位,是康妃娘娘,你三弟原成的生母。”

正想行礼,却见这位康妃娘娘猩红的指甲划过衣袖,捏着袖口捂住半边脸,只露出了一对大大的艳媚的眼儿,嘻嘻笑道:“这就是咱们苏鬼大人家的女娃娃么?真是好生秀气。只可惜,看起来少了咱们苏大人的那份机敏和魅惑咯!”

听过了这么一段又酸又痒的话,我要是再不知道她是谁,我的名字就真可以倒过来写了!

康妃周氏,母亲耿耿于怀多年的情敌之一。不妨这么说,到现在,母亲大人只要一想起此人,还会咬牙切齿地强迫父亲大人去睡书房。说来可笑,这位娘娘当年待嫁闺中的时候并未得到父亲的青睐,反而一怒之下跑进宫里,居然给子息稀少的皇上生了位皇子。从此以后便稳坐了康妃一位,直至今日。

只叹三皇子原成是个窝囊人。据说他很喜欢顾家荏苒,向皇上请求赐婚,不料反被皇上骂了一通,说什么堂堂皇子怎能娶个庶出女子做正妃。这事过了还没几天,顾荏苒就被指给太子当了侧妃,一跃成为三皇子的大嫂。

我倒是不知,好强的康妃会为此气断过多少枚长指甲。但当着儿女面就议论父亲,真的不该是一位聪明妃子的做法。想来她也是这些年把脑袋气出毛病了。

偷眼瞄去,太子殿下已经脸色大变,而坐上的二位至尊也拉下嘴角。我暗自抿嘴一笑,面上越发恭敬了:“这……梧桐不才,确实是不及父亲大人分毫。”

说完,我便越过她,在皇后娘娘的力挽狂澜下继续着我的“认人大业”,挨个挨个的见过剩下的几位分量较重的娘娘。然后,就到了三位皇子面前。

三皇子可能对母亲的失态感到有些不安,并没有在意我跳过他母亲的举动,好脾气地冲着我抱歉一笑。因康妃的忽然抽风而被打乱了介绍顺序的二皇子保成倒也给了我面子,没说什么有的没的,只一直拿着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我则坦荡荡地迎视他,嘴上客套了几句。

剩下的是存在感完全没有的五皇子,他与大公主安平殿下同母。大公主已经出嫁,因而此次只见到了年幼的五皇子。另外,还有一位尚未及笄的小公主安和。

拉拉杂杂的一堆话,等一圈“赔笑”之后,我已经深刻地体会到太子殿下出门前对我的劝诫有多么诚恳了——还是用完早膳再去比较合适。

不是我倔强,也不是我赌气,而是我从来没想到,就这么几个人也能见个一上午。这下可好,从昨天开始到现在粒米未进,我已肚子空空几欲先倒。

正当我第无数次在心里偷偷抱怨这些娘娘们的言多必失,准备一晕了之的时候,进门后就没怎么发话的太子此刻竟然笑着搀上我的手肘,对围住我们的几人说道:“各位娘娘,昨日凤凰劳累一天,以至今早都没有胃口进餐,现在想必也快撑不住了。还请娘娘们能体谅一二,暂且先放过她吧。日后我们东宫也不会大门紧闭,各位若是得闲了,尽管来找凤凰解闷便是。”

天籁之音,这真是天籁之音!

我此番已经两眼昏花,只能靠这个男人扶着才顶住了阵阵泛上来的晕厥,再听过他的解围,顿感无比欣慰:两面三刀的人果然还是很护短啊!

怎知这些娘娘们也不晓得联想到了什么,竟一个一个的都捂嘴偷笑着。更有一位,还对皇后说道:“咱们太子殿下真是会疼人呢!这才刚过门,就这么宠爱了,假以时日,必能喜添贵子呀!”

喜添什么贵子!我俩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好不好……

但这群女人明显不了解我心中想法,只一径个个都冲皇后道喜,把个皇后说得是满面红光喜气洋洋,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是立刻就能出来个“贵子”似的。

我浑身一抖,脸几乎要埋到地下去了。

“皇嫂都害羞了,您几位还是不要再调侃皇嫂了吧。”熟悉的凉薄嗓音慢慢从我身边响起,是保成。

“诶对对对,人家还是新妇,我们实在不该这样……”娘娘们终于收起了期盼也好复杂也罢的五光十色的眼神,放过了我一马。

幸好这次有保成护驾,仗义执言。我眼花中不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感到肘后的那只手紧了紧。

临走之前,我下意识地又略略侧头,看向容嫔娘娘,正好她也在看向我。那双眼中,有着太多太多的落寞,太多太多的悲哀。

我想她是可怜的。据说当年容家满门抄斩的时候,皇后娘娘彻夜跪在御书房外求见皇上,声泪俱下才保全了这个唯一的同胞妹妹。可条件却是,她必须入宫伴驾。

多么可笑的条件!其中皇上个人的私欲又有多少呢?皇后娘娘当初求得妹妹不死,却换来了多个人分享皇帝本就不多的雨露,她……是否也曾后悔过?没人知道。正像这位容嫔娘娘诞下的四皇子是如何夭折的一样,这些全都是宫廷中不可告人的肮脏秘密。

像我这种坚持养生之道的人,也有一天会把早饭的碗和午饭的盘连着端起。没想到啊没想到,真的是没想到。

而且,不容我饭后废话多说,太子殿下的侧妃娘娘就带着几位美人杀到——呃不,是拜访到我这里了。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会找时间,害我想睡午觉都不成。

“妾身拜见太子殿下。见过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