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孕吐的时候,翔成照旧轻拍我的后背,照旧端来了清水,我则照旧打飞了茶杯。

殿试这天中午,我正握着一颗苹果在啃,翔成忽然从后面抱住了我,在我头顶亲了亲。我直接就把苹果核往后一甩,扔在了他脸上。

“你想把我们娘俩都吓死啊?”我一手扶着已经有些凸出的肚子,一手掐上翔成环着我的胳膊。

“呵呵,你这不好好的么,又瞎说了!”翔成似乎很高兴,喋喋不休,“婧女,你猜猜这回的状元是谁?唔,你肯定猜不准。这次我很上心地在挑选人才,那些年轻的学子也争气……我想以后我们的孩子会很轻松的……”

我探了探身,又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边啃边道:“看你这么得意的样子,我想容可也没考中状元。”

“你的容可确实没考中状元……”

翔成不改酸意地嘟哝了句,却被我揪住了一绺头发就势一扯,“再说一次小心我今天就把你轰回暖阁去睡哦!我都声明过这么多次了,你怎么就这么念念不忘……我很生气很生气,你要体谅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嗯,你不要惹我。”

我的手劲可能不再像从前那样大了,翔成被我抓住了头发竟都不觉得疼似的,反握住我的手,笑道:“行行行,我不敢惹皇后娘娘生气,好了吧?”

我白眼一翻,继续吃着苹果,“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比听说了我怀孕还兴奋。”

翔成坐在我身边,说道:“这次上来的全都是年轻人,最大的一个还不到四十岁,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二十年后,咱们的孩子以后拥有的将会是一批正值壮年或经验丰富的臣子。而且这回我仔细调查了一下顾家,尽量避开了与顾家有往来的士子——我准备要慢慢断掉顾家的根了。”

我看着意气风发的他,闭上眼轻轻地靠在了他肩上。

其实我从来都不担心翔成在政事上有什么偏差。他是个有魄力的君主,什么事情都无需别人插手。我根本就不可能像当初辅佐先皇的太后一样帮着翔成处理政务,一是我没那个本事,二就是翔成压根不需要。

比如这次的殿试,这是已经被先皇废弃了二十多年后才重新被翔成力排众议地再次兴起的。我听说了,朝中不少大臣都认为不该急于恢复科考。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不过是怕失去了自己推荐人才的权力,这也就等于是失去了安插自己人的机会。

当年先皇废弃科考是因为科场舞弊过于严重,兼之又出了命案,为了安抚众臣,不得不坚决地废除了科考。现在翔成恢复了它,则是为了解决从先皇那里遗留下来的官员结党问题。

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想法,同样也都有自己的作风。我不是偏心,但我还是认为翔成的做法是正确的。

当年先皇废除科考也没见得有多大的好处,反而把朝廷弄得更难管制了。大臣们适度地结党没什么,要不然大家就没了共事的友谊了;可结党过度,那就会影响朝政,党派之间的斗争也容易威胁到国家的利益。所以废掉科考只会让天子门生更少、权臣门生更多而已。同时令天下读书人怨声载道,尤其是穷人家的孩子,就完全丧失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静了一会儿,翔成问我:“敏彦这个名字好听么?”

我懒懒地半挣开眼,“这名字是你手下那群大臣想出来的?还算不错……”

翔成动了动身,转而让我更舒服地靠进了他的怀里,说道:“不,这是我起的名字。咱们的孩子不需别人起名。再说了,礼部老大臣太多,个个都保守得紧,我看他们八成要起上十几个俗名让我们扔也不是用也不是。”

我头顶了顶他的心窝,不满道:“说话注意点儿……我们家父亲大人也是礼部的大臣。”

翔成笑道:“国丈那是太傅大人,算不得礼部的人了。”

我又想了想,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诶?等等等等,我怎么听这个名字就是个皇子的名儿?要是小公主的话,不是要用‘安’字开头的么?你都没想想一个女孩儿的名啊?重男轻女!小心让我母亲知道了,你就……嘿嘿!”

翔成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谁说女孩子就不能用这个名字了?”

不得了不得了,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我在他怀里一个翻身,翔成忙伸手托住了我,“你干什么这么大的动作,要小心呀!”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要我怀的是女孩子,你怎么打算的?”

翔成一笑,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别的打算,就像男孩子一样养着。”

愣愣地看着他,我心里却怎么都分析不出他笑容背后的深意。我想他应该不会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我们所有人都抖上三抖吧……

表明立场

后来我才知道,容可殿试得了个探花,被翔成封为越刍丞,派到地方去做官了。这个越刍丞还是个新鲜的官位——那些刚从藩王手中得到的城镇都被安插上了五品官员进行有效管理。

好像有大臣反对让一个刚刚考中探花的年轻人去越刍当地方官,说容可没有阅历没有能力,但被翔成用一句“那么哪位卿家愿意去那里试试”打发得他们没了话说。

我听着就觉得好笑。容可之前就是越刍地方的藩王辅政,只不过是被保成任命的,所以不算中央官员。那些反对的大臣难道都忘了当初容可在越刍的经历了?

至于状元和榜眼……小喜打听过,榜眼也被分派到了地方去做了小官,而那状元则是一位姓温的男子,被翔成安排去了礼部,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主事。

朝中人素来都很清楚皇家对待状元的态度。状元们多半都是要到一些没什么大用处的地方去磨练磨练,去去棱角再消消傲气。是以,虽然状元及第的时候风光无限,但真正得到重用的反而都是榜眼探花等后面的进士。而状元郎要是想出人头地,那就只好付出可能会比同期更多的汗水来证明自己并非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比如说这个礼部主事,听起来官也不小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啥权力。翔成没把他分到翰林院去编史书就已经对他格外开恩,算是对他才学的一番肯定了。

我想可能是这位状元在殿试的时候表现不错,所以才让翔成起了栽培之心。

时至五月,御医们还坚持着每天请脉,我怀疑御医院的所有御医都至少来过十次了,几乎每个人都能和我混个脸熟、让我认个大概。其中最常出现的是薛御医和马御医。薛御医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老样子,我记得我四月底的时候才见到他。

而他的第一句话并非贺喜,而是解释他为什么这才来为我请脉:“娘娘,微臣按照娘娘的吩咐医治容大人的心疾,现下容大人受命上任,微臣就回来了。不过微臣肯定容大人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只需坚持用药,即可痊愈。”

我心甚欢喜。不过却小心地没让翔成知道这事,否则他又要巨酸一把。

保持了每过几天就去看看如意的习惯,现在我只要能吐得稍微轻一些,就会去芊娘那里坐坐。长大了不少的如意最喜欢在芊娘身上站着,短短的身子向前不住地探,对我那已经凸出的肚子很有兴趣的样子,每次都非要摸摸不行——也不知道他那小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再像几个月前那么嗜睡,可因为孕吐仍旧有些厉害,所以整个人还是显得萎靡不振。

五月中旬的一天,我在偏殿逗如意玩。芊娘抱着如意,如意小腿扑扑腾腾,一个不小心就踢到了我的肚子。唬得芊娘连忙退开,脸上一下子就惨白惨白的没了血色,惊恐地瞪着我的肚子:“娘娘……”

我没事人似的挥手道:“无妨。”

可我刚说完,就觉得肚子像是被什么踢打了一下,接着有了翻滚牵拉的感觉。我也惊着了,两腿一软,差点没倒在地上,好在我迅速地扶腰撑住了自己。

芊娘见我这样,更加惊慌,忙不迭地将如意放在小摇篮里,顾不得如意扁着嘴就哭,上来扶了我坐下,匆匆地就跑到外面喊了小忧进来,我听她又是慌张地派了人去请御医,又是找人去熬安胎药。

我受了她的影响,也紧张地抚着肚子,半天过去却发现竟然没事了。可我还没把一口气舒下来,就感到肚子里面再次有了噔噔的踢打感。

难道真是如意踢到了我的肚子,结果让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了?我心焦不已,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盼着御医快些出现在我面前。

来者薛御医,他刚一到,我慌忙就伸出了手腕。薛御医也被弄得有些紧张,小心地探着脉。半晌后,他顿了顿,问道:“娘娘,早些时候微臣曾经提醒过您,五个月后,小殿下会用自己特殊的方式与您打招呼,难道您忘了么?”

我一时无语,也赫然想起了他的话。薛御医和其他的御医似乎都有说过,一旦过了五六个月,孩子就会开始活动,踢踢打打的是正常现象。但我这次主要是因为赶得巧,被如意吓到了,还以为是如意踢中了我的肚子才会招来不适。

薛御医又语气温吞地嘱咐了些小事,才抹了把汗拎着医药箱告退。

我与芊娘互看了一眼,刚笑出了声,就又感觉到了孩子在我肚子里的扑腾。我忙停下了笑,心怀满满的感动——我的孩子在对我打招呼呢!

孩子过于活泼,每个时辰都动好几次。有时候会踢得我想弯腰,有时候却像是在一颤一颤的打嗝。好像在吃晚饭后运动得最厉害,另外就是凌晨。

我常在深夜把翔成踹醒,然后他就会睡眼朦胧地把我扶起来。我除了会孕吐之外,还能感受到孩子的踢打,这都让我无法安稳入睡。然而我不舍得打孩子,只好委屈翔成,让他天天都睡不好觉。每每我喊醒他的时候都觉得就是应该,我会这么辛苦,他负有最大责任。可是一旦我的难受劲过去了,我又开始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他日日上朝,还要批折子、见大臣,我晚上耽误了他的休息,他白天一定会疲惫。

一天晚上,我再次被孩子踢醒。

酸水泛上,我没来得及推醒翔成就一把抓起身边厚厚的巾子捂住了嘴巴。翔成怕我晚上会滚下床,所以一直都让我睡在床里。这样我就很难自己爬过翔成趴在床沿对着外面吐酸水。因而我在床内放了几块厚实的巾子,以防万一,也免得脏污了床铺。

翔成可能被我“呕呕”的声音惊醒了。他无声地起了身,缓缓地拂着我的背,等我稍微消停之后,问道:“好些了没?”

我看着他的脸,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哭了:“翔成……你睡吧,别管我了……要不你从明天开始回暖阁去吧!”

翔成笑道:“咦?婧女平时不都是恨不得把我踢到宫外去才解气的么?今晚怎么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又整出了个惩罚我的方法来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就更难过了:“不是……我没有……我、我……”

翔成叹气,下床从外屋的小暖炉上取来了水,给我倒了一杯。天已经慢慢变热了,但翔成还坚持要在外屋放一个暖炉,就是为了晚上让我能有一杯热水漱口。

我捧着茶杯,却没了前段时间的蛮劲去甩开他的手。之前我实在是晚上被折磨得耐性全无,而且一看到他担忧的脸就会越发地暴起火气,也砸碎了不少茶杯。每次他都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再给我端进一杯水。他不假别人之手,每天晚上都亲自照顾我,而我却这么暴躁……

我还是想哭。

难道怀孕的人真的都像母亲大人说得那样“情绪化”?又想哭又想笑,还总是想发脾气。

对面,翔成端详了我好久后说道:“婧女,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得厉害?要不要宣御医来瞧瞧?”

我低着头捏紧茶杯,闷闷地说:“没有。我只是忽然觉得对不起你。你是一国之君,本来就不该这么纵容我的,我故意折磨你,你还没怨言,我觉得自己好过分!”

却不想翔成这个没气质的家伙,居然在我深刻忏悔的时候笑出了声:“我本来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这点呢!怎么今天就有了感触,把我当成皇帝来看了,嗯?”

很难说是什么原因。或者他以前故意不让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皇帝,没有刻意表现出他是个掌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最高统治者,或者他隐藏了他的本性,只让我看到了他爱我的一面,慢慢使我忘记了他曾经有过的强硬和冷漠。

可惜就这么感性的时候,我胃里一翻,再次涌上憋劲儿,又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极度难受之余,我拼了命将手里的茶杯使劲地抛向翔成:“我这么惨都怪你啦!”

翔成粲然一笑:“这才是你的作风嘛!”

我只恨不得手上还能多出一个茶杯砸下他那满脸的笑意。

隔了一天,马御医来为我请脉。

他紧闭着眼号了半天都没有说什么,我的心跟着他眉间的褶子一起皱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放开了手,说道:“娘娘,一切安好。”

我要是能相信他的话,我就真可以不用当皇后了。定了定神,我握紧拳头放在身边,尽量冷着嗓音说道:“马大人,您在宫中当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有什么还是不能说的呢?须知在我这里,不说实话的才是最容易受罚的。”

马御医冷汗都要掉下来的样子,连连告罪。我怀疑要不是我已经说过在我宫里尽可能避免跪拜大礼,他绝对会直接跪在地上给我看。

“娘娘,不是微臣不能说,而是……微臣不敢说啊!”马御医坐立难安,最后还是从椅子上跪到了地上,“您……您可能怀的是……是……”

我不耐烦地点头:“好了,我知你有一项本事,能诊出孩子是男是女。我听你这么说就能明白,我怀的是个女儿,对不对?起来起来,这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马御医汗涔涔地起身告退了。

我看着他离开,摸了摸肚子,喃喃自语:“孩子,就算你是个女儿,也一样是娘的心头肉,你要好好地长大哦……”

翔成到了景泰殿后,我将马御医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他听过之后只是皱皱眉,问我:“这有什么差别吗?我不认为儿子就比女儿强。嗯,最好还是生个女儿……”

我别开眼,“你不觉得失望?”

翔成想了一会儿。然而就是他的迟疑,让我心寒了一半。

谁知他想完了之后居然说:“婧女,你不喜欢女儿?”

我抄起拳头就给了他一下,忿忿地说道:“胡说胡说!哪个告诉你我不喜欢女儿的?我就是想要个女儿!可是,可是……你是皇帝,又不肯纳妃了,要是我生女儿,对你来说就是不好的事情了吧……我不想……”

翔成拉过我,也不管是不是还能抱得住,就把我放在了腿上坐着,然后他一手捂在我的肚子上,笑道:“你就在烦恼这个?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一样喜欢这个孩子。即使你生十个女儿,我也还是照样不会屈服于那群老古董,我不会因为任何事封妃——包括孩子。”

于是我终于被他感动得眼泪哗啦哗啦地掉。但我还不忘表明立场:“你不是只能容忍两个孩子吗?我才不要给你生十个!好累!”

翔成扑哧一笑,说道:“确实,你要生我还不愿意呢!”

纠结之事

六月,我依然每天拖着笨重的肚子迈着八字步来回走动,不过走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天慢慢地变热,太阳光也毒了,又加上我两腿乏力、走不了多长时间就气喘,所以我就减少了走动时间。而且我的脚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以前穿的鞋子现在统统都穿不进去,只好让小忧派人又重新做了鞋子,我就这么穿着比以前大了许多的新鞋子,走路更不方便。

太后时不时会来看看我。当她得知了这是个小公主后,并没有表示不满,甚至还很轻松地说道:“哦女儿啊,我这辈子就想要女儿来着,多贴心!可惜,连生了两个孽子。我就看高太妃、李太妃她们两个都有女儿,养得真是开心,让我眼红……再说了,你们还都年轻着呢,只要能生,那以后的日子可长了,还愁整不出个皇子来?”

我琢磨不出这里面有多少是安慰我的成分,但太后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我想她大约是觉得翔成能有个孩子就已经算是不容易的了,至于是皇子还是公主,倒还真不在考虑范围内。

近几天来,我渐渐止住了孕吐,转而胃口大增。先前不能吃的东西现在都能吃了,每天不止“少食多餐”,简直就是“多食多餐”——那饭量大得连我自己都有些害怕。如此下来,我整个人自是像膨胀了似的胖了起来。

某天中午,当我再次消灭下一大碗白米饭、一堆青菜鱼肉、一盅大补鸡汤后,我终于忍不住哀叹了:“不行,我真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

正收拾着桌子的小忧抿嘴一笑:“娘娘,能吃才是好事。您要像前两个月那样不吃东西还不住的吐,才让人担心啊!”

小忧从我怀孕后就加倍的细心,凡事都不假他人之手,每到我要吃东西的时候,她都是亲自去御膳房看着他们做好,然后亲手端回景泰殿。她揽下了我身边几乎所有的事情,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

而小喜则帮我解决了不少宫里的杂事,在这期间她也成熟了不少。比如前些日子我还在孕吐的时候,翔成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出宫去参加妹妹们的及笄礼。小喜就做主给小兰小叶送去了贺礼,那份她自己拟定的礼单我看过后都觉得她确实比以前处世老到多了。

我哀叹。很想少吃些,可一到了饭桌前端起碗,我的嘴巴就不由自主地张张合合,直到肚子稍微饱了放下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在无意中扫尽桌上所有食物……

再这样下去我就真要成猪了!

我托着明显圆了许多的下巴看小忧命人拿走盘盘碗碗,哭丧着脸说道:“小忧,我是不是已经胖到不能见人啦?不行,我要镜子,我要照镜子!”

小忧嘻嘻地笑着,进屋拿了一面镜子出来,就要架在桌上。我忙偏头摆手,“不要,我不要照镜子了,肯定很难看!不要看了……”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您现在比起以前也没什么差别。”可能我的动作太过滑稽了,小忧收起手,将镜子抱在怀里笑弯了腰,“您呐,不会是怕陛下嫌弃吧?”

我哼气儿,假装很不在意地说道:“什么啊,我才不是为这个原因害怕。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出门很难看,会让人笑话。”

小忧边笑边转身把镜子又放回了里屋,从屋里出来后说道:“您要是不在意,我就去帮您把那补品端来了,您可别说不想喝了啊!那补品可是陛下特意吩咐下面给您专门做好的。”

说完,她就笑着出去了。

我坐在铺了好几层垫子的软榻上,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记得我刚被诊出有喜脉的时候,翔成就没再碰过我。当时还挺高兴的——终于摆脱了他的魔爪,省去了每天的骚扰。

好日子没过多久。后来大约在第四个月左右,有一天晚上他撩拨我,结果我没扛住就让他得了逞。不过他也只敢在我入睡前孕吐比较轻的时候下手,因为一旦再晚一会儿,我哇哇干呕都来不及,根本就没那功夫再去理会他的挑 逗。

男人果然都喜欢那一套。自从翔成一次得手后,他就小心地以不压着我的肚子为前提,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我碍于有孕在身不能抵抗过激,又怕伤到孩子又没法让他停下。偏偏我这身子似乎因怀孕而更加敏感,每每被他一碰就有反应。

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怀疑他过去的那些年是怎么活的,看他这样子跟一天都不能离开女人似的。不说其他,就算我刚嫁给他的一年里,也没见他像现在这样……饥不择食。真是的,我想想就觉得替他害臊。

如今我怀有身孕六个月,每日的孕吐也已基本消失,翔成反而倒是有一段时间不碰我了。虽然……呃,虽然我并不以为这是一件坏事,可我就是心里犯嘀咕: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什么新人,所以就不屑看我这黄脸婆了?还是因为我最近胖得厉害,让他倒了胃口?

要是前者……无所谓,大不了我带着孩子一起回娘家便是。要是后者……我很生气很生气:我好歹辛辛苦苦地怀着你的孩子——当然更是我的孩子——你总要表示一下吧?即使我难看了、变丑了,那也是你害的,不安慰我也就算了,有本事别来我宫里,不必天天相看两相厌地来招惹我。

我于是就这样越想越心烦,最后干脆进屋蒙头大睡起来。

——由是证明,所有的事情都经不住人往深处探讨。

我是被人看醒的——没错,就是被“看”醒。

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我懒懒地睁眼,首先听到清脆的声音:“娘,阿姐醒啦!”

小兰?她怎么在这里的?

我稍稍抬头,眼珠转了一圈,就见母亲大人正笑吟吟地坐在床边,小叶立在她身后,小兰则在我面前的床头上趴着,大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脸。

小忧正好进屋,见我一头雾水的样子,笑道:“娘娘,夫人和姑娘们刚来没多久,外面太热,所以我就擅自做主请她们进来坐了。您醒了,要不要洗把脸?”

我点头。

小忧从盆里捞出巾子就要给我擦脸,小兰接过了,脆生生地说道:“我来我来!我还没试过呢!该怎么办呀?”

我惺忪着睡眼,也没看清小叶在一边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就这么夺了已经到了小兰手里的巾子,还给了小忧,复又对小兰说:“你咋咋呼呼的,万一不小心压到了阿姐的肚子可怎么办?虽然我们是来兴师问罪的,可也不能这么过分。”

兴师问罪?我耳朵似乎接收到了很了不得的讯息。

母亲大人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解释:“她们上个月及笄礼的时候你没回去,现在正生着闷气儿呢!尤其是小兰,在家里已经嘟囔了好长时间了,这次非要和我一起进宫,问问你身为长姐,为什么不去观礼。”

小兰闻言,好像也散了刚见我的高兴劲儿,脑袋一别,不理我了。

小叶瞅着我的肚子,点头道:“我明白了,阿姐肯定是因为这个小家伙就不能回家。我听说阿姐刚开始的时候吐得很厉害?现在好些了没有?”

她的话一说完,小兰就回了头,咬着嘴唇很后悔似的盯着我的肚子看啊看的,最后不情愿地说道:“哎呀,小叶问的就是我想问的啦!可是阿姐,连哥哥这么忙的都抽空参加我们的及笄礼了,你就只派了不认识的几个人放下东西就走……”

我被她们两个轰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求救地看向母亲,谁知来过这里多次的母亲大人忽然被我床头上挂着的穗子挑起了极大的兴趣,边咳嗽边把玩研究着,根本就没对上我哀求的眼神。

求人不成只好自救。小忧给我擦完了脸笑着退下,我就更加体会到了什么是孤军什么是顽抗。小兰逼近,小叶冷眼,两人在来之前绝对商量过了,要不也不会这么紧迫逼人,竟都是一副不从我口中得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就誓不为人的样子。

我润了润嗓子,发觉还是有些干哑:“啊哈哈……这个,其实是因为……确实是吐的厉害……呃,我就没去。唉,也不能怪我,那是陛下不让我去……”

小兰轻嗤:“借口!我都知道皇帝姐夫最疼你了,只要你想去,他能不让你去呀!一定是你自己忘了我们,所以才绞尽脑汁在找借口。”

天啊,到底是谁把这个孩子教养大的?好吧,我承认是母亲大人的功劳,可她怎么越来越难缠了……还有,到底是谁告诉了她,因为她的“皇帝姐夫”最疼我所以就什么事情都听我的?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