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最头疼的,是陈念。在y市最后这段时间实在兵荒马乱,他本想情势稍稳就给她打电话,哪料到昨晚遇上干架的,他还不幸挂彩。

他当时就想还是别告诉她了,免得她担心。现在静下来细想,这样突然没声没息的她应该会更担心。

正发愁怎么办呢,电铃响了。江哲走过去,电子屏跳出陈念的脸来,虽然屏幕分辨率糟糕,江哲还是感受得到破屏而来的她的怒气。

“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江哲惊诧:她这个追踪速度真是不容置疑啊,完蛋了啊。

陈念从山阴路开车过来,本觉得是平心静气的过程,但查到的资料在她脑子里各种翻搅搅得她情绪越发不稳定。

电子门禁这种事根本难不倒陈念,她想好了要是他不开门,她就自己进。没想到一句话丢出去那边应得很快,坐电梯上楼,远远就见江哲家的门开着。

她径直进门,低头地上已经摆了一双拖鞋。她耐着性子弯下腰准备换鞋,只听得一周没见的男人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我错了!”

“…”陈念此刻的心情就好比你全副武装全心准备打算以你的聪明才智摆事实讲道理杀个对手片甲不留,怎料才刚现身,对手就先给你下跪认错。这简直是有气不让发,一口憋闷在胸,十二万分的郁闷!

换好鞋,陈念起身,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绑得好似僵尸的手臂,她蹙眉,越过他直接进屋。

他乖乖跟在她身后,走到沙发边,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转一圈。”她说。

“啊?”

“转一圈,我看看还伤着哪里没有。”她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江哲一怔,笑着照做。

“坐下。”陈念接着吩咐,“错哪儿了,你说。”

江哲依言坐下,陈念站在他身前,绷着脸严肃万分。

江哲知道不该,可心里却忍不住冒着甜。他用未受伤的右手握住她紧握在身边的拳头,仰视她:“你知道多少?”

“差不多都知道。”

“全是你自己查的?”

“放进联网电脑的东西就再谈不上有安全性。我说过,我是顶尖的。”

“对不起,我当时忙昏了头,只是怕你担心。”江哲的指腹摸索着她的手背。

“这两天我都要不认识我自己了。江哲,我不喜欢这样。我太牵挂你了。”

“你害怕了?”

“嗯。因为陌生,所以害怕。”

“那欢迎你来到一段真正的感情。”江哲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把头埋在她颈边,她似乎总带着一股奶香味,“我早就那么牵挂你了。恨不得把你放进口袋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陈念抿了抿唇,被他这样抱着,她这颗心竟顷刻安定。

“江哲,答应我,以后不要做那些自以为是为我好的事。”

“好。”

“我比你想象得要强很多。”

“嗯。”他抬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呗。”

“什么?”

“帮我洗个头,我一只手真的不方便。”

“…你当我没来过。”

陈念站起来就跑,男人把她一把抓住:“同甘共苦啊,你得有这觉悟。”

“洗头算什么同甘共苦?”

“培养情趣嘛,不是甘是什么?”江哲拽着她往浴室走,“来来来,你帮我拿着水龙头就行。”

“甘的明明只有你!”陈念被生拉硬拽到卫生间,刚站稳手里就给塞了一个水龙头。

陈念深觉命运它要来的时候是挡不住的,这个头不洗是不行的了。她把毛巾从架子上拿下来,对男人说:“你低头,给你垫毛巾。”

江哲美滋滋地照做,内心在一瞬间产生了未来媳妇儿还是很能干的错觉,当然很快就被招呼到脑袋上的水龙头里狂飙而出的冷水打碎。

糊到脸上的洗发膏,忽冷忽热的水温,流进耳朵的泡沫…江哲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此时此刻吃的苦都是十分钟前脑子里进的水啊!

关了水龙头,陈念拿了条干毛巾裹住江浙的脑袋爽快地搓了一通,最后满意地抬起他的脑袋:“怎么样?享受吗?”

江哲笑中带泪:“享!受!”

真是自己要洗的头,哭着也要洗完呢!

第二十三章

23

“饭到了?”江哲苦兮兮地单手洗完澡,披了浴袍出来,循着香摸到餐厅。

陈念坐在椅子上,正低头打字。十秒后才收起手机,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陈念斜眼。他兴是手不方便,浴袍带子系得极其随便,耷拉在胯间,从锁骨一直到上腹可说春光乍泄。

陈念不是没见过裸着上身的男孩子,但那还是上学的时候,她偶然间地路过球场,和挥汗淋漓打完球的小伙子们擦肩而过。他们青春的、稚嫩的样子和此时此刻在她面前随意中透着浓浓荷尔蒙的男人很不一样。江哲的身体从比例线条上来说应该算得上完美。

拿起手边的杯子,陈念喝了口水,杯沿遮住她的窘迫。为什么窘迫她没深究。

“咳,衣服。”她低声提醒。

江哲蹙眉,片刻低头,这才恍然道:“我能系上就很不容易了。理解下病人。”

“那要有人来呢?”

“这大晚上的…哈,怕别人看见?那要不,你帮我系一下。”

“坐下,吃饭。”

江哲见她明明脸都烧红了却还硬装淡定,实在觉得可爱。探身隔着桌子吻她。

陈念眨巴了两下眼睛,咬了他一口。江哲吃痛地退开:“你干嘛咬我!”

“你玩消失的事情我虽然不生气了,但你这事做得不地道是要检讨的。检讨期间你讨什么福利?”

“我这是忍不住。你要不想我亲你你就别露出这么诱人的表情!”

“流氓逻辑!”陈念拿起筷子打了下他受伤的左手手臂。

江哲拧眉,耸了耸肩,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陈念把残羹扔进垃圾箱。江哲就靠着椅背看着她。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你过来。”

“我过来你要做什么?”

“要么你自己过来,要么我过去扛你,你自己选吧。”

陈念白了他一眼,还是走到他边上。他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单手抱着她,盯着她看。

陈念被他看得发毛,扭过头去。他笑,亲了亲她的耳垂:“陈念,我想你了。”

有股电流从耳垂一直弥漫到整个身体,陈念觉得自己快烧起来。她咬着下唇,看他,接着抬手抱住他。

“你的手痛不痛?”她低低地问。

“你男人是经历过大阵仗的,这点伤不算什么。”

陈念用两只指头捏住他耳后的一丢丢肉,男人立马在那里嗷嗷叫。他实在是戏很足啊,陈念噗嗤一笑。

“我其实也很想你的。”

他抚着她的头发,片刻后开口:“今晚别走了,嗯?”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她的身体微微一僵,他补充道:“虽然我是很想,但我等得起。我就是不想放你走。”

陈念拧着眉头:“嗯…这么说吧…我没吃过猪肉,但我对猪做了一些理论研究。你确定不会擦枪走火什么的吗…我真的没准备好。”

“原来你做过研究了啊…”江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瞪着男人:“有什么好笑的!”

“哎,越看你越可爱了。我保证,我定力很好的。”

于是,夜里两个人钻进了一个被窝。陈念两手抓着被子沿睡在边边上,被江哲一把捞过去抱住。他只穿了条大裤衩,陈念的背贴着他的胸,觉得烧得慌。

“你这样睡手没问题?”她想说点什么搅乱一下这乌漆墨黑的夜里有点暧昧的气氛。

“闭嘴,睡觉。”

“…”

五分钟后,缠在陈念腰上的手慢慢没了力道。陈念试探地低声喊他,没有回应。

十分钟后,江哲翻了个身,平躺着酣睡,陈念得到了解放可是还是觉得闷得慌。

十五分钟后,陈念已经数了两百只羊,依旧没有半点睡意,江哲已经彻底睡死。

陈念睁眼望着虚空的黑暗,为什么要她留下来的是他,结果他真的呼呼大睡,而最后欲、火焚、身的是她啊?!

次日,江哲在第一缕阳光中醒来,神清气爽,单手伸了个懒腰。正想欣赏下陈念的睡颜,却只见她露出的发顶,剩下的部分全都缩在被子里头。真是不健康的睡法,江哲想着,伸手替她把被子往下拉,露出嘴巴鼻子。好吧,她的睡颜一点都不值得欣赏…

不管怎样,江哲这日还是心情大好,甚至好到决定亲自下厨做个早饭。虽然被评为厨房克星,但他觉得把面包塞进面包机,摊个荷包蛋,煎个培根这样煎蛋的料理他还是完全可以胜任的。于是陈念就被男人一系列的骂声和鬼叫声吵醒了。

她戴上眼镜,顶着一双黑眼圈气呼呼地冲出来:“你干什么?”

江哲扭过头,陈念揉了揉眼,指着他说:“你脸上什么玩意儿?”

他抹了把脸,道:“没事!没事!油溅的,快去刷牙洗脸,马上就能吃早饭了!”

陈念看着一边的盘子里两块煎得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抽了抽唇角:“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你会煮饭?”

陈念摇头。

“那就去洗脸。我搞得定。”

“…注意安全…”

陈念刚走出厨房没几步远,就听见里头又传来一句骂声。

江哲这一顿早饭做得实在不易,陈念内心很是感激,虽然过程非常惨烈,但成品的味道竟然是不错的。陈念觉得他说不定有这方面的潜力,值得培养一下。

“对了,我前几天就想问你。你生日打算怎么过?”陈念收拾完桌子,问正在衣帽间穿衬衫的男人。

“你不说我都忙忘了。我不讲究那些东西,但因为二十岁那年当兵不在家,我妈一直耿耿于怀,几个月前就和我说得操办。应该是搞个生日宴,我出差的时候她还给我打电话说这事儿,让我找你去。”

陈念见他单手扣扣子万分艰难,走过去帮他:“会有很多人?”

“五六桌吧。”他颔首,“别担心,你到时候呆我边上就好。场面话我负责。”

“伯父伯母都去的吧,那算不算正式见家长?”

“老太太你已经完全搞定了,老爷子宠老婆,她说好的他肯定也说好。”

“…我是说,我得准备些什么吗?第一次见长辈…”她扣完扣子,想到过两天就得正式见家长还是这样隆重的场合,手心就出汗。

江哲弹了下她的脑门:“比起担心这个,你不应该认真考虑下该送我什么生日礼物才对吗?”

“都很头疼。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我给你买。”

“陈念…你又是一副把我当小白脸的样子出来了!你男人不差钱!心意,心意你懂么?”

“开个玩笑嘛,别那么认真。”陈念吐了吐舌头,江哲简直无言以对,她什么时候学会说冷面笑话了?

既然已经到了要见江哲父母的地步,陈念觉得也到了该和爸爸说自己谈恋爱这件事情了。之前的相亲无不一败涂地,之后回家,老爷子都会时不时看着她叹出一口气来,一副感觉女儿就要砸在手里的感觉,再之后兴许是接受了事实,常把“就这样也好,自在”挂在嘴边。

故此,当陈念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并且已经认真处了一段时间的时候,陈爸爸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真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小伙子?”

陈念想了想,然后总结道:“是个好人。”

“…具体点!你第一次交男朋友,我得好好给你把关。”

“爸,你感情经验很丰富吗?”

“…闭嘴。我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带过多少学生,怎么说也是阅人无数了。”陈爸爸正色道,“小伙子多大了?干什么的?什么学历?家庭条件怎么样?”

“…他叫江哲,今年三十。有一家建设公司,也投资房地产和互联网。学历应该是本科,家庭条件,这我还真没了解。”

“建设公司?欸,那我应该可以找人打听打听。”陈爸爸摸了摸下巴,“那他以前感情经历怎么样?这条件三十岁还单身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念抚额:“能有什么问题?”

“性格缺陷、隐疾、隐瞒性倾向、离过婚…太多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