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些什么!”盛海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抑制不住的怒意涌了上来,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你对我判刑总要让我知道罪名是什么吧?”

“没有必要,”纪皖的眉头轻蹙,斟酌着措辞,“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以后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纪皖!”盛海生恶狠狠地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乱七八糟的话下意识地就钻了出来,“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是不是卫瑾彦?我就觉得纳闷,你们俩好成这样怎么就没成,合着这是故意找我当备胎吗!”

纪皖的脸色渐渐发白,迅速地从包里取出了手机,点开了语音备忘录,嘈杂的声音从话筒里响了起来。

“我哥们吐槽说,她要婚前婚后都aa制,不干涉对方的隐私和交友,婚后和父母分开住,父母上门必须事先得到允许…”

那个男声肆无忌惮地飘荡在半空中,最后以“不如让你哥们先和她上了床”高亢着结束,旁边的人都朝着他们俩好奇地看了过来。

盛海生呆住了,双唇嗫嚅着:“这…这…他怎么在外面胡说八道…”

“你对我不满意,应该直接告诉我,”纪皖冷冷地说,“把我们的隐私告诉第三者,在大庭广众下公之于众,这让我感受到了赤裸裸的难堪。”

“不是那样的,”盛海生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皖皖,我只是和他随便说说而已,要是你不高兴,我以后都不说了还不行吗?”

“海生,你控制得了你的嘴,却控制不了你的内心,很抱歉,看来是我的要求对你太苛刻,可能是我心理有障碍吧,你这样口是心非,我们没法继续相处下去。”纪皖按了停止键,那个喋喋不休的男声消失了。

盛海生看着她,神情痛苦:“皖皖,你不觉得你的这些要求有些过分吗?爸妈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为的不就是儿孙绕膝老有所养吗?这样和他们划清界限,你不觉得对他们太残忍了吗?我不相信你妈会同意你这种想法。”

“你果然心里是不想答应的,是打算先过了这个关口再和我慢慢磨对吗?”纪皖了然地笑了笑,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拿起包站了起来,“海生,真心话,你还是按照你姐的要求,和那个小学老师相亲好好相处比较好。”

盛海生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恳求着说:“皖皖别这么狠心,难道你把我做的一切就这样抹杀了吗?我真的很爱你,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对我改…”

“海生,你对我很好,可你的性格太软糯,”纪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决,“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你,在了解了你的家庭后更不该心存侥幸,从你姐我就能知道你妈的性格,你敢说你姐这样没有你妈背后的授意?她们都不满意我,你却拖泥带水,对不起,我没法做出改变,我们俩不合适。”

盛海生盯着她,眼中有着无尽的伤心和失望:“皖皖,你就这样轻易说出分手两个字,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耳边仿佛有轻微的金鸣声响起,纪皖有了片刻的晕眩。

曾经也有人在耳边这样一字一句地问过她,在那个蔷薇花开满的墙角。

把手指从盛海生的掌心抽了出来,纪皖漠然开口:“抱歉,我只是更爱我自己。”

一直工作到了晚上八点,和技术人员一起修改了一个上菜吧app软件中的bug,纪皖才从公司里出来,这阵子际安市的天气不错,夜空中居然能看见飘着的白云,一朵朵的漂浮在整片的墨蓝色中,好像一副特立独行的版画。

这个季节特别适合散步,沿江绿色长廊上花影疏斜、暗香浮动,纪皖慢慢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这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盛海生发过来的一条长长的煽情短信,历数了两人交往以来的甜蜜往事,最后问了她一句,“纪皖,你这样把我们的一切全部抹杀,当初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纪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心里莫名涌上来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这对她来说是很罕见的。

可能是那纷飞的大雪、昏黄的灯光,还有那高大的身影让她产生了一种幻觉吧。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纪皖接了起来,话筒里却久久没有声音。

“海生,是你吗?”纪皖的声音很冷静,“既然分手了就快刀斩乱麻,对你我都好,刮骨疗伤比腐肉要强上百倍,痛一下就过去了。”

话筒里传来一阵轻笑。

纪皖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半晌才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贺予涵的声音慢条斯理,可纪皖却听出了刀刃般锋利的锐度,她的脑子有点乱:“我明明——”

“不过,你记性不好,把号码都给错了。”贺予涵给了她一个台阶。

纪皖沉默了片刻才直截了当地说:“贺予涵,我没觉得我们有什么可以联系的,还是把彼此的号码都删掉吧。””分手了还是朋友,这句话好像是你说的。”

纪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六年前的话,难道还要来争论一下真假吗?

贺予涵好像对她的哑口无言觉得很愉悦:“我知道你言出必践,我刚从国外回来,际安的变化很大,改天请你做一下向导。”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会吃醋,我建议你下一个高德地图。”纪皖定了定神。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贺予涵冷冷地开口:“恭喜你,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你了,改天再聊。”

纪皖挂了电话,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一会儿,把它拉进了黑名单里。

这晚纪皖睡得很是香甜,可能是她得了先天性情感缺失症,和盛海生分手的决定,让她伤感的时效只有半天。在大学交往的时候没什么负担,就算是恋人,也只不过就是一起上个自习、吃个饭、看个电影;可一旦进入了社会,盛海生的要求却日渐增多,除了见家长,纪皖还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渐浓的欲望,恢复了单身,在短暂的伤感后,她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卫瑾彦的效率很高,没过几天他的表哥就打了电话来,说是安排好了两家牵线搭桥的风投公司见面。一家约在公司,纪皖和负责人谈了半个小时,把资料留了下来,说是会在半个月之内给答复。另一家则改了两次时间,最后定在周五晚上在一家私人俱乐部里见面。

俱乐部在北州路上,那是整个际安市最奢华的中心,汇集着国际上各大知名奢侈品,临行前卫瑾彦再三叮嘱了纪皖,今天约的这人来头挺大,是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心血来潮了想投资个科技公司,把他忽悠进来了,最起码这两年发展的资金就不用愁了。

第4章

纪皖提前半个小时到了俱乐部,却被告知没有vip卡谢绝入内,她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卫瑾彦的表哥,只好拨通了他的电话。

卫瑾彦的表哥叫秦舸,是个建筑公司的小开,一接电话才想了起来:“哎呦看我这记性,你等着,我让人过来接你。”

这种私人俱乐部骨子里都透着一份奢华,纪皖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深怕随手碰到的装饰品就是什么古董,摔碎了赔都赔不起。酒保领着她穿过一条走廊,在走廊的尽头刷卡开了电梯,电梯停在六楼,门一开便是一间玄关,有个穿着制服的女服务生朝她弯腰致礼,示意着要来接她的外套。

纪皖的手心起了一层薄汗,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要是在这里遭遇什么潜规则,只怕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厚重的门开了,没有想象中的乌烟瘴气,宽大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旁边个打扮入时的女人陪着,一个正在倒酒,一个则拿着话筒唱歌,靠墙角有三四个人在捉对玩沙狐球和台球,不时有笑声传来。

秦舸收了球杆朝她招了招手,把她带到沙发旁,冲着中间的一个男人笑了笑:“席总,这就是我妹妹。”

那男人大概二十六七岁,五官长得十分漂亮,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纪皖。

纪皖定了定神,朝他伸出手去:“席总你好,我姓纪,单名一个皖,是橙子科技的负责人。”

那男人却没有伸手,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笑嘻嘻地对秦舸说:“看不出来,你长得歪瓜裂枣的,妹妹倒是挺漂亮的。”

秦舸冲着纪皖使了个眼色:“席总夸你呢,来,给席总敬一杯酒。”

还没等纪皖回过神来,高脚杯就被塞进了手里,旁边的女的娇笑着就替她把葡萄酒倒满了:“席总真是偏心,进来这么久了都没听你夸我一句漂亮。”

纪皖咬了咬牙:“我…不会喝酒。”

围观的人显然都愣了一下,那男人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小妹妹,不会喝酒你敢出来拉投资,胆子倒是挺大。”

秦舸连忙打圆场:“刚毕业没多久的,不懂事,纪皖,陪席总喝一杯就好了。”

纪皖迟疑了两秒钟,终于举起杯子,嫣红的葡萄酒在灯下泛着绮丽的光,她仰起脖,咕嘟嘟一饮而尽:“谢谢席总。”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啊,”那男人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不是会喝吗?”

纪皖不想解释,从包里取出了文件放在了茶几上:“席总,这是我们公司的相关资料,还有这个项目的具体情况,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这么着急干什么?来,坐下来好好聊聊。”那男人示意她坐在身旁的位置,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中的葡萄酒,“需要多少资金?”

“我们公司a轮融资的计划在五百万上下…”

纪皖还没说完,那男人“噗”的一下喷笑出来,葡萄酒飞溅了纪皖一身。

“对不起…咳咳…”那男人一边咳嗽一边大笑,“我还以为你要多少呢…五百万啊…哎,我说大秦你可太不仗义了,妹妹不就要五百万嘛,你连这个数都拿不出来好意思当人哥哥?”

“我这不是老头子看得紧,手头不活络。”秦舸笑嘻嘻地说,“和席总你没法比。”

旁边的女人娇嗔着搂住了那男人的胳膊:“阿衍,我也想你投资,回头我也给你做个企划书怎么样?”

“滚,人家来谈正事的,哪像你,给你卡里划点钱就去北州路败了。”席衍笑骂着,站起来意思着要替纪皖擦衣领上的酒渍。

原来他叫席衍,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挺好听的,可惜了。

后背有些痒痒的,纪皖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席衍的手:“没关系,谢谢席总的酒,我这就走了,不在这里扫大家的兴了。”

席衍的手僵在那里,轻佻地笑了一声:“哎呦,我这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体内血液有加速流动的倾向,纪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发热:“不,是我想错了,我还以为席总是真的对我这个项目有兴趣,不打扰了,能陪席总喝酒助兴的多得是,不少我一个。”

她朝着席衍颔首致意,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站住!”席衍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秦舸过来拽她,一边瞪着她一边赔笑:“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好好的犯什么犟,来坐着。”

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席衍瞟了一眼,拿起了手机听了两句,原本沉着的脸渐渐舒缓了开来:“就你事儿多…这就心疼了…”

他一边聊一边指了指沙发示意纪皖坐下,旋即就拿着手机到里面去了。

秦舸把纪皖按在了沙发上,小声说:“纪皖,我好不容易才约到他的,就算这事不成你也别给我得罪人,好好儿坐着,过会再走。”

“表哥,我…我真的要走了…”纪皖心里着急。

“再坐一会儿还能把你吃了,”秦舸笑着说,“不就是聊聊天喝喝酒,放心,我答应了瑾彦,保准一根毫毛都不少把你送回家。”

正说着,席衍又从里面走了出来,纪皖这才看清了,席衍的身材清瘦修长,一件灰色的贴身长袖圆t,同色系九分裤,露出了一小截脚踝,整个人就好像时尚杂志的男模一样,充满了男性魅力。

“不好意思久等了,”席衍的嘴角一挑,笑得很是魅惑,“让我瞧瞧你的项目,能让美女诚意推荐的,一定是个赚钱的好项目。”

纪皖被他弄得有些糊涂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抽出了资料,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互联网项目,有点意思,”他一边看一边评价,“要是能把全国买菜卖菜的都一网打尽,说不准还真能成个黑马。”

一提到项目,纪皖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是,都市家庭对繁琐的晚餐都很头疼,费时费力,外出就餐也需要时间和金钱,更令人担忧的是卫生和健康,这就是我设计这个项目的初衷。”

“这样吧,a轮融资也就五百万,我全包了也不是什么问题,”席衍的手指弹了弹资料,一派气定神闲,“不过嘛…”

纪皖深感意外,不过奔走了这么久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她不由得屏住呼吸:“不过什么?”

“听说纪小姐多才多艺,这样吧,我点首歌,你唱得我满意了,明天到我公司里签合同。”

熟悉的旋律声响了起来,一阵吉他的拨弦,单调而从容,纪皖有些恍惚。

白衣少年坐在高脚凳上,背着吉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琴弦上移动,发出好听的“叮咚”声;那疏远冷漠的表情在这一刻仿佛鲜活了起来,黝黑的眸子深邃地落在了某一点上,让人觉得,被他注视着的地方仿佛有了灼人的温度。

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

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我不想去触碰你伤口的疤

我只想掀起你的头发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偶尔扬起的高音带着仿佛上好玉帛被撕裂那一刻的轻颤,直入心口,带来一阵战栗。

“叮”的一声,纪皖一下子回过神来,只见席衍在她的空酒杯上碰了一下发出脆响,他举起杯来抿了一口,挤了挤眼笑容暧昧:“不许敷衍我哦。”

前两句歌词已经过去了,纪皖握紧了话筒,接上了第三句。

席衍点的这首是女声,很适合她的音线。很久没唱过这首歌了,可旋律和歌词好像烙在她的心底似的,自然而然地就到了嘴边。

她的声音清澈安静,仿佛山泉流过草地,白云飘过蓝天。

到了最后一段,高音清越,仿佛莺鸣林霄,却在刹那间婉转而下,归于缠绵的低喃。

音乐停止,房间内有片刻的安静。

席衍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复杂,半晌才抬起手来拍了两下,旁边的人这才跟着鼓起掌来,秦舸笑了:“唱得不错啊,席总,不瞒你说,我这还是第一次听我这妹妹唱歌呢。再来一首!”

席衍随意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能欺负女孩子了,说好一首就一首,你过来,这是我名片,明早十点到我公司来。”

纪皖僵硬地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席衍疑惑地看着她,忽然大步走到她身旁,掰过她的肩膀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纪皖原本白皙滑嫩的脸上布满了一块块的红疹,看起来浮肿一片,有点可怖。

“你…怎么了?”席衍的声音都变了调。

纪皖的呼吸有些急促,却还勉强冲着他笑了笑:“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爱口是心非,抱歉,我是真的不能喝酒。”

“你还啰嗦什么啊!”席衍怒了,回头冲着秦舸叫道,“傻呆着干什么,打120!”

第5章

纪皖在医院急诊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这红疹才稍稍退了一点,她这毛病是高三毕业聚餐的时候发现的,那会儿她存了心要把自己灌醉的,对别人的敬酒来者不拒,喝了一瓶红酒,当晚住了院,把家里人吓得够呛,从此以后她就滴酒不沾了。

幸好这次过敏还是值得的,她深怕夜长梦多,第二天下午就去席衍的那家公司签了字,席衍以五百万入资橙子科技,占股百分之四十九,纪皖则以原始资金和项目入股,占股百分之五十一,签字的那个助理笑着说,这是他经手过的最小标的的合同。

纪皖笑了笑,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个最小标的的成为盈利率最高的合同。

周末的时候身上的红疹已经退得差不多了,纪皖下班的时候买了两袋点心回家了。纪家距离公司要穿过半个城区,房子是改造过的老小区,外面看看粉刷一新,里面已经有快二十年的房龄了。

纪家住在一楼,一楼潮湿阴暗,但有一个好处就是自带了一个院子,纪皖的姥姥已经七十来岁了,就喜欢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纪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姥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见她就欢喜地站了起来:“囡囡你可来了,天黑了路上有没有跌跤?怎么穿得这么少,老底子话都忘光了是吧,春捂秋冻…”

这样的絮叨纪皖特别喜欢听,小时候妈妈要上班,姥姥就是这样一点点絮叨着把她带大的。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个菜,厨房里传来“嗤嗤”的高压锅声,她挽着姥姥的手坐在了餐桌旁,把买的各色小蛋糕拿了出来:“姥姥,你爱吃的。”

姥姥年纪大了嘴馋,最爱吃这种软绵绵的点心,自己却总舍不得买,每个星期等纪皖买来了就拎着和同小区的老年人炫耀,“这是我家外孙女孝敬我的。”

厨房的门开了,纪淑云捧着一碗汤从里面走了出来,纪皖连忙上去接。

“回来啦,”纪淑云用围兜擦了擦手,仔细地打量着她,“一个星期没见怎么好像瘦了?”

“蓁蓁拉着我一起减肥。”纪皖避重就轻地说。

“减什么肥,女孩子有肉才有福态,屁股大了生孩子才不会吃苦,还有囡囡啊,别太辛苦了,身体好最重要,要早睡早起…”姥姥唠里唠叨地说着。

“妈,别提你那些老观念了。”纪淑云的眉头皱了起来,“年轻人不奋斗还等着天上掉馅饼吗?洗手吃饭吧。”

菜很丰盛,一共五菜一汤,除了姥姥偶尔的絮叨,餐桌上几乎没什么声音,纪淑云从小对纪皖就要求严格,不仅学习上要力争上游,食不言寝不语也是基本的要求。

“囡囡,隔壁陈奶奶家的孙女领了男朋友进门了,说是年底就要办喜事了。”姥姥忽然想起了什么八卦,“你陈奶奶开心得不得了,说是——”

纪淑云打断了她的话:“开心什么?这么早嫁人给婆家做牛做马吗?皖皖,你可不要学她们,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尊自爱自立,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是最虚无缥缈的,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底。”

纪皖夹菜的手僵了僵,沉默着点了点头。

姥姥急了:“淑云你别这样教囡囡,这样囡囡都不敢谈恋爱了。”

“爱情是最虚幻的,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纪淑云冷冷地说,“她要庆幸有我这样教她,不像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才明白。”

姥姥呆了半晌,混浊的眼眶里湿润了起来:“你这是在怪我吗?”

纪淑云噎了一下:“妈,你瞎想什么啊。”

姥姥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就往卧室里走去,纪皖飞快地跟了进去:“姥姥,你别多想,妈没那个意思。”

姥姥在床边坐了下来,抹了一把眼泪,喃喃地说:“谁知道你爸…那个男人会这么狠心啊,他长得那么俊,怎么会这么狼心狗肺啊!”她捶了两下床板泄愤,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拉住了纪皖的手叮嘱说,“囡囡,可你别怕,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这么坏,多长个心眼就好,可别听你妈的,把天底下的男人都当成那个狗东西了。”

纪皖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了姥姥肩膀上:“嗯,姥姥,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姥姥摸摸她的头发:“囡囡啊,你的脾气和你妈一模一样,老犟老犟的,可这人活一辈子,要看开就要看开,不能钻牛角尖里出不来,晓得伐?”

姥姥时不时地冒出一句老家的方言,说得语重心长。和有些老年人不一样,姥姥特别爱干净,几乎每天都洗澡洗衣服,身上有着一股皂角的清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用细发箍把碎发都拢了起来,乍眼一看,一头银发和挺直的腰杆,老太太还很有风度翩翩的感觉。

纪皖很喜欢姥姥,如果说纪淑云在家中的角色就像是严父,那姥姥对她的疼爱就是慈母。

宽慰了姥姥几句,纪皖出了客卧,餐桌上已经收拾干净了,厨房里传来了水声,她走到纪淑云身旁挽起衣袖:“妈,我来吧。”

纪淑云没有理她,那单薄的背影仿佛一堵墙,坚硬而冷漠地竖在那里。

“公司拿到了第一笔风投。”纪皖轻声说。

纪淑云的手顿了顿,终于淡淡地应了一声。

纪皖看着母亲的侧脸,忽然一阵酸楚。她看过纪淑云年轻时候的照片,很漂亮,可现在她才五十出头,看起来却比同龄人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这么多年来,她为了一口气,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妈,你别太辛苦了,那几个兼职能推就推了吧。”纪皖接过她手里的碗洗了起来。

“辛苦…”纪淑云喃喃地念叨了一句,眼神渐渐茫然了起来,“皖皖,你知道妈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

纪皖心里一阵木然,她当然知道,纪淑云从怀孕六个月开始就一直咬牙坚持着这个信念,已经二十多年了。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一个人也能把你抚养得很好,我要让他们后悔一辈子,有朝一日会跪在我面前恸哭流涕,说他们错了,当初不该丧尽天良把我们母女俩抛弃,”纪淑云抬手抚摸着纪皖的头发,那指尖微微发颤,最后停在了她的下巴上。

纪皖的下巴像父亲,她上高中的时候,要不是当时出了个意外,纪淑云一度想带她去整容。

纪淑云的眼神透着刻骨的恨意,纪皖几乎能感受到她指尖强自忍耐的力气。

“妈,”纪皖低声叫道,手心一阵发凉,“我知道的,我会努力的。”

“好,你看着妈的眼睛,”纪淑云颤声问,“你和他们绝对绝对没有来往,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