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纪皖醒了过来,纪淑云在病床上哼哼,眉头痛苦地紧皱。纪皖无计可施,只能帮着揉一揉,用毛巾擦去她脸上身上的冷汗。等这阵痛苦熬了过去,她又陷入了昏睡。

纪皖却睡不着了,半夜两点,四周静谧得让人窒息,她的眼前鬼使神差地闪过贺予涵的脸庞。

仿佛有魔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无尽的诱惑:“答应吧…答应吧…别固执了…”

若干年前的白衣少年露出了明亮的微笑,朝着她伸出手来。

只要上前一步,她就可以握住那双手。

可是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地狱还是天堂?

不,她不要。

她捂住了耳朵,用力把这莫名涌上来的念头从脑中摒弃。

会有其他解决的办法的,一定会的。

第二天起床,纪淑云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她对昨天纪皖说的话记得很牢,催促着纪皖赶紧去公司,不要浪费时间在这里。

去公司的路上,纪皖给导师打了个电话,让她帮个忙,看看能不能和政府部门沟通一下,把授课和采访的时间尽量提前。

到了办公室,她把报表整理了一下,最新一期的确挺好看的,年度利润虽然亏损但当月盈利,销售额也十分抢眼,纪淑云是财务出身,看到这份报表一定会高兴的。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销售主管神情焦急地走了进来:“纪经理,你联系得上王老师吗?”

“他不在?”纪皖有些诧异,王挺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她创业的技术人员,年纪不大,在一家科技公司郁郁不得志,就跳槽跟了她。

“是的,两天没来上班了,从昨天开始,上菜吧的APP和微信平台就无法下单,订单数量骤降,我们到早上才发现了异常,联络王老师却一直没人接电话。”

纪皖的眼皮别别乱跳,定了定神说:“去他家里找找看。”

“好。”销售主管接过了员工信息表,急匆匆地就走了。

纪皖也拨了两次王挺的电话,都是关机,因为公司规模还小,只配备了一个技术人员,王挺为人还算勤恳,自从开发上菜吧的软件开始,纪皖把他的工资翻了一翻,还给了一部分的效益奖,王挺当时挺开心的,加班加点也没什么怨言。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一整天,公司里的热线电话响个不停,询问的、投诉的、骂人的都有,客服接电话接得脸都青了,小陈也跟着跑出去找人了,到了下午,原本只是下单困难的APP连登陆都不行了,纪皖终于放弃了等王挺回来的念头,开始四处找朋友帮忙,看看能不能请一个临时的技术开发人员来帮忙查找一下问题。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多,在打了十多个电话后,纪皖才辗转找到了大学里的一个计算机系的学长,学长看了以后眉头深锁,很坦白地告诉纪皖,她的这些软件程序有明显漏洞,如果不是那个主编的技术来修复的话,还不如重新编程写代码。

连着两天,公司几乎陷于瘫痪状态,合作的好几个基地都打来了电话询问出了什么状况,其中那家颇有盛名的有机农场负责人亲自把电话打到了纪皖的手机上,措辞十分严厉:“纪经理,当初你来和我们洽谈时,我对你很有信心,力排众议接受了你们这样的新生事物,可现在我对你们公司混乱的管理十分失望!”

“对不起,我们会尽快解决软件问题的。”纪皖涩然说,她该怎么解释?解释家里出了事情,所以她没把重心放在公司上?还是把责任推卸给那个失踪的王挺?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负责人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你们的客户资料已经泄露了,撸菜吧你听说了吗?他们已经登门拜访来抢你的生意了。”

打开电脑输入了“撸菜吧”三个字,跳出来了几个页面,软件的简介和推介、合作联络方式、第三方推广都很齐全,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没几天功夫就有种气势汹汹要取而代之的味道。

纪皖下载了他们的软件,软件从界面到功能,都和“上菜吧”雷同,只是在微小的地方稍作了修改而已。

显而易见,忽然失踪的王挺,十有八九已经跳槽到了这家新公司,用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把公司的机密拱手让给了对手。

纪皖的手都在颤抖,“上菜吧”的每一项功能、每一处设计、每一个创意都是她费尽了心血熬了无数日夜才付诸于现实的,就这样轻易被人窃走,而她的正牌软件此时却被人恶意篡改,陷于停滞中。

“上菜吧”当初和王挺一起光前期工作就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现在如果重新让人编程写代码,就算加班加点也还要一个月时间,等一个月以后,这大半年攒下的客户群都要被这家“撸菜吧”抢跑了吧。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家里打来的,纪皖这才想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去看姥姥了。

“皖皖你这几天很忙吗?怎么都瞧不见你人影啊?要小心身体啊,”姥姥絮叨着说,“姥姥去过医院了,你妈怎么病得那么厉害?你要多想想办法,你妈太不容易了…”

“我知道,姥姥你别太担心。”

“你明天有空吗?”姥姥迟疑了一下问。

“有空。”纪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姥姥如释重负:“那可太好啦,明天姥姥要签合同把房子卖了,你过来帮姥姥看看合同,姥姥老眼昏花的,别到时候给人骗了。”

纪皖顿时愣住了:“这么快?”

“你舅妈着急,说是京京的学校申请好要交钱了,”姥姥的声音一下子变了,抑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姥姥心里有点舍不得…皖皖…年纪大了就是念旧…你别理姥姥…”

纪皖说不出话来,那套房子里不仅有姥姥的记忆,也有她的童年和青春记忆,她想让姥姥不要卖房子,她想让觊觎这些钱的舅妈滚蛋…

姥姥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一会儿,心情好像好了一点,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纪皖心里好像坠了铅一样,整个人都木木的,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她茫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接起了电话,这次是导师打来的。

“纪皖,我已经和经贸部联系好了,”导师兴致勃勃地说,“你把所有的资料都准备一份送过去,包括你自主开发的软件、微信平台等等,因为这是一个大型的活动,不能出差错,政府部门要亲自对你的创业项目进行评估和审核,一旦通过后会马上安排电视台和其他媒体对你采访…”

“老师…我…”纪皖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却说不下去了。

“怎么了?”导师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出什么事了吗?那个科长对你的软件很感兴趣,说是要去下载一个试试买菜送菜的功能。”

“没什么,”纪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你放心,我过两天就把资料送过去。”

挂了电话,纪皖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窗户旁。

窗外是老旧的城市旧房,在高楼大厦的围堵中分外醒目,斑驳的墙壁、狭窄的小巷,无一不显示着这是一处被现代化大都市遗弃的地方。

或者她也一样,任凭她再努力再奋斗,也已经被命运女神遗忘了吧。

那就不要再坚持那些她一直无谓的坚持,就算沉沦,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打开手机,随手找到了那个曾经在黑名单里呆过的名字。在枯燥的铃声中,她仿佛看到了她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庞在现实中慢慢龟裂的模样。

手机接通了,话筒的那一头一片沉默。

“贺予涵?”她机械地叫了一声。

“是。”

“那个交易,还有效吗?”

贺予涵很久没有说话,久到她以为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已经破灭。

“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有效。”

第20章

贺予涵的效率惊人,当晚就替她拉来了一个技术团队,里面有个IT高手名叫简鸣,是个瘦高的青年,领着人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攻克了王挺留下的漏洞。上菜吧第二天就恢复了运营。

当天下午,简鸣就和她探讨如何提升软件的各项功能升级版本,到底是出自世界五百强的高手,不是王挺这样的小技术人员能相提并论。

“我会保留你们原先的色调和界面,但对此加以细化显得不是那么粗糙和简单,让顾客的第一印象就感受到这个软件的细心、专业,再在功能上加以强化,你觉得怎么样?”

当初王挺把这个APP做出来的时候,纪皖就觉得不是尽善尽美,但王挺的水平就在那里,美工也是她自己硬凑合上的,现在有这样一级水平的团队升级软件,当然再完美不过了。

“这样开发需要多少钱?”

简鸣摇了摇头:“我欠贺少一个天大的人情,不用费用。”

纪皖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不过,看到你的软件我有个好主意,不如你给我张你们上菜吧的金卡,我点单终身八折优惠,抵充我的劳务费,就这么说定了。”简鸣咧开一嘴白牙爽朗地笑了。

连那样的交易都同意了,再矫情又有什么意思。

纪皖笑了笑,伸出手去:“谢谢,希望合作愉快。”

简鸣的团队很年轻化,有几个甚至是二十刚出头的小年轻,中午纪皖在对面的饭店里招待他们吃午餐,那两个小年轻一口一个姐姐好漂亮,围着她团团转。

“哎你们够了,”简鸣踹了他们一人一脚,“纪小姐有主了,都给我闪边去。”

小年轻们毫不在意:“姐姐这么漂亮,我们愿意做备胎,姐姐加个微信,微博也可以,就算有男朋友也可以聊聊天嘛。”

一群人拿着手机开始互加好友,纪皖调出了久违的微博,一刷新,跳出来了贺予涵的更新页面。

终于。

时间是昨晚二十三点十八分。

配图是他的手搁在一只猫的玩偶上。不知道是不是修过图了,光影效果很好,贺予涵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分外圆润,透着剔透般的粉色,肌肤是蜜色的,骨节分明,带来美和力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觉冲击。

猫是花菜一样的折耳猫,玩偶做得挺逼真,带着一股高冷味儿。

不用去看评论,纪皖就知道底下应该是一大片手控们的惊叹声。

当这双手覆上琴弦拨弄出旋律时,他们会想必会更疯狂。

她就在那曾经的一瞬间仿佛被魔鬼诱惑了心智,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意外了,她不会重蹈覆辙。

手上的杯子被敲了两下,纪皖回过神来,简鸣冲着她暧昧地挤了挤眼,朝着窗外努了努嘴:人行道旁,贺予涵正靠在香樟树看着他们。

“快去吧,别让他等。”简鸣笑着说。

团队里的小年轻却不知道贺予涵是谁,起哄了起来。

“让他多等会儿,男人等女人,天经地义,有啥怨言。”

“姐,喝完这杯再走,不然不够朋友。”

“都没让姐姐喝酒了,饭都不陪我们吃完了吗?”

纪皖被缠着喝了两杯饮料,那几个人被简鸣又踢了几脚,这才笑嘻嘻地让纪皖脱了身。

中午的太阳有点烈,纪皖用手挡着阳光,顺便挡住了贺予涵灼热的视线。

“有事吗?我等会要回家一趟。”她的语声淡然。

那张脸庞一半跳跃着阳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一半藏在了树荫中,晦涩不明,贺予涵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拽,纪皖打了个趔趄,慌乱地抓着他的肩膀稳住了身形。

“你…”

还没等纪皖斥责,贺予涵就开口说:“有太阳,别把皮肤晒坏了。”

纪皖噎了一下。

贺予涵凝视着她眼下的青灰色,心中一阵刺痛:“经贸部那里我已经联络好了,你的资料送去就会第一时间审批,估计下个星期就会安排你和其他几个人的宣传活动,阿姨那边应该等得及。”

纪皖沉默了片刻道:“谢谢。”

“你们公司的商标包括几个软件界面我已经去进行了全方位的注册,还有一些资料原件需要你提供,批准后就去打官司,如果那家公司再一意孤行,就等着赔钱吧。”

那古井无波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你…什么时候去注册的?”

贺予涵笑了笑:“国外版权意识十分强烈,我也被潜移默化了一点,互联网时代这个很方便,不过还是需要你的最后签名原件。”

纪皖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盯着贺予涵,脸庞上依然是峻挺的眉峰,锐利的眼神,可她却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不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而是一个不动声色将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

“走吧。”贺予涵示意,拉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

“去哪里?”纪皖下意识地问。

“去你姥姥家,难道你真的希望你姥姥把房子卖掉吗?”贺予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姥姥和中介、买家约好了两点,纪皖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老远就听到舅妈在指桑骂槐,说这个外甥女小小年纪心眼太多,这么晚还没到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婆婆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

“哎呦,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家产不留给孙子,倒是眼巴巴地把一半要送给女儿,你们说说有这道理吗?”

纪皖一进门,就听到舅妈阴阳怪气的说话声。

“好了你就少说一句了。”大舅不快地说。

“说都不让说啦,你这个儿子真是,也不会学你妹嘴甜哄着你妈一点,好处尽让你妹得了,凭什么一人一半?反正我是不答应。”舅妈不甘示弱。

姥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屋脚的靠背椅上,她依然拾掇得很整齐,就好像要去赴一场宴会似的,她的后背挺得直直的,手心摩挲着椅子的雕花把手,眼神晦涩。“别吵了,”她轻声说,“儿子女儿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你爸当年也是这个意思,要是不行,那房子就不卖了。”

舅妈悻然住了口,用力在大舅脚上踩了一下,还泄愤地碾了碾。

中介和买家赶紧来打圆场,这个说家务事慢慢商量就好了,那个说都等了这么久了,家人也在,不如合同先签掉。

舅妈眼珠一转,把中介拉到一边,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小声说些什么。

真是世间百态,人心叵测。

纪皖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姥姥,姥姥一下子转过头来,惊喜地站了起来:“囡囡你可来了,姥姥都急死了,快来帮姥姥看看合同。”

“真是奇了怪了,”舅妈阴阳怪气地说,“她大舅吃过的盐都比她走过的路多,还要让一个黄毛丫头看合同。”

姥姥没吭声,只是固执地把合同塞进了纪皖的手里。

纪皖三下五除二,把合同撕得粉碎:“姥姥,这房子我们不卖了。”

鸡飞狗跳。

中介和买家气急败坏,舅妈又骂又嚎,大舅拍了桌子,怒气冲冲地说纪皖简直是胡闹,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姥姥拉着纪皖的手,终于忍不住哭了:“囡囡,卖了吧,京京要读书,你妈要治病,姥姥没事,不就是一套房子,姥姥没几年活头了…”

“大舅,这不是一套房子,这是姥姥和姥爷的命,”纪皖冷冷地说,“京京要是靠卖姥姥的房子去读书,这样他会不会一辈子都不安宁?”

“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后背来做主了!”舅妈把手一撸,把茶几上茶具扫到了地上,发出了“哐啷”一声响。

原本站在后面的贺予涵眼疾手快,把纪皖往身后一拉,挡在了她的面前,瓷片碎了一地,差点溅在脚上。

“其实,你们现在卖房子不合算,我知道一个消息,过几个月,这一片会划给当花路小学。”贺予涵慢条斯理地说。

中介和买家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舅妈不屑地说:“你谁啊你,以为自己是教育局的吗?我们家的事要你这外人来凑什么热闹。”

贺予涵没理她:“出国留学的费用,我可以帮你们申请到低息贷款,现在通胀越来越厉害,从银行贷款花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等几年以后你儿子留学回来,这套房子说不定已经把你们的学费都涨回来了。”

舅妈不吭气了,狐疑地打量着贺予涵:“房子还能涨?”

“当然,”贺予涵神情自若,“不信我们打个赌,以今天你们的签约价为准,一年我加百分之八个点,姥姥住几年,我就往上翻几年,房子涨了算你们,房子跌了算我。”

舅妈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瓜:“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贺予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了茶几上:“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

大舅随手拿起来看了两眼,顿时揉了揉眼睛,盯着上面的名字好一会儿,又抬头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贺予涵:“你…皖皖,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皖皖的男朋友,姥姥,这房子就不卖了,留着我和大舅打个赌吧。您慢慢住着,住到不想住了为止。”

第21章

卖房风波终于过去,舅妈脑子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合计,拽着大舅乐不颠颠地走了。当花路小学是市重点,如果这房子被划入,学区房概念能让这地段火上一火,这买卖的确比现在卖了房子上算得多了。

姥姥也不管房子了,看着贺予涵一个劲儿地笑,盘问着他的年龄、职业、家庭,还偷偷把生日用个小本子记了下来,纪皖估摸着她是想去排排两人的生辰八字。

年纪大的人都有点啰嗦,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好几遍,贺予涵话不多,却也一直耐心地一问一答。

虽然是假的,可看着姥姥这么高兴,纪皖心里也有了那么一丝愉悦。

临出门前,姥姥把纪皖拽到一旁,略带忧虑地问:“囡囡,你们俩真的在谈恋爱?你妈知道吗?”

纪皖摇了摇头:“我这就打算告诉她。”

姥姥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说:“他也长得好俊。”

纪皖安慰说:“也不一定长得俊就会像那个人一样坏,姥姥你别担心。”

“看起来这孩子家世还不错,不过也不能太好,有钱人容易有花花肠子,更别提长得俊的有钱人了。”姥姥在那里自言自语。

纪皖笑了笑,贺予涵的家世何止是有钱的程度啊。不过反正姥姥也接触不到他身旁的人,就让老人家以为他们俩在谈恋爱吧,谈着谈着,两年后分开了也不会伤害到姥姥。

走出房门的时候,贺予涵正在打电话,一见到她们出来,他立刻简单地应了几句收了手机。

“小贺啊,以后常来,”姥姥热情地说,“我家囡囡脾气倔,你平时多担待些啊。”

贺予涵点了点头:“姥姥你放心,只有她欺负我的份。”

姥姥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姥姥一口气送出了小区门口,这才停住了脚步,目视着纪皖上了车,等车开出很久了,纪皖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单薄却固执的身影。

“谢谢。”纪皖道谢的口吻终于变了,好像在一片静默黑白中有了几分颜色,她原本以为贺予涵会简单而粗暴地砸钱来制止舅妈,却没想到,他迂回婉转,用画饼充饥的方法让舅妈偃旗息鼓,这样的结果让她心情舒畅,没让小人得逞,也没让姥姥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