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还养着一种很古怪诡异的植物舌腹草，普天之下也只有千机阁才有，那植物可以变色。有隐匿气息的能力，最大也不过指甲盖大小，能够四处移动，很难被人发现，且每一株植物之间都能互相沟通联系。最适合听壁角和传递消息，所以基本上，苍穹界所发生的大小事，尽在千机阁掌握之中。
这日，云长渊进入了千机阁最大的正阳楼内。她进去之后就发现四周墙角里有不少的舌腹草。见到有人进门，草尖儿微微抖动，片刻之后，就有两个穿黄色长衫的修士迎了上来。
“原来是驭兽宗云前辈，不知此次来千机阁需要购买什么消息？”
说话的男子腰间系着一块金色玉佩，乃是千机阁正阳楼的掌柜，他早就从舌腹草那得知来的是谁，自然不敢怠慢这位修真界谁都不敢动的老祖宗了。
她不可能是来买凶杀人或者购买什么法宝的，这位主儿身上的灵石法宝，比好多修真门派都还多，所以，她就只能是来买消息的了。
云长渊目不斜视，根本没看那人一眼。她直接进入楼内，抬脚正要往自己常去的房间过去，就感觉到那黄衣掌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对着身旁的人使了眼色，那人垂着的手指便动了动，他手指上有一株舌腹草，这会儿也跟着抖了抖。
云长渊忽然停了下来，“天字甲号房有人了？”
她昏睡几年，一直没有来千机阁，那房间被别人用了也很有可能。
黄衣掌柜脸色一白，霎时就渗了一脑门的汗，正欲解释，就听云长渊道：“给我换一间房便是。”
千机阁的消息都是用玉简写上的，每一个房间内都一样，只是房间的环境不同而已，她只是来买消息的，对房间没有什么要求。
却没想到，云长渊的话让黄衣掌柜都愣住了，片刻之后才连连答道，“好的好的，小的马上安排。”他一时难以接受，这活祖宗居然变得好说话了。他得在玉简上记上一笔，就写修真界最不能惹的大能云长渊，脾气有所收敛了。
等到云长渊进了房间，她便开始搜索信息。
神识微微一扫，便在草药法宝一类看了起来，玉简外有简单的讯息，她一一浏览过去，虽是发现了一个关于长根芡的消息，却是只有四百年份，根本无法使用。云长渊探查无果，便只能将注意力放到修真坊市之上，这类消息大都不贵，她一一买来看了，就发现目前最大的一场黑市是在苍穹界极北之地，寒冰渊。
所谓黑市，就是并非各门各派底下的正规坊市，不管是正道修士、魔道修士、还是散修都可去的，当然，安全是没保证的，而且里面所卖的东西也是没保证的，眼神不好，被人骗是很正常的事。买了好东西，没走多远就被人劫杀了也是正常不过的。
云长渊对黑市并不陌生，只是她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的黑市会在极北之地的寒冰渊。
寒冰渊继续往前，便是苍穹界的死亡之地。
那里没有一丝灵气，比之凡间界都不如，这对于修士来说，简直是绝境，被他们称之为死域。
那一片死域的范围极广，曾经有修士想进去探探死域的范围究竟有多广，奈何数月也飞不到边界，直到身上携带的灵石耗尽，不得不返回。能顺利返回的是少数，基本上大部分的修士，都在里面丢了性命。
只因那里面不只没有灵气，还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死亡威胁，一着不慎，便神魂陨落，化作死域之中的一捧白骨。
因为死域的存在，就连它附近的寒冰渊都被打上了危险的标记，加之那里也是环境恶劣，基本上也是没有修士过去的。几千年前一个日渐式微的魔道门派被迫迁往了寒极渊，最后销声匿迹，却没想到，现在那黑市会在那里开放。
到底是为何呢？
云长渊出去的时候，就见那黄衣掌柜眼巴巴地凑了上来，“前辈，可是找到了想要的消息？”
云长渊随意地点了下头，她脸上没露出什么不虞的神色，黄衣掌柜就显得放松多了，他直接道：“寒冰渊外面的死域，最近有了一些奇怪之处。因为前辈是驭兽宗大能，对灵兽最是了解，所以我觉得您可能对这个感兴趣。”
他顿了一下，“死域之中出现了一两只奇怪的灵兽尸骨，并非苍穹界任何一种灵兽，像是死域内的动物，偏偏在他们尸骨之中，还发现了品阶不低的灵兽晶石。”黄衣掌柜见云长渊似乎有些兴趣，高兴地道，“那是高阶灵石。”
“所以最近在寒冰渊会有一场黑市交易，当然，也是有心人想招呼大家去死域一探究竟。”
黑市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为了购买心仪的法宝不折手段的有之，甘愿冒险的也有，被骗光了灵石孤注一掷的更多，这样聚集了大量的正道魔道修士，稍稍煽动一番，估摸着就会有人进去闯上一番。
“有心人就是你们千机阁吧？”云长渊挑眉问道。
黄衣修士呵呵笑了两声，不敢再多话了，下一刻，他看到云长渊伸手一弹，正心头大骇，感叹自己怎么这么多话惹怒了这尊煞神的时候，就见射向他的居然是一块高阶灵石。
“这，这是…”
“赏你的。”云长渊淡淡道，“小费。”
“小费？”黄衣掌柜微微一愣，虽对这个词语有些陌生，但这会也知道，云前辈这是直接给了他一块高阶灵石，果然是财大气粗。
“多谢。”
云长渊离开之后并不停留，直接前往了寒冰渊。
三日之后，她到达了目的地。
只见远处白茫茫一片，雪峰崔巍，连绵不绝。狂风呼啸，大雪纷飞，万丈冰崖犹如指天利剑，让人心中震撼不已。寒冰渊，就在那万丈冰崖之下，里面阴寒无比，修为弱些的，灵气屏障不能阻挡那刺骨阴寒，怕是会被冻伤。
云长渊自是没此顾虑，她乾坤袋子里有一颗红色的火毒珠，佩戴在身上便不会感觉到寒冷，这也是师父随手赐给她的小玩意儿，据说是他年轻时候斩杀的妖兽内丹。
黑市里交易的修士多半会隐藏容貌修为，云长渊虽是不害怕暴露身份，却也随手拿了张面具戴上。
那面具依然是高阶法宝，名字叫随心，顾名思义，就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变幻出各种样貌，她随意地将五官改变了一番，对着前方的冰壁上一照，微微愣了一瞬。
镜中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从未见过，却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她不讨厌，甚至对那张脸还有几分亲切。
云长渊伸手揉了揉眉心，随后才心神不宁地下到寒冰渊，刚刚落地，便看到底下的冰面上已经有不少修士摆了摊子，正坐在自己的摊位面前叫卖。外面这些散摊多半是没什么好东西的，她神识微微一扫，就看了个遍，随后抬步往那冰面背后的狭长小路上走去。
142 消息
两旁是冰崖，中间一道狭缝，寒风凛冽，犹如刀子一般割人脸颊，周围有些修为稍弱的修士，脸都冻红了，还起了不少的小裂口。
越往内，摆摊的人也越少，那些小摊子上基本都是些低阶普通的东西，毕竟在这种没有任何保障的黑市，把好东西早早露出来，无疑是自己找死。继续往前，云长渊发现了一个阵法结界，结界外飘着一面旗帜，正面一把金算盘在旗帜上显得格外耀目，寒风之中迎风招展，猎猎飞舞，正是那千机阁。
千机阁在寒冰渊临时建了个据点，收售各式法宝灵药，若是有很亮眼的法宝，他们还会举行拍卖会，虽然因为是临时搭建的，场面不大，但在千机阁中，安全是能够得到保障的。云长渊往前一步，跨入了千机阁的阵法结界，只见阵法之中是一栋三层小楼，楼前一对威风凛凛的金貔貅，寓意招财进宝。
外面寒风凛冽，阴寒无比，千机阁的阵法之内，却是温暖如春。此等阵法消耗巨大，仅仅用于一个小小据点之内，足以证明千机阁有多财大气粗了。
因为云长渊变幻了样貌，她这次进入千机阁并没有受到什么礼遇，进了楼内，也没人上前问询她有何需要。在大厅中央有一块玉石板，上面写着刻着一只口衔铜钱的金蟾蜍，蟾蜍下方则是一行朱红色字迹，写着千机阁如何收取灵石。
把东西放到千机阁代为寄售，需要扣取最终价格的五成做抽成，在千机阁发布求购讯息，也需要一块中品灵石。
云长渊看了一下，明日正午千机阁就有一场拍卖会，里面售出的物品并无她所需要的东西，因此她只能发了一条求购讯息，希望能碰个运气，若是连这里都没有，她就真的一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了。
发布了求购讯息之后。云长渊转身正欲离开，结果就看到一人匆匆进来，他面容憔悴，皮肤干瘪，看起来是长时间缺乏灵气所致，但此时修为不低，虽然身形瘦弱，但身上自有一股凶煞之气，让人不敢小看。
魔道修士？
只见那魔修走到千机阁大厅左侧的一张桌子面前，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具灵兽尸骨直接丢在了那坐着打盹儿的两个修士面前。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让两个打瞌睡的修士惊得一抖。睁开眼正欲发作，待看清面前来人之时，又立刻噤声，笑容满面地道：“原来是疏狂尊者。您这是，从死域里出来了？”
疏狂尊者？
云长渊对这个人并不陌生，这是魔道血尸门的一位元婴初期长老，之后血尸门被天圣宗所灭，仅疏狂尊者一人逃出，之后他四处暗杀天圣宗门徒，最终引得天圣宗宗主亲自出手追杀，倒没想到，他在那个元婴后期的魔修手里还能活下来。
她从前并未见过疏狂真面目。但也听说是个大胖子，如今见了这么个瘦骨嶙峋的家伙，若不是那千机阁修士点出名字，她还真联系不起来。
云长渊站在原地没动，被千机阁那两位修士瞄了一眼。随后他们邀请那魔修疏狂带上地上尸骨进入了左侧房间，房间内有阵法，避免了隔墙有耳。
云长渊想要偷听并不困难，她手中法宝太多，用途千奇百怪，随便挑一挑，便能找出个透过阵法结界偷听的来。。
原来疏狂一直被那天圣宗宗主追杀，躲藏三年之后最终走投无路，听到死域有异常的消息，便孤注一掷，跑到这边来寻求生机。恰好被千机阁修士发现，便与他商定了一个协议，只要他能深入死域千里，并带回一具异兽尸骨，便出面保他安全，让天圣宗不再为难于他。
若他能深入死域万里，便能借用千机阁的力量，灭掉天圣宗为他血尸门报仇。
千机阁真是好大的手笔。
疏狂尊者将手中一块玉牌交给其中一名千机阁修士，那修士立刻放到旁边的玉盆之中检测，之后便答：“深入死域三千六百里，是目前最远的距离，疏狂尊者果然名不虚传，千机阁答应尊者的事，必定不会食言。”
疏狂尊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声本是豪放不羁的，倒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竟是化为了一声呜咽，他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深吸口气之后，这才大步地走出了房间，只觉得乌云散尽，前方一片碧海蓝天。
他已经尽力了。无数次的濒临死亡，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死域之中那种毫无生机的死寂，皆是让他发狂让他痛苦不堪，他庆幸自己能够活着出来，他庆幸，从今天开始，便能够迎来新生。
虽然很想深入万里，但他办不到了。他心中冷喝一声，我疏狂对血尸门已仁至义尽，抱了当初知遇之恩，如今，总算是能够为自己而活了。
云长渊并没有因为疏狂离开而撤去对千机阁的窥视，她在看房间内的异兽尸骨。那只是一具白骨，看形状乃是鸟族，但作为驭兽宗修士，云长渊并没有见过那样的鸟，就像是并不属于苍穹界一样。
尸骨内没有灵石，疏狂在死域熬不下去了，将那灵石也吸收了，两个千机阁修士检测了一番，一边查看一边道可惜，随后一人将这些记录在旁边卷宗之上，云长渊凝神细看，就发现上面所述，已经发现的异兽尸骨如今有五种，其中有一种与苍穹界的极为相似，便有猜测，莫非本是一片天地下的灵物，机缘巧合之下被死域隔开，千万年来各自发展，终究不一样了？
也就是说，在死域那一头，是不是也有一个像苍穹界这样的地方呢？
世人只道修为突破元婴进入渡劫之境，便可飞升成仙，进入仙界，而苍穹界数万年来并无一人飞升，更不知道仙界是否真实存在，还是那些前人心中的一个希望和幻想，唯一有机会证道的就是驭兽宗的云卿，只是他已在半步渡劫之境数千年，想来寿元都不多了。
若是陨落，也只能是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两个修士小声交谈，又把话题引到了云卿身上，说起云卿，自然就会想到他那徒弟云长渊，高个子的修士就感叹道：“若是那驭兽宗云卿陨落，他那徒弟估计也活不成了。”
“云长渊？修为也是元婴期，要杀她并不轻松。”
“啧啧。”高个子修士啧啧叹道：“修行本是逆天而行，你我皆是受过诸多磨练才一次一次突破进阶，那云长渊可曾有过？每一次突破都是大量的灵丹妙药堆起来，否则她才区区千岁，资质再好，何以能够到达元婴后期？”
要知道，现在元婴后期的，哪个不是资质大好，年龄至少也是她数倍以上的老怪物了。
“没经历过风雨，连对敌经验都少之又少，这样被娇惯着长大的女修，又身怀重宝，简直就是一座移动宝山，别的不说，就是他们驭兽宗，一旦云卿陨落，她云长渊必定危险至极！”高个子说完之后，感叹了一句，“她只能祈祷云卿活得长一些了。”
“听说她在寻找寿元丹！”
“是我我也得豁出性命去找啊！”高个子笑道。
“如果云卿真的身陨，那我们千机阁会不会出手？”
“端看阁主安排，我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做好，才有被提拔的希望。”高个子说完拍了拍稍矮那修士的肩，“若是此番能把死域的秘密挖出来，你我定能受到阁主重用！”
…
云长渊的拳头捏得很紧，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动。
她答应过师父，不能让他分心的。
她开始回想自己修炼的这些年，的确如同他们所说，是一帆风顺的，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挫折。她的一切都由师父打点好了，她没有担心过灵石灵药，没有缺少过法宝，修炼的时候根本不用怕无法突破瓶颈，筑基的时候有筑基丹，金丹期的时候也有凝丹露，甚至于元婴期，为了减少她的痛苦，师父也是准备了大量的灵药，让她整日浸泡在灵药之中温养，那些每日更换的灵药，能当上修真大派全门上下一日消耗。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云长渊身子一震，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怀疑云卿师父。他最近一直让她好好修炼，难道是担心陨落之后，自己无力面对那些觊觎她身上重宝的修士？
云长渊心中苦笑一下，她确实对自己有些失望了，若不是太多一帆风顺，又怎么会连只白虎都对付不了，最终落个昏迷三年，还需师父布阵聚魂，才苏醒过来。
她真是需要好好磨练一下自身了。
…
在寒冰渊外转了几日，云长渊倒是看到了几次长根芡，年份都不足百年，唯有一个两百年份的，那修士见云长渊询问，还狮子大开口，要价三百中品灵石。
她有些不耐烦地离开，走了不久，就收到了千机阁传来的消息。
她发布的求购讯息有消息了！
143 进入死域
云长渊心中欣喜不已，立刻朝千机阁过去，等见到那据说手中有足年长根芡的修士之时，云长渊顿时生疑。
那是个女修，骨龄目测是三百多岁，凝神期三层修为。修士前期修炼进阶很快，三百多岁凝神三层，只能说明她资质普通，是芸芸众生之中最平凡的那一类人。而就是这么一个站在那里都显局促，紧张的手脚发颤的女修，说她身上有九百年份以上的长根芡，云长渊自是不信，她心中微微恼怒，瞄了一眼旁边的千机阁修士一眼，“可曾验过？”
那千机阁修士面上露出不虞之色，“这丫头说不敢带在身上，我看你着急好心通知你，可不是为了看你脸色。”
他既然这么说话，就证明千机阁根本不曾验证过真假，云长渊这会儿懒得跟这群人动怒，而是直接走到女修面前，“你说你有九百年份长根芡，是否属实？若当真有，价格不是问题。”
女修被云长渊看着，顿觉手脚冰凉，冷汗淋淋，她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确实有，不过我没带在身上。”见到云长渊拧眉，她则豁出去道：“以我的修为，在这寒冰渊，若是身怀那等灵药，被人发现项上人头都保不住，我怎么可能会随身携带，前辈你说是不是？”
“同样，我若没有真东西，又怎么敢在千机阁口出狂言，这岂不是堕了千机阁的声誉，晚辈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再者，前辈若是知道我没有那灵药，还能饶我性命不成？”她越说底气越足，不复先前畏畏缩缩的模样，而是看着云长渊，眼神显得格外的坚定。
云长渊沉吟了一番，“就当你有，你准备如何与我交易。”
女修将云长渊上下打量一番。“我要一百块高阶上品灵石。”
她话一出口，旁边的千机阁修士眉头都跳了跳，心道怎么会有这么个傻子，九百年份的长根芡只要100上品灵石？一百灵石买一根根须都不够！或者，那长根芡年份根本就不足？
“我还要一个强者陪我进入死域。”女修停顿了片刻才道，“找到我爷爷，不论死活，我都会将长根芡奉上。”
“你爷爷？”
“晚辈名为柳芽，我爷爷名叫柳路，被人称为柳半仙。”见云长渊询问。女修涩声应道。
云长渊不知道柳芽。却也知道苍穹界有这么一个柳半仙。柳半仙擅长风水布阵卜卦算命。在苍穹界还是有些名气的，他修为不低，也是元婴期修士了。他年纪很大，上一次云长渊见他之时大约是五百年前。便发现他已经是满头白发，满脸皱褶了。修士一般都会选择将自己的容貌固定在青春时期，唯有寿元将近之时，才会显出老态，因此，云长渊知道那柳半仙时日无多。却没想到，他熬到了现在，还得了个资质平平的孙女？
若她爷爷是那柳半仙，身上会有九百年份的长根芡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对于一个寿元将近的人来说，寿元丹不可或缺。想到这里，云长渊心中一动，她出声询问，“为何你爷爷会去死域？”
柳芽眼眶泛红。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看了一眼千机阁大厅中的那块石牌，随后才道，“为了我。”
云长渊跟着柳芽一起离开了千机阁，她寻了一处冰洞设下结界，听柳芽细细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半仙自觉大限将至，寿元所剩无多，便终日忧心忡忡，担心他陨落之后，柳芽没有依托，在苍穹界无处安生。她资质平平，进不了什么好门派，而柳半仙早些年也是个冷漠无情的角色，看相算卦都是随心所欲，任凭别人如何相求，也不肯泄露一丝一毫天机，如此一来，他也得罪过不少人。
本是想着将柳芽送回凡人之境好好过些安生日子，但他为柳芽批了命，若会凡间必定一生坎坷，且修士视凡人如蝼蚁，若一个不小心被什么路过的魔道给顺手灭了，也是很有可能，是以，柳半仙对她极为放心不下。
最终，柳半仙想到了托付给千机阁。
千机阁在苍穹界屹立数万年不倒，自然是有几分原因的。而他观那千机阁风水，乃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再来万年也能长盛不衰，是以，他才动了这样的心思。本打算花钱给孙女买个安稳的下半辈子，却没想到，千机阁看中了他那把老骨头，只要他能深入死域三千里，并能保他孙女一世无忧。
千机阁注重信誉，他与那阁主还立下了心魔誓言，自然不怕对方反悔，所以拼着那把老骨头，也要进死域看看。当然，这也并非是全部原因，柳芽眼眶红红地道：“爷爷说他命盘显示，死域中蕴含生机，他本是命星黯淡之相，唯有进入死域，才有一线生机。”
柳芽哽咽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爷爷为了安慰我，故意如此说的。”她深吸口气，“如今爷爷已经进去三月，我修为不够，都无法替他点上心血魂灯，如今连他是死是活也不知晓。”她眼里已经有了热泪，“可是那死域我一个人进去只能是送死，岂不是辜负了爷爷一番心血，我一定要活下去的。”
她顿了一下，“现在除了那些亡命之徒，根本无人愿意进入死域了。”
因为迄今为止，进去的只有一人回来过。其他的都是了无音讯，听那魔修说，他从未在里面见过活人，倒是见过累累白骨，其中有不少就是才进去不久的。
“我寻不到人帮忙，掏空所有灵石在千机阁也买不到一个修士愿意前往，看到你发布的求购长根芡的消息，才打算试一试的。”柳芽朝云长渊躬身行礼，“能够在千机阁最醒目位置发布求购讯息，还留下了一道神魂印迹，足以证明您身上有足够的灵石或者法宝，可以支付长根芡的费用，而那般正大光明地求购，丝毫不担心别人会趁火打劫，这说明前辈修为高深，对寒冰渊的修士根本不惧。”她心头有几句话没说，长根芡虽然很普通，用于大量丹药炼制，但九百年份以上的，就只能是极品寿元丹了。一般的低阶修士都不会打极品寿元丹的主意，对这个有需求的，只能是那些元婴期的老怪物。
柳芽停顿片刻又道：“前辈，那长根芡我藏得隐秘，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找到，若你不同意前往死域寻人，我会另想他法。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完之后，柳芽从袖中拿出一片小叶子以及一只灵兽尸体，那灵兽很细小，样子好似一只蚯蚓，被称为灵蚓兽，是常年钻泥塘的灵兽，喜欢跟长根芡生长在一起。
“这是长根芡的叶子，和它的伴生灵蚓兽，当初为了消灭这灵蚓兽，我爷爷还受了重伤。”
云长渊思量片刻，随后道：“好，我可以陪你进入死域，不过若我感觉到有任何危险，都会弃你不顾。”她会答应，一来是对长根芡的需求，二来，则是心生感叹，这柳半仙对芽，让她想起了云卿师父对她，他们何尝不是一样，在寿元将近之时，对后辈放心不下。
柳芽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道，“好，若你的确尽心尽力，我也会考虑将那长根芡送给你。”
“那我们准备一番，明日一早出发。”云长渊说完之后，便打算去购买大量的丹药，她身上丹药自是不缺，但死域那种没有灵气的地方，丹药灵石自然是越多越好。
翌日清晨，云长渊与柳芽一道进入死域。
两道雪山之间，是一道一人宽的狭缝，而那狭缝往内，灵气越来越稀薄，到最后，半点儿灵气也没有了。钻过狭缝，便是一片冰原，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除了冰什么都没有，完全是一片死寂。
云长渊身上有火毒珠并不觉得寒冷，而柳芽就冻得面色发紫，她必须用灵气御寒，但这里是死域没有灵气补充，消耗一点儿是一点儿，她想着刚刚入内也不敢消耗那些灵石，自然只能咬牙忍着，没过一刻钟，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云长渊从前对这样的累赘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但这个时候，她微微皱眉，伸出手去握住了柳芽的手。
她也不想浪费灵气，所以只能用这个法子了。火毒珠的范围极为广，只要他们身体有接触，柳芽的身体也会被火毒珠温暖，这样一来，她也能省些力气。
“多，多谢。”柳芽哆嗦着道，看向云长渊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感激，只是她嘴唇翕合几下，欲言又止，复又低下头去，沉默不言了。
因为没有运用飞行法宝，走出冰原用了两个时辰，这片冰原算是死域与苍穹界的边界，虽说也是没有灵气，但也没什么危险，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修士尸骨，想来入了这死域的修士，都成功的通过了这一片茫茫冰原。
冰原之后，便是一眼望去连神识都看不见尽头的沼泽地，而这里，才是死域的真正开始。
往前跨出一步，云长渊便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144 半仙
“在这片死域之中，修士的灵气会消失。”
柳芽脸色苍白地道。
这一片死域从前被称为生灵止步之地，比苍穹界另外几处死域更有凶名，是因为这死域之中没有灵气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修士入内，体内灵气也会莫名其妙的流失。就仿佛他们一直从天地之间吸收灵气壮大自身，而在这片区域内，却要将其归还，偏偏还找不到那些灵气去了哪里。
云长渊点点头，哪怕是在法宝的防御结界之内，她也感觉到了灵气的流失，虽然微弱，但在这灵气缺失的地方，一丁点儿的损失都是巨大的。
她之前就拿了有柳半仙神魂印迹的卦钱，但是在死域之外，哪怕是冰原上也感应不到任何讯息，直到此时，云长渊将卦钱拿出来，才捕捉到了一丁点儿的神魂气息。这死域，还有天然屏障，阻隔神魂探测。
云长渊将卦钱收好，冲柳芽道：“大概是这个方向，我们过去看看。”
“好！”
柳芽脸色苍白地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死域之中有一道声音在呼唤她，让她忍不住想要前去一探究竟。不只是为了长根芡，而是为了心里的那道声音，她之前曾有一刻莫名心悸，而进入死域之后，心一抽一抽的微微疼痛，让她总觉得，这里面阻隔的，还有让她无法割舍下的东西。
偏偏她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死域之中有什么幻象，而她在不知不觉中遭了道。即便如此，也不想停下。
越往前深入，前行越艰难，柳芽的修为太低，每前进一步都是如跨越刀山火海一般。云长渊之前就有提过，让她在外面等着，但她死活不肯。如今命悬一线了也不愿放弃，让云长渊心中对柳芽的疑虑更深。
她一开始就没完全信任过柳芽。只是她修为太弱，云长渊对其并无任何忌惮。
云长渊往年对任何人都不会忌惮，因为她背后有一座旁人无法撼动的靠山。但现在为了不让师父担忧，她尽量不让自己遇到任何危险，自然也不会冲动。这个时候，她打算静观其变，看看这修为极弱的女修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在外面等。或许我已经找到你爷爷了。”云长渊见她已经支撑不住栽倒在地，冷冷道。
她喘着粗气，“既然你我达成交易，你至少得护我安全。我知道里面艰险，却没想过我进来这般艰难，既然如此，多的不必说，我只消深入千里即可。”至于其他的。柳芽咬紧牙关，她别的是什么都不愿透露了。
“不管千里之内是否能找到爷爷，我都会把长根芡给你。若我有半句虚假，自受心魔反噬之劫。”柳芽指天发誓道。她说完之后哆嗦着掏出一块灵石吸收，脸色这才稍稍缓和。紧接着从地上爬起，继续往前走。
云长渊抬手将防御结界罩在了她身上，与她并肩前行。
柳芽的目的莫非本来就不是找什么柳半仙，而是在死域千里的位置？那里会有什么呢？她是恰好送上门来的，在柳芽寻人计划之中的，还是机缘巧合撞上去的？一切都充满了谜团，一个修为如此低的女修，从前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对象，这会儿却能拿捏住她，如果一切都在算计之中，那这等谋算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柳半仙，擅长占卜算命，对天道运势研究颇深，他从前断过的福缘祸事皆是灵验了的，想到这里，云长渊心中一寒，越来越怀疑自己是计划中的一环了。这柳芽，很有可能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她微微皱眉，随后轻声道：“也不知道进去死域千里需要多久，七日之后，师父怕是要来寻我了。”她声音很低，语气也颇有些无奈，神识则是锁着柳芽，连她一丝表情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