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是不错,基洛尼元帅并没有训她的意思…想想也是,一位元帅大人再怎么有意见,也没兴致训斥一个小小的少校,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说不定还是一种幸运。元帅详细地询问了弗米尔高地登陆时的情景,共和国军的战斗力和工事,登陆部队所遇到的困难。基洛尼元帅说他已经看了夏伯朗和林少威的报告,他想听听第一线作战军官的感受。进攻阿尔伯特星的‘逐电者’战役立刻就要展开,必须汲取弗米尔高地的教训。

接见结束前,元帅向林言祝贺,由于她在弗米尔高地的出色指挥,已经被提升为中校了。

注定了她不会得到一个安稳的假期,林言正要回天龙行省一趟,又来了命令,让他去天京市,据说有更大的人物等着见她,由于大人物日程排得满,她不得不等上一天,至于天龙行省之行,只得取消。

皇帝陛下终于腾出空来,为林言安排了一次接见。拉法七世的确象照片上那样,安祥、睿智、机警,有一般伟人的魅力。她以前在电视画面上见过这位皇帝陛下,因为拍摄距离太远,没能看清。拉法七世很和蔼地微笑着,握握林言的手,向她询问弗米尔高地的战争,他得知林言在卡纳尔打过仗之后,又问了那里的情形。

显然,皇帝陛下对于战争的情况非常了解,对具体的时间、地点、部队番号和指挥官名字也记得极准确。感觉中并不想传说中的那样难以接近。

在临别的时候,林言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陛下,为什么要用战争来解决问题呢?”

拉法七世愣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笑着答道:“当所有其它的办法对于社会的进步都是一种桎梏时,战争就成了唯一的办法,而我只想给我的后代和我的臣民一个干净的世界!”

第八十章邀请

与大人物的会面还没有结束,接下去还要看齐飞上将。齐飞上将在国防部接见她。林言倒是见过国防部的大楼,那个时候是和学院的同院趁着假期一起溜到帝都来见见世面的。作为军人,当然希望有一日能够迈入这座大楼…这跟军衔无关,而是跟运气、荣誉…等等。

走进大楼,只见里面走廊连着走廊,房间套着房间,四通八达,曲折迷离,形若迷宫。给她领路的一个青年少尉告诉她,即便是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的人,在走路时也要注意走廊上的路标,说不定就要错过。

七十三岁的齐飞上将是林言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将军,他一下子就能看透你的心思。他没有废话,又不失幽默。他问的和答的都是林言最感兴趣的问题。弗米尔的损失震动了全国,大人物们要从中汲取教训,士兵们也要从中取得经验。

“由于您和其他官兵的英勇,我们在弗米尔高地避免了更大的灾难。轻敌和大意是军人的大忌。我们在战略计划上尽可能地大胆,出敌意料,战术计划上则要求尽可能细致和全面。作战的时候,随机应变,全力以赴,务期求胜。由于您的表现,我已经向皇帝陛下推荐给您颁发荣誉勋章。”

林言是在昏昏沉沉中离开国防部大楼的,当她回头看去的时候,终于确认自己刚才经历的不是梦境…帝国荣誉勋章,那是一个军人的最高荣誉之一,许多人梦想着少升一级军衔,也希望能够换回一枚荣誉勋章。

皇家竞技场被改成了舞台,数十万元在台下欢呼雀跃…说实话,林言一点儿也不觉得那个长着圆圆的脸,亚麻色的头发的yu女明星有哪一点是可爱的,将那些人迷得如痴如醉的。

陪林言一起来的是她在天使学院时的舍友霍娅少校,她现在正在国防部从事一些关于破译通讯方面的秘密工作,这场音乐会的门票就是她整的。她对林言说,战争本来就是人类的一种反常举动,帝国国内虽无战火,毕竟也失了常态。

霍娅是个歌迷,这和她的工作也有关,整日那些枯燥的电讯打交道,确实很容易让人疲倦。她只说了几句话就一心一意听歌,林言却无论如何也入不了戏,他有时打量一下四周的人群,有时干脆盯住那些闪烁的装饰灯具。她觉得自己的神经在炮火和死亡威胁下已经钝化,她由一个淑女变成了村妇,这种落差让她觉得很别扭。

她偷偷看了一眼包厢里的人。许多人穿着夜礼服,打着硬领结,他们是政府官员。帝都同其他城市的区别就是吃官饭的人最多。战争丝毫也改变不了帝国的官僚们。他们仍然大腹便便,脸色疲惫,喝着过多的酒,吸着超量的烟,夹着公文皮包象鸭子走路,扯起嗓子像公牛一样辩论,制定一个又一个战时法案。他们只是从各种媒体中了解战争,谁也没上过前线。工作拖拉,人浮于事,在雨后蘑菇般设立的新机构中,供养了一大批闲人。许多人借战争名义,中饱私囊。

“帝国需要改变,但不是那种血流成河的改变,而是要用一种新的血液取代那些充满腐朽气味的血液。”林言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出现了拉法七世那张苍老的面孔。

一位长得相当标致的女子在兴奋中不小心崴到了脚,发出一声不合乎气氛的尖叫,林言注意到她旁边的军官十分殷勤地扶住了她,并为她检查是否受伤,林言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赖恩。

赖恩已经被提升为少校。他穿着少校军服,兴致勃勃地对那位小姐讲着什么。赖恩彪悍强壮,坐在文职官员们中间非常醒目,一些年轻姑娘都情不自禁地看他。一般地说来,帝国最优秀的青年人大都穿上了军装。尖叫过的小姐很清楚她身边人物的价值,不断同赖恩少校柔言蜜语,每当灯光转暗,就依偎在赖恩宽阔的肩膀上,林言觉得她跟海里生活的某种无骨动物很相像。

林言本来想同赖恩打招呼…赖恩也被提名授予荣誉勋章。这种勋章是帝国军人的最高荣誉,在一个剧院中同时出现两个提名者,本身就构成了一条新闻。不过,她忽然决定不去招呼赖恩,她不想打断赖恩与那位女士的绵绵情话,也不想惊动记者,他只想获得一种宁静。霍娅也好,赖恩也好,让他们想自己的事儿去吧。

包厢的门忽然悄无声息的打开,米迦勒及时地发出警报,在战争期间,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好在她不是什么大人物,来的也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一名中尉军官。他有礼貌的对林言行了一下军礼:“我是詹宁斯中尉。我从国防部来。您是林言中校吗?”

“我是林言。”

“这里有一封给您的信函,请签字,对不起,打扰您了。”

虽然是已经进入信息时代,古老的信函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只有一些老派人物还习惯于使用它,林言签过字之后,打开信函,上面写着:亲爱的林言中校: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将乐意为您提供一个观察‘逐电者’作战的机会。您在弗米尔高地的经验也许能派上用场。

请立即来威士顿太空基地,一切由我安排。

林少威。

中尉詹宁斯没有走,他等待着林言的回答。林言耸耸肩:“走吧,一场好戏看不成啦。”

“你将欣赏比这里精彩一百倍的音乐。”霍娅拍拍朋友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羡慕,“我真羡慕死你们这帮家伙了,我怎么就没有这种福气?”

林言叹了口气,她有一种即将从天堂沦落到地狱的感觉…谁让她是个军人呢!

霍娅倒是对这种戏剧性的送别早巳司空见惯。首都就象一个巨大的心脏,迎来四面八方的疲乏的衰竭的厌倦的人流,给予他们新的信息,新的力量,新的氧气,最后又把他们泵射到四面八方,她能做的只是祝福自己的朋友。

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官,星际陆战队司令官尼米兹上将早就习惯了各种变故和意外事件:突然的胜利和突然的失败,某个熟人突然阵亡,某一条有名的战舰成为太空的漂浮物,某地失守,某颗星球易守。他只是把这些消息当成一块大棋盘上的棋子,有得有失,然而,胜利早就已经注定了。

弗米尔高地的掺重伤亡使他震骇。为了那么一块面积并不算很大的高地,居然死了那么多人,而且,几乎失败。由此类推,从以前的战役中得出来的对帝国军的战斗力的估计可能错了。那么,整个反攻计划和时间表只有推倒重来。牵一发而动全身。

虽然是看过了各种报告,但尼米兹上将还是决定要亲自去一趟弗米尔高地。

尼米兹准备在弗米尔枪声停息的第二天去。他的参谋贝克多少校立刻同泊在太空中的舰队指挥官鲁恩斯将军联系。鲁恩斯回报:胡夫机场无法使用。跑道对任何较大的飞机都十分危险,工程部队正在平整。

尼米兹将军没有理会这些,他叫上了理查德森少将、最著名的帝国星际战略家谢尔曼中将和雷德上校。他们一行人匆匆登上巡狩者战舰,前往阿尔伯特星球…鲁恩斯将军无可奈何地迎接这位长官。

在鲁恩斯的座舰上,鲁恩斯将军再次重申了暂时不能够在胡夫机场降落。尼米兹摇摇头。他领会了斯普鲁恩斯的善意,但他必须去弗米尔高地。帝国反攻的巨大机器已经启动,不能停下来。如果在弗米尔高地出了岔子,那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也会翻车。他要亲自去看看,哪怕是从低空看看:为什么一个小小高地上的两千共和国军能把一个精锐的装甲师杀得尸横遍野?

他命令鲁恩斯将军给他们准备一架‘小点儿’的飞机。他喝了一杯茶,吃了一顿便饭。然后,他精神抖擞地巡视了战舰。他兴致勃勃地同各种各样的人谈话:询问飞行员投弹的窍门儿;打听战斗中的精彩故事,同管仓库的士兵谈老鼠的问题;同伤员谈热带疾病的问题。他即席演说,在各种东西上签名:笔记本、地图、炊事兵的白帽子、背包带、背心、手帕、便条、日志和照片的背面。他有求必应,谈笑风生,一派大将风度。

正当大家兴高采烈的时候,他突然问鲁恩斯,“飞机准备好了没有?”

鲁恩斯大吃一惊:“我已经着人为您准备了夜宿的房间,胡夫机场不是还没修好吗?将军。”

“我下的命令执行了没有?”尼米兹问。口气似乎不那么随和了.“准备好了。”鲁恩斯将军赶紧回答。“是一架陆战队用的斜翼穿梭机,刚修好,已经拖到滑行甲板上了。”

第八十一章 尼米兹

当尼米兹旁边将军乘坐的穿梭机飞入大气层的时候,鲁恩斯将军发来了讯息:“胡夫机场暂时无法开放!”

全机人员都看着尼米兹。

“哼!”

尼米兹冷哼一声,对那个飞行机师吩咐道:“告诉鲁恩斯将军,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降下去,我没带回去的能量。”

“我是机师,我怎么不知道?”

飞行机师暗自吐糟,嘴上却连连答应着,将尼米兹将军的原话传了过去。不一会,鲁恩斯将军传回讯息,他将和弗米尔高地的指挥官胡阿上校直接联系,随时注意胡夫机场维修工作的进程。弗米尔高地的中心,工兵们干得正欢呢,他们正在铲平跑道,不过工程量太大,尼米兹要降落仍然非常危险,鲁恩斯将军只好让尼米兹等人在弗米尔高地上空等候。

尼米兹他们没办法,只好在弗米尔高地上空低飞,谁让周围再没有其它机场了呢。尼米兹让机师将飞机降到六百英尺,整个弗米尔高地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片著名的堡垒区比他们想象的要长,它已经不是一条鸟脚,而象一只鸟站在旗杆上。弗米尔高地似乎比地图上标的要大,因为它出了名,人们心理上重视它,它无形中就大了。弗米尔高地的确同卡纳尔星球不一样,虽然同样是热带地区,但与热带雨林又是不一样,大部分树木都被连根拔起或拦腰砍断,剩下来的也被剥光了枝叶,像被火燎过的一根根鸡毛。跑道几乎辨认不出来了,很多蝼蚁般的人和甲虫般的机械在那里忙碌。岛上升起好几股黑烟,那是鲁恩斯讲的“焚烧尸体的黑烟”。

穿梭机的飞行员已经与鲁恩斯的座舰之后,随即注意下方的信息,并注意能量的损耗。地面上,工兵们飞快的工作着,他们必须在尼米兹的飞机能量耗尽之前完工,否则尼米兹将军将就有性命之虞。

一个小时过去了.穿梭机上亮起了告警红灯。幸好机场总算是可以使用了。著名的机场头一次对“大飞机”开放,试降的是尼米兹上将。

穿梭机在凸凹不平的跑道上不停地跳跃,头儿次撞击几乎把它重新弹上天去。鲁恩斯说的一点儿不假,军官们的肠胃都快颠出来了。机师扳下了全部刹车和襟翼,机身一边格格响一边摇晃,能降下来而且没有散架真堪称奇迹。

机门打开,不等将军们钻出座舱,一般臭气扑鼻而来。有焚烧尸体的焦糊肉味,还有未及掩埋的腐烂尸体的恶臭,所有的人都呕吐起来,弄得机舱里污秽不堪。尼米兹忍住恶心和肠胃的翻搅,跨出座舱。没有扶梯,一位中士硬把他抱了下来。其他几位将军也依法炮制,只有雷德上校又年轻又是运动员,他拒绝帮助,直接从舱门跳到了地面。

踏上弗米尔的土地,尼米兹将军才体会到诗人所说的‘血腥杀场’是什么滋味。夏伯朗将军和胡阿上校陪同他走遍弗米尔高地。他踩着松软的土地,仔细地察看一个个残破的暗堡、钢铁堡垒群、半埋式暗堡、覆盖着树木和波纹铁皮的盖沟、交通壕、机甲堑壕,钻入几乎被夷平的设计巧妙的防空洞马上又被尸臭熏出来。他看了建在地下的肖翰山将军的指挥部,看了被舰炮集中射击的弗米尔高地鸟尾部。他丈量了土层和混凝土层的厚薄,详细地询问了夏伯朗中将是如何一步步打下弗米尔…他真难以想象在这种地方还有活人进行着拼死搏斗。

守军的工事设计和顽强抵抗使尼米兹肃然起敬,而帝国军的英勇作战和不畏死亡更使他热泪盈眶。他太了解他的士兵们了。他们都是很优秀的青年,充满理想、幻想和梦想。在一个共和国人看来:帝国兵都是一支怕死的不善打仗的和自私自利的少爷军队,然而就是这帮‘少爷’们拼死打下了弗米尔高地。

尼米兹俯身捧起一把泥土,他的手指慢慢张开,其中左手的一个指头已经残缺,是在他年轻时的一场战斗中被子弹打掉的。泥土从指缝间漏下去,隐隐散发出血腥的味道——仿佛一张张肮脏而又充满青春气息的面孔在他面前浮现。

他想起一位哲学家说过的话:“战争是可怕而阴郁的,但我们需要一些这样的教员。强烈而危险的行动,教我们去相信那件事,它是我们一度怀疑并且寻找不到的事情。它就是可贵的英雄主义…我们的安逸生活,不过是安静的一瞬间,因为世界上的潮流一直在奔腾澎湃。”

不久,鲁恩斯中将乘穿梭机登陆。尼米兹、鲁恩斯、夏伯朗和他们各自的参谋长、谢尔曼中将、理查德森中将、希尔少将都在弗米尔高地上巡视了一遍。然后,他们召开了简短的现场会,弗米尔高地变成了一个星际登陆战的大课堂。

在进入星际时代以来,登陆战就是战争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帝国的历史上,打得如此惨烈的登陆战却是从未有过的。如果说进入星际时代以后,战争是高科技、金钱、能量消耗的代名词。然而,在弗米尔高地,战争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加上了意志、建筑艺术…人类将所有能够想象到的手段似乎都用上了,许多手段已经相当的古老,但依然发出了凛凛的杀机。

傍晚,尼米兹随鲁恩斯中将前往距离弗米尔高地大约有十余里远的一座军营、他已经疲劳到麻木的程度了。军官帐篷已经给他铺好,床铺柔软舒适,他洗了个冷水澡,眼皮依旧沉重,似乎坠着两只铁锚。他已经五十八岁了,再有三个月就该过五十九岁的生日了,他的孙子都已经满地跑了…或许他真该休息了。

可是他睡不着。

狼藉的弗米尔高地给了他极大的刺激,使他无法合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无法想象人世间会有这样酷烈的破坏和杀戮。他取出电子板给他的太太凯瑟琳。尼米兹写信。虽然开着窗,帐篷里仍很闷热,但尼米兹头也不抬地写着,手指轻快的滑动:“…我从来见过象弗米尔高地这么凄凉的战场,数以千的树术被炮火完全摧毁,敌军做了最坚固的防御工事并打到最后一人,只有几个伤兵和被炮弹震昏的人当了俘虏。没有烧的尸体发出恶臭,因为死人太多,我们的丧葬连拼命干也烧不及。直到我们离开那里,我才得以解脱——吃顿晚饭并睡上一觉。即便如此,如果风向偶尔一变,我们还会闻到尸臭。我们全力以赴地工作以取得尽可能多的收获,我仍还要准备新的攻击,这是无法避免的。我们必须取得机场,为太空中降落的战机取得立足点。见鬼,我们不仅要利用已经到手的机场,而且要从敌人那里夺到新的机场。”

他当然知道打仗要流血和死人。可是要打赢战争只有这么干下去。在这一点上,尼米兹上将同历史上一切名将一样——心硬如铁。

弗米尔高地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机枪声。尼米兹将信发出去后,放下电子板深深吸了一口气。

夏伯朗中将虽然在弗米尔高地建立了指挥部,但他不让尼米兹住在那里。“还有个别狂热的共和国士兵隐蔽在地堡里,不定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向一切人开枪的。”

夏伯朗可不放心他的司令官。

“夏伯朗也许是对的。”尼米兹想,“弗米尔高地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威士顿太空基地。

红楼,是对星际陆战队指挥部的称呼。大楼里已经亮了一夜的灯,天色渐明,灯光也逐渐变得苍白而疲倦。随着洒满大地的晨光,稍远处的军营里陆续响起了嘹亮的号音。这时候,从希旺普太空港的方向开来辆悬浮车,前面的一辆坐着十数名全付武装的士兵。

悬浮车开到亮着灯的大楼前停下,一位少校军官从车上跳下来走上台阶,对卫兵讲了几句话,几位将军模样的人从第二辆吉普车里下来,穿过大门,警卫毕恭毕敬地向他们行了军礼。一楼的楼道铺着地毯,走起来无声无息,只是有点儿拖脚,非常的别扭。

一楼尽头有扇门,门外站着一名陆战队士兵。他身旁的门上写着一行警句:国民们,鼓起勇气,抓住时机,不要等待。

那位志办官场交涉的少校又对卫兵讲了几句,卫兵看了众人一眼,用通讯器与上司联系…片刻之后,一名上尉军官从门里出来,他向卫兵说了几句话,然后将几位将军都引进了那扇门,温文尔雅地道:“将军正在等你们。”

第八十二章 决策

尼米兹上将的办公质朴无华,只在一面墙上挂了一柄古阿拉伯弯刀。他不喜欢空气循环机,而是拉起窗帘,打开窗户,对面有一堵光秃秃的水泥墙,专供司令打靶用。尼米兹高兴的时候,就用他的.38口径手枪对墙上的共和国士兵像靶尽兴射击一通。

当几位将军进门的时候,尼米兹果然等在屋里,他同来人一一握手,副官给众人斟上茶水,然后大家都开始谈论天气。

等大家喝了半杯茶之后,尼米兹将军说道:“先生们,我请各位来,其目的你们早已经明了。我们立刻要在阿尔伯特星球的克里斯托丘陵地区进行‘逐电者’作战,彻底粉碎共和国军在阿尔伯特星球的军事力量,鉴于弗米尔战役中的教训,请大家谈谈作战计划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鲁恩斯中将向来是沉默寡言,而且那场战斗主要是星际陆战队打的,他一直坐镇旗舰,没有干涉任何一级军官的指挥。他对这间房子也太熟了,话留给别人去讲吧。

严肃的夏伯朗开了口。夏伯朗将军为人不苟言笑,办事从来认认真真。他连日工作,调查,分析,已经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后来,这份报告被称为“夏伯朗报告”。

“尼米兹将军,我已经仔细地研究过弗米尔高地的共和国军工事,特别是半埋入式地堡、暗堡、钢铁堡垒集群,还有带隔墙和气窗的防空洞。我命令部下在附近类似地形上尽量的仿制了一些同类工事,然后用一艘星际战列舰、一艘星际重巡洋舰、一艘星际驱逐舰和几架战机、机甲进行炸射。看看到底能不能摧毁它们。”

“结果呢?”尼米兹很感兴趣。

“结果很不妙。”夏伯朗仍然板着脸。“我们进行一般的面积射击和非精确瞄准射击几乎伤不着它们。想精确瞄准也很困难,炮弹扬起了很高的烟云和泥土,使瞄准手感到无能为力。只有等烟云消退以后,用星际驱逐舰进行抵近瞄准射击才有效机甲携带的迅速也要抵近射击才会有明显效果,但那样一来,机甲遭到的威胁就大大的增加。如果我们把一些小口径的火箭以步兵或者安装在机甲上对射击孔进行精确射击,效果反而出乎预料地好。”

“您是说我们的机甲和单兵火力也进行调整了?”尼米兹问道。

“是的,将军。不单是机甲和单兵火力。还有战机,必须精确投弹。炮火准备时间也太短。我们必须用三倍的弹药,在数天的时间里反复炸射。另外,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有经验的军官,据我所知,克里斯托的防御远超过弗米尔高地,敌人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布置,在战争之前就已经开始经营了,而且这回他们又赢得了时间,我们必须充分利用武网进行详细侦察,必要时应该加强空中侦察。另外,说句实话,在战争初期我便发现了,我们的炮打得的确不如敌人。”

林少威将军开口了:“在卡纳尔星球的时候,我便发现,步兵三十六师的战斗情况让人吃惊,他们晚上胡乱开枪,暴露目标。有时候只因某棵树后面发现几个日本狙击手,他们竟会向所有的树林射击一个半小时。我对他们讲:‘再乱开枪我就把你们的枪丢到湖里,并且从此一发子弹也不给你们。’‘燧发枪’战役要使用步兵第七师,上帝保佑他们要比三十六师那伙新兵们强一些。”

尼米兹告诉林少威:“步七师曾经和共和国军交过手,他们不是新手。”

林少威对此不以为然:“27师也不是新手,他们还在卡纳尔星球小事情与共和国军交过手。星际大纵深作战是新事物,不小心非死人不可。”

夏伯朗将军插言道:“我认识步七师师长科利特将军,他可是个厉害的家伙。他指挥有方,肯于学习。步兵第七师从冰天雪地的阿琉克斯星调回来,还来不及换装,就先找我打听大纵深作战的情况。他认真做了笔记并把我能找到的资料都要去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陆军军官象科利特将军那样热衷于钻研战术。

弗米尔高地战役后,科利特将军带着他的参谋长和情报军官,亲临弗米尔高地视察,并且在一块高地上建立了逼真的永远性火力点和其共和国军工事。科利特指挥他的步兵在迫击炮、机甲、支援炮兵、喷火器和爆破工兵的配合下,协同演习进攻。每次“进攻”之后均进行讲评和讨论,这一点连陆战队恐怕也比不上。

皇帝陛下发明的这套大纵深作战方式,导演艰巨而残酷,单凭陆战队无法包打天下,陆战队总得学会同陆军配合登陆作战,比起那些平庸之辈来,科利特将军实在不愧为佼佼者。同他一起打仗,我放心。”

尼米兹从竹藤椅上站起来,按动墙上的形状,在众人面前出现一幅巨大的全息地图。他的秘书军官按动另一边的按钮,显现出克里斯托丘陵地区的全息地图。取出一根光子教鞭指点着地图:“先生们,你们看,‘逐电者’战役究竞要攻取哪几个区域?”

鲁恩斯将军突然开口:“罗萨恩。”

缄默者难开金口,但一字千金。

夏伯朗道:“罗萨恩合适。它是克里斯托防线的中枢。”

林少威皱眉:“据说罗萨恩上没有机场,我们的努力是否得不偿失?”

尼米兹向秘书军官招了招手,秘书立即在克里斯托的全息地图上显示出一组照片。

“三个月前,天网拍下来一张照片。我的参谋军官一致认为,它是一座已经完成了砍树、清基、平地工程的机场,稍加整理,就可以供星际战列舰起落。加上罗萨恩北部的拉穆尔上的机场,罗萨恩应该是我们的目标。”

主要问题就算解决了。

次要目标上大家争执不下,几位将军都大叫大嚷,几个大嗓门汇合在一起,就如同一股飓风在尼米兹将军的办公室内肆虐。

采用星座图的画法,克里斯托象一只巨形山羊趴伏在阿尔伯特星球的赤道线上。羊头朝西,是威托克丘陵。羊颈是比洛尼丘陵。羊的心脏是罗萨恩丘陵,阿尔伯特星上最大的一片丘陵。羊的前腿是伊图特丘陵,屁股是特瓦卢丘陵,两只后腿是马拉普和米斯朵丘陵。特瓦卢、马拉普、伊图特和米斯朵丘陵上均有机场。当然,还有坚固的地堡和准备死拼的守军。也就是说:每个丘陵都蒙着弗米尔高地的血腥阴影。

马拉普和米斯朵丘陵位于克里斯托的最南方,弗米尔高地失陷后,共和国军在这里的防御一定会大大加强,大家一致同意绕过这两个丘陵。

那下一个目标呢?

鲁恩斯将军略加思考:“比洛尼丘陵和伊图特丘陵任选其一。”

夏伯朗一挥手:“我看两个都打下来。”

林少威点点头:“我同意打下这两个丘陵。”

方案似乎就这么定了,几位将军都表示了同意,但尼米兹将军却没有随声附和。

这张貌似温和的面孔下还有铁一般的顽强和固执。这种顽固来自他长年处在指挥岗位的经验和自信。他说:“先生们,我看只打下米琉斯丘陵就够了,因为它上面没有武装的敌人。”

什么?米琉斯?米琉斯丘陵在哪里,老头子又犯了哪门心思?

米琉斯丘陵处于马拉普、伊图特和米斯朵围起的三角形中心,是克里斯托丘陵中最美丽的一个丘陵。虽然共和国军也曾在上面修了些建筑物,后来不知为何放弃了米琉斯,也许是他们该守的地方太多,人力有限,防不胜防。

三位将军起而反对,攻占米琉斯,势必遭到另外三个丘陵上的敌军的猛烈攻击,损失太严重了。

尼米兹和颜悦色,但寸步不让。

“那三个丘陵所能够提供的便利条件,米琉斯都能够提供,而且那里有不少地方都适宜修建机场。更主要的是,占领米琉斯可以少死人。”

他居然还有一个慈父心肠。

三个将军还是不同意,在敌人包围之中登陆并建立基地,这种事太疯狂了。

“就这么定了。这是我的命令,我负全部责任。”

尼米兹来了个快刀斩乱麻,他性格中坚决果断的一面一下子显露出来,鲁恩斯、夏伯朗和林少威都不表态了,他们还不太服气。

林少威擦擦额上的汗水,咕噜着说:“弗米尔就是个大错。我们完全可以绕过它,决策者的错误导致一场悲剧,使我伤透了脑筋,士兵们在它上面流的血毫无价值。”

夏伯朗厉声对林少威说道:“林将军,弗米尔高地是一场演习,我们从中学到了无法估量的知识,在整个战争中都有益处。不打弗米尔,我们会在别处遭到更大的损失。”

自信人生二百年

会当击水三千里

第八十三章 战地日记(一)

亲爱的院长奶奶:

您好。原本我准备去看望您的,但命运让我再次登上了一艘星际战舰,我抬眼望去,只能看到深邃的宇宙和璀璨的星空。这一次乘坐的不是亚克兰号星际运输舰,舰长也不是那些可爱的亚克斯舰长。我乘坐的这艘星际战舰的名叫‘华盛顿’号,是一条刚刚服役的新战舰。这不同于您以前给我讲到的战列舰、重巡洋舰、太空母舰和驱逐舰,它是一种全新的登陆指挥舰,这一系列的战舰都将用旧地球时代的城市命名,是不是很古怪的嗜好?

‘华盛顿’号非常可爱,它是专门为星际登陆战而设计的指挥船,有强大的通讯系统,可以随时保持与天网的接通,再也不必担心无法与指挥部取得联系,而且它还有着比刺猬更出色的装甲和防护。噢,舰上还有舒适的军官舱和良好的浴室。餐厅、饮食酒类均系上乘,侍者受过训练,彬彬有礼,其中有不少还是帅哥,而且还有一个巨大的游戏厅和一个储量相当大的电子书库。舰上的同僚们有不少都是天使学院的校友,他们知识渊博、谈吐风雅,跟他们谈话,我受益非浅…我觉得这不是在奔赴战场,而是在完成一次星际旅游。

当然,在这艘战舰上还有两位我敬畏的人物:夏伯朗将军和林少威将军。这两位将军不但军衔高,而且是脾气和手腕一样的强硬,有这两位坐镇,我们这帮校级军官颇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在整个航行中,我几乎天天见到夏伯朗和林少威,他们都没发火。阳光灿烂,一路平安,我们的‘华盛顿’号指挥着一支庞大的舰队,准备采用狮子搏免的方法打下克里斯托防线。我们这只‘狮子’在弗米尔高地受了伤,学了乖;只是不知道共和国军这只兔子学得怎样了。

我们的远征军实力强大,一共八万人。一半是星际陆战队,另一半是陆军。陆军都是老兵,他们刚刚从另一个战场调回来还不久,带着一股霜天寒气。他们一开口,就谈风暴、流冰、浓雾、海豹、冰原上的土著和冻创引起的截肢。我们这些已经习惯了热带生活的人听了似乎是童话。他们说来到甜得发腻的热带地区,象从冰箱钻入烤炉,反正一样受罪。

呃,陆军的人同我们不一样。我上过天使学院,深知个中差异。陆军的人是一些思想僵化,爱慕虚荣,脾气暴戾的人,我们称其为粗鲁的野蛮人,他们则回敬我们优雅的伪绅士。

有一次,我正离开餐厅,听到步兵七师师长科利特少将有意把酒杯摔到桌上,大喊:“喂,听着,七师一登陆,一切归我指挥,林少威如果踏上罗萨恩,在我的战区里乱喊乱叫,我就叫人把他关起来,别怪我不客气。”

陆军就是这种心胸狭窄的人。也难怪,他们一直蹲在国内的兵营里,能夺回被共和国军抢去的阿琉克斯星球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啦。

遗憾的是,陆战队这回也是新手。27独立装甲师在威士顿太空基地舔伤口,这次参战的陆战四师大多数是新兵,他们在兵营里训练了一年多,但还未尝过共和国产枪弹的味道。

我刚才说过,到目前为止,感觉中就像是在进行一次星际旅游,但军队在舰上还是在演习,他们至少在精神上已经做好了血战的准备。我们这次执行的任务名叫‘逐电者’,据说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典故,我不记得了,只学得这个名字起得很烂,一点儿没有挑战性。

院长奶奶,我讨厌战争,但我知道,只有打倒那些想占你便宜的家伙,以后的日子才会过得安稳——这个道理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我发现成年人的世界也同样是如此。

再见!

星河历2019年1月30日。

对于卫天虹院长来说,战争=死人,如果是冒险者在荒野中是一个接一个的死亡,而战争则是一批一批的死亡。她不懂军事上的那些事情,她只知道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正在进行一场性命悠关的事业,而她能够做的只尽量的祈祷这场该死的战争早日结束…或许她可以收集起林言的每一封来信,尽力记住她的每一句话,好讲给孤儿院的每一个学生听。

“2019年1月三十一日。

登陆日——d日,阴,小阵雨转多云。

米琉斯丘陵唾手而得。太好了!

米琉斯丘陵是一片美丽的丘陵,葱郁的丛林从上方看,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的美丽。一名军官在我耳边感叹:死在米琉斯也是一种享受。我告诉他:他老妈肯定不赞同他的意见。

也许,弗米尔高地也很美,但血战使它令人厌恶,令人可惜。噢,我明白米琉斯好在哪儿了。它上面的建筑物大都完好,没有死人,没有尸臭,我们走到哪儿尸臭就伴随到哪儿。只有米琉斯例外,它是一片非常干净的丘陵,没有被炮火、尸体污染的丘陵。

共和国军放弃了米琉斯。我们不损一兵一卒,获得了阿尔伯特星球上的前进基地…呃,当然还不足以叫做基地,但至少是一个落脚点。帝国国旗第一次在克什米尔共和国的战前领土上升起。听说占领米琉斯的计划是尼米兹上将制定的。原来,按夏伯朗、鲁恩斯和林少威的意思是要攻占另外两个丘陵地区。如果真是那样,大地又要涂满鲜血…我喜欢尼米兹上将的这个决定。

共和国军在一年前就放弃了米琉斯。他们无法据守克里斯托的每一个丘陵,只能重点防御。在这片地区,共和国军住过的痕迹比比皆是,兵营、仓库和观通站。我在一座原木搭的观通站下留影,照片附上。院长奶奶,我可比在冰河市的时候黑多了,都是赤道惹的祸。”